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贈情


作者:四藏     整理日期:2015-12-13 14:17:41

晉江超人氣后媽作者四藏繼《摟過壯士小蠻腰》后
  再以《贈情》贈你六份虐至骨髓的情
  她名喚九生,九死一生的九生,她以一雙臟眼看遍世間千萬種情,看遍那些渡不過的魂魄泣血半生。
  他名喚柳眉山,眉遠(yuǎn)如山的眉山,他用一生將她護(hù)在身后,陪她墜入地獄陪她鳳凰涅槃。
  實體書三大福利:獨家全新結(jié)局+獨家番外+隨書贈送精致填色書簽
  
本書簡介:
  世間有情千萬種,皆渡不過,唯有化成魂,泣血半生。
  【一贈與君絕】
  六年前,她眉目飛揚,欺霜傲雪,笑著問說:“你說你喜歡我?真心拿來我瞧瞧。”
  六年后,她形如枯骨,心死淚干,絕望地說:“宋素,你我情分已絕,你休了我吧!”
  ——她的少年郎,她的真心人,早就死了許多年,埋在她心里早已白骨累累。
  【二贈生離別】
  十年前,她瑟瑟發(fā)抖,執(zhí)拗地說:“我要聽五爺親自跟我說,他讓我走,我就走!
  十年后,她滿臉鮮血,倒在他懷里哭說:“我過得不好,很不好……”
  ——全天下蒙騙了她,背棄了她。她垂死掙扎,她覺得她大抵真的活不下去了。
  【三贈執(zhí)空念】
  生前,杜郎罵她貪慕虛榮,攀附權(quán)貴,罵她辜負(fù)了他的一片真心。
  死后,她借著一抹幽魂低低哭道:“我心如明月,不曾辜負(fù)。”
  ——只是她是否清白,是否守著一顆真心,如今對她的郎君來說,無關(guān)重要了。
  【四贈求而不得】
  她在眾人面前撩袍跪下,“王爺,我從不求人。我手中有劍,我還能握劍,就一定要救他!
  她在大雪中叩頭,只低低說:“綺羅日后,不能再時時護(hù)著少爺了!
  ——她卑賤至極,愛不得,不敢愛。
  【五贈泣血半生】
  她的嵬度抱著她說:“我只有你,這天下我只有你了。”
  她的嵬度站在宮門前,蒼白的臉,幽深的眼:“我怕再多留一刻,就會舍不得放你走。”
  ——她的大傻子,有了他的天地。他前程似錦,也有了他的意中佳人,她為他開心。
  【六贈此生相隨】
  柳眉山的手輕輕落在她的頭頂,他問她:“你愿意再把你的真心交給我一次嗎?”
  ——在下柳眉山,我們,重新開始吧。
  作者簡介:
  四藏,晉江文學(xué)網(wǎng)作者,擅長編織能夠撼動人心的愛情故事,以及在虐文中讓讀者看到愛情的美好以及冀望。已出版《摟過壯士小蠻腰》。
  目錄:
  第一章九死一生
  第二章夜探空宅
  第三章提燈等伊
  第四章情過穿腸
  第五章何為真心
  第六章此去千里
  第七章念而不見
  第八章十年等待
  第九章血染成殤
  第十章聽來悲涼
  第十一章蓮下有魂
  第十二章死不瞑目
  第十三章盡是無常
  第十四章物是非人
  第十五章心叩情深第一章 九死一生
  第二章 夜探空宅
  第三章 提燈等伊
  第四章 情過穿腸
  第五章 何為真心
  第六章 此去千里
  第七章 念而不見
  第八章 十年等待
  第九章 血染成殤
  第十章 聽來悲涼
  第十一章 蓮下有魂
  第十二章 死不瞑目
  第十三章 盡是無常
  第十四章 物是非人
  第十五章 心叩情深
  第十六章 舊事悲瘡
  第十七章 墜入絕境
  第十八章 魂飛魄散
  第十九章 溺入夢魘
  第二十章 竟是不如
  第二十一章 如死如生
  番外 正是往事勘勘,又蒼涼
  短篇書評——
  《那個少年郎》作者:YITAI·祝原姬
  寫的超細(xì)膩超棒!看的真是……十分過癮。
