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舍里的古物,每一件都有著自己的故事,承載了許多年,無人傾聽、因為,它們都不會說話…… 它們在歲月中浸染了成百上千年。每一件,都凝聚著工匠的心血,傾注了使用者的感情。每一件,都屬于不同的主人,都擁有自己的故事。每一件,都那么與眾不同,甚至每一道裂痕和缺口都有著獨特的歷史。 啞舍第四部的主題,是關于逝去的歷史。手持著洛書九星羅盤的陸子岡和醫(yī)生,為了追尋老板的下落,一次次地穿梭在歷史的幻影之中,在搜集十二個古物的同時,回顧了老板在兩千年之中的歷史片段,表達了現代思想和歷史事件的碰撞。 作者簡介: 玄色 射手座,AB血型,專業(yè)碼字宅女一枚,渾身稿債,并有還不清的趨勢。擅長烹飪,也擅長天馬行空地幻想,特殊技能是做夢,做了稀奇古怪的夢,醒來后繼續(xù)腦補,直到那個夢化作筆下的文字。往返游走于夢境與現實之間,寫下一個又一個略帶哀傷的美麗故事,代表作《啞舍》《2013》《昊天紀》等。 目錄: 第一章織成裙 第二章玉翁仲 第三章天如意 第四章無背錢 第五章司南杓 第六章犀角印 第七章菩提子 第八章獬豸冠 第九章屈盧矛 第十章雙跳脫 第十一章蘅蕪香 第十二章涅羅盤 后記 織成裙 一 公元694年,房州。 李裹兒蹲在后院的花圃里慪氣,十歲的她穿得跟個男孩子一樣,粗布皂衣,頭發(fā)分作左右兩半,在頭頂各扎成一個結,形如兩個羊角,梳的也像個男孩子一般。若是旁人見了,倒會暗贊一聲這娃娃生得好,像是觀音大士座下的童子一般水靈有福氣。 李重潤尋過來時,見到的就是一個臟兮兮卻又透著幾分可愛的小娃娃。他不由得暗笑了一聲,覺得自己這個小妹實在是有趣得緊。他自己今年也不過大李裹兒兩歲多,但已經有了少年人的雛形,身材要遠比李裹兒高上許多,很輕易地便把蹲在地上的小娃娃整個抱了起來。 李裹兒嚇了一跳,隨后發(fā)現是自家哥哥,便掙扎了一下,脆聲喚道:“重照哥哥!” 李重潤怕她摔倒,連忙松了手,扶著她在地上站好,皺眉道:“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改名叫李重潤了。以前看你年紀小,也沒太要求你。今天是你生辰,你也十歲了,以后要注意改口才是! 李裹兒從未見過自家兄長如此嚴肅,李重潤本就是皇子貴胄,一出生就被封為皇太孫,雖然后來和父親一樣被貶為庶人,但天生的皇家氣度,隨著年歲漸大,越發(fā)地讓人不敢小覷。 李重潤確實是有些生氣了,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說重話,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妹還會像以前那樣把這話當成耳旁風。但他這臉剛繃住沒多久,就發(fā)現小妹玉雪可愛的小臉蛋垮了下去。暗叫一聲不好,果然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立刻水汽盈然,開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淚。雖然知道這十有八九是假哭,但也把他整個心都揪了起來,連忙把這個泥猴一樣的小娃娃摟在懷里輕聲安慰。 “重照哥哥是壞蛋……嗚嗚……”李裹兒今天本來就各種憋屈,這一下就像是找到了發(fā)泄的源頭,拽著李重潤的衣服就哭了起來。 李重潤懊悔不已,拍著幼妹細稚的肩膀,嘆氣解釋道:“小妹,你在怪爹爹和娘親今天沒給你過生辰嗎?今天京里來人了,他們沒有心思給你張羅。”何止是沒有心思,李重潤想到剛剛父親李顯一聽聞京中來了使者,連出門迎接的勇氣都沒有,急得在屋中團團轉,幾乎連自盡的心都有了。每次京里來人的時候這一出戲都會上演,也虧得他娘親這么耐心地在旁規(guī)勸,否則父親也堅持不了這么多年。 李裹兒顯然也知道京中來人是什么意思,哭泣聲立刻小了許多,在自家兄長懷中哭哭啼啼地問道:“為什么……為什么不能叫重照哥哥?為什么要改名字呢?” 李重潤一怔,隨即笑了起來。也許是雙親一直疏于理會他們這些孩子,當初他改名的時候,也只是父親隨口說了一句,他應允,小仙蕙那妮子不明所以但也默默地應了,就小裹兒執(zhí)拗地不改口,他倒是疏忽了,一直不曾告知她緣由。李重潤不回答,卻反問道:“小裹兒,為什么堅持不改口呢?你姐姐很早就改口了哦!” 李裹兒聽到李重潤提起李仙蕙,就更加忿然,想要從自家兄長的懷抱中掙脫開,但后者卻比她力氣大。李裹兒掙扎了幾下后,只好乖乖地保持原來的姿勢,悶悶地問道:“不要改名字,改名字就像是哥哥換了一個人一樣! 李重潤啞然失笑,沒想到小妹的心思如此細膩敏感,雖然心中不以為意,但依舊耐心地解釋道:“為什么這樣想呢?哥哥還在這里不是嗎?只是換個稱呼而已! “不一樣!仙蕙姐說過,名字是父母給孩子的第一個禮物,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李裹兒抬起頭,清脆地駁斥道。她的小臉上滿是淚水斑駁的痕跡,此時瞪著一雙和兔子差不多的紅眼睛,倒是無比的可愛。但旋即她又哭喪著臉情緒低落地說道:“可是仙蕙姐的名字那么好聽,我就只是喚作裹兒……重照哥哥,我是不是撿來的?” 