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樓蘭繪夢


作者:Vivibear     整理日期:2016-07-30 18:00:27

人氣作家Vivibear出道以來*受肯定古言之一十萬首印上市即斷貨,《飛魔幻》6年VIP精品之*!原本要追隨心愛的伊斯達王子前往漢朝的樓蘭少女那羅,在突然昏倒之后發(fā)現自己出現了前往匈奴的二王子安歸的車上,她傷心憤怒,數度計劃逃走卻都被安歸識破,在氣惱安歸能將她所想全部看穿的同時,她也逐漸了發(fā)現安歸對她非同一般的縱容。而后在一次兇險的狼群戰(zhàn)斗時,本來有機會逃走的安歸卻意外的為保護那羅留了下來,還為保護那羅受傷,而那羅也莫名的放棄了逃走的機會。然而正當她對安歸漸漸敞露心扉的時候,她卻發(fā)現安歸竟然偷偷燒毀了伊斯達給她的信件,怒火攻心之下,她用盡一切辦法,終于跟隨出使匈奴的傅昭前往長安……樓蘭,匈奴,大漢,陰謀,仇恨,愛情。
  三千年的黃沙歲月,只為了證明我對你的愛,好想有一天,我們生死輪回,再不分開。
  作者簡介:
  Vivibear:
  本名張薇薇,中國青春暢銷書女作家,中國籍寧波人,現居地瑞典,其作品多以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和個性豐滿的人物形象見稱,每部作品的市場反響都非常驚人,圖書總銷量超過百萬!尤其在青少年的心中占有不可磨滅的地位,擁有非常固定龐大的粉絲群和獨立的粉絲網站、論壇、博客及貼吧等,堪稱青春幻想小說中的翹楚,影響力堪比滄月、步非煙!
  目錄:
 、裉优
  她默默將匕首藏入了自己的懷里,下定決心要從這里逃離。她絕對不是乖乖認命的人。她才不要死在這里,才不要就此結束人生,她要保全自己的這條命去長安見那個人。一定要。
  即使,她的生命是那么微不足道。
  這是她和他之間的約定。
 、蛑胤
  在一襲匈奴傳統(tǒng)長袍的襯托下,那年輕男子就像是一株迎風而立的胡楊般挺拔,他那雙細長冷峻的灰藍色眼睛,仿佛深冬的天空,透出了淡淡的寒氣,冷澈不染塵埃。眼角往上微挑時,散發(fā)出一種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威儀。線條優(yōu)美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帶著殘酷冷血的氣息。當他伸手拂開額前飄揚的發(fā)絲時,就像是撥開了一片繚繞的輕云。
  Ⅲ匈奴
  而在這對父子的不遠處,也有一對主仆幽怨地注視了他們許久。年紀稍長的女子姿容雍麗,衣飾華美,頭上裝飾著用狼牙打磨后串起來的長鏈子,簪在鬢角的玳瑁在夕陽下閃耀著溫潤的光澤,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貴氣。
  Ⅳ禮物Ⅰ逃跑她默默將匕首藏入了自己的懷里,下定決心要從這里逃離。她絕對不是乖乖認命的人。她才不要死在這里,才不要就此結束人生,她要保全自己的這條命去長安見那個人。一定要。即使,她的生命是那么微不足道。這是她和他之間的約定。Ⅱ重逢在一襲匈奴傳統(tǒng)長袍的襯托下,那年輕男子就像是一株迎風而立的胡楊般挺拔,他那雙細長冷峻的灰藍色眼睛,仿佛深冬的天空,透出了淡淡的寒氣,冷澈不染塵埃。眼角往上微挑時,散發(fā)出一種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威儀。線條優(yōu)美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帶著殘酷冷血的氣息。當他伸手拂開額前飄揚的發(fā)絲時,就像是撥開了一片繚繞的輕云。 Ⅲ匈奴而在這對父子的不遠處,也有一對主仆幽怨地注視了他們許久。年紀稍長的女子姿容雍麗,衣飾華美,頭上裝飾著用狼牙打磨后串起來的長鏈子,簪在鬢角的玳瑁在夕陽下閃耀著溫潤的光澤,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貴氣。 Ⅳ禮物她突然被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吵醒了。那羅驀的坐起身來,發(fā)現綺絲也醒了過來,正一臉驚懼地看著自己。沒過多久,就聽到有什么重物撞到了她們的帳子上的聲音。那羅心里一驚,下意識地去掀開了帳子,只見一個披頭散發(fā)裹著毯子的年輕女子正摔倒在她們的帳前,裸露出的肩頭沾染著點點血跡,如海藻般的黑色長發(fā)凌亂鋪陳了一地。 Ⅴ險境如美玉般無瑕的少女笑容明媚,淺茶色頭發(fā)被湖水浸濕成了一縷縷垂掛在面頰旁,柔和的面部線條在陽光下美好的如夢如幻,那雙琉璃色的眼睛更是清亮澄麗,如水色瀲滟的孔雀河,全身的水珠不停滑落,恍若是月夜下蓮花瓣上浸潤的晶瑩露珠。安歸看著看著,忽然覺得像是有一團小小的火鉆入了自己的身體內,灼燒著他的內心飛揚起四灑的光焰,充滿了窒息般的熱量。Ⅵ避禍長安,此時是不是也在下著雪呢?伊斯達他現在到底怎樣了?為什么這么長的時間,他也沒有派人送來只字片語?他到底在長安過得好不好?伸手輕輕撫摸著從不離身的那顆孔雀石,那羅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念頭,等來年開春時一定要找機會從這里逃跑。只要能到了長安,就能再次見到她心心念念掛著的那個人。來年冬天,在長安,看同一場雪。Ⅶ閼氏聽著聽著,大閼氏的嘴角緩緩揚起,眼中閃過了一絲凌厲的殺意,“巫師這里沒有問題。再過一個月,王爺和二王子會去單于的王庭議事,趁那個時候再動手吧!蔽粞判赜谐芍竦孛蛄嗣蜃,“請大閼氏放心就是。很快,那個小妖精就會在您面前消失! Ⅷ惡計那羅被捆住雙手蒙住雙眼,在不能看不能動彈的狀態(tài)下被帶了一個偏僻的帳子里。隨著那些人腳步的遠去,四周只剩下了令人窒息的安靜。大閼氏不是正生病,怎么有精力搞出這么多事?可是,今天這一出又實在蹊蹺,為什么早不抓,晚不抓,偏偏趁著左賢王和安歸都不在這里的時候……到底這塊雪豹皮犯了什么忌諱? Ⅸ軋刑那羅的身體一僵,每一根神經仿佛都緊繃起來,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頭發(fā)被他用手掬住,輕輕纏繞了幾下又放了下來。這么近的距離,她幾乎能聽到他略微加快的呼吸聲,感覺到他的睫毛輕輕拂過她的面頰,看到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奇異的光芒……明明知道這樣繼續(xù)下去很危險,明明想要掙扎著起來,可她的身體卻猶如中了某種致命的魔咒,絲毫動彈不得 Ⅹ長安夕陽似胭脂,長安盡渲染。那纖小的女孩瑟縮在石階的一角微閉著眼,時不時又睜開一下,似乎已是勉強支撐著。夕陽的余暉灑落在她的身上,為她染上了一層暖暖的光暈。盡管她的臉上滿是塵灰,可他幾乎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澳橇_,真的是你……Ⅺ打擊那羅像是沒聽見他的話,只是靜靜望著那張令她魂縈夢繞的面容。他比上次相見時的氣色好多了,栗色頭發(fā)如漢人般束起,合體漢服將他襯得如同那天邊的月華星輝,真正是芙蓉難比的絕色姿容,眼底眉梢俱是溫潤迷人的折春風姿。只是,此刻那淺茶色眸子里只有相距千里的疏遠冷寂,甚至還有一些不便流露出來的不耐。Ⅻ巧計“我愛上你了,那羅。”他的神情是那么的認真,讓人無法懷疑他此刻所說的一切,“所以,我要把你留在身邊,不會任何人來傷害你。我要定你了。”她整個人就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呆呆地望著他,做不出任何反應。她認為那不過是戲耍和捉弄而已,可是他卻對她說,我愛你。XIII新王這個世上一定有能感受到自己的那個人。一定有能和自己分享快樂悲傷,能讓自己不再寂寞的那個人。我們不知那個人會在何時出現,或許要等待很久時間,或許一輩子也等不到,但是當我們找到彼此的那一刻,就永遠也不會再寂寞了。他輕輕抬起了她的下巴。“那羅,原來我想要的妻子就是這樣的人。我想我已經不用等下去了! XIV美人那羅定定看著他,雙目含著水霧,紅唇微張,似是還沒從剛才激烈的親吻中回過神來。他收斂了怒意,聲音因某種涌起的欲望而變得低沉,又像是在故意蠱惑著她,“那羅,告訴我,我是誰?”這聲音令她無端端心頭一蕩,視線中隱約浮現出了那雙冰綠色的眼睛。她的眼皮跳動了一下,終于從口中說出了兩個字,“安歸……” XV遇刺那羅正想移動身子,可偏偏就在她抬頭的一剎那,看到流光瞇起了那雙琥珀色的雙眼,動作敏捷地拉弓引弦-“嗖!”那支閃著銀光的利箭竟然是沖著她而來!箭的來勢太快,那羅知道已經躲無可躲,只得閉上了眼睛!澳橇_!”安歸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形一動不顧一切地撲了上來、稣嫦嗲馗静荒茉偕?那么說來上次伊斯達是故意騙她的?那羅震驚之余,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達娜的聲音,“陛下那時的這招確實是高明又狠毒。一個男人若是成了閹人還如何能繼承王位?”閹人……這個詞如鐵錘般重擊著那羅的心臟,她就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冰水,以往種種的疑問和猜測終于找到了最有可能的解答。ⅩⅦ滑胎那如烈火般燃燒的怒火,如同沙漠里洶涌的沙塵暴,一瞬間席卷并摧毀了她腦中殘存的理智。“我不會給你生孩子的!痹谒哪_步就要邁過門檻時,她幽幽出了聲,“你說的對。我不在乎你,所以也不會在乎孩子。別說這次是意外,若是下次真的再被你侮辱懷上孩子,我一定還會親手殺死他們!雹鎏蛹澎o無比的房間里,他們仿佛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一樣的頻率。恍然之間,他驀的朝著那個傷痕吻了下來,溫柔的,柔和的,如絨羽吹拂般輕輕吻了下來,細細密密的輾轉。每一次輾轉都讓她覺得傷口更加疼痛,仿佛連整顆心都連帶著抽痛起來。ⅩⅨ重逢視線開始渙散,但他感到有灼熱的液體落在臉上,那一定是她的眼淚。這一次,她的眼淚終于也為他而流。他多么想再擁抱她一次,多么想再親吻她一次,多么想和她一起擁有未來,可是死神已降臨在他的上空,他就要失守諾言離她而去。他費力地舉起手,想要最后拭去她的淚水,“那羅,這個世界上,我想要珍惜的人……只有你……你的心里,可否也有……我的位置……” ⅩⅩ香消再艱苦再難走的人生之路,也會有到達終點的時候吧。這即將結束的一段殘生,這上天送來的一份糾纏,終于能做個了斷;ㄩ_花落,剎那凋零。緣起緣滅,一夢如斯。有情是空,無情也是空。尾聲殘陽西落。天空被映照得仿若一塊晶瑩的琥珀,玲瓏剔透。濃淡參差的晚霞,在天邊如繁花般次第盛開,彌漫于遙遠的天幕,恍如流動著一層層旖旎流彩的華幔。蒼茫無際的大草原上,一隊看起來疲憊不堪的人馬正緩緩前行,嘚嘚的馬蹄聲和馬車車轱轆所發(fā)出的嘎吱聲在空曠的天地之間顯得格外清晰,滿載著幾分蕭瑟之意。這正是前往匈奴充當質子的樓蘭二王子安歸的車隊,經過十幾天的長途跋涉,他們距離匈奴的王庭是越來越近了。夕陽的余暉從馬車卷簾的縫隙穿過,將暖暖的淺金色灑落于坐在車內的少女身上。她無精打采地靠在一旁,淺茶色的長發(fā)因為沒有及時打理而顯得有些紛亂,猶如湖邊垂柳般隨意披散著。蒼白憔悴的臉上有遮掩不住的倦意,可精致的眉目間偏偏漾著一種清水蓮開的絕色風華。安歸打量了她幾眼,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到了她的手腕上,似是漫不經心開口道:“手上的傷勢似乎好點了!彼B眼皮都沒有抬,臉上的表情只是一片茫然。安歸微微笑了笑,就像是一片花瓣飄落到寧靜的水面上劃開微瀾點點:“怎么?還在生我的氣嗎?那羅,你這個傻丫頭,我怎么會舍得真的對你下重手呢?不過是嚇嚇那個人而已!鄙笛绢^——這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充滿了憐愛寵溺,卻聽得那羅驀地打了個寒戰(zhàn)。