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本古代宅門愛情小說。 庶女七娘子原本與不受寵的姨娘生母相依為命,在生母去世后,由于她的雙生弟弟是楊家的獨生子,因此進(jìn)入正院被主母大太太養(yǎng)育,從而在正院慢慢地立穩(wěn)腳跟。而與此同時,大太太在內(nèi)院的爭斗中漸漸感到力不從心,多有借重七娘子之處。七娘子在正院、偏院中周旋轉(zhuǎn)圜,一步步地穩(wěn)固了自己的地位,也漸漸地到了說親的年紀(jì)。 伴隨著父親楊大老爺在仕途上的進(jìn)展,七娘子的身份水漲船高,成了楊家待價而沽的籌碼,家人先后為她看中了三個男人,但她最愛,而最愛她的卻是平國公世子許鳳佳,許鳳佳自小就對七娘子抱有好感,長大后更是多次想向楊家提親,無奈大太太屬意許鳳佳與自己的親生女兒五娘子結(jié)親,七娘子只得黯然拒絕許鳳佳,然而許鳳佳卻并不屈從于命運,幾經(jīng)周折,峰回路轉(zhuǎn)下,七娘子與許鳳佳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她也終于獲得了自己的幸福。 作者簡介: 御井烹香,原名朱笑白,晉江一線人氣簽約作者,稍長寫作架空類古言小說,著有《庶女生存手冊》《嫡女成長實錄》《皇后別鬧了》《妃常難搞》《再夢紅樓之春上春》《萌系大陸》《出金屋記》《海洋之心的回歸》《豪門重生手記》等作品,在晉江連載網(wǎng)站都有破百萬的點擊成績! 目錄: 【第一章:小七 第二章:正房 第三章:楊家女兒 第四章:雙生子 第五章:二太太 第六章:暗涌 第七章:端倪 第八章:試探 第九章:敲山 第十章:九哥兒 第十一章:殘血 第十二章:鳳佳表哥 第十三章:混世魔王 第十四章:捉弄 【第一章:小七 第二章:正房 第三章:楊家女兒 第四章:雙生子 第五章:二太太 第六章:暗涌 第七章:端倪 第八章:試探 第九章:敲山 第十章:九哥兒 第十一章:殘血 第十二章:鳳佳表哥 第十三章:混世魔王 第十四章:捉弄 第十五章:陷害 第十六章:允諾 第十七章:神醫(yī) 第十八章:右手 第十九章:平國公世子 第二十章:曖昧 第二十一章:告白 第二十二章:刺客 第二十三章:婚事 第二十四章:太子嬪 第二十五章:嫁衣 第一章小七 王媽媽行走在百芳園長長的回廊里,神色肅穆。 她經(jīng)過浣紗塢,又繞過了朱贏臺,再轉(zhuǎn)過長青樓,眼前便出現(xiàn)了一堵高墻,兩三個小丫鬟背對著她,靠在墻角花圃間,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府中的事,卻是沒聽著王媽媽的腳步聲。 是小庫房里做活的丫頭們,都是新提拔上來的,未曾入等。 楊家是江南豪門,這些不入等的小丫頭片子也穿得體面,一色的淡青色棉布襖,雖然看著樸素,但襖子里的棉絮卻都是厚厚實實,縱使是冬日,也透著暖。 “這回大姨娘過生日,可要比上個月七姨娘的生日更體面些。等閑不拿出來使的金線銀線,一下就領(lǐng)了十多團(tuán)去,也不曉得針線房那邊能不能緊著日子趕出來。只是咱們的冬衣就又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發(fā)了!辈恢钦l的聲音里透了艷羨。 “眼淺!”又不知是誰笑吟吟地道,“那是大太太身邊提拔上來的姨娘……自然更體面,你也是沒見過世面,前幾年四姨娘做三十歲,那才叫一個場面呢,嘖嘖,什么古香緞、緙絲八寶錦……流水似的從小庫房往外撥,不知道的人,哪一個不說是太太過壽?” 王媽媽便沉下臉,沖著墻邊冷斥。 “沒規(guī)矩!太太姨娘們的事,也是你們說得的?”