啞舍里的古物,每一件都有著自己的故事,承載了許多年,無人傾聽。因為,它們都不會說話…… 它們在歲月中浸染了成百上千年。每一件,都凝聚著工匠的心血,傾注了使用者的感情。每一件,都屬于不同的主人,都擁有自己的故事。每一件,都那么與眾不同,甚至每一道裂痕和缺口都有著獨特的歷史。 《啞舍》第三部的主題,是關(guān)于皇帝的十二個古董。作為金字塔的頂端,圍繞在皇帝周圍的事跡是非常值得研究的。沒有平凡的皇帝,只有平凡的敘述。這次,啞舍關(guān)注的是皇族之中的親情糾葛。讓我們期待這十二個講述著皇帝秘密的古董吧。 作者簡介: 玄色,射手座,AB血型,專業(yè)碼字宅女一枚,渾身稿債,并有還不清的趨勢。擅長烹飪,也擅長天馬行空地幻想,特殊技能是做夢,做了稀奇古怪的夢,醒來后繼續(xù)腦補,直到那個夢化作筆下的文字。往返游走于夢境與現(xiàn)實之間,寫下一個又一個略帶哀傷的美麗故事,代表作《啞舍》《2013》等。 目錄: 第一章 天鉞斧 第二章 獨玉佛 第三章 龍紋鐸 第四章 玉帶鉤 第五章 定盤珠 第六章 虎骨韘 第七章 象牙骰 第八章 震仰盂 第九章 五明扇 第十章 免死牌 第十一章 青鎮(zhèn)圭 第十二章 烏金鼎 后記天鉞斧公元951年,開封. 才剛剛十二歲的趙匡義在汴京的街頭游逛著,此時正值年關(guān)之時,卻因為朝廷局勢不穩(wěn),原本繁華的街上,行人卻只有零星幾個。 趙匡義緊了緊身上的衣袍,嚴冬的寒風(fēng)刺骨,他身上的棉袍還是有幾分薄了。趙匡義看到有身披狐裘的貴公子騎著高頭大馬呼喝而過,不禁投去羨慕的目光。 他爹雖然已經(jīng)從洛陽遷至汴京,官至圣都指揮使,但他家的家風(fēng)嚴謹,就連他哥兩年前離家尋求自己的前程,也沒有帶夠盤纏。據(jù)說路上風(fēng)餐露宿歷盡千辛萬苦,這次歸家,趙匡義明顯地可以感覺到自家大哥的改變。 雖然和大哥年紀相差十二歲,但趙匡義并不覺得自己就應(yīng)該享受大哥的照顧。他知道大哥定不是池中之物,雖然他爹曾取笑他這是盲目崇敬,但他還是堅持己見。 大哥終于不再離開了,而且他所投奔的大將軍郭威在前幾天黃袍加身,成為了皇帝。他大哥身為擁立之功的下屬,自然前途無量,已經(jīng)被提拔為東西班行首。據(jù)說很快就要外調(diào)駐軍,當(dāng)指揮使,成為領(lǐng)兵一方的將領(lǐng)了。 趙匡義雖然年幼,也早就在很小的時候開始識文斷字,也知曉近年來內(nèi)亂不斷,在短短的十幾年來,竟然經(jīng)歷了三個朝代,五個皇帝,各地兵禍不斷,生靈涂炭。若是有人能阻止亂世,天下太平就好了。 趙匡義想得有些出神,直到一股寒風(fēng)迎面吹來,才打了個激靈,想起自己今天出門是想為大哥升職而買個慶賀禮物的?墒撬麆偣涞膸准夜哦,不是沒什么好東西,就是店家嫌他年紀小穿得落魄,沒人肯搭理他。趙匡義不死心地繼續(xù)在街市上尋找著,不一會兒就走到一個不起眼的小巷,瞥見一間不大的店面,那招牌上刻著的是兩個古香古色的鎏金篆體。 “啞舍?”趙匡義默念著這兩個字,頓時覺得無比雅致。這店名可要比之前去的幾家什么博古齋、百寶坊別致多了,趙匡義饒有興趣地邁步而入。 店內(nèi)的布置卻令他有些驚訝,并不是太過華美,而是到處都堆滿著箱子,像是還未開張,或是要閉店大吉了。 趙匡義心下暗喜,若是這家店要倒閉的話,那他也許還能淘個好物事。想到這里,他便清了清嗓子道:“老板?這里還賣不賣東西?” 從一個巨大的箱子后面轉(zhuǎn)出來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年,看到他的時候抱歉地一笑道:“老板今天不在,我不好做主賣東西! 