她絕對相信,那天伊斯達若是不讓步,眼前的這個男人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挑斷自己的手筋。他最擅長的不就是利用其他人的弱點達到目的嗎?一想到和伊斯達從此相隔千里,再見亦不知是何時,那羅不禁心里一酸,更是對安歸多了幾分恨意和怨氣。但她還是硬生生按捺住了這股怒氣,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繼續(xù)保持著之前的茫然發(fā)呆狀!斑@樣子的你看著還真是讓人擔心啊!彼菩Ψ切Φ乜粗,居然屈起手指曖昧地輕彈了一下她的耳垂。若是換作以前,她必定會反抗,但現在她只是身體略微一僵,并沒有什么過度的反應。自從那天和伊斯達分離之后,她就再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無論安歸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她表現出的始終都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就像是——對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希望。安歸見她還是不說話,倒也沒有計較,伸手掀起了卷簾,吩咐著行在車旁的騎馬男子:“凌,今晚就在這里歇腳吧。趕了一天路大家也累了!钡仁绦l(wèi)們搭完帳篷準備好食物后,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罩蟹毙屈c點,光線似乎有點暗淡,襯得深藍天幕中的一輪彎月更是皎潔如玉。那羅像往常一樣吃了些東西就回帳篷休息了。夜間和她同帳而眠的是一個叫做綺絲的隨行女官。這次安歸去匈奴也帶了十幾位宮里的女官,個個年輕貌美。這個舉動自然也招惹了不少非議,有些臣子認為二王子去充當質子居然還不忘享受女色,比起大王子實在是太過分了。那羅雖然厭惡安歸,但對于這些非議也是并不以為然。她所了解的安歸,從來就不是一個會沉迷女色的男人。他之所以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和目的。那羅走進帳篷時見到綺絲正半蹲在地上鋪毯子,對方抬頭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就移開了目光,還捂住嘴咳嗽了幾聲。綺絲所睡的位置恰好擋住了帳口,這個位置漏風,到了半夜更是冷得要命,最易感染風寒!熬_絲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那羅的臉上露出了些許關切之色!澳憔蛣e在這里假惺惺了。若不是二王子怕你逃跑讓我看緊你,我又何必受這種罪!本_絲沒好氣地答道!疤优?”那羅的眼中流露出怯意,囁嚅著小聲道,“這里是茫茫草原,聽說草原上還有好多吃人的狼呢。別說我根本沒動過這個心思,就算是真的逃走了,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姐姐你也知道,晚上我都不敢一個人出帳篷的……”綺絲想到這幾晚女孩就連要方便都硬拖著自己一起去,心里也覺得二王子有些多慮了。這女孩怎么看都是個膽小怯懦的家伙,而且要跑早跑了,還用等到現在快到匈奴了才跑嗎?她真不明白大王子喜歡這女孩什么,居然還那么沖動地追了過來,簡直是匪夷所思!熬_絲姐姐,今晚就讓我和你換個位置睡吧,若是你真感染了風寒那就麻煩了。你看前幾天那個生病的宮女就……”那羅似乎有些畏懼,說了一半就急急地收了聲。綺絲心里驀地一驚。那羅口中的那個宮女離開樓蘭后就染了病,前兩日更是病情加重。二王子自然是覺得多了個累贅,就沒有帶那個宮女一起走,任由她在草原上自生自滅了。想到這里,綺絲心里不禁也感到有些害怕,猶豫了一下還是接受了那羅的提議。沒過多久,那羅見綺絲已放心睡去,嘴角邊悄然揚起了一絲狡黠的笑意。她的膽小怯懦,是為了讓綺絲低估她的決心,從而放松對她的戒備。而她整日里擺出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無非也是為了讓安歸認為她已經放棄希望而已。她所做的這一切,只為了一個目的——從這里逃離。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前途未卜生死未知,她甚至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但她從來不曾放棄心中尚存的一絲希望。如果她幸運地沒有死在草原,如果她能有走出草原的那一天,那么她就一定會朝著長安的方向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直到追上那個人的腳步,直到再見到令她魂牽夢縈的笑容……是那個人,給了她無限的勇氣,和這份無所畏懼的決心。那羅伸手探入懷中,摸到了藏在那里的一包干糧。那是她每天吃飯時省下的一點面餅,這面餅放上幾十天都不會壞。至于這些面餅吃完之后怎么辦,她暫時還沒考慮到那么遠。再次確認綺絲睡著之后,那羅掀起了幔帳的一角,留意到周圍沒有人后才小心翼翼地鉆出了帳篷,很快就躲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營帳之間有巡邏的侍衛(wèi)來回走動,此刻他們正朝另一側走去,正好留出了個空隙給她。趁著這個機會,那羅躡手躡腳地溜到了拴馬的地方。偷了馬再離開,這也是她早就計劃好的。在這一片茫茫的草原里,光靠雙腳可不知要走到何時,有匹馬代步就會好多了。那羅悄悄靠近了其中一匹棕色的馬,準備上前解開它的韁繩趁著夜色逃走。眼看著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下順利進行時,她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了一個鬼魅般的聲音:“你在這里做什么?”這個聲音對那羅來說無異于魔音貫耳,她嚇了一大跳,解韁繩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心里又驚又懼,一時定定地站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八恢鰜砜达L景嗎?還是白吃白喝了這么多天不好意思,專門半夜起來喂馬當補償?”對方的口吻明顯帶了幾分促狹之意。那羅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心思轉動下已然有了主意。轉過身時她又換上了那副茫然的表情,睡眼惺松地望著面前的二王子。銀色的月光映照一地清霜,在安歸的臉上投下了朦朦朧朧的陰影。唯有他嘴角的那抹笑容,猶如微微綻開在枝頭的花苞,幽幽地吐露芳姿,美得令人心驚膽戰(zhàn)。“我……我只是有些內急。今晚沒有綺絲陪我去那里,所以不小心……走錯了地方!彼肋@個借口有些牽強,但眼下也實在沒有更好的理由了!霸瓉硎沁@樣!彼粲兴嫉攸c了點頭,朝著某個方向一指,“夜深露重,小心感染風寒。你別在外面待久了,快些去吧。”他的關切之語那羅當然不會信以為真,但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可以這么輕松過關。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她不得不暫時中斷了逃跑的計劃,方便完畢后就回轉了身。剛走到自己的帳前,那羅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原本正在熟睡的綺絲被幾個侍衛(wèi)從帳中拖了出來,頭發(fā)散亂滿面淚痕,樣子狼狽至極。她一見到那羅就尖聲喊叫起來:“那羅,你為什么要逃跑?!你花言巧語哄著我,就是為了逃跑嗎?!你這回可害死我了!”那羅還來不及回應,就見凌侍衛(wèi)手持尖刀走到了綺絲面前。她心下驚慌,連忙幫綺絲辯解道:“凌大人,這是怎么回事?我根本沒有逃跑!我剛才只是去方便而已。這不過是個誤會!本_絲聽到她的話,頓時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低低哀求凌侍衛(wèi):“凌大人,你也聽見了,她沒有逃跑,她沒有逃跑!我不該受責罰的對不對?”凌侍衛(wèi)冷冷地看著她,不發(fā)一言揚起了尖刀,對準她的手腕就干脆地劃了下去。綺絲一聲慘叫,只見一道銀光飛快閃過,她的左手就軟綿綿地垂了下來,接下來殷紅的鮮血才急速從傷口處涌了出來。她的臉色變得慘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羅,嘴里只重復著一句話:“那羅你害死我了……那羅你害死我了……”那羅緊咬著嘴唇,纖小的牙齒在嘴唇上留下了一排深深的印痕。盡管她對綺絲并無好感,但對方是因為她才受此責罰,她的良心難免過意不去!岸踝右憧春媚橇_,半夜你怎能讓她一個人出去?這次只是挑斷你左手手筋以儆效尤。若是再不安分,”凌侍衛(wèi)的目光落到了那羅的身上,似是另有所指,又像是在警告她,“下次可不會這么仁慈了。”那羅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分明就是安歸讓人警告她,如果下次她再敢逃跑的話,不但身邊的人會遭殃,她自己的下場更是不會好到哪里去。她還以為他真的會這么輕易放過她,沒想到他卻將這份責罰轉嫁到了旁人身上,用一種更加惡毒的方式來威脅她、折磨她。原來他還是一直防著她嗎?即使她花費了那么多心思,在他的眼里卻還是那么不堪一擊。整整一晚,綺絲一直痛得不停地呻吟,翻來覆去難以成眠。那羅在一旁自然也無法入睡,內心糾結不已,雖有心想要對她表示歉意,卻又不知該怎么開口。長夜漫漫到天明。第二天并不是個好天氣。草原的天空布滿了陰霾,鉛灰色的云層晦暗而沉重,低壓壓的一大片,仿佛隨時都會傾壓下來。有幾縷像是被扯碎的棉絮般的浮云在天邊緩緩流動,天地之間彌漫著陰郁壓抑的氣氛。那羅懶洋洋地靠在馬車里,繼續(xù)保持著自己發(fā)呆的狀態(tài)。逃跑不成還連累了無辜,她的情緒本來已經夠低落了,偏偏還要繼續(xù)和那個二王子共處一車,一抬頭就能看到那張令人惱火的臉,這無疑讓她覺得心情更加糟糕了!白蛲頉]睡好嗎?臉色好像很差呢!卑矚w輕輕彎了彎嘴角,“以后可別一個人半夜出去了,不然像昨晚那樣迷路可是會讓人擔心的。不過你放心,若是再發(fā)生這樣的事,我一定會好好懲罰那些沒有看管好你的人!弊蛲砟芩貌殴帜!那羅看到他那副假惺惺的樣子就來氣,忍不住開口道:“好了好了,我答應你,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有第二次,也請你放過綺絲吧!卑矚w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其實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開始倒也蒙蔽了我,只不過……”“只不過什么?”她迫切想知道自己是在哪里露出了馬腳。他的嘴邊漾出了一絲譏笑:“只不過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實在不該吃那么多。”那羅頓時就沒了聲音。為了保存自己的體力加上囤糧,她每餐確實都吃得不少,沒想到這就是最大的破綻。她實在是太疏忽了……安歸看到她糾結不已的表情不覺又笑了笑,側過了臉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當他的目光落在了遠處的一些小黑點上時,臉色突然微微一變。只見那些小黑點很快就連成了一線,似乎是一片黑沉沉的影子開始靠近。而與此同時,那接踵而來的馬蹄聲也是越來越響亮,氣勢迫人,仿佛就連腳底下的土地也被震得抖動起來,草原上的一草一木都隨之瑟瑟顫抖。安歸剛撩起了一半卷簾想看個究竟,只聽嗖的一聲,一支箭不偏不倚射中了卷簾。