她在回廊邊上站定了,擰起眉頭兇神惡煞一般地瞪著墻角的小丫頭片子,唬得這一群不入等的小丫頭一陣紛亂,爭先恐后地鉆進(jìn)了墻邊的紅漆木門里,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從門縫里望著王媽媽目不斜視地經(jīng)過了小院門口,這才互相議論著。 “王媽媽去南偏院有什么事兒呢! “怕是去探九姨娘的吧。我聽人說,九姨娘這兩天越發(fā)不好了。” “她去探?也不怕越探,九姨娘病得越厲害。”不知是誰,撇著嘴說了一句。 說著,幾個小丫頭便都笑了起來,都道:“不要命了!人家是大太太身邊的紅人呢,也是咱們能說得的?” 大太太身邊的紅人王媽媽,果然是到南偏院探病的。南偏院說是偏院,其實就是下人住的大雜院隔出來的,距離正院,有十萬八千里,在百芳園的邊邊角角上,開了一扇門再彎過幾個夾道,才能進(jìn)南偏院的門。一墻之隔,就是嘈雜喧鬧的大雜院。 這幾年來,眾人心里都是有數(shù)的:住在南偏院里的,那便是這所大宅里最沒本事,也最不受寵的姨娘。 前些年三姨娘還活著的時候,三姨娘住的是南偏院,三姨娘去了,就是九姨娘住了進(jìn)來。這兩個姨娘果然都是既不受寵,也沒有什么臉面的,這南偏院就顯得有些陰森,院子的角落里,還從青磚縫里長了老長的草出來,院子里的幾竿竹子,也都是半黃不青的不討人喜歡。王媽媽站在院門口左右看了看,難得地嘆了口氣,這才進(jìn)了院子最里頭一溜三間的青磚房。 一掀開簾子,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藥味。 “奴婢給九姨娘請安來了。”她邊說邊往九姨娘的臥室走,直到進(jìn)了臥室,才有兩個小丫鬟迎了出來。這兩個小丫鬟身上穿的還是去年發(fā)下來的秋衣,過了一年,青棉布都褪色了,顯得格外寒酸,年紀(jì)更小的那個,衣襟上還打了個大補丁,透著股村氣。 王媽媽高高在上地撇了撇嘴,這才換出笑臉來,走到棗木大床邊,輕聲細(xì)語地重復(fù)了一遍:“奴婢給九姨娘請安來了! 說是請安,但王媽媽只是半蹲了蹲身,便直起了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床上的女人。 九姨娘似乎也并不以為意,她咳嗽了幾聲,吃力地半坐起身,沖王媽媽點了點頭。 “王媽媽是代——”她又咳嗽了起來。 王媽媽后退了幾步,像是怕九姨娘咳到了自己臉上似的,她放柔了聲音。 “奴婢是代太太來看望九姨娘!蓖鯆寢層謫,“怎么沒見七娘子?” “回王媽媽話,七娘子還在午睡!边沒等九姨娘搭話,小丫鬟便搶著說,“奴婢這就去叫七娘子起來! 王媽媽和九姨娘都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這小丫頭靈巧地跑出了陰沉的屋子,九姨娘怔了半日,才想起來:“王媽媽坐! 余下的一名小丫鬟便上前為王媽媽搬了一張樟木椅,上頭的彈墨椅袱都泛了黃,王媽媽干咳了聲,在樟木椅上坐了。 九姨娘又吩咐:“給王媽媽上茶啊! 那名小丫鬟便也跑不見了,王媽媽帶著一絲不滿:“這院里的婆子丫頭們,也該好好管教管教了,大白天的,一個個都不知去了哪里! “唉,她們也都忙著呢,眼看著就到了年下,各家誰不是一攤子的事。”九姨娘卻似乎看得很開,這是個生得很平實的婦人,大約二十八九歲的年紀(jì),形容卻已枯槁,瘦得肉都干了,腕邊的一個金鐲子可憐兮兮地晃蕩著,就像是隨時都會掉下來。 王媽媽就矜持地笑了笑,接過那小丫頭捧來的茶,卻并不喝,只是放在手心里暖著。九姨娘又咳嗽了幾聲,吐了一口痰,靠在枕上略帶期盼地望著王媽媽。 “七娘子也有十歲了吧。”過了一會兒,王媽媽問。 九姨娘就笑了:“嗯,與九哥兒是一樣的年紀(jì)! 提到九哥兒,王媽媽臉色就柔了三分,話也多了起來:“九哥兒調(diào)皮著呢,昨兒又打了個什么玩意兒,惹得太太一陣好說,偏又舍不得打。