原來重點在這里,李重潤聞言哭笑不得,從懷里掏出手帕,低頭仔仔細細地把李裹兒臉上的淚痕和泥土擦干凈,鄭重地說道:“裹兒,你是母親在到房州的路上出生的,當時我們連一塊襁褓都沒有,父親脫下身上的衣服,親自把你包裹起來,所以才喚你為裹兒,這其實是代表了他對你的喜愛啊!” 聽著自家兄長溫柔的聲音,李裹兒漸漸停止了哭泣,睜著那雙被淚水清洗過分外清澈的美目,什么都沒有說。 原來她果然是在不被人期待的時候出生的,她和仙蕙姐根本完全不能比……裹兒、裹兒……每次叫她的時候,父親是不是都會想起那段窘迫悲慘的過去? 李裹兒垂下了臉,眼中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下來。 李重潤并沒有發(fā)現小女孩的情緒比之前還要低落,見她終于安靜了下來,便牽著她的手去廂房換衣服。今天是自家小妹的十歲生辰,怎么也不可能讓她再穿著男孩子的衣服。而且以后也不能這樣,否則小妹年紀越來越大,這成何體統(tǒng)? 心中如此想著,李重潤口中卻繼續(xù)前面的話題道:“我改名并不是因為不尊重爹娘的禮物,而是因為我的名字和皇祖母新取的名字音重了,為了避諱而改的。”他們的皇祖母取名為曌,同音的名字自然是要改掉的。 李裹兒這回沒有再提問,她雖然沒見過那位皇祖母,但通過她父親母親的只言片語,已經深刻體會到那位皇祖母的威懾。李裹兒仔細想了一下,發(fā)現自家兄長改名字是四年前,那么就是說那位皇祖母在四年前自立為帝了。 原來女子也能當皇帝……李裹兒心中的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年紀尚且幼小的她還沒有辦法想象未來的她會離那個位置如此之近,近得幾乎唾手可得,F在的她更關心的是其他事情。 李裹兒乖乖地跟著自家兄長穿過后院,這個后院中的花圃已經改為了菜園子,她娘親也親自下地種些青菜補貼餐食。他們住的地方就更為不堪,勉強算是可以遮風擋雨的幾間破屋,再加上兩個自宮中帶來的仆役。不過此時京中來了人,那兩個仆役都到前面伺候著了,李重潤親自到廚房燒了壺熱水,又找了件干凈的衣服重新回到廂房。 他卻沒料到小妹的反應極大,看到他手中的衣服便迅速一扭頭,冷然道:“我不穿!” 李重潤耐著性子地哄道:“裹兒乖,這衣服是干凈的,而且你今天也十歲了,難不成以后都穿著男孩子的衣服?你還要不要嫁人了。俊 李裹兒咬牙切齒地低聲嚷道:“我不穿別人的舊衣服!”她說完眼圈就紅了,但這回卻說什么都不讓眼淚再掉下來,倔強地仰著頭,強忍著淚意。 李重潤一怔,他這才反應過來,他手里拿著的是李仙蕙的衣服。他們一家人被貶房州,倒不算是被囚禁,也不會讓他們隨便到外面拋頭露面,自然會給他們一些銀兩。但這也僅僅夠糊口罷了,剩余的錢帛自是被有心人吞沒,他們又哪里買得起新衣服。有時在酷寒的冬天,他們甚至都沒有足夠御寒的衣物。 李重潤倒是不覺得李裹兒無理取鬧,他小時候曾得過萬般寵愛,高宗祖父在他滿月那日就大赦天下,在他一歲的時候就親自冊封他為皇太孫,開府置官屬。雖然幼時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楚,但李重潤也知道自家父親是曾經當過皇帝的,若不是皇祖母,他現在應該是當朝最尊貴的皇太子殿下,而他的小妹應該是他最寵愛的公主。 這個念頭只升起了一瞬間,李重潤就強迫自己把它重新壓回了內心最深處。 不能想,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一家子現在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強。幾年前他曾經的六伯父,廢太子李賢就在巴州自盡而死,其中是否有什么隱情李重潤不想知道也完全不敢去猜想。 伸手撫摸小妹柔軟的發(fā)頂,李重潤暗嘆自己粗心。李仙蕙只比李裹兒大一歲,但自然是有新衣服給大的先穿,等不能穿了再給小的穿,但李裹兒卻從來不穿李仙蕙的舊衣服,這兩個小妮子就像是天生不對盤一般,李重潤沒想到她們在這種事情上也較真。 細看了下李裹兒身上的男裝,李重潤陰霾的情緒忽然一掃而空,勾唇笑了一下道:“裹兒,你不穿仙蕙的舊衣服,怎么就肯穿我的舊衣服。俊彼郧岸紱]注意過,這時才發(fā)覺小妹身上的衣服極為眼熟,應是他幾年前的舊衣服。 李裹兒立刻別扭了起來,期期艾艾地吞吐道:“重……哥哥和仙蕙姐不一樣……”她這回到是記得了要改口,沒把那個字喚出口。 李重潤滿意地笑笑,潤濕了帕子,把小妹的臉和手腳都洗干凈。李仙蕙從小自立,但李裹兒自小卻都是他帶大的,這些活計做得倒是熟稔。 待把李裹兒擦得干干凈凈后,李重潤對她笑了笑道:“裹兒,哥哥想看你換女裝的樣子,穿給哥哥看行不?” 李裹兒抿著粉唇,氣鼓鼓地看著床上的那套青綠色的藕絲衫柳花裙,很久之后才勉強地點了一下頭。 李重潤無聲地在心中嘆了口氣,心想以后定要想辦法,給小裹兒弄一套最最漂亮的衣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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