要不是卷簾起到了緩沖作用,這支箭多半會射到他的身上。緊接著,周圍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中箭聲和驚叫聲。“二王子!我們遇襲了!請您待在車里先不要出來!”凌侍衛(wèi)大聲喊著,急切地護在了馬車前。而其余侍從護衛(wèi)也紛紛拔劍,做好了應戰(zhàn)的準備。那羅被剛才那一箭嚇得驚魂未定,聽凌侍衛(wèi)這么一說更是心里直打鼓。安歸微微蹙起了眉,臉上倒并無驚慌之色。他這次是去匈奴充當質子,所以隨行的侍衛(wèi)并不算多,和對方的人數比起來,顯然是落于下風。那隊人馬倏忽間已經旋風般直逼眼前,將二王子的車隊團團圍了起來。為首的那個蒙面男子看起來像是他們的首領,緊握彎刀,眼神沉靜。琥珀一樣澄澈透明的眼睛,卻又帶著某種神秘低調的感覺!皩⑺械呢斘锖团肆粝!不然你們一個也活不了!”首領旁邊的黑膚色男人厲聲高喝,揮舞著手中的彎刀做威脅狀。那羅心里暗叫不好。以前她是聽說過草原上偶有流寇出沒,但具有這樣規(guī)模和氣勢的實屬罕見。而且一般那些流寇也只敢打劫來往的商人車隊,從來不敢打官家車隊的主意。二王子的車隊看起來明顯就不是商旅,這些劫匪還真是吃了豹子膽。凌侍衛(wèi)冷笑一聲,斥道:“你們這些賊匪好大的狗膽,也不打聽打聽這是誰的車隊!你可知這是……”“老子才不管這是誰的車隊!”那黑膚色男人一口打斷了他的話,策馬逼近了幾步,將手中的彎刀對準了他,吼道,“還有,馬車上的人也給老子下來!”眼見此人如此囂張,同時又擔心車內主人的安全,凌侍衛(wèi)心下也沒有多思慮,抽出了佩刀就迎面砍了過去,想要來個先下手為強。對方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敏捷地抵住了他的進攻。只聽叮的一聲響,兩把彎刀重重地撞在了一起,一時火花四濺。這一下子兩人都使了足力,巨大的沖擊力量令兩人胯下的馬匹也收不住勢倒退了好幾步。兩隊人馬在片刻的沉寂后很快就混戰(zhàn)成了一團,雙方的身影不停晃動著,刀劍敲擊鞍背的聲響,兵器刺入身體內的沉悶聲,弓箭射到車蓋上的鈍響,吼叫聲,高呼聲……之前還是一片安寧靜謐的草原上頓時就上演了一場腥風血雨。盡管二王子所帶的侍衛(wèi)個個英勇善戰(zhàn),但好虎難敵群狼,由于人數不多,過了一陣子他們就漸漸落于了下風。圍在馬車四周的侍衛(wèi)好幾個被砍下了馬,原本幾乎密不透風的守護“屏障”很快就出現了突破口。凌侍衛(wèi)將那黑膚色男人暫時逼退之后,迅速回撤到了馬車旁,低呼道:“二王子!照這情形下去太危險了!我看您還是先離開這里吧!”他的話音剛落,又有幾支羽箭嗖地從天而降,扎入了馬車的車蓋上。馬車外混戰(zhàn)一片,坐在車內的安歸卻依然鎮(zhèn)定自若。聽了凌侍衛(wèi)的話之后他點了點頭,一彎腰探出了身子,敏捷無比地跳下了車,又迅速地躍上了馬背,在幾位侍衛(wèi)的掩護下趁著混亂準備從另一個方向強行突圍。在離開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望了一眼還留在車內的那羅!岸踝樱沁@個女孩……”凌侍衛(wèi)留意到主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猶豫和遲疑,雖然懷疑可能是自己看錯了,但還是試探著問了一句。“我們走。”安歸已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淡淡地答道,“接下來是生是死就看她自己的命了!蹦橇_的心里驀地一涼。其實這話從二王子口中說出來并不意外,本來嘛,這個時候帶上她無疑就是帶了個累贅。再說自始至終她在他眼里不過是草芥而已,既然已經達到了激怒大王子的目的,那么現在自然也是棄之如敝屣的時候了。安歸策馬準備突圍,再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倒是凌侍衛(wèi)看了看她,似是欲言又止,最后解下了身上的匕首扔給了她,才緊跟著安歸而去。那羅接過了那把匕首,心里微微一動,對這位凌侍衛(wèi)不禁萌生了幾分感激之意。她默默地將匕首藏入了自己懷里,下定決心要從這里逃離。她絕對不是乖乖認命的人,她才不要死在這里,才不要就此結束人生。她要保全自己的這條命去長安見那個人。一定要。即使,她的生命是那么微不足道。這是她和他之間的約定。那羅也趁著周圍亂作一團時悄然爬下了馬車,在車轱轆旁躲避片刻后就偷偷拽過一匹馬,一躍而上打算逃走。但也該是那羅倒霉,她還沒跑出幾步就聽到后面有人大喊:“快抓住那個穿綠色衣服的女人,她就是從馬車上下來的!”那羅心里一驚,直后悔自己的衣服顏色太過顯眼。她也不敢回頭看,只好夾緊馬肚子,死命地拽著韁繩策馬往前跑。追在后面的壯漢憑借著嫻熟精湛的騎術漸漸逼近那羅,就在相隔只有幾丈遠的時候,他忽然拿出了一個套索,對準那羅的脖子就大力套了過去。那羅在疾馳中猝不及防被套中了脖子,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重重地摔下了馬。在背脊和草地接觸到的一剎那,一陣劇痛令她差點失去意識,她甚至懷疑自己的骨頭和五臟六腑可能都被震碎了。那壯漢見她落馬,嘿嘿一笑,扯動套索的繩子蠻橫地將她拉了過來。那羅只覺得脖子被勒得透不過氣,不得不張嘴竭力呼吸,雙手使勁想要掰開那套索,卻是毫無作用,只能任由對方將自己在地上拖來拽去。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失去了抵抗力的獵物,徒勞地做著最后的掙扎。就在幾乎要停止呼吸的那一刻,那羅驀地想起了之前凌侍衛(wèi)交給她的那把匕首。她掙扎著騰出一只手從懷里摸出了那把匕首,費力地割起了套索的繩子。繩子又硬又粗,一時半會兒根本割不斷,再加上對方還騎著馬,她的身體也隨之顛簸得厲害,有幾次她差點割到了自己的脖子?墒沁@一切都無法阻止她那股渴望存活的決心。短短的一瞬間,她的腦中閃過一些片段,想起了那個人的眉眼和笑意,想起了那些話語,想起了那個溫柔的吻……想起了那句誓言——此生……不棄。她的眼角仿佛有什么涌了出來,回憶越來越模糊,心底的信念卻是越來越堅定——不能死,不許死,不可以死,一定要活下去。那壯漢回過頭發(fā)現了她的小動作,頓時就惱了,跳下馬徑直走到她面前,一腳踢飛了她手中的匕首!拔艺f大哥,你可要手下留情,這姑娘長得不錯,就算賣到那種地方也能有個好價錢!绷硪粋飛馳而來的劫匪高聲調笑著。壯漢收緊了手中的套索,瞧著那羅露出痛苦的表情咧嘴而笑:“老子又不是傻子,不過是和她玩玩而已。這女人的性子倒烈,看來出貨前要好好調教一番!绷硪粋劫匪笑得更加猥瑣:“那大哥不如現在就驗驗貨?”壯漢哈哈一笑,伸出手拽住了那羅的衣襟用力往外一扯,頓時就露出了她肩膀大片瑩白的肌膚。那羅又羞又怒,一抬眼看到對方腰間也佩帶著一些羽箭,頓時心念一轉,硬是壓住了怒火,低下了頭不發(fā)一言。壯漢心里有些疑惑,若是尋常女子不是哭喊就是反抗,可這女人的反應未免也太鎮(zhèn)定了。他彎下了腰,捏住了她的下巴想要看個究竟——說時遲,那時快,那羅就是趁著他一彎腰的瞬間,以最迅捷的速度抽出了一支羽箭,對準他的胯下要害處狠狠地扎了進去。那壯漢頓時慘叫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要害處渾身抽搐不已。旁邊的那個劫匪一見自己大哥突受重創(chuàng)頓時大驚,下了馬一把拽過了套索的繩子,將已經跑了幾步的那羅硬是給拽了回來。怒火攻心之下他高舉起了還沾著血跡的彎刀,對著那羅就兜頭兜腦砍了下去。那羅此時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把刀夾帶著凌厲的刀風呼嘯而至。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候,只見那刀在半空中突然一滯,像是失去了方向般垂落下來,那劫匪的身形在馬上晃了晃就一頭栽了下來。他的后背有一大片血跡正在逐漸蔓延開來……而他身后的那個策馬而立的人影看起來有些模糊不清,唯有那把冷冷的彎刀還在不停地滴著鮮血……那羅努力睜大空洞迷蒙的雙眼,有些困惑地看著面前的人影,眼底緩緩凝聚起了一絲亮光。在不斷晃動的影子中,她似乎依稀看到了那雙熟悉的冰綠色眼眸——一定是自己太怕死了吧,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幻覺,怎么可能會是他呢?雖然很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可身體無法再支撐下去了……模模糊糊中,她用余光看到了被重傷的壯漢掙扎著對著那個人影拉開了弓弦。她竭力喊出了一句“小心”,無奈那箭來勢迅疾,那人雖是反應極快,避過了要害處,但還是被射中了右肩。但即便如此,那人還是帶著傷縱馬沖到了她的身旁,彎腰將她一下子撈上了馬背疾馳而去。那羅的身體被顛簸得幾乎散了架,在即將失去意識之前,她的耳邊隱約傳來了凌侍衛(wèi)的聲音:“二王子!他們的人追來了!就讓屬下帶人去引開他們吧!”二王子?!真的是他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那羅不敢相信地閉上了眼睛,只覺得風聲在耳邊呼呼而過,身體仿佛在云層穿行,飄蕩無所依。那個人好像帶著她穿過了喧囂,穿過了黑夜,穿過了天際……從而到達那遙遠的未知之地。太陽穴一陣疼痛,意識縹緲,也不知這樣難受了多久,那羅才逐漸恢復了知覺。她感覺到自己躺在了土地上,那種背脊和地面緊貼帶來的踏實感讓她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這時,她驀地想起了什么,掙扎著支起了身子朝四周張望起來。就在不遠處,一個年輕男子正蹙著眉靠在樹下休息。他的右臂上赫然插著一支羽箭,血流得不算很多,但傷勢看起來也不輕。他似乎察覺到了她這邊的動靜,緩緩抬起頭來。他的面色因失血而顯得有些蒼白,薄薄的唇上也失去了顏色,但仍然不減半分美麗。那雙冰綠色的眼眸好像晶瑩剔透的琉璃般,閃爍著星光般的細碎光澤,在密密翹翹的長睫下,氤氳著別樣的迷離光華。那羅怔怔地看著他,腦中一片空白,心里實在是震驚不已。原來剛才救了自己的人竟然真的是——他!這居然不是她的幻覺!可是他不是已經走了嗎?他不是明明已經把她扔下了嗎?為什么……還會折回來救她?“對你的救命恩人連句謝謝也不說嗎?難道不相信是我救了你?”他挑眉輕笑,原本動聽的聲音聽起來低沉了幾分,隱隱有些嘶啞。那羅動了動嘴唇,謝謝兩個字在喉嚨里滾了幾遍始終還是沒說出口。他救了她是沒錯,可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會遇上這樣倒霉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她就更不會和喜歡的人分離!傲枋绦l(wèi)……他們人呢?”她小聲轉移了話題。“他帶人引開了那些劫匪,和我們走散了。”他頓了頓,又吩咐道,“那羅,你過來!蹦橇_吃不準對方想要干什么,稍稍遲疑了一下,只聽他似乎有些無奈地說道:“你的戒心也太強了,我是讓你過來幫我包扎一下傷口。我的右手受了傷,沒法固定這些東西!蹦橇_這才趕緊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查看起他的傷勢。如果現在拔出扎在他手臂上的羽箭,可能會造成大出血?磥硭约阂埠芮宄@點,所以沒有冒失地擅自拔箭。但這傷口外沿又紅又腫,如果不及時消腫恐怕會引起傷口潰爛,一旦擴散開來也是件麻煩事!斑愣著做什么?”他似乎有些小小的不耐了。那羅也不理他,而是站起了身在周圍的草叢里尋找起了什么。安歸微瞇起眼睛看著她,臉上掠過一絲疑惑。忽然,她面有喜色地輕呼出聲,低聲嘟噥了一句:“太好了,這里真的有這個!”接著只見她彎腰不知撿了什么東西,很快又回到了他的身邊!澳阍谡沂裁?”他隱約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抿了抿嘴,倒也沒有隱瞞:“我找到了一樣好東西,只要把它抹在你的傷口上,你的傷口就不會潰爛。