也不知道七娘子是不是這樣的性子,人都說,雙胞——”她又收住了這半截子話。 九姨娘露出幾分苦澀,接著她的話頭道:“七娘子卻安靜得緊,成日里寡言少語的,只是繡花! 這時,便有一個十歲上下的小女孩揉著眼,被那丫鬟領(lǐng)進(jìn)了屋子,她穿著天青色萬字不到頭的小襖子,梳了兩個小丫髻,身上的衣服雖然舊了,花式也是老的,但漿洗得很干凈,看起來,倒也有幾分可愛。 王媽媽笑:“七娘子,可還認(rèn)得我嗎?” 七娘子抬起眼迷迷瞪瞪地望著王媽媽,看了一刻就蹲身行禮:“王媽媽好! “七娘子多禮了!蓖鯆寢屵B忙站起身,不敢受七娘子的禮,她臉上的笑容更多了。 九姨娘沖七娘子招了招手,七娘子依偎到她身邊,大眼睛骨碌碌直轉(zhuǎn),看了看九姨娘,又看了看王媽媽。 王媽媽忽然就覺得她和九哥兒長得很像。 雙胞姐弟,就是雙胞姐弟。她在心里頭暗暗想著,就把原有的傲氣收了一點起來。 “王媽媽這次來,就是為了看看小七的吧。”九姨娘帶著一絲疲倦地道,“不是我自夸,小七這丫頭,倒真是挺伶俐的。將來,不至于給太太添太多麻煩。” 王媽媽連忙說:“是不是太太養(yǎng)活還不一定呢,太太只是叫我來看看九姨娘,問問九姨娘,這大年下有什么禮要捎給娘家! 九姨娘的娘家人就住在城外,年年到了年下,都要來打一兩回秋風(fēng),九姨娘臉上就閃過了一絲難堪。她垂下眼望著手上的金鐲子,嘴唇翕動了幾下,待要說話,又咽了下去。 王媽媽素日里刻薄慣了,倒不覺得什么,安詳?shù)刈,拿眼看著七娘子,七娘子依然依偎在九姨娘身邊,大眼睛看了看九姨娘,又看看王媽媽,忽地就抿著嘴笑了?br/> “七娘子笑什么?”王媽媽就放柔了聲音問。 七娘子脆生生地道:“我笑立夏笨手笨腳的,想要搬小風(fēng)爐,又搬不動! 王媽媽和九姨娘不由得就都看向了那端茶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正撅著屁股想要把小風(fēng)爐搬起來,可小風(fēng)爐上還有個藥罐子,她怎么搬都使不上力,臉上倒是沾了好些黑灰。 王媽媽和九姨娘不約而同都笑了,王媽媽眼里閃過了一絲憐憫。 這大宅門里,最落魄也最好糟踐的,就是九姨娘母女了……王媽媽是大太太身邊的紅人,平時迎來送往,應(yīng)酬的都是有臉面的姨娘,很少見到這么凄涼的景象。 這一笑,就好說話了。九姨娘望著王媽媽,懇求地道:“我是挨不了幾天的了,這年,未必能過得去……就讓小七跟著太太過活吧,也唯有跟著太太,我這個當(dāng)娘的才能放心閉眼! 七娘子眼里就蓄起了淚,九姨娘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左手摸摸索索,摸到了右手上的金鐲子,吃力地把它退了下來,遞給了王媽媽。 “媽媽若是能在太太面前美言幾句……” 王媽媽忙把九姨娘的手推開了:“這可不敢當(dāng),我們下人做事,乃是本分! 九姨娘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傾身握住王媽媽的手,就把金鐲子往她手上套:“媽媽別和我客氣! 她沖七娘子使了個眼色,七娘子就也脆生生地道:“媽媽千萬不要客氣!彼肓讼,又添了一句,“小七全仗媽媽照顧了! 王媽媽也就不推辭了,握住了那沉甸甸的金鐲子,微微笑著說:“其實太太也是有這個心思的,畢竟,七娘子和九哥兒是雙生姐弟,養(yǎng)在一處,也熱鬧些! 九姨娘頓時顯出了心滿意足的樣子來:“媽媽這一說,我心底的大石就放下了!彼嗣吣镒拥念^,“小七,去把你繡的那幅牡丹花拿來,給王媽媽看看。” 