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武林客棧·星漣卷


作者:步非煙      整理日期:2015-11-18 13:33:01

 ☆☆☆
   傳承千年的華音閣,終于寂靜下去,
  一個江湖上的新時代,就此來臨!
  新武俠代言人步非煙少年成名之作,再現(xiàn)武林!
  從陰謀重重到風(fēng)云剎變,從透破天機(jī)到塵埃落定,
  多少陰謀紛爭,英雄傳奇,都在此寫定結(jié)局
  武俠十年潮起潮落,你可曾忘了江湖?
  
本書簡介:
  郭敖與凌抱鶴一戰(zhàn),身負(fù)重傷,昏迷中他那曾被封存的一段記憶漸漸復(fù)蘇,他為自己的過去感到恐懼、迷惑。當(dāng)他蘇醒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在華音閣中。居攝華音閣主之位的步劍塵講出了郭敖的真實身世,并希望他能繼任華音閣主,繼承屬于他生父的榮耀與事業(yè)。
  華音閣奇山秀水,人物風(fēng)流,這烙著先輩夢想的一切,觸發(fā)了郭敖的雄心。他決定留下來,希望利用華音閣的力量,解決武林中一切紛擾、苦難。然而,華音閣垂世數(shù)百年,機(jī)制人際之復(fù)雜,遠(yuǎn)出郭敖想象。他要戰(zhàn)勝的,有華音閣的千年傳統(tǒng),有驚才絕艷的卓王孫。但更為關(guān)鍵的,是要解開自己的心結(jié)……
  作者簡介:
   步非煙,北京大學(xué)文學(xué)博士。知名暢銷作家,代表作《華音流韶》系列、《武林客!废盗小ⅰ秳b情緣》,《玫瑰帝國》系列。網(wǎng)游“劍俠情緣”新武俠代言人。
  目錄:
  葉落洞庭
  第一章、秋風(fēng)一葉洞庭波
  第二章、深山清愁疊翠蘿
  第三章、萬里玉鳳度霜河
  第四章、欲訴芳心幾蹉跎
  第五章、報君九死未辭多
  第五章、緣覓三生今若何
  第六章、血啼長空動天戈
  尾聲:踏花歸去白云歌
  第一章酒家樓頭白玉衫
  第二章鷹啼長空血色殘
  第三章鏡湖波深秋意闌
  第四章雪夜劍氣欲生寒
  第五章仞利霜天斗青鸞
  第六章欲回天地滄浪間葉落洞庭
  第一章、秋風(fēng)一葉洞庭波
  第二章、深山清愁疊翠蘿
  第三章、萬里玉鳳度霜河
  第四章、欲訴芳心幾蹉跎
  第五章、報君九死未辭多
  第五章、緣覓三生今若何
  第六章、血啼長空動天戈
  尾聲:踏花歸去白云歌嘯血飛鷹
  第一章酒家樓頭白玉衫
  第二章鷹啼長空血色殘
  第三章鏡湖波深秋意闌
  第四章雪夜劍氣欲生寒
  第五章仞利霜天斗青鸞
  第六章欲回天地滄浪間
  第七章此去人間行路難空山龍吟
  第一章、日落秋江玉樹傷
  第二章、四勝乾坤萬法藏
  第三章、云中相望水苰香
  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
  第五章、脈脈碧血照澄塘
  第六章、紫府仙蕭來鳳凰
  第七章、一世魔魘起彷徨
  第八章、瑤臺飛血戰(zhàn)龍狂
  第九章、萬仞佛山曙色長春水流觴
  第一章、玉閣風(fēng)霜高九重
  第二章、丹書千載玉塵封
  第三章、欲借修羅擊碧鐘
  第四章、春山劍雨染蔥蘢
  第五章、旨酒高歌意氣濃
  第六章、孤月流云恣相逢
  第七章、嗆然生平塊壘胸
  第八章、昆吾幾度鑄玄銅
  第九章、清鶴長引月移蹤
  第十章、秋華暗寂漢王宮
  第十一章、此心應(yīng)舍飼毒龍
  第十二章、鳳宿桐山罷蘭叢
  第十三章、洛陽宮殿化為烽
  第十四章、鷹礪長空曙色紅
  第十五章、結(jié)緣歸去天地空前言武林客棧再版后記