這可是以前我阿爹告訴我的!卑矚w想起她的父親曾經是有名的巫醫(yī),猜測或許是她找到了某種藥草,也就沒有再懷疑。那羅先擦拭干凈他傷口的污漬,然后將那找到的東西均勻地涂抹在了傷口上,又從自己的衣裙上撕下了新的布條,簡單地幫他包扎了一下,也暫時止住了血。安歸聞著那股味道,還是覺得有點不大對勁,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這到底是什么藥草?怎么聞起來有些……”“聞起來是不是有些像糞便?”那羅先將那不雅的詞說了出來,見對方點了點頭,她不禁撲哧一笑,“因為,這就是兔子的糞便啊!彼脑捯魟偮,就見安歸的臉一下子發(fā)青了,饒是平時他再鎮(zhèn)定自若善于偽裝,此時此刻也按捺不住發(fā)了飆:“你這個死丫頭是故意的吧!居然敢這樣捉弄本王子!”“哎呀!你別亂動!”那羅忙按住了他的手,“我才沒那工夫捉弄你,我還想多活幾年呢。你可別小看這野兔子的糞便,它有殺蟲解毒消腫的功效,用于傷口紅腫是再好不過了。其實不只是野兔子的糞便,就連蝙蝠的糞便、貓的糞便,甚至老鼠的糞便都各有不同的功效呢!卑矚w見她是一番好意,稍稍消了氣,但心里總歸還是存有芥蒂,不禁惡聲惡氣道:“若是我的傷口沒好轉,我就把同樣多的兔子糞便都抹到你臉上。”聽到一貫老成穩(wěn)重的二王子突然說出這么孩子氣的話,那羅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點了點頭道:“那好吧,就這么一言為定。”天邊不知何時掛起了一彎上弦月,朦朧的月色灑落在草原上,將世間萬物都染了一層清輝。少女偶然出現的笑靨在銀色月華下更顯清婉,宛如一朵小小的花朵,仿佛只要一陣輕風吹拂過,就會抖落花瓣上的露珠,明媚動人得令他的心在一瞬間摒去了清冷陰郁,無端端地柔軟了一下。即使,這柔軟短暫得猶如曇花一現!澳墙酉聛砦覀冊撛趺崔k呢?是留在這里還是繼續(xù)往前走?咦?對了,你的馬呢?”那羅這才發(fā)現他的坐騎早已不知所終了!皠偛判菹r我一時疏忽讓它跑了!彼褟亩虝旱幕秀敝谢剡^神來,冰綠色的眼眸復又隱藏在陰影之下,“眼下天色已黑,草原上方向難辨,我們最好還是待在原地等天亮了再走。這里離匈奴王庭已經不遠,我估計很快就能到那里了!蹦橇_的心里微微一動,現在他受了傷,又沒有其他人,如果趁這個時候逃走的話……“不要再想逃走的事情了。別說你現在根本辨不清長安的方向,單靠你的雙腳,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所以逃跑的結果不過是草原上多了具無名尸而已!彼幌伦涌创┝怂男乃,言辭犀利地打消了她想逃跑的念頭。那羅不大自然地抽動了一下嘴角,輕咳了一聲道:“誰想要逃走了?怎么說你剛才也救了我一命,我是不會將你扔在這里不管的!笨粗燥@尷尬的表情,他也不覺笑了起來:“對啊,我可是因為救你才受傷的,你若是就此逃走也必定會一輩子良心不安吧!比绻舜嘶Q一下位置,他是不是就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呢?那羅心里這樣想著,口中卻還是問出了那個不解的問題:“其實……之前你不是已經離開了嗎?為什么后來還要回來救我呢?”他的目光在她臉上輕掃而過,嘴邊的笑容在月色下流動著靡麗的色澤,那線條優(yōu)美的薄唇輕啟,說出來的卻是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話語:“我只是有一個預感,以后你對我可能還有用。畢竟,你是他那么重視的人,不是嗎?”“有用?用來再一次威脅伊斯達嗎?”那羅的臉上惱意頓現,盡管早已明白他救自己絕對不是善心大發(fā),但親耳聽到他這么說還是感到無比失望。他還是他,就像是一朵淬滿了劇毒的黑色曼陀羅,以最美好的姿態(tài)引誘著俗世之人墜入地獄。如果一不小心放松警惕和戒備,就會步入致命的圈套!叭胍购筇鞖鈺,我先生個火堆!蹦橇_不想再和他多說什么,彎腰在樹下找了一些樹枝點燃了火。樹枝被燒得噼里啪啦作響,燃燒跳躍的火焰為寒涼的空氣平添了幾分暖意。高懸的明月被一片浮動的云層擋住了大半,原本皎潔的月光隱約透出了幾分詭異。那羅靠在了樹的那一邊,直到這時她才發(fā)現自己的衣衫早就和背部被磨破的皮肉緊緊粘連在一起,輕輕一扯就疼得厲害。如果再用力一些,一定會把皮肉也一起扯下來。就在這時,她的余光留意到原本斜倚在樹旁的安歸突然坐直了身子,雙眼一眨不眨直視著前方,神情也變得罕見的嚴峻。她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往那個方向望去,待看清那里有什么時頓時頭皮直發(fā)麻,不覺倒吸了一大口冷氣。就在火堆的后面,不知何時悄然出現了三頭野狼,正齜牙咧嘴地盯著他們,深凹的眼睛里閃動著綠幽幽的光澤,顯得格外駭人,仿佛隨時都會撲上來將他們啃得連皮肉渣滓也不剩。 “那羅,接住這個!卑矚w將一把隨身攜帶的匕首扔給了她,接著用未受傷的左手握緊了自己的彎刀。那羅伸手想去撿,可因為手不受控制地發(fā)著抖,抓了好幾下才將匕首撿了起來。這位二王子絕對就是她命里的災星,只要是和他在一起,不管到哪里都躲不過倒霉的事。“看到了吧,就算你想逃走,草原上的野狼也未必能讓你如愿!卑矚w又恢復了慣有的冷靜,略帶戲謔地說。“難道我們……真的要和它們……”那羅一眼瞥到野狼的牙在月色下閃著森森慘白的光芒,心里一哆嗦,就沒有把話說完。他們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主力還受了傷,這樣糟糕的狀態(tài)能對付三頭虎視眈眈的惡狼嗎?就算是兩個健康的大男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吧?可是如果就這樣坐以待斃她也無法甘心,假如拼上性命搏一搏,可能還會有一線生機!翱磥斫裉焓嵌悴贿^了!卑矚w仔細留意了那幾只狼后又說道,“不用擔心,按我所說的去做一定會沒事。我們人類之所以優(yōu)于其他一切動物,那是因為我們有足夠的——這個。”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嘴邊鉤起了一個清淺的彎弧?吹剿绱随(zhèn)靜的樣子,那羅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一些,低聲道:“那你有對付它們的辦法了嗎?”“看到中間那只頭頂有白毛的狼了嗎?那應該是這三只狼中的頭狼!卑矚w指著其中一頭狼道,“到時我對這只頭狼發(fā)動突襲時你就對付左邊那頭狼,或許對你來說有點勉強,但目前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你不需要正面和它起沖突,只需用點燃的樹枝驅趕它,阻擾它來攻擊我。狼都很怕火,它暫時是傷害不到你的。那把匕首給你防身用。”野狼和他們在火堆兩側對峙著,隨著時光的流逝,火光漸漸變得暗淡,那只頭狼開始失去了耐性,嗥叫著不停走動起來。安歸握緊了手里的彎刀,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跨過了火堆舉刀朝著右邊那只狼虛晃了一下,迫使這只狼倒退了幾步。幾乎是同時,他的攻勢突然轉向了中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彎刀插入了頭狼的脖子里,登時將它的喉嚨刺了個對穿。他下手又快又狠,正中要害。那只頭狼的咽喉頓時飆出了一股血,沉重的身軀晃了幾下就歪倒在了地上。出奇順利地解決了頭狼之后,安歸又揚起彎刀向右邊那只狼發(fā)動了攻擊。而那羅也照他的吩咐拿出了燃燒著的樹枝,沖著左邊那只狼用力揮動著。左邊的狼忌諱火光,左躲右閃,果真暫時不敢去攻擊安歸。安歸雖是受著傷,但身為王子畢竟從小受過訓練,所以對付右邊的一只狼勉強還能周旋。只是由于動作幅度過大,他右臂上凝結的傷口又裂了開來,有鮮血開始慢慢滲了出來。這時,那羅手上燃燒的樹枝忽然被刮起的一陣風吹熄了,她心里一緊張,連忙轉身想去火堆里續(xù)火?删驮谒苿幽_步的一瞬間,左邊那只狼見沒了火的阻擾,立即飛躥到了安歸的身邊,一口咬住了他腳上的靴子。安歸握緊彎刀,反應極快地將刀直直插入了狼頭,這一下甚是用力,幾乎沒入了半個刀柄,他一下子往回抽居然沒抽出來。說時遲,那時快,原本和他糾纏的右邊那只狼也瞅準了機會,趁他不備撲上來咬住了他的右臂。形勢瞬間逆轉,安歸的右手已受了重傷,如今又被它發(fā)狠咬住,而空置的左手上又沒有任何武器,再這樣下去別說右臂保不住,恐怕連性命都難保。“那羅!匕首!”他沖她喊了一聲。此時此刻,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也只有這個看起來并不怎么靠譜的少女了。他的本意是想讓那羅將匕首交到他的左手上,但那羅一時情急會錯了意,沒多想拔出那把匕首就沖了過去,直接對準狼的后脖子就狠狠扎了下去,噴出的狼血立時就濺了她一頭一臉。但那惡狼仍牢牢咬著安歸的手死不松嘴。見這一刀下去沒什么效果,那羅也急紅了眼,揮動起匕首對著它的腦袋又是一刀。一刀,一刀,又一刀,也不知到底砍了多少刀,那狼全身早已被砍得血肉模糊不成樣子,到最后終于松開了嘴軟綿綿地滑到了地上。那羅的手上、臉上、身上全是狼血,之前因為太過用力手還在輕微抽搐著,發(fā)顫的刀尖也在不斷地淌著血。忽然,她像是泄了氣般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試圖平復狂亂不已的心跳。銀白色的月光從枝葉間落下,在她蒼白秀美的臉上投下了半邊暗色的陰影,淺茶色長發(fā)凌亂如細柳亂舞,殷紅如石榴花的鮮血在她身上綻放,仿佛彌漫開了一片帶有死亡氣息的艷麗,勾勒出一幅動人心魄的畫面。安歸不禁多看了她幾眼,只覺得仿佛有陣輕柔的風吹拂過他的心口。草原上的風同時輕輕吹起了他暗金色的發(fā)絲,他那緘默的表情后似乎流動著深不可測的旋流。那羅緩過神來之后想幫安歸重新包扎傷口,只見他那右臂被狼咬住的地方幾乎能看到白森森的骨頭,令人膽戰(zhàn)心驚。盡管是暫時包扎住了傷口,但這次的傷口實在太過慘烈,所以還是有鮮血不停地滲出來,很快就將布條浸透了!岸踝樱氵能撐得住嗎……是不是快不行了?你可千萬別死在這里啊!彼粗鴮Ψ降哪樕絹碓缴n白,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斑@點傷我還撐得住!卑矚w答得有點郁悶。這丫頭看起來是在關心他吧?可這話聽起來怎么就是那么不爽呢?“可如果一直這么流血,我看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啊!彼龥]留意到對方的神色越來越難看,繼續(xù)說著自己的推測。安歸翻了翻眼皮,忍痛蹙眉道:“夠了啊,你這是在咒本王子嗎?”“可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彎安慰他道,“對對!是我說錯了,你應該會沒事的。人家不是說好人不長命,壞……”說到這里,她又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訕訕一笑沒有說下去。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安歸在心里默念著這句話。這丫頭是故意的吧?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差點,恐怕在失血而亡前就要被她氣得吐血而死了。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凌亂的馬蹄聲。安歸臉色微微一變,立刻對那羅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扶起自己到樹后暫避。那羅心里也是緊張得很,因為不知來者是敵是友,萬一是那些劫匪的話,他們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馬蹄聲越來越近,暗影綽綽卻還是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直到為首的那個人勒住了馬立定時,那羅才借著月光辨認出那人竟然是——凌侍衛(wèi)!