七娘子就聽話地出去了,立夏不言不語、利利索索地跟在她后頭,搬著小風(fēng)爐也走了出去 少了這兩個人,屋內(nèi)頓時就空了起來,陽光終于照到了屋子里,隔著窗紙朦朧地散射進(jìn)來,把九姨娘的臉映得也有了一絲血色。 “我這些日子,就是等著媽媽!本乓棠镄煨煺f。王媽媽收了她的金鐲子,便會為她辦事,這使她的心情好了不少,看起來,也有了一絲笑模樣!爸皇恰囊棠锴靶⿻r候,也來過幾次! 王媽媽頓時就瞇起了眼:“四姨娘來過?”她覺得自己的語調(diào)也未免激動了些,便連忙又道,“四姨娘最近忙著呢,想不到也會踏南偏院的門! “四姨娘也是好心!本乓棠锞偷拖骂^徐徐地轉(zhuǎn)動起了左手上那個小些的銀鐲子!拔疫@病越是冷發(fā)作得越是厲害,大夫也說了,很難過去年關(guān)。四姨娘便來問我,要不要將小七放到她的院子里養(yǎng)! 九姨娘的病,其實并不是過不去年關(guān),只是要拿百年的老參做藥引,才能吊著命。 王媽媽就仿佛不知道這事似的,先嘆了口氣:“九姨娘的病也拖了好些年了!辈盘皆兊赝乓棠,“若是九姨娘應(yīng)了四姨娘,我可就不好說話了! 九姨娘就微微笑了起來,指了指王媽媽手腕上的金鐲子:“若是答應(yīng)了,又怎么還要請王媽媽幫忙?只是這庶女要進(jìn)太太的院子里,實在是難了些。我一向也沒什么臉面,恐怕……太太未必會應(yīng)我呢。” 大秦的規(guī)矩,庶女養(yǎng)在正妻膝下,說親時按例是當(dāng)?shù)张畞砜创,出嫁時,嫁妝也與嫡女一樣豐富。因此,被太太親自養(yǎng)育,對庶女來說是天大的臉面,王媽媽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就笑了。 “九姨娘也太客氣了,你近些年來雖然病了,但好歹也是九哥兒的生母,光是看在九哥兒的分上,太太就得對七娘子另眼相看不是?實話說了吧,今日來,我便是要領(lǐng)著七娘子去見太太的! 九姨娘這一次,笑得才是真正安心了。 “以后小七要仰仗王媽媽的照拂了。”她嘆了口氣,又咳嗽了起來,“這孩子性子悶,媽媽閑了時,定要多教她為人處事的道理。日后……小七定會報答王媽媽的。” 王媽媽望了眼窗欞,透過僅有的半扇玻璃窗,她望見了七娘子站在西廂前,拿著個繡繃子往屋內(nèi)張望,隱隱約約,也能看出她臉上的焦灼。 她在心底就有幾分高高在上起來,微微扯了扯嘴角。 “那還用說?九哥兒的雙胞姐姐——我是非得照顧得妥妥帖帖不可的!彼鹆松恚熬乓棠锶羰菦]有別的吩咐,我這就帶七娘子見大太太去了?” 九姨娘也望了望窗外。她唇邊浮起了一抹笑,笑容里,透著傷感,透著期許,也透著少少的自信。 “小七不會給您添麻煩的!彼崧暭(xì)語地說,又咳嗽了起來,“就托您多照應(yīng)了!” “一會兒見了太太,可不要露怯!蓖鯆寢寧е吣镒幼咴诨乩壬,一路走,一路吩咐著,“你很少與姐妹們相見,一會兒未必能認(rèn)得出人。現(xiàn)在在太太屋里的,大約只有二娘子與五娘子,都是你的姐姐,可不要無禮了。” “是!逼吣镒虞p聲細(xì)語,牽著王媽媽的手,一路上左顧右盼,看不出怯場的樣子。 她們穿過了百芳園,進(jìn)了正院,正院里有一群小丫頭,正把成捆成箱的皮草、絲綢往外搬,一邊搬一邊笑著說:“初娘子還是這個性子,恨不得把夫家的好東西,全都搬回了娘家來! 王媽媽就略帶一絲驕傲地對七娘子說:“你大姐姐也是庶女,也是養(yǎng)在太太膝下……你看看她送的節(jié)禮!這么大的院子,都快擺不下啦! 七娘子就歪過頭看著一院子的大木箱、成簍成簍的荔枝葡萄,帶著艷羨地點了點頭。 王媽媽忽然覺得她看透七娘子了。 她們是從后院門進(jìn)的正院,正院與南偏院不同,堂屋坐落在院子當(dāng)中,屋頂飛了兩三重的檐,上頭的人物雕刻得極精細(xì),還貼了金箔,在陽光下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有個丫頭迎了出來,笑著問王媽媽:“王媽媽今兒過來得倒早,牽著的是哪家的娃兒?