  去年年底,有編輯找到我,希望能將這部書再版。這時我才想到從第一本《日曜卷》和大家見面開始,已經(jīng)有8個年頭了;叵肫甬(dāng)時的一切,真有些江山依舊、物是人非的感傷。隨著時間推移,書店里漸漸已不見這本書的蹤跡,網(wǎng)店里也總是“缺貨”狀態(tài)。越來越多的讀者告訴我說,早年曾在雜志上看過這個故事,如今他們很想收集一套實體書,卻無從購買。也有一些年紀(jì)小的讀者,直接問我這個故事是否曾出版過。
  也許,真的應(yīng)該再版吧。
  這也是一個機(jī)會,讓我重新審視我的這部“成名作”。
  坦白地說,當(dāng)我再次拿起它時,我一眼就看出了那時的不足。《武林客棧》一開始的構(gòu)思很簡單,只有《日曜卷》,三個小故事,分別寫郭敖、李清愁、鐵恨三個正派主角。但那時還有點結(jié)構(gòu)上的想法,暗含了另外三個邪派主角:上官紅、藍(lán)羽、凌抱鶴。每個故事中都有一正一反兩個主角,從郭敖篇到鐵恨篇,正派主角的戲份漸漸減少,邪派主角的戲份漸漸加長。所以鐵恨篇都不能說是鐵恨篇了,說是凌抱鶴篇更加恰當(dāng)一些。
  這大概是我對江湖是“由正入邪”的想象吧。武林客棧再版后記《武林客!芬恢北灰暈槲业摹俺擅鳌保鋵嵾@并不是我最早創(chuàng)作的作品,但的確是最早正式刊登的。也因為這部書,才讓讀者認(rèn)識了我,其中有不少一直關(guān)注我到如今。這部書就和長子一樣,在我心中有著特殊的地位。無論我多么愛之后的《華音流韶》、《玫瑰帝國》,《武林客!穮s是我寫作生涯中無法被取代的。
  去年年底,有編輯找到我,希望能將這部書再版。這時我才想到從第一本《日曜卷》和大家見面開始,已經(jīng)有8個年頭了;叵肫甬(dāng)時的一切,真有些江山依舊、物是人非的感傷。隨著時間推移,書店里漸漸已不見這本書的蹤跡,網(wǎng)店里也總是“缺貨”狀態(tài)。越來越多的讀者告訴我說,早年曾在雜志上看過這個故事,如今他們很想收集一套實體書,卻無從購買。也有一些年紀(jì)小的讀者,直接問我這個故事是否曾出版過。
  也許,真的應(yīng)該再版吧。
  這也是一個機(jī)會,讓我重新審視我的這部“成名作”。
  坦白地說,當(dāng)我再次拿起它時,我一眼就看出了那時的不足!段淞挚蜅!芬婚_始的構(gòu)思很簡單,只有《日曜卷》,三個小故事,分別寫郭敖、李清愁、鐵恨三個正派主角。但那時還有點結(jié)構(gòu)上的想法,暗含了另外三個邪派主角:上官紅、藍(lán)羽、凌抱鶴。每個故事中都有一正一反兩個主角,從郭敖篇到鐵恨篇,正派主角的戲份漸漸減少,邪派主角的戲份漸漸加長。所以鐵恨篇都不能說是鐵恨篇了,說是凌抱鶴篇更加恰當(dāng)一些。
  這大概是我對江湖是“由正入邪”的想象吧。
  而在每個故事的結(jié)尾,都有個神秘的人物出現(xiàn),將主角召走。這吊足了大家的胃口,連編輯都說猜不到找他們做什么。坦白說,一開始,我也不知道。寫第一個故事的時候,根本就沒構(gòu)思蕭長野召集他們做什么。那時的寫作,沒有太多布局,沒有太多謀劃,純粹靠天分與愛來完成,信馬由韁。
  直到《日曜卷》寫完,編輯催后面的故事,我才重新審視那六個主角,希望挑一個出來做真正的主角,引領(lǐng)后面的故事。
  我選的是郭敖。
  因為,雖然我一開始想把他塑造成一個正派大俠的形象,但不知為什么,我還是敏感地看到了他心中的黑暗。我開始思考,一個什么樣的人,會稱自己為“劍神”——其實他的武功不算特別高。一個什么樣的人,會對上官紅這樣的壞人這么嫉惡如仇?一個什么樣的人,會離經(jīng)叛道,闖入少林并對武林元老嬉笑怒罵?