她頓時驚喜萬分,剛邁出腳步,腳下卻好像突然沒了重心,猶如站在軟綿綿的棉花上般,晃了幾晃,身子一歪跌倒在了地上,再想爬起來卻怎么也使不上勁來了。安歸也緩緩從樹后走了出來,雖是受了傷,卻無半分狼狽。凌侍衛(wèi)見到自己的主人,頓時激動不已地上前跪倒在了他的面前,誠心誠意地伏于地上嘆道:“感謝上蒼!二王子,太好了,您果然是吉人天相!”“起來吧!卑矚w點了點頭,“好在你也安然脫險了。”“屬下在找您的路中正好遇上了前來迎接您的左賢王胡鹿姑殿下,多虧他屬下才能找到這里!甭犓@么一說,安歸的目光微微一閃,落在了凌侍衛(wèi)身后那個騎馬的男子身上。在一襲匈奴傳統(tǒng)長袍的襯托下,那年輕男子就像是一株迎風而立的胡楊般挺拔。他那雙細長冷峻的灰藍色眼睛,仿佛深冬的天空,透出淡淡的寒氣,澄澈不染塵埃。眼角往上微挑時,散發(fā)出一種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威儀。線條優(yōu)美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帶著殘酷冷血的氣息。當他伸手拂開額前飄揚的發(fā)絲時,就像是撥開了一片繚繞的輕云!斑@次多謝左賢王了。”安歸彬彬有禮地向他表達了謝意,客氣中帶著某種難以親近的疏離。胡鹿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姑姑已經和我打過了招呼,這次二王子你雖然是來匈奴當質子,但我們仍會對你以禮相待,沒人敢為難你的!卑矚w再次禮貌地道了謝。因為剛才太過激動,凌侍衛(wèi)未想到安歸受了傷,直到此刻才看清他舊傷又添新傷。他趕緊將隨身攜帶的止血藥粉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撒在了安歸的傷口上。這藥倒是有奇效,原來還流血不止的傷口很快就止住了血。胡鹿姑看了看地上的三具狼尸,目光微微一動:“二王子身受重傷還能對付三只惡狼,幾乎全身而退,實在是令人佩服!卑矚w笑了笑:“據說殿下六歲就能和惡狼搏斗,這份勇氣安歸也是佩服不已!焙构寐犃舜嗽捘樕造V,似乎也頗為受用:“二王子你受的傷不輕,我們先盡快趕回單于王庭!绷枋绦l(wèi)忙攙扶起了安歸,安排他和自己共乘一騎。安歸上馬時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朝著那羅的方向掃了一眼,開口道:“也帶這個女人一起走吧。”胡鹿姑似乎有些驚訝:“你要帶個死人一起走?”那羅默默在心里流著淚,好吧,她現在全身是血,又以這樣難看的姿勢倒在地上,看起來確實和死人也沒什么區(qū)別!皯撨有一口氣!卑矚w倒沒將這次的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這次她的表現也不錯,那只被砍了無數刀的狼就是她殺的!甭犃怂脑挘构盟坪醍a生了一點好奇,這才將目光又重新放在了那羅的身上。由于之前的死里逃生,那羅根本無暇梳妝,再加上滿身滿臉都是血,所以他根本就沒認出這個少女是誰,甚至還有幾分嫌惡之意。“那么就隨你的便了。”他不想再多看一眼那滿是血污的臉,勒住韁繩掉轉身策馬而去,其他人趕緊都跟了上去。那羅只覺得自己也被人粗暴地拎上了馬背,隨之而來的就是沒完沒了的顛簸。這算是……得救了嗎?她迷迷糊糊地想著,思緒隨著顛簸似乎也變得浮浮沉沉。這個家伙這次總算沒有丟下她……不過……他這樣做也只是為了以后能繼續(xù)利用自己吧……草原的風,吹得發(fā)絲亂舞迷住了她的視線,心里的不安漸漸減少,而意識好像也越來越模糊了……再次恢復意識時,那羅是被背部一陣劇烈的疼痛折騰醒的。她的身體抽搐了一下,驀地睜開眼睛,發(fā)現自己臉朝下正躺在柔軟的氈毯上。頭頂上方依稀有人在小聲談論著什么,她費力地辨認出其中的一個聲音:“二王子,您也看到了,她背部的血肉和衣物已經粘連在一起,只是輕輕扯了一下她就受不了。若是硬扯,會揭去一大片皮肉,這疼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但如果不及時處理傷口的話,恐怕……如今她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了……”那羅聽到這里想起身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誰知剛挪動了一下就被人按住了肩膀:“那羅,別亂動!”接著,說話的那人就走到她面前彎下了腰。那羅一抬眼,映入她眼簾的果然是那雙冰綠色的眼眸。幽遠的眼底深處一片平靜,那不是普通的平靜,而是情緒隱瞞得太深太沉令人難以窺覬的平靜。他的臉色略有好轉,右手的兩處傷口也經過了精心處理,顯然已無性命之憂!岸踝樱摇龠^幾日或許自己會好起來也說不定……”她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說不害怕是假的,畢竟說到底她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一般的疼痛她也忍了,就算是和惡狼搏斗她也敢一試,可生生揭去一層皮肉的恐懼還是令她感到頭皮直發(fā)麻。安歸的嘴邊漾出了一絲揶揄的笑意,點了點頭道:“我看也是。其實根本沒巫師說的那么嚴重,你一定會沒事的。俗話不是說命越賤活得越長嗎?”那羅無語地抽動了一下嘴角,這算是他給予她的特別安慰嗎?“不過別以為這樣就沒事了。等你好轉之后該罰的還是要罰你!彼难劢俏⑽⑼弦惶,勾勒出幾分旖旎的風情。那羅一愣,不解地看著他:“你說什么?為什么要罰我?”“當然要懲罰你啊。”他笑得宛如夜色中的曼陀羅一般迷人,“你不但把糞便涂抹在我手臂上侮辱我,還詛咒我早點死,你說該不該罰?哪一條不是犯了重罪?”這下那羅可真的憤怒了,她一時也忘記了身上的疼痛,惱道:“喂!你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把好心當做驢肝肺……”就在她說到肺字的時候,只見他臉上笑意一斂,左手迅速往她的背上伸去——在一陣衣物被撕裂的輕響過后,她頓時覺得血肉被撕開的劇痛從背部蔓延開來,痛到仿佛連自己的靈魂也一同被分成了兩片,令她控制不住地發(fā)出了一聲尖銳的慘叫,眼前一黑活生生痛暈了過去。安歸用右手按住了她血流如注的背,沖著身旁瞠目結舌的巫醫(yī)高喝一聲:“還愣著做什么,上藥!”巫醫(yī)急忙動手醫(yī)治那羅,邊上藥邊忐忑地問道:“二王子,這樣沒關系吧?”“疼痛只是一時,總比她死了好。”安歸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起身往帳外走去。帳篷外燃著一堆燒得正旺的篝火,那暖暖蕩漾的火光染了他一身的濃淺迷紅,在無邊的黑夜里,透出了一種迷惑紅塵的靡麗。那羅差不多昏迷了兩天才醒過來。這兩天來她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在無邊無際的冰水中沉浮,身體仿佛被疼痛撕裂成了很多小碎片,隨著水波起起落落。意識時而虛幻,時而清晰,時而消失……“那羅,你醒了?”傳入她耳朵的是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那羅睜開眼驚訝地發(fā)現對方竟然是之前同居一帳的女官綺絲!熬_絲,你沒死?這真是太好了!”那羅真心實意為她感到高興;蛟S是因為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綺絲似乎看開了很多事,對那羅的態(tài)度也變得溫和了許多:“是啊,還好是匈奴的左賢王及時救了我。不過隨行的女官只有我和尼莎活下來了,其余的不是被擄走就是被殺了。”那羅輕嘆了一聲,看到對方的左手不免有些內疚:“對不起綺絲,都怪我……害你變成這個樣子……”綺絲的臉上呈現出了和以往不同的神色,似乎多了幾分寧靜溫和:“之前我確實是很恨你?勺詮慕洑v了那場生死之后,我覺得能活下來就是萬幸了。雖然左手的手筋斷了,但一般事情還是可以做的。再說我又不是練功之人,所以也沒什么大礙,F在我只覺得很慶幸自己可以活下來!甭犓@么一說,那羅心里總算覺得好受了一點。“你背上的傷已經好些了,醫(yī)師說只要每天堅持換藥,這傷口就會慢慢愈合的!本_絲頓了頓,“身上的衣衫也要及時更換,反正我會留意的!薄拔乙蚕M琰c好轉啊,每天以這樣的姿勢趴著還真是難受!蹦橇_感激地答道,“真是謝謝你了,綺絲。”“我看你昏迷了好幾天,現在也餓了吧?我這就去給你做碗暖胃的羊肉湯!本_絲說著走到了帳門邊,又停下了腳步,“你不用謝我,是二王子吩咐讓我照顧你的。”那羅微微一愣,低聲問了一句:“那……他好些了沒有?”“二王子的身體底子好,這幾天已經好多了。你先休息一會兒,千萬別亂動!本_絲回答完就匆匆出去準備羊肉湯了。那羅想換個姿勢,但一挪動身子背部就疼得無法忍受。她不得不繼續(xù)保持著這個趴著的姿勢,開始了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她想到了許多人、許多事,但最多的還是那個他。也不知道他到了長安沒有,能不能適應長安的生活,那些漢人會不會欺負他呢……她想到了他溫柔的聲音,想到了他的笑容,想到了他對她說的那句——此生……不棄。心底仿佛漫過輕微的疼痛,她握緊了自己脖子上的那顆孔雀石,暗暗在心里又重復了一遍這幾個字。師傅,等著她。她會去長安的,她一定會和他再見面的。那羅正沉浸在惆悵的情緒中,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了腳步聲。她連忙斂了斂心神,換上了一種輕快的語氣:“綺絲,這么快羊肉湯就好了嗎?我可是餓得肚子咕咕直叫呢!薄笆菃幔考热挥形缚,那說明確實是好轉了!蹦莻春水冬陽般秀麗的聲音顯然并不是來自于綺絲。那羅微微一驚,脫口道:“二王子……”安歸走到了她的面前彎下了腰,正視著她的眼睛,嘴角挑著一絲笑意:“還在怪我嗎?那天我也是為了讓你轉移注意力才出此良策。你看,及時療傷之后是不是好了很多?這么說起來我也算是救了你兩次了!彼讶豚l(xiāng)隨俗換上了一襲匈奴長袍,上等的料子在燭火下浮動著淡淡光澤,襯得他姿容更是絕色無雙。那雙冰綠色的眼眸仿若夜色下華美的琉璃燈,靡麗流彩。那羅忍不住反駁道:“什么良策,根本就是下下策。好歹也該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嘛!薄斑有力氣頂嘴,看來精神恢復得也不錯。嗯,讓我看看你的傷怎么樣了!闭f著,他就很自然地伸手撩起了她的衣衫。那羅當然是不愿意,顧不得疼痛慌忙起身想要阻止他。誰想才剛費力地支起身子,就被他略帶強硬地摁了回去。她的半邊臉貼在了氈毯上,身體卻是動彈不得,只得任由他肆意地查看自己的傷勢。一想到自己光裸的背部就這樣展露在他的眼前,那羅感到一股莫名的屈辱,整張臉漲得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看樣子可能會留下疤痕了。”他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遺憾,“還好不是在臉上,不然,也沒有救你的必要了!蹦橇_聽見這話不禁更是郁悶。她知道他就是這種人,但話說得這么直接還是令她感到有點暴躁,尤其說這話時還配合這么溫柔美好的表相!岸踝樱赐炅税?可以放開我了嗎?”她輕微掙扎了一下,表現出自己的不滿情緒?蓪Ψ讲坏珱]答理她,反而變本加厲,指腹若有似無地滑過了她的傷痕,帶著某種戲謔的意味!拔液孟裾f過……我最討厭倔犟的孩子了!彼⑽⒉[起眼睛,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語,溫熱曖昧的吐納之氣直往她脖子里鉆,“別忘記你的身份,那羅。你只是我的奴婢而已,別說是看個傷口了,就算要你立刻除盡衣衫你也要照做。如果違抗我的話,說不定我會把你當做禮物送給他人哦!