我看著倒是可人意兒! 王媽媽板起臉:“這是七娘子! 那丫頭輕呼了聲,忙笑吟吟地給七娘子行禮:“奴婢立春見過七娘子! 七娘子笑著讓開了半邊身子:“立春姐姐好。” 立春也甜甜地笑了起來,她穿著簇新的嫩黃色貢緞襖、天青色提花馬面裙,手上身上、穿的戴的都很精致,站在七娘子身邊,倒比她更像個小姐。 “七娘子少到正院來,我一時眼拙倒認(rèn)錯了。太太才午睡起來,還沒用過點心……我這就去回報!闭f著,她就轉(zhuǎn)身急匆匆地進(jìn)了堂屋,過了一會兒,又笑吟吟地走了出來,“七娘子快進(jìn)去吧,太太聽說你來了,歡喜得很呢! 說著,她就把七娘子帶進(jìn)了堂屋里。 七娘子進(jìn)了屋內(nèi),就覺得眼前一黑,險些看不見東西,立春牽著她轉(zhuǎn)過了一道屏風(fēng),屋內(nèi)才重新亮堂起來——堂屋面向正門的一側(cè),裝的都是明晃晃的玻璃窗子。 立春帶著她又轉(zhuǎn)過了一個多寶格,才掀起了玻璃珠簾子,笑著把七娘子牽進(jìn)了一間明亮的臥室。 臥室里或站或坐或躺,足足有六七個人,七娘子掃了他們一眼,見得有兩個小姐打扮的女孩兒坐在椅子上,兩三個仆婦打扮的丫頭婆子,或是坐在椅子前的小幾子上,或是站在床后,屋內(nèi)正當(dāng)中是一張酸枝木拔步金漆螺鈿大床,床上躺了個小男孩,一個打扮華貴,面孔富態(tài)的中年婦人正坐在床邊,輕聲細(xì)語地與那小男孩說話。 “你七妹妹都來了,還不起來?只是賴著作甚?” 七娘子就規(guī)規(guī)矩矩地雙膝落地,磕了個頭,抬頭道:“小七給太太請安。” 大太太才轉(zhuǎn)過眼睛看她,眼里帶了一點笑意:“哎,你長大了! 七娘子就又起身轉(zhuǎn)向兩個姐姐:“小七給二姐請安。小七給五姐請安! 二娘子和五娘子都是嫡女。 神色冷淡的二娘子就站起身點點頭,受了她的半禮。俏麗的五娘子翻了個白眼,哼了聲,別開頭看也不看她。 七娘子安之若素,起身低頭束手,站到了大太太左手邊。 大太太望著七娘子的眼神,就多了幾分驚訝。她也沒有想到七娘子應(yīng)對得這樣得體,挑不出一絲毛病。 “小七坐吧!贝筇吐读诵δ樱洲D(zhuǎn)頭哄著床上的小男孩,“九哥兒,你瞧,小七長得與你一模一樣呢,就是比你高了些! 那小男孩一骨碌就爬起身,瞪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七娘子。 “娘騙我!彼街煺f,“這人分明和我一樣高。” “什么這人,是你七妹妹!贝筇δP拥卣f,又瞥了五娘子一眼,“別被你五姐帶壞了,她沒規(guī)矩,你也跟著沒規(guī)矩。” 五娘子又哼了一聲,盤著手把頭仰得高高的。大太太白了她一眼,又說:“成日里就聽得你們倆置氣了,五姐也不曉得讓著弟弟些! 九哥兒就得意起來,大太太繼續(xù)說:“九哥兒也不懂事,五姐脾氣不好,你就跟著學(xué)——回來告訴老爺,仔細(xì)打你板子。” 七娘子唇邊含著微微的笑,坐得安安穩(wěn)穩(wěn)地瞧著大太太和九哥兒母子情深。 大太太就覺得有點沒趣。 九哥兒溜下床,穿著中衣就跑到七娘子跟前:“你就是七妹妹?” “九弟,我是你七姐姐!逼吣镒尤炭〔唤 眾人就都笑了,立春笑得最響,還有五娘子椅子邊站著的丫鬟,也笑得放肆。 五娘子也忍不住偷偷地笑。九哥兒小臉漲得通紅,走回大太太身邊一頭扎進(jìn)她懷里,再也不肯出來。 大太太柔和地望著七娘子,拍打著九哥兒的背,問:“七娘子識字了沒有?” 七娘子神色一暗,站起來說:“回太太話,小七沒有上學(xué)! “是我事多,就給忘了。楊家的女兒,字都是要認(rèn)得幾個的。”