  也許,最討好的做法是我直接告訴大家,他就是一個天生狂徒,并極力去書寫他張狂不羈的一面。這樣,他或許能與我們少年時那個叛逆的自己更加貼近。但我卻有另一個想法,去探索那張狂表象后的陰霾——承認(rèn)那不羈與叛逆其實并非與生俱來,而是源于他心底曾有過的黑暗。
  這或許表現(xiàn)出我少年時代對世界的想象:黑暗總是尾隨在光明后,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俠,或許曾是一個在黑暗中苦苦掙扎的少年。甚至我也坦言,自己更喜歡黑暗的一面。所以,有了《星漣卷》中郭敖試圖入主華音閣的故事。
  那時,我將他做過的乖戾暴虐的事情,歸結(jié)于他的黑暗。
  但今天,8年過去了,我重新拿起這本書,準(zhǔn)備讓它再一次跟你們見面時,我已然醒悟,不能把這一切全都怪罪于郭敖。
  他的張狂暴虐,并不是他一人之過,而是因為身在“局”中。
  他的身世,他的經(jīng)歷,他的武功,他的理想,都是一個“局”。步劍塵找到他,是因為這個“局”,姬云裳那樣待他,亦是因為這個“局”。這個“局”從他一出生,就如枷鎖般套在他身上,無法擺脫,注定將他引入墮落仇恨偏執(zhí)的淵藪。
  但是,郭敖?jīng)]有屈服。他選擇做一位劍神,做一名正派高手,劫富濟(jì)貧,嫉惡如仇。他在跟他身上的“局”抗?fàn)。他不愿意被命運(yùn)牽著鼻子,他想做自己。
  如果我說,他最后突破了這個局,突破了心中的陰霾,真正成為一個不世出的大俠,那么,這個故事或許會更加喜聞樂見。但我安排了他最終失敗的結(jié)局。失敗的根源,在于他被放置到一個更大的棋局上,那個棋局,巨大到超出了他的控制;沉重到他無法改變;深邃到一開始,他甚至沒有察覺它的存在。
  但他仍在抗?fàn)。在踏入華音閣之前,他一直努力想做自己,忘掉身上的“局”。這使他有些希臘悲劇英雄的味道,努力地推著注定要滾下來的巨石上山,一遍又一遍。
  命運(yùn)石塊最終滾落,他被囚禁于華音閣后山——這一切,并非他的錯。在他踏入華音閣的那一刻,結(jié)局似乎就已注定。
  可貴的是,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放棄。所以,才有了《華音流韶·雪嫁衣》里明月般的郭敖。多年過去,他終于打破了華音閣后山的天獄,也打破了自己心中的囚牢。他終于從“局”中解脫。最后,他寬恕了敵人,寬恕了自己,寬恕了曾經(jīng)的是是非非、紛擾因緣。他為幽冥島上的諸人舍身。那一刻,他的心靈最終擁有了神佛一般的光輝。
  唯君已放下,得見大光明。
  亦是寫完了《雪嫁衣》,再從頭看一遍《武林客!罚也沤K于做了這個改變,將他的悲劇根源,從性格轉(zhuǎn)移到“局”上。我淡化了他乖張的行為,更多地去追究這行為的成因。是他行事荒唐、自作自受?還是只不過太年少,沒有看透那些錯綜復(fù)雜的陰謀,因而無能為力?