蹦橇_心里驀地一個激靈,想著好女不吃眼前虧就沒有再掙扎。她可是相信他什么都能做得出來的。“二王子……”綺絲不知何時捧著碗回到了帳中,見到安歸出現在這里不免有些驚慌。安歸若無其事地起身,對綺絲和顏悅色吩咐了幾句就出了帳子。綺絲將那碗羊肉湯端了過來,小心翼翼扶了她起身:“沒什么事吧,那羅?”那羅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捌鋵嵲谀慊杳缘倪@兩天里,二王子已經來看過你好幾次了!本_絲頓了頓,臉上浮現出幾分羨慕之色,“我也聽說在草原上你為了救二王子而殺死了一頭惡狼,最近這事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說因為這件事二王子對你刮目相看了呢!蹦橇_苦笑了一下,支吾著應了過去。如果綺絲聽見二王子剛才說的話,就一定不會這么說了吧。二王子,那就是一朵淬了毒液的黑色曼陀羅,遠遠地躲開他才是明智之舉。如果非要靠近他,那就要準備好隨時付出一切,包括生命。轉眼過去了大半月,在綺絲的精心照料下,那羅背上的傷勢漸漸好轉,偶爾也能到帳外走動走動了。匈奴人和樓蘭人不同,身為游牧民族的他們更喜歡逐水草而居。以牲畜皮毛為氈帳,毛氈為墻蓋頂而成的帳篷就是他們平時的居住之所。整個匈奴帝國的政權分為單于王庭、左賢王庭和右賢王庭三部分。單于總攬了軍政大權,國家大事都是在位于匈奴中部的單于王庭商議。左賢王和右賢王則分別掌管匈奴的東部和西部。目前那羅所在的地方就是左賢王胡鹿姑的王庭。匈奴人尚左,以左為尊貴,所以左賢王可以稱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由此也可見胡鹿姑王子在匈奴顯赫非凡的地位。這天黃昏時分,那羅在綺絲的陪同下像往常那樣出了帳篷去周圍走走看看,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自從那天以后她就沒再看到過二王子,聽說他前陣子去了單于王庭拜見匈奴單于及各位重臣,和他們相處得相當融洽,更不知用什么方法得到了單于的青睞。那羅對于這個消息一點也不覺得意外,這才像極了安歸的作風。夕陽緩緩西沉,將一望無際的天幕逐漸染成了紅里透金的美妙顏色,由遠及近冉冉地氤氳開來。草原上的人們正在忙碌著,男人們賣力地磨著刀,女人們有的坐在帳篷外縫制著皮衣說著家常,有的在烤肉準備晚飯,孩子們騎著羊在綠色大草原上歡快地玩耍,一串串如鈴鐺般的笑聲隨風傳了過來……附近的匈奴人都知道那羅是隨樓蘭質子一起過來的宮女,但因為聽說了她勇敢殺狼的事跡,對她也就格外客氣些。一位上了年紀的匈奴大媽熱情地將正在烤的肉切了一塊遞給她,那羅也不再客氣,道了謝之后就接過來大口大口吃了起來。見她大方自然毫不扭捏作態(tài),大家心里更是對她平添了幾分好感。“這姑娘,長得還真是俊俏!贝髬屝Σ[瞇地看著她,“反正將來也要在這里住上很久,我看倒不如嫁給我的兒子算了。”圍觀的眾人頓時都哄笑起來。那羅剛吃下去的那口肉差點卡在了喉嚨里,噎得她說不出話來。這副尷尬的窘樣更是令大家樂不可支。“赫倫大媽,你的兒子好像才十歲吧?現在說媳婦未免也太早了吧!薄笆畾q怎么了?我可不介意我的兒媳婦大他幾歲,大幾歲更懂得疼人!”“赫倫大媽,那你就干脆讓你兒子討個老婆子吧,那不是更懂得疼人嗎?”“呸!你兒子才討個老婆子呢!”女人們笑得前仰后合,那羅連忙趁著混亂抽身而出,拉著綺絲趕緊逃離了這些彪悍的大媽大嬸們!靶倥诱媸翘拄斄。你聽聽她們說的這些話,我聽著都覺得害臊……”綺絲搖了搖頭,眉宇間隱隱含有一絲不屑。那羅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如果從好的方面來看,那就是她們爽朗大方不拘小節(jié)。畢竟,像綺絲你這樣優(yōu)雅又美麗的姑娘可是不多哦!本_絲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面上微微一紅:“你呀,什么時候嘴變得這么甜了?”“看到美人嘴自然就會變得甜。”那羅俏皮地眨了眨眼。這些天來她和綺絲相處得倒是不錯,而且對方好像也真將之前的不快拋諸腦后了。綺絲漂亮的栗色眼睛里閃過了一絲笑意,提醒道:“我們今天走得有點遠了,也是時候該回去了。不然到時二王子怪罪下來,我可是擔待不起!蹦橇_點了點頭,目光忽然落到了遠處的帳群上,不禁好奇地問道:“綺絲,你看那是什么地方?那些帳子看起來大小不一,好像特別漂亮呢!本_絲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她遲疑了一下解釋道:“那些帳子里住的都是左賢王的妻妾們。在匈奴,一般的平民家庭通常都住在一個大帳里,一家子共睡一帳。不過王公貴族們就不一樣了,像左賢王的妻妾們居住的帳子更是有嚴格的等級之分呢!薄芭,就和我們樓蘭的后宮一樣!蹦橇_立刻就明白了!皩。你看那最大最正中的一頂大帳,就是正室大閼氏的,也叫正帳。東西側那幾頂叫偏帳,是左賢王的其他幾位閼氏住的。還有那七八頂更小一些的帳子,也叫做待詔帳,是更低一級的待詔侍妾住的。至于服侍妻妾們的奴婢就都住在最后面的窩帳里,這些女人都是左賢王的財產,有時也會作為獎賞賞賜給立功的臣子們。“那羅不禁咋舌:“這可真是不少,一個左賢王的妻妾居然比我們樓蘭的國王還多!薄斑@都不算多呢。聽說單于的妻妾數量更是左賢王的好幾倍呢!本_絲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將來等匈奴單于歸了天,那些妻妾就都歸新單于所有了!蹦橇_瞪大了眼睛:“這樣的話新單于豈不是有好多妻妾了?這怎么忙得過來?”“這有什么稀奇的……”綺絲將嘴湊到了她的耳邊小聲道,“據說那漢朝皇帝的妃子更是多得像天上的星星那樣數不清呢。”那羅正想說什么,卻隱約聽到不遠處的草叢里傳來了一陣孩子的哭泣聲。她尋聲找去,發(fā)現一個小男孩正蹲在那里傷心地抹著眼淚。這小男孩看起來也不過四五歲的樣子,一頭微卷的淺褐色頭發(fā),雪白柔嫩的面頰讓人忍不住想捏他幾把!靶〉艿,你怎么了?是誰欺負你了嗎?”那羅探下身子想問個究竟。小男孩依然低著頭抽抽搭搭道:“哥哥他……哥哥他搶走了我最喜歡的那匹小紅馬,還把我推倒了……”“原來是這么點小事啊。”那羅瞇起了眼睛,“小紅馬有什么好玩的,我給你變匹小綠馬出來好不好?”“真的嗎?”小男孩有些不太相信地抬起了頭。他有著一雙相當漂亮的灰藍色眼睛,骨碌碌轉動起來時更顯靈動可愛!爱斎皇钦娴。你先閉上眼睛,我叫你睜開你再睜開!蹦橇_見他乖乖閉上眼后就拔了一些草葉迅速編了起來。很快,她就讓那小男孩睜開了眼,笑吟吟地遞給他一匹活靈活現的草編馬。小男孩頓時笑逐顏開,接過了草編馬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太好了!我的小綠馬!我的小綠馬!”“原來你還有這個本事啊!本_絲低聲笑道,“這馬編得還真像!蹦橇_的笑容中掠過一絲淡淡的惆悵,這用草葉編小動物的本事還是以前母親教她的呢,用來哄孩子是再好不過了。小男孩正興致勃勃地玩著草編馬,忽然一抬頭像是看到了什么,開心得一躍而起,飛快朝著那羅的身后跑了過去,還大叫著:“父王,你看你看!這只小馬像不像?”男孩的話音剛落,就聽到綺絲略帶驚慌的聲音響了起來:“左……左賢王……”左賢王?不是吧!那羅心里暗叫倒霉,怎么偏偏在這種地方撞到那位咕嚕咕嚕王子?算了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想躲也躲不掉了。她定了定心神,低垂眉目僵硬地轉過身去,眼角的余光掃到了對方所戴的青銅魚耳環(huán)在夕陽的余暉下閃動著淺淺的光澤。當看清她的容貌時,他那雙細長冷峻的灰藍色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驚詫之色,脫口道:“是你?!”那羅見他認出了自己,只能硬著頭皮行了個禮:“那羅見過左賢王!辈恢遣皇侵傲粝碌年幱埃炕匾姷剿橇_總覺得自己的舌頭有些隱隱作痛!澳阍趺磿谛倥?”胡鹿姑神色復雜地注視著她。那羅無奈地扯動了一下嘴角:“回左賢王,我就是上次和二王子在一起的死人!彼氐丶又亓怂廊诉@個詞的語氣。他的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滿身血污半死不活的身影,不禁更是驚訝:“原來那個人是你!薄罢!彼嘈χc了點頭!澳敲茨侵焕且彩悄銡⒌牧?”他用某種意味不明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下手倒是狠辣,一心護主,忠心可嘉!薄俺忻勺筚t王夸獎!彼^續(xù)苦笑著,并不想領下這份功勞,“說實話這也只是求生的本能而已。假如當時我不趁那個機會殺了那只狼,等它咬死二王子后自然就會對付我。唇亡齒寒,這個道理我也是懂的!边@換了是其他人多半會表一番忠心,然后說些浮于表面的空話。所以聽她說得這么坦率直白,胡鹿姑倒是覺得有點意外!澳氵是和初次見面時一樣,總有你的歪理。不過,”他的目光微微一動,“小心終有一天這條舌頭會給你惹來麻煩!蹦橇_下意識地縮了縮自己的舌頭,不再言語。胡鹿姑又轉向了自己的兒子:“提多,下次不要為這些小事鬧脾氣了。身為匈奴男子,更是不能輕易哭泣。你啊,要多向你哥哥學學!蹦莻叫提多的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那羅:“父王,這個女人會編小馬!干脆把她送給我陪我玩好不好?”“哦?”胡鹿姑沉吟了一下,似乎正在考慮兒子的要求。那羅的臉色驀地就變了,這不就等于自己也要進入那個“后宮”嗎?她可不想和那個麻煩的地方扯上關系。還沒等她開口推辭,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突然從旁側傳來:“那羅,你不好好待著養(yǎng)病,跑到這里來做什么?”這個平時讓人崩潰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卻是入耳似清波,那羅尋聲望去,只見安歸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半瞇著眼睛,嘴角噙笑,猶如水面飛過的白鷺,優(yōu)雅地掠起翩躚美姿,令人驚艷不已!岸踝印彼B忙拉著綺絲閃到了安歸身后。不知為何,左賢王所帶來的壓迫感,令她覺得還是在安歸身邊更加好受一些,盡管,后者也絕非明智之選。這就好比當她只能在斬首和絞刑中選擇一樣時,那么絞刑好歹還能落個全尸。這樣的對比或許不是很恰當,但她當時的感覺就是如此。安歸朝胡鹿姑微微一笑,慢條斯理道:“左賢王,小王子要這丫頭陪他玩,那是她的榮幸。只不過這丫頭不爭氣還帶著傷,要是讓小王子覺得不夠盡興就太失禮了。我看呢不如這樣,”他略略彎下腰,對著提多露出了溫柔美好的笑容,“提多王子,干脆讓她將草編動物的本事也教給你的侍女們,這樣的話,人人都學會了,你就可以比比誰的小馬編得最像最好看,那是不是會更好玩呢?”提多畢竟是個小孩子,被他這么一說立即贊同地拍起手來:“好啊好!我要她們編好多小馬!”胡鹿姑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一閃而過,面無表情地道:“這孩子被我寵壞了,讓二王子笑話了。既然這樣,那就讓那羅多跑幾趟吧!卑矚w又客氣地說了幾句,笑著目送他們離開。綺絲猜測二王子可能還有話和那羅說,就十分識趣地先告退了。草原上的涼風吹拂而來,夾帶著淡淡的草葉清香,凋零的野花披著夕陽的余暉在風中微微顫動。安歸眼中的笑意漸漸斂去,從樹枝間交錯落下的陰影投射在他臉上,令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喜怒難測。那羅很清楚剛才是他幫自己解了圍,猶豫了一下還是訕訕地道了聲謝。安歸挑了挑眉,朝“后宮”的方向望了一眼:“你倒也知道那里去不得。如果住進了那里,你就是屬于左賢王的財產了。他自然是看不上你,不過到時多半會把你當做禮物賞給臣子們。”他頓了頓,“盡快把那些侍女教會,早點抽身!薄拔抑懒!北M管他說的話并不中聽,但那羅這次還是挺感激他的,對他的印象似乎也稍微改觀了那么一點點。