  筆下的人物非常有真實感,大大人物性格特點的描寫功力很深,將三人間的情感揮灑地淋漓盡致,薛寧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她的確身負(fù)明珠的罪孽,但明珠又何嘗沒有短篇書評——
  《那個少年郎》作者:YITAI·祝原姬
  寫的超細(xì)膩超棒!看的真是……十分過癮。
  筆下的人物非常有真實感,大大人物性格特點的描寫功力很深,將三人間的情感揮灑地淋漓盡致,薛寧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她的確身負(fù)明珠的罪孽,但明珠又何嘗沒有犯下大錯!明珠趁宋素不在,跑來宋府,應(yīng)該是懷有惡意想要氣氣薛寧吧,她的奶娘更是用藥害死了薛寧腹中那個小小的、無辜的孩子。宋素呢,全文中最可恨,也最可憐的人——明珠沒文化,但如此依賴他人在那個時代也不常見吧,她盲目地沉迷于一時的幸福感,死纏著宋素。薛寧因宋素前期對她的好與愛,固執(zhí)的一愛至深,便忠心于宋素,卻不知在愛中,一個人的溺愛只會得到另一個人的改變。宋素他愛人,但他對于感情只是一段熱度而已,無法明白怎么表達(dá)自己真正的愛,也經(jīng)不住時間考驗。這三個人,誰也不可說無辜。這個世界上誰冠得起“無錯之有”的名號呢?但我偏愛薛寧一點吧,她對宋芳州是好到心上,她將那個孩子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疼,甚至為了救他跑去化糞池,甘愿以命換命,她本可以什么都不做,卻付出自此。最后那句“她的少年郎,她的真心人,早就死了許多年,埋在她心里早已白骨累累!鄙踔磷屛倚念^一絞,在電腦前干嚎了起來,還落了幾滴假惺惺的淚。她愛的人啊,早就死在了歲月里。那個少年郎,于心上,白骨一捧罷。
  短篇書評——
  《感動》作者:拖拉機
  自從我看了花千骨起,就覺得看任何的小說看到一半就沒興趣了。包括唐七的書也是這樣!不過奇妙的是四藏你寫的這部小說就特別吸引我。雖然看到哭戲沒有像看到花千骨那樣苦的稀里嘩啦的,可是也哭了。文章各種吸引,走在路上,坐在車上,在學(xué)校,不管在哪里都特別念你的這部小說,特別的愛啊。喜歡小九生!蜜娘這個名字我超級喜歡!說實話,就算那紀(jì)崽子這么對九生,我也不是很討厭。宋芳州寫的很心寒!眉山眉山,眉如遠(yuǎn)山,真的好美啊,咔咔咔!四藏繼續(xù)你的小說生涯吧!超喜歡的!
  第一章 九死一生“阿姐,母親她們正商量挖掉你的眼睛呢!”是個小小的男孩聲。
  她蜷在被子里,不敢動,悶聲悶氣地道:“你快走!不要這么跟我說話!”
  “阿姐,母親她們說你是個禍胎,該燒死才好呢!”
  “我不是……”她用小小的手扒開一點點縫隙,往外瞧:深到極點的夜,暗到極點的屋子,一雙穿著祥云錦鞋子的小腳一晃一晃,懸在她的頭頂。她又猛地閉上了眼,“我不是!我也沒有害你!你快些回去吧……”
  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母親走進(jìn)來,伸手抱起她說:“蜜娘,你別怪娘……”大廳里亮著燈,明晃晃地照著蘇詠的臉。蜜娘跪在正堂里,不敢抬頭看她的父親。
  她只聽見母親在哭,大娘在發(fā)火,將她的事情一件件又說了一遍。大娘直講得自己先擰著帕子,紅了眼睛:“老爺,這并非是我狠心!你也記得的,我那會兒有身孕,已經(jīng)足足八個月了,一直康泰平穩(wěn)。誰知這丫頭說了一句話,我當(dāng)天夜里就……不好了!活活折騰了我一夜,生下來的卻是個死胎……”大娘坐在椅子上聲音發(fā)哽,接著哭了起來,“那是個男孩兒,小手小腳都長全了……這丫頭就是個禍害!當(dāng)初我便說留不得留不得,偏老爺心軟,如今又讓她禍害了謹(jǐn)哥兒!”