大太太說,“瞧你一臉的聰明,也到了上學(xué)的年紀(jì)了。過幾日,我和先生打個招呼,就叫白露接送你上學(xué)吧! 原本站在床邊的一個丫鬟趕忙就應(yīng)了一聲,七娘子望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白露穿著玉色云緞襖子,渾身上下半新不舊,看來雖然沒有立春風(fēng)光,但也是好料子。 大太太不說話了,七娘子就站起來說:“那,小七告辭了! 大太太笑了笑,點點頭。二娘子和五娘子都轉(zhuǎn)頭看著白露上前牽著七娘子走出門,連九哥兒都抬起頭,撇著嘴要看不看地瞄著七娘子的背影。 直到七娘子出了門,二娘子、五娘子和九哥兒到院子里去玩耍了,大太太的臉色才沉了下來。 “王媽媽人呢?”她問。 王媽媽很快就進(jìn)了里屋。 “叫你去看看九姨娘的病,你怎么就把七娘子給帶回來了?”大太太吹著滾燙的熱茶,慢慢地問。 王媽媽心頭一緊,很快,又放松下來。 “回太太的話,”她就跪了下來,膝行著靠近了大太太,輕聲說,“四姨娘昨日去南偏院,果然是想把七娘子收到自己院子里養(yǎng)! 大太太的眉頭就挑了起來。 “怪了……”她喃喃地說,透過亮晶晶的玻璃窗望著院子里九哥兒四處跑動的身影,“四姨娘怎么忽然就好心起來了?” 王媽媽已經(jīng)跟了大太太足有二十多年了,她曉得大太太的性子,就沒有多說話,只是垂著頭,等著大太太發(fā)問。 大太太果然問:“九姨娘給了你多少好處?” 王媽媽就把手腕上的金鐲子給大太太看。 大太太一看,就知道這金鐲子足足有三四兩重。 “這是九姨娘壓箱底的首飾了!蓖鯆寢屨f,“我還記得那一年她生了七娘子與九哥兒,太太從手上拔了這個金鐲子賞給她的。” 大太太目光悠遠(yuǎn):“一轉(zhuǎn)眼又快十年了。” 王媽媽就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九姨娘把壓箱底的首飾都送了出來,可見得是真心想讓七娘子到太太院子里來養(yǎng)活了。四姨娘開出的條件,一定還沒有讓她心動……四姨娘是怎么開的條件,又是為什么想把七娘子往自己院子里劃拉呢? 大太太的目光就冷了下來。 晚上用飯的時候,大太太漫不經(jīng)心地提起了七娘子的事:“九姨娘看著已是弱下去了。我想著,七娘子才十歲,這么早就分院過活,沒個人教她眉高眼低的,將來到了婆家,難免被人瞧不起。” 楊老爺想了想,才想起來,七娘子就是九哥兒的雙生姐姐。 “那你就看著辦吧!彼S隨便便地說,“一個女兒家,認(rèn)得幾個字,會繡幾朵花也就是了! “到底是九哥兒的雙生姐姐呢!贝筇崧曊f,“我想著,二姐很快就要嫁了,五姐又是個糙性子,倒是七娘子,今日我留神細(xì)看,是個文靜的,正好和九哥兒做伴! “你愿意接到自己院子里養(yǎng)活,那是最好!睏罾蠣斂粗筇难凵窬妥?nèi)崃耍爸皇悄悴潘土舜蠼,展眼又要送二姐出門,五姐再過幾年,也就到了出嫁的年紀(jì)。還要再照管七娘子,實在是辛苦了些! 大太太低下頭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妾身為的還不都是這個家?” 七娘子被接到大太太屋里養(yǎng)活的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當(dāng)晚,大太太就讓白露去吩咐九姨娘,把七娘子的衣服雜物都收拾收拾,將西廂東邊的屋子收拾出來,進(jìn)了臘月,就叫七娘子到正院來住。 “九姨娘還病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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