  他的悲劇不再是個人性格造就,他的勝負(fù)不是一個人的勝負(fù)。一個努力對抗命運(yùn)、擺脫陰霾的熱血少年,卷入了一場耗時十年、犧牲無數(shù)的奪儲君之爭。他涉世不深卻不得不在錯綜復(fù)雜的派系中自處;一心證明自己卻被老奸巨猾、深謀遠(yuǎn)慮的謀士們左右;想要建功立業(yè)卻被誘惑著犯下一個個錯誤……在這種情況下,失敗或許是更合理的結(jié)局。
  他最終沒有奪得華音閣主之位,這不是因為我不愛他,而是我天生喜歡希臘悲劇英雄似的人物——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扭轉(zhuǎn)命運(yùn)。這聽上去似乎太過悲涼,但我想說的是,即便結(jié)局無法改變,這對抗與掙扎的過程,恰好宣告了我們作為人的力量與價值。
  所以,我改了《星璉卷》里很多的情節(jié),希望讓郭敖能更豐滿,更真實。
  有時我在想,我寫過的每個人物,都是存在的。他們不因我寫完了他們的作品而消失。也不會定型在我已成型的文字中。我寫的不是虛構(gòu)的故事,而是他們的傳記。我寫完了,他們就是第一位讀者,一遍一遍讀著自己的傳記,然后在我耳邊絮叨,說自己并不是這樣的人,我必須要修改。我跟他們討價還價反復(fù)詰難,最終還是拗不過他們,只好妥協(xié)。
  這是因為我相信,他們在某個世界中,是存在的。他們有自己的生命,不是由我的文字而精彩,而是因為他們的生命的確有自己的光芒。我的文字,是現(xiàn)世到他們的世界的一扇窗,由此互相窺探。
  我必須得對他們的生命負(fù)責(zé)。因為他們相信我,把自己的光芒綻放給我,由我再綻放給你們。
  愿這一次再版時,讓我們重新諦視那個以劍神為名的少年。 作為《武林客!返淖詈笠痪恚麄故事的終結(jié),它所包含的力量與江湖故事比起前兩部更勝,若說前兩部是在鋪敘一個迷局,那么這一部就是開始解謎,而故事中的那些人物都將在此定下此生的結(jié)局!吕俗x書 作為《武林客!返淖詈笠痪恚麄故事的終結(jié),它所包含的力量與江湖故事比起前兩部更勝,若說前兩部是在鋪敘一個迷局,那么這一部就是開始解謎,而故事中的那些人物都將在此定下此生的結(jié)局。——紫微青春館主編王雄成
  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寫出這樣奇麗的江湖,時隔多年再次翻開《武林客!废盗校切┤宋飩円廊荒敲词煜,而他們的結(jié)局或悲或喜,就一如步非煙所說,只有今生,沒有來世,也沒有前世,可在人間瀟灑走一回,無論結(jié)局如何,長歌縱馬,仗劍天下,都是值得!x者大漠葉落洞庭
  第一章、秋風(fēng)一葉洞庭波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屋子,基本上沒有什么裝飾。簡單,但絕不簡陋。
  因為屋子中有一個人。他的衣著也很簡單,很隨便地坐在一張木凳上,面前的木桌上放著一碗水,清水。
  他不動,水也不動。他的眼睛宛如遠(yuǎn)山,裊裊地一直入青天深處,那清水也涵蕩深遠(yuǎn),雖在一碗之間,卻宛如秋江大壑,渺無盡頭。
  就因為有這個人,所以,這間小小的屋子,就絕不窄仄,也絕不簡陋。
  他淡淡道:“都準(zhǔn)備好了么?”
  屋子中只有他一個,但隨著他這句話,立即一個影子從暗處竄了出來,俯身道:“是!”
  他并沒有點頭,也沒有表示,因為他并不必表示給任何人看。他沉吟了片刻,又道:“每一個人都在他們的位子上么?”
  那個影子再度用非?隙ǖ恼Z氣道:“是!”
  那人卻仿佛還不敢肯定,道:“到現(xiàn)在為止,每一步計劃都不差分毫地執(zhí)行么?”
  “是!”
  他得到的,仍然是這么一句話,沒有多余的一個字,也沒有多余的語氣。這足以證明他御下是多么的嚴(yán)厲,他的組織,又是多么的有序而有效。
  但他的話,卻似乎太多了。
  像他這樣的人,本不必問這么多的。
  莫非他所圖謀的,實在非常之大,就連他這樣的人,都無法掉以輕心?