  “我沒有!”她小聲道,“害大娘的,是那個趴在大娘肚子上的小弟弟,不是我!”
  大廳里陡然一靜。沈素錦忽地厲聲道:“老爺若是還要留著這禍胎,我們蘇家早晚會死絕了!”
  此時廳外有人急急來報:“謹(jǐn)哥兒不好了,怕是不行了!”
  母親放聲哭了起來,撲通一聲跪下,拉住一旁道人的衣袍道:“大師救救我兒!救救我的謹(jǐn)哥兒吧!”
  那道人將拂塵輕抖,嘆道:“如今,只有貧道方才說的兩個法子可救小公子!
  母親跌坐在地上。大娘道:“還不快將麻沸散端來,給小姐服下!”
  她頓時慌了起來,伸手去拉母親?赡赣H只是哭著說:“我做的什么孽,偏生下你來……”
  她看向父親。父親坐在廳堂,并不瞧她一眼。她上前跪在父親膝下,忽然哭起來,“父親也要挖了我的眼睛嗎?”
  父親連連嘆氣,轉(zhuǎn)過頭摸了摸她的臉道:“蜜娘忍一忍!這對你對我們蘇家都好!”
  下人走過來擒住她,往她口中灌苦澀的藥。她知道那藥會讓她睡覺,睡著之后,他們就會挖了她的眼睛。
  她拼命掙扎,想把藥水吐出去,不想?yún)s被人捏住了下巴和鼻子,結(jié)果藥就一口嗆了進(jìn)去。
  然后,母親的哭聲漸漸遠(yuǎn)了,冰涼涼的刀子,貼在了她的眼皮上……她猛地嚇醒過來,死命地瞪著眼睛,看到從鐵柵欄的縫隙間透出來的天,夜昏黃一片。她的身下是潮濕冰冷的船板。
  她搖搖晃晃,在滿是腥臭的船艙醒了過來,眼皮上那道小口子還在隱隱作痛。她發(fā)出一陣陣的干嘔,卻因為水米未進(jìn),嘔不出一點兒東西。
  有人輕輕地拍了拍她,問:“你又做噩夢了?”
  她轉(zhuǎn)頭瞧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孩,年歲不大,應(yīng)該只比她大個一兩歲,臉臟兮兮的,一雙眼睛卻晶亮好看。
  她記得這個女孩似乎叫玉音,和自己一樣,都是被拐來的。
  這個船艙底還有十來個女娃娃,全是被拐來要賣到京城里去的。
  玉音偷偷塞給她半個饅頭,小聲道:“你餓了吧?我瞧你都沒有搶到吃的。這是我偷偷留下的,你快吃!”
  她看了饅頭一眼。玉音一把把饅頭塞在她手里說:“快吃吧!一會兒被人發(fā)現(xiàn)了,又被搶走了!”
  她餓極了,抓過饅頭,一把塞在嘴里,噎得直咳。玉音忙為她順氣道:“你慢些!等再發(fā)饅頭的時候,我再幫你搶一個,我力氣大,她們搶不過我!
  餓了整整快三日了,她感到喉嚨里像是有刀在割。她費力地咽下口中的饅頭,餓過頭的胃里陡然傳來陣陣惡心。
  玉音忙捂住她的嘴道:“別吐別吐!吐出來就浪費了,咽下去才能活命!”
  她憋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這才把饅頭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她的眼淚直掉,卻并沒有哭。她問玉音,“你很想活命?”
  “你不想?”玉音替她拍著背,看她悶著頭掉眼淚,就學(xué)著大人的模樣道,“我們現(xiàn)在是被拐子騙了,還不知道要被拐到哪里,但是我娘說過,人只要活下去,就會遇到好事兒。”
  她悶著頭不說話,和她被拐來時一個樣兒,悶頭悶?zāi)X地縮在角落里,不哭也不鬧。
  船艙里的其他小姑娘哭鬧也好,搶饅頭也好,欺負(fù)她也好,她只是坐在那里不動。起先玉音以為她是個傻子,后來卻聽她在夢中喊,讓母親不要挖她眼睛。
  “有人要挖你的眼睛嗎?”玉音好奇地問。
  只見她渾身一顫,猛地抬頭看著玉音。那雙眼睛竟是一黑一灰,平時不明顯,但在這昏暗的船艙里卻尤為明顯。玉音嚇了一跳,“你的兩只眼睛……顏色怎么不一樣?”