他看了看她,又問道:“背上的傷勢好些了嗎?”“多虧綺絲的細心照顧,已經好多了!蹦橇_答的是實話,不然她哪能隨意出來走動呢。“過些天我會宴請左大都尉和其他一些臣子,你就繼續(xù)好好養(yǎng)你的傷吧!彼粲兴嫉赝蛄诉b遠的天邊。夜幕已經降臨,有幾顆不太明亮的星子在天際閃爍,掙扎著發(fā)出了暗淡的光芒。那羅感覺到對方好像懷有心事,但她不愿意自討沒趣,只有保持著沉默!皶r候不早了,回去吧!彼f著就轉身離開了,藍色長袍在夜色中漸漸隱沒,融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兩天之后,那羅第一次走進了那片略帶神秘的“后宮”帳區(qū)。在侍女的帶領下,她先去偏帳見了提多小王子的母親安胡閼氏,一位來自烏孫國的貴族之女。安胡閼氏長相甜美,脾氣也極好,只是交代了幾句就讓其他侍女跟她學編草馬了。偏妃的侍女們也都出乎意料地容易相處,去了幾次后,那羅很快就和那群匈奴姑娘混熟了。從她們的口中得知,原來這位左賢王年紀輕輕膝下已有兩女兩子。正室大閼氏生了兩女一子,最小的兒子就是由這位安胡閼氏所出。大王子是嫡長子,生性霸道強勢,小王子就比較嬌弱任性?善筚t王特別寵愛這個小兒子,所以母子倆一直以來都是大閼氏的眼中釘。每隔一段時間,大閼氏就會來找麻煩,也虧得安胡閼氏次次都忍了下來。為了不讓小王子感到厭煩,那羅索性將其他幾種動物的編法也都教給了她們。每回見面這些姑娘們都有問不完的問題,除了對樓蘭國感到好奇以外,她們最有興趣的就是關于安歸的話題了!澳橇_,你們的二王子在樓蘭娶親了沒有?”“二王子長得這么美,在樓蘭一定也有很多姑娘喜歡吧?”“二王子有心上人了嗎?他會不會喜歡我們匈奴的姑娘呢?”那羅自然也不敢亂嚼主人的舌根,只能將此類問題支支吾吾地一帶而過。她有些頭痛地揉著太陽穴,對此感到疲于應付?磥矶踝釉谛倥真是有人氣呢。真是搞不懂,除了漂亮外,這種男人有什么可喜歡的?他就是一朵有毒的花啊,誰沾上誰倒霉,不死也要掉半條命!拔刮梗銈兟犝f了沒有?前兩天阿克娜公主還派人送了禮物給二王子呢!逼渲幸粋侍女興奮地小聲傳播著王庭里的八卦!鞍⒖四裙魇钦l?”那羅好奇地開口問道。如果喜歡上二王子這樣的男人,起碼需要一顆異常強大的心臟吧!鞍⒖四裙魇亲筚t王的堂妹,也就是單于最為疼愛的侄女。她不但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而且性子也烈得很。之前左大都尉向單于提出想要娶她,結果被她用馬鞭抽得好些天起不了身呢!笔膛孀熘毙,撇了撇嘴,“那左大都尉是出了名的好色,公主自然是看不上他的。不過,這里也只有公主敢這樣拒絕他了。”阿克娜公主……或許和二王子會是絕配也說不定。這是那羅在聽完之后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澳橇_,這塊孔雀石真是漂亮,一定是你心上人送的吧?”有侍女眼尖瞅到了她滑出胸口的孔雀石。那羅的臉微微一紅,連忙將孔雀石塞了回去。眾姑娘頓時哄笑起來,有幾個自來熟的就問她的心上人是否還在樓蘭。那羅隨意應付了幾句,心緒卻是變得有點不平靜了。一想到伊斯達,她心里對安歸的那一點感激又消失殆盡了。如果不是安歸的阻撓,她現在應該已經和伊斯達到長安了吧。前方的路不管有多坎坷,不管有多辛苦,她都想陪那個人一起走下去,無論以什么身份?墒侨缃,誰又能在他身邊共同經歷這一切呢?他失意的時候,他難過的時候,他生氣的時候,又是誰在安慰他呢……教完今日的編草技藝后,那羅懷著異常低落的情緒離開了侍女們的窩帳!澳橇_,你快過來!”在回去的路上,提多小王子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急匆匆喊住了她,然后窸窸窣窣從懷里拿出了一樣東西,略帶得意地攤在了她的眼前,“你看看!我自己編的這匹小馬像不像?”那羅一看頓時笑出了聲。這編的哪里是匹馬呀,根本就是個長了四條腿的雞蛋嘛!霸趺,不像嗎?”見她這個反應,提多立刻鼓起了腮幫子,看起來倒更像只氣惱的小動物!榜R兒要是長這樣,你說它還能跑得快嗎?不如我?guī)湍愀某蓜e的小動物吧!彼谡鞯昧怂耐夂缶惋w快地動起手來。沒過多久,一只新的小動物就誕生在了她的掌心里。“是烏龜!”提多瞪大了眼睛,仰起臉佩服地看著她,“那羅你好厲害哦,連這個都能編出來!”被他這么一夸,那羅的心情也變得愉快起來。她將草編烏龜往他手里一放,笑道:“送給你。烏龜的編法我也會教給那些侍女,以后你喜歡的話可以讓她們給你編好多只!薄翱墒菫觚斉艿锰也皇呛芟矚g這種動物呢!碧岫噢D動了一下眼珠,“慢吞吞的笨死了!蹦橇_正想說什么,忽然看到提多的目光望向了遠處的某一點,臉上的神情似乎變得有點落寞。她朝那個方向望去,只見眾侍從正簇擁著一個趾高氣揚的男孩策馬前行。那男孩大約九歲,容貌相當漂亮,手執(zhí)弓箭,一臉的意氣風發(fā)!翱烊シA告左賢王和大閼氏,就說圖克王子今日打獵大有收獲!”他身邊的侍從得意地喊道。那羅并不覺得奇怪,匈奴人尚武,男子從小就要練習搏擊箭術等各項技能。所以圖克王子小小年紀就能打到獵物也是極有可能的。只不過比較起來,她身邊的這位提多小王子好像就只知道吃喝玩樂了。“哥哥好厲害,他都可以打到獵物了,我還什么都不會呢!碧岫嗪苁橇w慕地看著那個方向,又黯然地收回了目光!澳悄銥槭裁床粚W呢?”她忍不住問道!耙驗椤冶容^笨吧……又那么愛哭……”他撇了撇嘴,眼圈一紅泫然欲泣,“母親也說我學不會這些,哥哥和大閼氏都不喜歡我。你看,我連小馬都編不好……”那羅心里一軟,安慰他道:“可是你父母很疼你啊,其他人喜不喜歡你又有什么關系?”“我也想變得像哥哥那么厲害……可是我就是那么笨……”他邊說邊蹲了下來,拔了根草在地面上胡亂畫著圈圈。那羅注視著眼前的小男孩,心里泛起了一絲微瀾。她一直都以為這孩子沒心沒肺就知道玩,沒想到小小年紀的他也有著自己的煩惱。不過身為王室子弟,又是在這樣復雜的環(huán)境下成長,誰又能真正輕松快樂呢?“對了,剛才你說烏龜慢吞吞的笨死了,”那羅眨了眨眼睛,將話題又轉了回去,“你信不信,我說有時烏龜也會跑得比馬快哦。”提多顯然不信,反駁道:“怎么可能?烏龜爬得那么慢!”那羅微微一笑,將他拉到了旁邊的一個小斜坡上,慢悠悠地開口道:“在平地上烏龜當然不可能比馬跑得快,但是我們換一個地方試試,結果可能就會完全不同哦。”說著,她將一顆圓石子放在斜坡上一推,那石子就骨碌碌滾了下去。“看到了嗎?如果換一條傾斜的下山路,馬是跑得快,可烏龜根本不用跑,它有自己的長處啊,它背上的殼夠硬對不對?所以只要縮起身子骨碌骨碌往下滾就可以了啊。你說誰會比較快到山底呢?”提多看著那顆圓石子,似懂非懂答道:“滾應該比跑更快吧。”“沒錯!”那羅笑瞇瞇地點了點頭,“所以啊,就算是先天條件再差的人,只要用對了方法,以自己的長處對付他人的短處,一樣可以勝出,一樣能讓人刮目相看。更何況是小王子你這樣根本一點都不笨的孩子呢。”提多顯然是受到了她的鼓勵,雙手握拳道:“那羅你說得對,我也要做烏龜!”那羅撲哧笑出了聲:“我可沒說要你做烏龜,你記得可千萬別亂說啊,不然讓你父王知道了得要割我的舌頭了!彼龔澫铝搜p輕幫他撣去了肩上的碎草,“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下次想找人玩的話就派人來叫我吧。”提多重重地應了一聲,臉上綻放出了屬于孩子才有的純真笑容。他心情甚好地看著那羅走遠,回轉身卻看到自己的父親正從一棵樹后走了出來!案竿!”提多歡天喜地地撲進了他的懷里。胡鹿姑長臂一攬將他抱了起來,眼中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溫和:“剛才一直都和那個小婢女在一起嗎?”“嗯!父王你說是馬跑得快還是烏龜跑得快?“提多興奮地想現學現賣,不過才開了口就像想起了什么,吐了吐舌頭道,“我還是不說了,不然父王會割她的舌頭的!”胡鹿姑心里不禁有點好笑,剛才那丫頭的一堆歪理他又不是沒有聽見!皢斡趧偛排扇怂蛠砹瞬簧俅笸鸬呢暺罚岫,你想不想去看看有什么想要的?”“父王,我也想學射箭!”提多的回答讓他感到有些意外。一直以來這孩子從來沒主動提過要學什么,這還是破天荒頭一次。胡鹿姑面露贊許之色,輕輕拍了拍提多的腦門:“我先送你回你母妃那里,從明天開始派人教你學射箭好不好?”提多高興得將腦袋直往父親懷里鉆:“好!我以后也要獵好多動物送給父王!”“好孩子!焙构玫淖旖锹月陨咸簦抗馔蛄四橇_所走的那個方向,眼眸里仿佛掠起了一絲波動。就像是凝結的冰層之下,那不為人知的暗涌正在蘇醒。而在這對父子的不遠處,也有一對主仆幽怨地注視了他們許久。年紀稍長的女子姿容雍麗,衣飾華美,頭上裝飾著用狼牙打磨后串起來的長鏈子,簪在鬢角的玳瑁在夕陽下閃耀著溫潤的光澤,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貴氣!按箝懯希筚t王是越來越寵那烏孫來的賤人了。您看看,他是多么寵那個小孩啊。要是這樣下去,說不定連未來的繼承人也……”身邊的侍女一見主人面色不善,立刻就識趣地收了聲。那個女子冷笑一聲,從唇瓣溢出清晰的一字一句:“那賤人若是想要讓自己兒子取而代之,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可是大閼氏,俗話說得好,防人之心不可無啊!笔膛÷曈謩窳艘痪!澳琴v人除了左賢王外無所倚靠。而我娘家是匈奴地位尊貴的名門蘭氏,一直以來都和單于家族聯姻,父親又官至左骨都侯,是受單于重用的輔弼大臣,在國事上更是舉足輕重,諒左賢王也不會存廢長立幼之心!贝箝懯项D了頓,“不過,他性子素來冷酷,就算對兩個女兒也很少露笑臉,這樣寵那個孩子總歸也是個隱患!薄澳敲创箝懯稀蛩阍趺醋瞿?”大閼氏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異常凌厲的神色!澳莻賤人,我會讓她知難而退的!蹦橇_回到住所時,發(fā)現帳內多了一個不速之客。他那在搖曳的火光映照下的優(yōu)雅身姿,猶如被云層所遮擋住的隔空之月,透著幾分疏離與陰暗。“聽綺絲說你的傷已經好多了?”火光淡淡地映在他臉上,更加襯得他面容皎皎瑩華,唯有那冰綠色的眼眸依然深邃得令人無法看清!岸嘀x二王子關心,我已經能走能跳能吃能喝了!彼F在心情尚好,所以說話時也少了一些拘謹。安歸注視著她低下的臉,只見有幾絲淺茶色頭發(fā)垂了下來,半明半暗的小臉上帶著黃昏時分的蓮花遲遲斂起的美麗光彩,曲曲折折折入他眼,竟惹得他心里莫名一動!敖裉煊秩ツ抢锝淌膛畟兙幉萘耍俊彼行┎蛔匀坏匾崎_了目光。那羅點了點頭:“嗯,再去幾次應該就差不多了。一切都挺順利,安胡閼氏也很親切,只不過……”“只不過什么?難道有人難為你?”他皺了皺眉,似乎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意這些事。她瞥了他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些侍女都挺好相處的,只不過她們總是喜歡問關于你的事,什么你有沒有成親啦,有沒有心上人,中意怎樣的女子啦……我都快招架不住了!彼D了頓,又趕緊補充了一句,“當然當然,你放心,我是不會亂說話的!薄澳愀臼裁炊疾恢溃帜軄y說什么?”他的嘴角彎起了一抹譏笑的弧度,“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一般的女子根本就不入我的法眼!蹦橇_倒也有幾分好奇,忍不住問道:“我也想知道,不知道怎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二王子您呢?”其實她更想問的是——不知怎樣倒霉的女子才能被你看上呢?“想知道嗎?”安歸的眼中多了幾分促狹的笑意,“至少嘛……出身不能像你那么低賤,脾氣不能像你那么倔犟,做人不能像你這么裝模作樣……”那羅聽得也有些郁悶:“二王子,不要把我拿來做比較好不好?我只是個下人而已!薄斑@樣你不是了解得更清楚一些嗎?”他半瞇著那雙彎長魅惑的冰綠色眼眸,“下次和她們扯起來也更有話題啊!蹦橇_微微側過了身子,忽然問了一句:“那阿克娜公主如何?”他似乎微微一愣,隨即就輕輕笑了起來:“看來你知道的也不少啊。