趙匡義今年雖然只有十二歲,但由于出身軍人世家,很早就開始習(xí)武,所以身形修長,看上去就像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般。可他面前出現(xiàn)的這名少年卻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光從說話的聲音便可以聽得出此人中氣不足,再加上他蒼白暗淡的臉容,很容易就看出他應(yīng)該患有先天不足之癥。店內(nèi)升了火爐,溫暖如春,可是這少年卻穿著白色的狐裘,更襯得他臉白如紙。 那少年見趙匡義看著他發(fā)呆,也不著惱,笑瞇瞇地繼續(xù)道:“你要是早來幾天就好了,我纏著老板要帶我去登一次泰山瞧瞧,所以才打算關(guān)店的。泰山你知道嗎?對了,我還打算順便去看看海,看書上說那是百川會聚之處,那該有多壯觀!”少年的心情顯然很好,就算是和一個陌生人,也能絮絮叨叨地說上半晌。 趙匡義心想汴京離泰山那么遠,離海邊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千里了,這少年應(yīng)是在這世上的時間不長了,所以那個老板才答應(yīng)他的。這么一想,趙匡義便忍不住同情心大起,留在店中和這少年閑聊起來。 這少年平日里少有同齡人作陪,一時大為欣喜,拉著他到一旁還未裝箱的酸木枝交椅上坐下,然后手腳麻利地?zé)藷崴辶藟厣虾玫那宀,又不知道從哪里翻出精致的茶點擺上。 趙匡義在寒冬中走了一上午,此時喝了幾口熱茶,從喉嚨口一直熨帖到了心底,渾身都暖洋洋得舒服起來。他和這少年隨意聊了幾句,便發(fā)現(xiàn)這少年雖然年紀不大,但學(xué)識深厚,引經(jīng)據(jù)典隨口就來,不由得暗中佩服。 “對了,你打算買點什么?”少年拍了拍手中的點心渣子,好奇地問道。他此時已經(jīng)對這個年少的客人大有好感,老板說過,賣不賣古董講究隨緣,他現(xiàn)在想賣他的古董了,應(yīng)該不算過分吧? 趙匡義也沒多想,便直接說了他想給他大哥買個禮物,慶賀升職用的。他一開始沒指望這少年能真給他找點什么東西出來,但看這少年微一沉吟,便從交椅上跳了起來,從一旁的箱子里翻出來個沉甸甸的長錦盒。 “這是什么?”趙匡義只見這錦盒上的錯金銀藤蔓花紋,就知道光這個盒子就價值不菲。他有些心虛地摸了摸懷里的銀袋,心想他說不定連一個盒子都買不起。光看這少年身上的狐裘,還有這喝茶用的茶壺茶盞,就知道這家店里的東西肯定是無比金貴。趙匡義有點后悔留下了。 少年并未說話,而是把這錦盒慢慢打開,露出盒內(nèi)一把精美的玉斧。這把玉斧渾身白玉通透,沒有一絲瑕疵,也沒有任何多余的花紋,顯得古樸大方,看上去就覺得寒氣迫人,威嚴無比。這把斧頭并不大,只有人的小臂那么長。趙匡義只看了一眼,就無法移開目光,心中泛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斧,《說文解字》中解釋斧字上父下斤,父指一家之長。斤指砍伐工具,也指刑具。父與斤聯(lián)合起來表示一家之主所擁有的權(quán)威,可賞可罰!鄙倌甑穆曇粜煨靷鱽,“長兄如父,送玉斧給你兄長,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趙匡義也為之心動,他見這玉斧不像近些年雕琢的工藝,便問道:“這柄玉斧可有說道?” 少年微微一笑道:“這是一柄玉斧,玉質(zhì)的東西,并不是一個普通家庭可以擁有得起的! “你是說……”趙匡義的雙眼微瞇,“玉質(zhì)的斧應(yīng)是一種禮器,難不成是哪位帝王所留?”他口中雖然如此言語,心下卻開始有些不屑,他原以為這少年與眾不同,結(jié)果和那些胡編亂造的店家也沒有什么兩樣。 “沒錯,國這個含義出現(xiàn)之后,便有了君父這一詞,皇帝便是全體子民的父親,所以他治理國家所用的刑具就叫做‘王斧’。而‘王’通‘玉’,玉斧便是一個國家的權(quán)柄!鄙倌晷Φ妹佳蹚潖,“據(jù)《六韜》記載,周武王有柄大斧,刃寬八寸,重八斤,柄長五尺以上,名曰天鉞。斧鉞在上古時期不僅是用于作戰(zhàn)的兵器,也是軍權(quán)和統(tǒng)治權(quán)的象征。而這柄玉斧,便是周武王號令天下的玉質(zhì)天鉞斧! 趙匡義面無表情,實在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說什么。這少年編故事也要編個可信的吧?周武王?他以為他是誰? 少年像是并沒有看到趙匡義僵硬的臉色,依舊笑瞇瞇地說道:“我們來打個賭吧,只要你能拿住這柄玉斧,我就直接把它送給你。”少年說得無比慷慨,那是因為他知道這柄玉斧只有真命天子才能拿得住,其他人只要一握在手中,堅持不了片刻便會手腕莫名酸軟無力,即使再強悍的大力士也是如此。少年一直耿耿于懷,所以今日便拿出來想要再試一試,順便逗逗這個新朋友。 趙匡義聞言一怔,這玉斧不過幾斤重量,這賭打得明顯有些侮辱他了吧!但他確實覺得自己就算跟他賭了也沒有什么害處,當(dāng)下便毫不客氣,從錦盒里拿出玉斧,握在手中把玩。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趙匡義把玉斧放回錦盒,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朝少年看去。 少年的笑容僵在了嘴角,雖然看上去百般不愿,卻也大方地把這錦盒塞了過去。 趙匡義沒料到這少年當(dāng)真把這玉斧眼睛都不眨地送給了他,他本不想要,但一思量這少年如此大方,打賭什么的不過是一種形式,說不定這玉斧根本就不那么值錢。趙匡義見那少年低頭喝著茶精神恍惚,便也不再叨擾,把懷里的銀袋掏了出來全部都放在了茶幾上,抱著錦盒心滿意足地離去。臨走前他聽到那少年小聲嘟囔著什么“真命天子”,但他卻并未在意。 少年也不知道喝了多久的茶,才驚覺那人已經(jīng)拿著天鉞斧離去,而此時坐在他面前的老板正看著桌上的銀袋若有所思。 “老板,呃……天鉞斧今天被我賣了……”少年期期艾艾地解釋道,那人留下了銀子,應(yīng)該算是賣了吧……好吧,完完全全的賤賣!安贿^老板你不是說過能拿起天鉞斧的人就是天子嗎?賤賣給天子也沒什么吧?喏,壞了,他說是送給他哥的禮物,到時候他哥拿不起來天鉞斧就好笑了……哈哈……” 這老板看起來也不過二十歲剛剛出頭,異常的年輕,卻面容沉靜,看起來與他的相貌著實不符。更穿了一身古老的黑色漢服,就像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一般。他看著少年半晌,終于嘆了口氣道:“那天鉞斧雖然天子能夠拿得住,但相傳當(dāng)年周武王打造了這柄天鉞斧后,便把這天鉞斧封印了起來,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為什么啊?”少年隱約知道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件錯事,越發(fā)地不安起來。 “因為這柄代表著權(quán)力的玉斧,擁有著令人猜忌的魔力,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住啊……”老板的聲音淡淡低去,最終消散在店內(nèi)縹緲的茶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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