  她忙低下頭,縮回角落里。
  玉音便不再追問她,湊過去小聲道:“這沒什么,我的兩只手還不一樣大呢。”說著攤開兩只手比劃給她看。
  她偷偷看玉音,瞧見玉音正對自己笑。她抿了抿嘴,聲音低弱地對她道:“你今天晚上閉著眼睡覺,聽見什么聲音都不要睜開眼!”
  “為什么?”玉音不解。
  “你不是想活命嗎?”她道。
  玉音更是不解,“想活命為什么不能睜眼?”
  她抬頭看了一眼頭頂?shù)蔫F柵欄,如今剛?cè)胍,月色涼涼地照進(jìn)那一格格的空隙,有只眼睛正透過那里,一眨不眨地往里瞧著,從她們被關(guān)進(jìn)來就一直在瞧。
  “你在看什么?”玉音順著她的目光瞧過去,只瞧見昏黑的天。
  她低下頭,悶悶地道:“你只聽我的就是了。”
  玉音還要再問,頭頂?shù)蔫F柵欄卻轟隆隆地掀開來,有個黑壯的漢子開始往下面丟饅頭。她再顧不上閑話,就撲過去搶饅頭。那天夜里玉音挨著蜜娘睡。船艙搖搖晃晃,她在將睡未睡間,忽然聽到有人在數(shù)數(shù)——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她動了動,想睜眼瞧瞧誰沒睡,蜜娘卻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和鼻子,在她耳邊低低地道:“不要看!不要出聲!”
  玉音一愣,聽那聲音漸漸地近了,還在數(shù),“……六個,七個,八個,九個……”
  這時似乎有人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問了一句:“誰?”
  那數(shù)數(shù)的聲音古怪地笑了一聲,道:“抓到一個!敝笾宦犨说囊宦晲烅,便沒了聲音。
  不多時,數(shù)數(shù)聲又起……
  接連幾次,如此反復(fù)。
  聽起來像是誰在玩躲貓貓,但在這海風(fēng)呼嘯的夜里,那數(shù)數(shù)聲和接連消失的詢問聲,顯得尤為詭異。
  玉音嚇得脊背一陣陣發(fā)冷,死命閉著眼睛,不敢睜開。
  不知過了多久,那聲音數(shù)到十二后,就漸漸消失了。這段時間,漫長得像是幾輩子。蜜娘這時才松開她滿是冷汗的手。
  鐵柵欄外的天光有一瞬間落在玉音的眼皮上,晃得她如同半輩子沒見過陽光,半天才睜開眼。
  然后她在橘紅的光線中看清了船艙里的景象——船艙里關(guān)著的小姑娘全部并排躺在正中央,像是水中的浮尸一般,面白體腫,眼珠外翻。
  整整十二個。
  全死了。
  玉音嚇得厲聲尖叫,腳下發(fā)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蜜娘去扶她,她卻忽然受驚一般地彈開了,叫道:“你……你做了什么?”
  蜜娘忙搖頭道:“我什么都沒做,我只是想救你!
  玉音再上前一步,忽然轉(zhuǎn)身奔向鎖著的門口,大聲喊道:“快來人。】靵砣!救命!救救我!”