真是沒想到,你居然這么關心我,還特意去打聽這種消息!薄拔摇也挪皇悄。根本都是那些侍女說的好不好,我只是順便聽來的!彼念~上出現了幾道豎線,只覺得越描越黑!白鑫业钠拮,是美是丑都不重要,也不需要太聰明!彼α诵,“但是她必須要具有讓我娶她的價值!彼脑捖犉饋頉]有一絲溫情,那羅不禁有點同情他將來的那位妻子。若是換了伊斯達,根本就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奥犝f,伊斯達已經到了長安。”他忽然冒出了這么一句話。一聽到伊斯達的名字,那羅的心仿佛瞬間暫停跳動了幾秒,她強忍下想要揪住他問更多的沖動,將所有想問的話硬是給吞回了肚里。在搖曳的火光下,安歸的面容若隱若現,或是清晰,或是模糊。深不可測的眼神,像是要從她的表情變化里看出更多的東西。“二王子是不是還在懷疑我想要逃走?”她抬起頭迎向他的眼神,索性將話挑明了!半y道你不會嗎?”他也坦然承認了對她的猜測。她想了想,答了一句:“暫時不會!卑矚w微微一怔,忍不住笑出了聲:“這話我倒是信,你要是說壓根兒就沒再逃跑的念頭,我反而還不信了。行,那就等到時候我再想治你的法子!闭f完,他轉身踏出了帳子,走了兩步又轉頭道:“對了,負責接待伊斯達的人你應該見過,就是上次來參加父王壽宴的漢使傅介子!庇诌^了幾天,很快就到了二王子宴請左大都尉的日子。安歸只喚了綺絲和另外兩個女官去隨伺,那羅也樂得輕松,索性偷偷研究起了將來逃跑的路線。她可從來都沒放棄過這個念頭,只不過上次對安歸說的也都是實話,暫時她是不會逃跑的。因為想要成功逃跑,就得做好相當充分的準備,僅憑著一股沖動貿然逃走的話,一不小心是會把自己的小命也賠上的。如今伊斯達已在長安住了下來,接待他的傅介子又是個做事周全的人,想來也不會太難為他。那晚安歸的話讓那羅的心里安定了許多,接下來她有足夠的時間和耐性來慢慢計劃逃跑的事情。趁著平時和那些匈奴人聊天的機會,她也打探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信息。原來從匈奴到長安的路上要經過一個叫做白龍堆的沙漠。聽說這沙漠和尋常沙漠不同,它是一片灰白色的沙漠,顏色相當特別,在陽光映照下會反射點點銀色光芒。遠遠看起來,就像是一群群在沙海中游弋的白龍,氣勢雄偉,所以被稱為白龍堆。但如果不幸遇上沙暴被困住的話,那就很難找到出路,除非是很有經驗的當地人當向導。聽說死在白龍堆里的商隊和使者也不是少數了,更玄乎的還有說在這白龍堆里有鬼怪出沒的。到底是真是假,也許只有去過那里才知道了。眼下已經快要入冬,真想逃跑的話,也要等挨過了這個嚴冬再說了。就在那羅躺在氈毯上認真研究逃跑計劃的時候,帳篷的厚簾突然被掀了開來。只見綺絲面色蒼白地走進了帳內,一言不發(fā)就躺下了。“綺絲,你怎么了?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那羅見她的樣子很是反常,趕緊過來問個究竟。綺絲像是失了神般充耳不聞問話,等那羅又問了好幾遍她才像是緩了過來,僵硬地搖了搖頭:“沒……沒什么,我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薄安粚,你一定有事。綺絲你別瞞我,是不是晚宴上發(fā)生什么事了?”那羅倒了碗水給她壓驚,遞碗的時候發(fā)現她的手冰涼冰涼的!拔艺娴臎]事,有事的是尼莎……”綺絲喝了幾口水后定了定心神,“你也知道今天二王子宴請左大都尉,讓我們幾個都過去伺候。這左大都尉一眼就看上了尼莎,當時就對她動手動腳極不規(guī)矩。誰能想到,等到宴會結束的時候,二王子……二王子竟然派人直接將尼莎送到左大都尉的帳里去了!蹦橇_微微一驚:“尼莎怎么說也是樓蘭宮里的女官啊,怎么說送人就送人?”綺絲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什么女官,說到底我們也不過是奴婢而已。就連二王子自己也淪為質子,在這里處處受挾制看人眼色,他又怎么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奴婢而得罪左大都尉呢?只不過……如果知道是這樣的話,我們……我們還不如在那時被那些劫匪們殺了。”那羅心里頓時涌起一陣兔死狐悲的悲涼,一時也不知怎么安慰她!澳亲蟠蠖嘉,聽說相當殘虐好色,尤其是對待女子,那些手法更是可怕……”綺絲似是有些羞于啟齒,遲疑了一下才又說道,“死在他折磨下的女子都不知有多少了。”“那尼莎豈不是……”聽她這么一說,那羅不禁擔心起尼莎的命運!斑@次恐怕是兇多吉少了!本_絲神色暗淡地垂下眼瞼,不再說話。因著重重心事,那羅在氈毯上翻來覆去了許久才勉強入眠。半夜時分,她突然被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吵醒了。那羅驀地坐起身來,發(fā)現綺絲也醒了過來,正一臉驚懼地看著自己!斑@……好像是尼莎的聲音……”綺絲的聲音微微發(fā)顫。沒過多久,就聽到有什么重物撞到了她們的帳子上的聲音。那羅心里一驚,下意識地去掀開了帳子,只見一個披頭散發(fā)裹著毯子的年輕女子正摔倒在她們的帳前,裸露出的肩頭沾染著點點血跡,如海藻般的黑色長發(fā)凌亂鋪陳了一地。“救……救我……”那女子掙扎著抬起頭低聲哀求道。那羅定睛一看,頓時大驚,這女子果然就是尼莎。她也來不及多想,急忙將對方連拖帶拽拉扯了進來,這才發(fā)現毯子下的尼莎竟一絲不掛,纖細苗條的胴體上一片青紫,縱橫遍布著一道道猙獰的鞭傷和灼傷,左胸上有幾排極深極深的鮮紅的牙印,下身也在流著血,襯著她雪白的肌膚更是觸目驚心。那羅和綺絲對視了一眼,彼此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名為恐懼的東西!澳嵘阆忍上聛,我?guī)湍闱謇硪幌聜!蹦橇_穩(wěn)了穩(wěn)心神,很快就冷靜下來。盡管平時和尼莎接觸并不多,但這樣的慘狀任誰看到都是不好受的。尼莎像是完全沒有聽見她的話,神情呆滯地望著前方,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掉下來,口中只喃喃重復著一句話:“他是個畜生……他是個畜生……”綺絲同情地看著她,又有些擔心地說道:“那羅,這可如何是好?若她是從左大都尉那里逃出來的……”一聽到左大都尉這幾個字,尼莎又嚇得慘叫了一聲,裹緊了毯子渾身瑟瑟發(fā)抖,就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孱弱的綿羊,令人看了不禁心生憐意!皠e怕,尼莎,別怕。”那羅心中酸澀,將她摟在懷里軟言安慰了幾句。等她情緒稍稍穩(wěn)定下來后,便起身想先去取些干凈的水替她擦拭身體。就在這時,帳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接著凌侍衛(wèi)的聲音響起:“那羅,抱歉這么晚打擾了,尼莎是在你這里吧?我們奉命要將她帶走!辈坏饶橇_回答,他就掀開了帳子,一腳踏進了帳內。他那冷冽的目光落在尼莎身上裸露出的部分傷痕時似乎微微一閃,但立刻恢復了常色。“尼莎,跟我出去!彼鏌o表情地看著這個發(fā)抖的女孩。尼莎聽了他的話顯然是驚慌失措,拼命搖著頭語無倫次地說道:“我不去,我不去!他是個畜生!他是個畜生!”那羅上前一步,攔在了尼莎的面前:“凌侍衛(wèi),你這是要將尼莎帶到哪里去?”凌侍衛(wèi)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情緒:“她剛才是從左大都尉那里偷跑出來的,左大都尉現在很是氣惱。二王子吩咐了,要將她立刻送回左大都尉那里!薄澳阏f什么?還要把她送回那個男人那里?凌侍衛(wèi),你也看到她受到什么樣的折磨了,要是再回去她一定會沒命的!”那羅又驚又怒!岸踝蛹热粚⑺徒o了左大都尉,那么她就是左大都尉的人了,自然是要回去的。不然二王子顏面何存?”他輕蹙起眉,“那羅,你我都是下人,別讓我為難。要是再阻礙我辦事,就別怪我不客氣!薄傲枋绦l(wèi)!”那羅只覺得一股悲愴涌上心頭,不自覺提高了音量,“難道你忘了嗎?!她也是樓蘭人,是和我們一樣喝孔雀河水長大的樓蘭人!”凌侍衛(wèi)的身形微微一頓,還是冷聲道:“讓開!蹦橇_不甘心地還想做最后的努力,卻被綺絲一把拉了過去。凌侍衛(wèi)上前利索地將尼莎連同毯子一并抱了起來,不顧尼莎的掙扎哭喊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帳子!半y道真的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尼莎去送死嗎?”那羅感到了一種強烈的無力感,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安蝗挥钟惺裁崔k法?你能阻止他嗎?你有這個本事嗎?你自己也不過是個命運掌握在別人手里的卑微奴婢而已。那羅,我們自身都難保了。今天是尼莎,明天就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你!”綺絲的情緒變得激動,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那羅的臉上一下子沒了血色,綺絲說的話一點也沒錯。尼莎的現在就是她們的將來。甚至,她們的命運會更悲慘也說不定。發(fā)生了這樣的事,那羅再也無法入眠,差不多是在輾轉反側中度過了難熬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那羅起身剛出了帳門,就看到不遠處有兩個侍從正抬著一個女人朝前走去。女人的身體上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卻仍然遮不住傷痕累累的小腿。女人的臉被毯子擋住大半,那宛如海藻般的黑色長發(fā)一蕩一蕩垂落到地面上,了無生氣,仿佛要將人拉入地獄的最深處,最絕望的邊緣!罢媸强上Я耍@女人美得很呢。”其中一個侍衛(wèi)惋惜地說道。“誰叫她被左大都尉看上了呢,就算不死也要賠上半條命。好了好了,咱們也別多嘴了,趕緊把這尸體埋了,也算是交差了。”聽了他們的話,那羅只覺得自己雙腳一軟,幸好扶住了帳子才沒有摔下去。尼莎……還是死了……居然,就這么死了……在這里,一條生命是多么卑賤渺小,昨天還言笑晏晏,今天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她們的性命全都被別人掌握操縱著,一不小心就會惹來殺身之禍。不行,她絕對不能坐以待斃。她的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雌饋,逃跑的日程得要提前了。就在那羅冥思苦想怎樣提早逃脫的時候,有侍從來告知她二王子有事找她。懷著煩躁壓抑的心情,那羅走進了安歸的寢帳。他似乎正在思索著什么,垂下眼瞼,面容平靜無瀾,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撫摩著自己的指骨,半明半昧的光線投下的陰影映在他絕色的臉龐上,使他此刻的神情看上去頗為高深莫測!罢垎柖踝佑泻畏愿?”她冷淡地開口問道。安歸抬頭看了她一眼,明顯感覺到了她身上的怨氣,不覺語氣緩和了幾分:“怎么了?昨夜沒睡好?”“尼莎死了!彼币曋难劬,一字一句地說道!拔抑馈!彼卮鸬檬悄敲蠢淠,就好像死的不過是一只螞蟻而已。他的這個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惹得她心里卻是越發(fā)氣惱,忍不住脫口道:“是你送她去死的!薄澳且彩撬拿Ul叫左大都尉正好看上她了呢。”他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情緒,“是她自己無福消受!薄罢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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