  面對著影子那非?隙ǖ幕卮,那人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端起了那碗水。
  他是點給自己看的,清水中,就是他的影子。
  這世上,已沒有什么人,值得他去回答。
  夕陽搖落,洞庭秋波裊裊。
  一個灰衣人長身立于君山上,山中秋風(fēng)奉持起他寬大的袍袖,四周無邊落木蕭蕭而下,卻沒有一片能落在他的身上。
  一葉不能加諸身,秋色也為他的氣勢而惶然退避。
  他緩緩抬起眸子,穿過這蕭蕭木葉,看著那夕陽慘淡的金黃,兩道氤氳的彩光從他目中透出,一瞬間,竟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洞悉之下。
  而更為奇特的是,他的眼睛竟然是雙瞳的。
  雙瞳重彩,這樣的人當(dāng)今天下只有一個。
  ——那就是悚動天下的天羅教主崇軒。
  天羅教在短短幾年間,聲譽(yù)雀起,這幾月來,更是滅少林,諸武當(dāng),血雨腥風(fēng),幾乎布滿整個江湖。而這一切,都出自這個雙瞳男子的手下。
  武林正道為了齊心協(xié)力共渡難關(guān),在洞庭召開武林大會,推舉武林盟主,一同對付天羅魔教。此事事關(guān)重大,行動絕密,戒備森嚴(yán),所以直到曲終人散,天羅教的人并未前來騷擾,大家方暗自慶幸,然而誰又能想到,魔教教主崇軒竟然就在不遠(yuǎn)處的君山上,靜靜看著這一切。
  夕陽寂寥,崇軒眼中的彩光,漸漸隱沒在暮色中,他的人也似乎和這無盡暮色融為一體。而他心中所想,是再不會有人知道了。
  他突然嘆息一聲,道:“江湖秋水多,浮波人生,又焉知去東去西,往南往北?”
  君山寂寥,他周圍唯有秋風(fēng)落木,而這一嘆,又是為何人而發(fā)?
  只聽一個淡淡聲音從林中傳來,“我知道。因為我將往北,而你卻向南!碧懵曁咛ぃ种心荷陂_,一抹白影漸漸幻化成一襲白衣,斜倚在一匹青驢上。
  那是一位女子,身上穿了一件潔白的斗篷,就如剛剛開放的白色優(yōu)曇。青驢在距離灰衣人兩丈遠(yuǎn)處,悄悄地停了下來。
  崇軒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女子正是香巴噶舉派女活佛,丹真納沐,也是他統(tǒng)一武林的最大障礙。在這幾月征戰(zhàn)中,她總會出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最不可思議的地方,一次次向他宣明佛法慈悲,勸他放棄殺戮。
  膽敢壞天羅教大計的人,都只有死。
  然而奇怪的是,丹真卻還好好活著。更奇怪的是,崇軒似乎未想過要殺她。
  丹真納沐純白的斗篷也被那夕陽染上一絲亮麗的影子,她深深埋藏起來的臉龐顯出了難得的笑意。
  崇軒也笑了:“你又怎生知道我必向南?”
  丹真淡淡道:“先是少林,再是武當(dāng),江湖中的大派,也就剩下峨嵋了。天羅教下一個目標(biāo),難道不是南下的峨嵋山?”
  崇軒笑了:“你說的并不錯。天羅教的下一個目標(biāo),的確是峨嵋,而我也的確是要去南方。那你又為何要往北呢?”
  丹真并沒有回答他,她盈盈的目光直視著崇軒,在溫和的夕陽光照下,她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如果是我求你不去南方,你肯不肯答應(yīng)?”
  崇軒似乎沒有料想到她這樣問,他的聲音變了,變得有些像丹真方才的語調(diào),淡淡的,漫不經(jīng)心的:“這并不是活佛所應(yīng)說的話!
  這淡淡的語調(diào),正是一種隱藏,每當(dāng)他采用這種語調(diào)的時候,那就是他開始說謊的時候。
  丹真非常知道這一點,因為她也有這個習(xí)慣。
  他們本就是同一類人。
  丹真凝視著他,她深邃的目光似乎想穿透崇軒的瞳仁,直看透他的內(nèi)心,但崇軒重瞳光芒變幻,卻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穿透的。
  她輕輕嘆了口氣,道:“如果我放棄活佛的身份,你能否真心地回答我這個問題呢?”
  崇軒臉色變了變,丹真雙目中的柔光陡盛。崇軒似乎不想與她對視,緩緩轉(zhuǎn)頭,望向山下的方向。他嘆道:“就算我不去,峨嵋派的命運(yùn)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因為……因為耕耘總是在收獲之前就完成了,我過去,只是看一眼我的果實而已!
  丹真目光漸漸黯淡下來,夕陽更沉,將周圍渲染得有些陰森森的,丹真輕輕道:“那看來我只能往北去了!”
  崇軒的目光卻忽然一變,然后緩緩收回,在他的瞳仁里面匯聚成閃動的重疊旋繞光華:“你不必走了,我也不走。”
  丹真一怔,道:“為什么?”