  蜜娘心里陡然一空。那些人販子將蜜娘帶到了船艙上面,鞭子抽得她奄奄一息,將她吊起來,問是怎么回事。
  因為那一夜,不只死了十二個被拐來的小姑娘,還死了四個人販子,皆是尸體發(fā)白發(fā)脹、眼珠外翻的死法。
  蜜娘疼得一陣陣打戰(zhàn),看著縮在一邊的玉音,氣若游絲地道:“我不知道……”
  啪的一鞭子又抽在她身上。
  玉音嚇得縮在船板上哭了起來,不住地道:“你就老老實實地說吧……你昨晚明明讓我不要睜眼……”
  蜜娘被吊在船桅上,咬著嘴不開口。
  那人販子又死命地抽了她幾鞭子,看她虛脫得昏過去,才啐了一口,罷手了。
  幾個人販子商量了一番,覺得這次撞邪了,船怕是要不得了,而且也就剩下兩個人頭,一個快死的蜜娘,一個玉音,不值得再往京城去了。
  他們決定就近靠岸,將船賣了,賠一次也比賠上命強。日頭昏昏,蜜娘再醒來,被吊著的手臂早已脫臼,沒有了知覺,身上又疼又癢,只覺著自己快要死了。
  玉音還在她的腳下哭,她聽到那幾個人販子正在和一個人談價錢,要將這船賣掉。
  有個人走到她跟前,問:“這兩個小丫頭……”
  “隨您處置,愿意留就留,愿意丟海里就丟海里!蹦侨素溩宇^兒討好地道,“您看這價錢,買條船還搭您兩個小丫頭,再沒有比這合算了!”
  蜜娘費力地睜開眼,在金燦燦的日光中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極好看的人,她突然無端地想起母親小扇上的詩來:雪洗桃花面,煙描柳葉眉。
  但那人開口卻是男聲:“是活的!”
  蜜娘張了張口,想說什么,終是沒有說。
  等那男人用極低的價錢買下這艘船,那些人販子就逃也似地跳下船。等那人就要吩咐仆從將兩個小丫頭丟進(jìn)海里時,蜜娘才開口道:“你留下我,我可以救你!
  “什么?”那人回過頭來,好笑地看著她。
  蜜娘慢慢地抬頭,看著他的背后某一處說:“你已經(jīng)被點名了,今天晚上會死在船上。”
  那人笑吟吟地看她,“丁點兒大的娃娃,口氣卻不。 
  “你若不信,可讓你的下人到船艙的隔間,看看里面是不是躺著十六個死人!”蜜娘緩了半天氣,才道,“你買的船是有主之船,這船的主人要點夠二十個人,如今還差四個,你、你的兩個下人和玉音正好夠數(shù)!
  玉音渾身一顫,突然哭著上前抱住那人的腿,“大爺救命!大爺救命!蜜娘沒有胡說,就是一下子死了好多人……”
  那下人下船艙查看過,匆匆忙忙上來,對那人低低稟報了什么。
  只瞧那人臉色微變,快步走到蜜娘跟前,看著她問:“方才我買船時你怎么不說?”又上下打量著她,“是那些人販子打的你吧?死了那么多人,你都不救,如今偏說要救我?”
  蜜娘已沒力氣,張口半天才發(fā)出聲音:“那些人該死。”她抬眼看他,“我救你,也是希望你救救我……”
  她的一雙眼睛斂在睫毛之下,一黑一灰,暗暗生光。
  那人看著她的眼睛忽然笑了:“你的眼睛可是臟眼?”
  蜜娘不講話。
  那人用一種打量貨物的眼神看著她,半天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蜜娘!
  “蜜娘?”那人重復(fù)了一遍她的名字,像是聽到好笑的事情一般,笑了起來。
  蜜娘!她的母親曾說過,望她一生似在蜜壇,如今這名字聽來,多么諷刺!
  他道:“這名字不適合你。以后你就叫九生,九死一生!泵勰锊恢侨私惺裁,只聽下人恭恭謹(jǐn)謹(jǐn)?shù)胤Q他五爺,姓柳,是入京投親做買賣的商人。
  他帶的兩個下人,一個是老管家,叫蘇伯,一個小廝,叫永安。
  只一日的工夫,蜜娘對他的印象只有兩個——
  他生得極為好看;
  他的心腸極為冷硬、惡毒。
  他是個虛偽極了的人,臉上掛著一副慈悲笑容,心底里卻把人命看得分文不值。
  單從對這條船的處置來看,就看得蜜娘心驚。
  柳五爺先命人將那十六具尸首悄悄地處理了,又令他的下人掌船。
  當(dāng)天夜里,船行到臨江縣靠岸,柳五爺轉(zhuǎn)手就將船賣了出去。
  待到第二日上船,柳五爺新找了船,直奔京城。
  一路上順風(fēng)順?biāo),再無一點事端。
  柳五爺來京做的第一筆買賣是掏四十兩銀子買了一座鬧鬼的宅子。
  永安費解地道:“這宅子再便宜,不能住人也是無用啊。這附近的人都知道那宅子鬧鬼,您要轉(zhuǎn)手賣了,也是沒人要的!
  柳五爺?shù)溃骸熬派?叫她來,我們(nèi)タ纯凑,順便看看我買下的這顆臟眼有沒有價值!绷鍫斄籼K伯在客棧,自己帶著九生和永安趁夜到了那座宅子前。
  宅子離京城中心有些遠(yuǎn),坐落在八角胡同里,雖不偏僻,但到了夜里,卻是有些冷清。
  “永安。”柳五爺讓永安去開門。
  永安有些害怕,提著風(fēng)燈上前,一邊開鎖一邊道:“五爺您離小的近一點兒……”
  沒出息!柳五爺上前推開門,發(fā)現(xiàn)門是簇新的紅漆大門,再伸手去摸那墻壁,也是新的。他便問:“這宅子翻新過了?”
  白日里永安被差去打聽了這宅子。他忙道:“五爺果然是神機妙算,伸手摸一摸就曉得是翻新的了!”永安時時不忘拍馬屁,嘿嘿地笑著,擠在他身邊道,“這宅子原是一個員外老爺?shù),住了有五六十年。后來這員外被派遣到蘇州做官兒,便將宅子賣與翰林院的李大人。那李大人不喜這宅子布局,便推了,重新蓋了一遍!
  柳五爺一邊聽他講,一邊挑了風(fēng)燈往院子里瞧——是個極為講究的四合院。
  “可這宅子蓋成沒住五天,他便又急著賣掉了,還是這樣便宜的價格!”永安也探著腦袋瞧,悄聲道,“這宅子肯定有什么古怪!但是我打聽不出是什么古怪,住不得人!
  “那我們就自個兒瞧瞧。”柳五爺推門進(jìn)去,又想起九生,一回頭瞧見她低眉垂眼地跟在自己身后,小小的個頭,穿著永安找來的綢料子男裝,袖子、褲腿都長了一截,手腳縮在里面,活像個沒手沒腳的小鬼。
  她在門口絆了一下,又自個兒站穩(wěn),提了提褲腿,跟著進(jìn)來。
  柳五爺轉(zhuǎn)過來,蹲下身子,替她把褲腿卷起來一截,又替她挽起袖子,露出白嫩嫩的小手,道:“你若是怕了,就拉著永安,看到什么跟我講!”
  九生望了他一眼。永安來牽她,她躲開了,卻往柳五爺身邊湊了湊。
  這小丫頭實在是個悶葫蘆,跟他們這幾日,她連一句話都未曾和蘇伯、永安講過。
  柳五爺起身抖開袖子道:“那便牽著我的袖子吧!”
  她忙伸手抓住了,抬頭看柳五爺一眼,又伸了伸手,在袖子里握住他的手指。
  柳五爺愣了愣,終是任她握住,說了一聲:“走吧!”
  “五爺五爺,”永安挑燈過來,賤笑道,“小的也怕得緊,也讓小的牽一牽吧……”
  柳五爺一腳踹開他,“少偷懶,頭前走!”
  “五爺我害怕……”永安委屈地道。
  九生忽然探過腦袋道:“這里什么都沒有,你怕什么?”
  這小丫頭開口對他講的第一句話就這般不尊敬,永安沖九生一板臉道:“小爺怕黑不行嗎?”
  柳五爺抬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廢話太多,還不快走!”
  永安撇撇嘴,一邊打燈往前走,一邊酸酸楚楚地嘟囔:“五爺忒偏心!小的跟了您十年,抵不過這小丫頭幾天!小的好傷心……”
  幾人上了抄手游廊,從北院一路走進(jìn)去,看見廊下懸著個空鳥籠,廊外的院子里種著一些不知名的樹藤。
  黑漆漆的宅子里只聽得到他們的腳步聲,和永安喋喋不休的抱怨聲。
  “忒偏心!好傷心……”
  柳五爺聽得煩了,喝道:“閉嘴永安!”
  “?”永安詫異地回頭,手中的風(fēng)燈噗噗晃動,“什么閉嘴?”