  崇軒放顏一笑,道:“因為有人留客。”
  就隨著他這一聲,對面的山坳處,突然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天還沒黑,這人卻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他那野性而健美的身材。他一抖動,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輕輕顫動著,渲染出狂放而精致的力量感。而他,也不是一個人走出來的。
  整座君山,連同洞庭的波浪,甚至天上微微露出來的星斗,都被一種奇異的規(guī)律左右著,與這個人統(tǒng)一在了一起。
  他一踏出,整座山,都同他連成了一個整體,帶動起浩瀚的氣勢,滔天蓋地般壓了過來。一時天上的星斗仿佛都眩亮了起來,與腳下的大地組成天羅地網(wǎng),轟然塌下!
  崇軒的臉色更變,他已看出有人伏擊,但未想到這伏擊竟然強(qiáng)大到如此地步!這竟然結(jié)合了奇門遁甲、星象算術(shù)、攝心追神、行軍布陣等要術(shù),早就在君山中辛苦布置,來驟然發(fā)動,截殺自己的!
  這種由人力帶動天行地方,三才渾聚,共營之一擊,已經(jīng)超出了人力抗擊的范圍,也就是說,向他走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陣法的核心。天下再無人能夠接住此時的黑衣人之一擊!絕沒有人!
  那黑衣人腳步踏出,靈活而剽悍,宛如獵豹一般。他那灰褐色的眼睛緊緊盯住崇軒,又仿佛猛鷲看到了垂涎的獵物。崇軒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每一步踏出,兩腳之間的距離都驚人地相同,絕沒有一分一毫的差別,就算沒有這個伏擊之陣,此人也是個極為罕見的高手!
  崇軒的臉色再變。
  丹真的目光中也閃過一絲驚異:“波旬?”
  崇軒目光一閃!
  波旬?華音閣最隱秘、最可怕的殺手波旬?
  在天羅教興起之前,華音閣本是江湖中最龐大、神秘的組織。當(dāng)初天羅教聲勢逼人,武林中人都以為兩派之間必有一番龍爭虎斗。然而奇怪的是,一任天羅教橫行天下,華音閣卻韜光養(yǎng)晦,不理江湖事務(wù)。一時傳言紛紜,有言華音閣前年內(nèi)訌,閣主暴斃,元氣大傷;有言天羅教與華音閣已暗中結(jié)為同盟,共圖天下,然而誰也不知道事實的爭相到底如何。
  而崇軒卻知道的是,他真正的對手,已終于忍不住出手!
  而華音閣隱忍數(shù)年,這一出手,必然是致命的殺招。
  黑衣人波旬的目光一閃,一串裂石般的聲音響起:“崇軒,我要殺你!”
  驚虹一般的劍氣沖天閃起,悍然的山勢被這一劍扭曲纏繞,形成巨大的刺目閃眩的龍卷,向著崇軒閃飆而來,這一劍,聚合的不僅僅是波旬的力量,而是整個君山,整個洞庭!
  劍勢之中,有巍峨的君山之氣,又有浩蕩的洞庭之勢。
  崇軒的臉色極為難看,突然抓住丹真,身化落葉,向后飄去,但那劍勢來的實在太強(qiáng),太快,轉(zhuǎn)瞬之間就閃到了崇軒的面前。
  崇軒冷哼一聲,空著的左手倏然抬起!
  就在此時,波旬背后倏然竄出兩條黑影,一樣矯健的身材,一樣剽悍的神情,一樣龍卷一樣的劍光,轟然前擊!
  三股劍光聚合,登時增生出無限巨大的力量,崇軒的手才抬到一半,這劍光便破胸而入,怒血箭一般竄出,崇軒一聲痛哼,帶著丹真遠(yuǎn)遠(yuǎn)地摔到了石階盡頭!
  這一劍極為凌厲狂放,崇軒一時之間只覺天昏地暗,幾乎連身子都站不住了。
  就聽丹真驚呼道:“你……你怎么樣?”
  崇軒深深吸了幾口氣,舉指封住傷口的穴道。但那傷口實在太深,仍然有鮮血不住流出。崇軒臉色蒼白如紙,但他的聲音仍然淡淡的,沒有一點改變:“我沒事!
  他目注著石階之下,那三名黑衣人也目注著石階之上。他們有著一樣的相貌,一樣的神情,一樣的狂悍。突然他們一齊躬身道:“波旬恭送魔教教主!