  柳五爺猛地止住腳步。
  庭院之中,腳步聲窸窸窣窣,鳥兒低鳴。永安絮絮叨叨的聲音繞在游廊上:“忒偏心!好傷心……偏心,傷心……”
  永安手中的風(fēng)燈一抖,一把捂著嘴,臉色慘白地看柳五爺:“爺……不是我說的……”
  那游廊外又遠(yuǎn)遠(yuǎn)近近地傳來“閉嘴……”“不是我說的……”之類的聲音。
  “忒偏心!好傷心……”
  柳五爺猛地回頭,卻只見庭中空空寂寂,沒有半分人影,游廊下空鳥籠一擺一擺,但他聽到了鳥鳴聲。
  永安嚇得將手中風(fēng)燈摔在地上,發(fā)出一聲驚叫。
  那庭中便似山中回音一般,尖叫聲遠(yuǎn)遠(yuǎn)近近,重重復(fù)復(fù)。
  “有鬼有鬼!”永安嚇尿了,撲通一聲跪在柳五爺腳邊,死命地抱著他,那宅子中便四處響起“有鬼有鬼……”的聲音。
  風(fēng)燈滋啦一聲滅了,庭中頓時一黑。
  “鬼吃人了!”永安鬼嚎一般喊叫了起來。四面廂房、游廊、庭中便鬼嚎聲四起,驚得人渾身發(fā)白毛汗。
  “吃人了……吃人了……”
  那腳步聲,鳥鳴聲,一句句驚叫,一句句“傷心,偏心……”似從四面涌過來一般。
  九生猛地抽出手,捂住耳朵蹲了下來。
  風(fēng)燈已滅,柳五爺看不清庭中景象,只覺得又黑又深,那夜里似藏著千百人。他彎腰抱起九生,朝大門快步而去。
  見他一走,永安嚇得屁滾尿流,也手腳并用地跑出去。
  待跑到大門外,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鼻涕一把,兩眼一翻,嚇昏了過去。
  柳五爺簡直想將他重新丟回宅子里,沒出息的玩意兒!
  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宅子,柳五爺抱著九生出了巷子,在巷子口租了一輛馬車回客棧。
  在回去的路上,柳五爺終于緩了一口氣。他看著九生漸好的神色問道:“方才在宅子里,你可看到了什么?”
  九生坐在他腿邊,抬頭看他一眼,小心地道:“看到很多。但燈滅了,就沒看清……”
  “沒看清?”柳五爺坐在角落里,大半面孔隱在陰影里,使人看不清神色。
  九生忙又看他一眼,低下頭想了想道:“似乎有許多什么,我……沒看清楚!
  “是沒看清楚,還是沒敢看?”柳五爺問她。
  九生心頭一跳,覺著他似乎生氣了,又想起還躺在宅門口的永安,便悶悶的,不敢開口。
  柳五爺便沒再問。
  一路上氣氛悶得使人緊張。
  好在八角胡同離客棧并不遠(yuǎn),不多會兒便到了。
  蘇伯迎出來,付了車錢。柳五爺跳下車,讓蘇伯抱了九生下車,自己徑直往客棧里走去。
  蘇伯瞧了一眼車內(nèi),忙問:“五爺,永安呢?”
  柳五爺頭也不回地冷聲道:“喂小鬼兒了,我從不養(yǎng)沒用的廢物!
  九生在蘇伯懷里,不安地看了柳五爺一眼,一直瞧到他上了樓。蘇伯抱她上樓,給她端了一碟果子,讓她吃些果子早些睡覺,然后便匆匆去侍候柳五爺了。
  九生坐在屋里半天,才悄悄跳下榻,摸到柳五爺門外。她扒著門縫往里瞧,只瞧見他在吩咐蘇伯什么。
  她想了想,轉(zhuǎn)身下樓,在客棧前尋了一輛馬車,問:“去八角胡同,能記賬嗎?”
  那車夫認(rèn)得她是隨柳五爺?shù)模阕屗狭笋R車。
  不多會兒,他們便到了那宅子前。
  永安還躺在門口,臉上鼻涕眼淚橫流。
  宅門沒鎖。
  九生繞過永安,輕輕推開門,溜進(jìn)了宅子里。
  等柳五爺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匆匆忙忙找來時,九生正灰頭土臉、失魂落魄地從宅子里的大廳跑出來,一頭就撞進(jìn)了他的懷里。
  “九生怎么了?”柳五爺抱住她。
  她微微抬頭,看到是柳五爺,這才鉆在他懷里道:“這次我看清了!”
  柳五爺摸了摸她的頭說:“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這是在夸獎她,九生有些安下心來,她是有用的。
  柳五爺抱著她走出宅子;乩壤锖鋈混o極了,什么聲音也沒了。九生趴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抬頭。她看到一角白袍子從那間大廳里晃了出來,似乎往他們這邊望了望,然后一閃即逝。
  蘇伯挑燈等在宅子外的馬車前,瞧兩人出來,忙伸手來接九生。
  九生悄悄伸手,抓住了柳五爺?shù)囊陆蟆?br/>  柳五爺看了她一眼,便沒讓蘇伯抱她,而是親自抱著她上了馬車。他又吩咐將永安背上車,就回了客棧。到客棧九生依舊不撒手。
  臟兮兮的小臉小手,亂蓬蓬的發(fā),衣服也臟得不成樣,但她就是不讓蘇伯帶她去沐浴更衣。
  柳五爺沒奈何,叫人打水到他的房間,拿了帕子給她:“會自己洗嗎?”
  九生接過帕子,點了點頭,自己到屏風(fēng)后洗澡。
  只聽水聲嘩嘩響。柳五爺坐在外間喝茶,閑閑地問道:“你說你看清宅子里的東西了?”
  “嗯!本派Y聲甕氣地應(yīng)了一聲。
  “是什么?”
  “有許多,但都不太一樣!本派谄溜L(fēng)后拿帕子想了半天,才想起了順序。她先洗了臉,又洗了脖子,然后十分費力地擦身子,抽空答道:“有許多我不認(rèn)識的,但和屋子里的不一樣!
  “屋子里的?”柳五爺想起突然滅了燈的大廳,“怎么不一樣?”
  “屋子里的比較眼熟。”九生胡亂地擦了身子,爬出木桶,拿過椅子上的干凈衣服往身上套。
  柳五爺在外間聽得不太明白:“比較眼熟?”
  他一扭頭,就瞧見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的九生。
  她沒洗頭發(fā),但頭發(fā)卻濺了不少水,濕漉漉亂糟糟地披在肩上。永安的一件小衣服,套在她身上卻是極大的,手啊腳啊全瞧不見,帶子還系錯了,滑稽得像個小乞丐。
  柳五爺忍不住笑了,“這么就好了?怎么沒洗頭發(fā)?”
  九生抓著褲腰道:“不想洗。”
  柳五爺讓她過來,抱她坐在榻上,一邊替她理衣服,一邊問道:“為什么不想洗?”
  九生悶著頭半天才道:“不會洗!
  柳五爺真是哭笑不得,他替她挽好袖子、褲腿,讓人打水,親自替她洗了頭發(fā)。他坐在榻上給她擦頭發(fā),忽然聽她道:“我會好好替你掙錢的,我不是廢物!
  柳五爺忽然覺得,昨天那個法子用得重了些,他確實是有意說出不養(yǎng)廢物的話,卻是沒想到她這么點兒大的小人兒,性子竟如此重,會獨自去了宅子。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夸獎道:“你做得很好,我很滿意!
  九生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彩。
  柳五爺嘆氣道:“趕明兒讓蘇伯帶你去買個丫鬟回來,再去做幾件衣服!
  她點點頭,聽柳五爺又問在大廳中看到什么眼熟的,忙道:“就是尋常里見過的,長長的頭發(fā),白白的衣服,看不見臉的。”
  “小鬼兒?”柳五爺問。
  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確定地道:“看不見腳,應(yīng)該是。你來了它就消失了!
  “那你說的許多別的呢?”
  她想了想道:“籠子里有只綠色的鳥,花叢里有許多亮眼睛,樹上掛著個沒腦袋的,別的沒怎么看到。”
  我這次是買了個墳堆!柳五爺在燭火下托腮蹙眉愁思,他原以為這宅子只是些風(fēng)水問題,大不了有個什么小鬼兒,如今看來還真有點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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