  崇軒靜靜地看著他們,那三人卻并不上來追擊,只呈品字形站在當(dāng)?shù)。他們(nèi)艘餐昝赖赝@山,這湖結(jié)合為一體,沒有絲毫的瑕疵。
  只要有一步的移動,他們的陣法就會產(chǎn)生破綻,但他們卻連分毫都不移動。
  崇軒嘆了口氣,道:“我們走吧!
  丹真看了波旬一眼,道:“那他們……”
  崇軒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道:“不用擔(dān)心他們,他們是絕對不會離開半步的!彼α诵Γ溃骸八晕覀円矡o法離開君山半步。我知道君山上有座青神廟,里面的素菜大是不錯,我們不妨去嘗嘗!
  他身上的傷口仍在滴血,但他言笑晏晏,姿態(tài)瀟灑都雅,卻沒有半點的不適意。這傷口,仿佛不是長在他身上一般。
  丹真微一沉吟,點了點頭,隨著他向山上走去。
  暮色漸蒼茫,三位黑衣人當(dāng)山而立,猶如山鬼一般。究竟他們?nèi)欢际遣ㄑ,還是有兩位是波旬的影子?
  無論如何,這君山已他們擋住,卻是飛鳥難越了!
  清水,又再盛滿了白瓷碗,這張碗很平凡,幾乎在大小的集市上都能買到。它對面坐著的人并不在乎它的好壞。反正無論用多么好的碗,最后喝的都是碗中的水,而不是碗。
  所以這人從來不計較用具的好壞,但碗中的水,卻一定要用惠山泉水,無論他走到哪里,都只喝這一種水。
  碗旁邊擺著一張紙,跟這碗一樣,普通的紙,普通的字,普通的寫法:
  “崇軒已中劍。”
  但此人卻一直在沉吟,仿佛這普通的五個字,其中竟蘊(yùn)含了萬種玄機(jī)一般。他整整沉吟了一個時辰,放在碗沿上,宛如巖石一樣的手指方才緩緩抬了起來,在碗沿上輕輕扣著。立時,微微的漣漪就在碗中蕩了起來。
  “崇軒已中劍,那么下一個會是誰呢?”
  青神廟是個很小的寺院,小到連和尚都沒有,寺院也荒廢了很久。
  崇軒他們到的時候,寺院里已經(jīng)擠了幾個人了,都是被波旬擋住,不能下山的游客。
  這個絕殺的計劃,實在已很早就籌劃了。洞庭君山,也早已被封住。
  丹真從斗篷上撕下一塊白布,幫崇軒包扎著傷口。但那傷口實在太深、太大,什么布都包不住。鮮血仍然從白布中滲出來,將崇軒的胸前染紅。
  崇軒的臉色已因失血而蒼白,但面容仍很平靜。
  這世上似乎已沒有事情可以讓他動容,就算是身上中了這么一劍也一樣。
  丹真從院中的井里汲了一桶水,倒給崇軒,道:“看來華音閣要將你困在山上,打算餓死你!
  這是句笑話,丹真希望崇軒笑一下,暫緩傷口的疼痛。崇軒卻沒有理會,沉吟道:“君山物產(chǎn)豐富,恐怕不是一年半載能餓死人的。他們困住了我,恐怕是不想讓我下山!
  他的臉上升起一陣憂色:“看來他們要對天羅教動手了!
  丹真點了點頭,道:“天羅教已揮師南下,會獵峨嵋,那么華音閣只怕會在峨嵋狙殺天羅。你上山之前,已經(jīng)安排好了么?”
  崇軒點了點頭,道:“兵分四路,會師峨嵋,每一路都有他們的任務(wù),不管我下不下命令,四路都會按部就班地行動。但若我被困在了君山中,只怕這便成了峨嵋行動中,最大的弱點,而給了華音閣可乘之機(jī)!”
  他突然站了起來,道:“我一定要下山!天羅教近萬教眾,不能死在我手里!”
  丹真皺眉道:“你身體這樣,怎么下山?”
  崇軒不禁一呆,丹真笑道:“或許我可以試一試。我修習(xí)的光明成就法,配合你送給我的波羅鏡,可以將攝心術(shù)的威力發(fā)揮至極詣,波旬得陣法之助,已不可力敵,但他們的精神,卻未必也不可撼動,攝心術(shù)……或者是此陣法的唯一克星!
  崇軒點了點頭,丹真說的不錯,不能力敵之時,那便要智取,攝心術(shù)只怕是最大的利器。
  清水并沒有減少,只因那人的思索一刻未止,他也顧不上做別的事情。
  “崇軒傷重,那么他還有什么別的辦法呢?”
  “他唯一能夠調(diào)動的力量,就只剩下伴在他身邊的丹真了。丹真精擅攝心術(shù),直控人的心靈,加上波羅鏡之助,波旬的確擋不住。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呢?”
  他的手指輕輕地在清水上劃過,手指若有若無地接觸著水面,帶起極為細(xì)小的層層波紋。波紋越來越大,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攝心術(shù)控心,那就給她無心之人好了!
  崇軒在丹真的撐扶下,慢慢走下石階。石階的盡頭是三位波旬,他們頭半低著,長劍出鞘,擋在面前。他們似乎是行尸走肉一般,絕不會被任何東西吸引,但若有人走進(jìn)他們身邊三尺,三柄長劍立即就會帶著山巒靈氣揮斬而下。
  這樣的劍招,的確不是人力所能抵擋。
  崇軒一反常態(tài),他的身上散發(fā)著極度濃冽的殺意,洶涌鼓蕩,宛如天風(fēng)海雨,澹搖在他的身周。他的身軀筆直,絲毫看不出受傷的跡象來,他的眼神更為凌厲,冰寒得宛如九天星辰,直照人心底。
  雖然崇軒身為天羅教主,人人都知道他的武功極高,但卻從無人想到竟然高到如此地步,連橫行一時的蕭長野,也未必能發(fā)出如此氣勢。
  腳步雖慢,但也漸漸逼近了波旬的殺圈。宛如受到了什么驅(qū)動一般,三位波旬同時緩慢地動了起來。
  崇軒的殺意猛地一窒,接著轟然迸放出去。這正是高手出招的先兆,但崇軒并沒有出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光華如月的鏡子從丹真的手中翻卷著升起,映照著她那極為明亮的雙眸,幻化成一團(tuán)光霧,向波旬罩了下去。
  淡淡的光輝宛如實質(zhì)透出,這就是丹真最強(qiáng)的秘法,攝心術(shù)。在大光明鏡的摧動下,攝心術(shù)的威力發(fā)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境界。
  三位波旬同時抬起頭來。崇軒的心靈忍不住一震,他們并不是波旬!身上衣服、身材雖然像極了波旬,但,他們卻并不是波旬。
  因為他們的眼睛多年前就已失去,只剩下六只深深的眼眶。
  一瞬之間,崇軒忽然明白了,這又是一條計,一條妙計!眼睛為心靈之門戶,丹真的攝心術(shù)也就是通過己之眼睛與敵之眼睛施展的,但若對方為無目之人,則攝心術(shù)也就無用武之地。更重要的是,這將會引起攝心術(shù)的反噬!
  他一震之下,急忙轉(zhuǎn)頭,猛地就聽身邊傳來一聲壓抑之極的尖嘯,一道血箭迎面噴了過來。
  這三位盲者的武功,竟也已高到了如此境界,似乎不在波旬之下!
  崇軒身子一晃,閃到了丹真的身邊,雙指聚力,將點了丹真的靈臺穴。丹真長吁了口氣,緩緩倒了下來。她的面色極為蒼白,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
  攝心術(shù)勁力反噬,她所受的傷,更在崇軒之上!
  那三名盲者的臉上慢慢綻出一絲笑容,無聲地揶揄著。蒼茫暮色映照下,他們就如山魈惡鬼一般,將撲上來撕咬對手。
  崇軒心經(jīng)百煉,雖然無懼,心卻沉了下去。
  敵人顯然已將每一步都算準(zhǔn)、封死,篤定了不讓他下山。
  那么攻打峨嵋的近萬天羅弟子,下場就更加可虞。
  崇軒并沒有多想,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他一般都不會再去想的。更重要的,是好好抓住手中的東西。他將寺院里唯一的一張床拿自己的衣衫鋪好了,扶著丹真躺了上去。寄宿在寺院里的游客們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們,臉上盡是驚恐。大概在凡俗人的眼中,武林人士大都是窮兇極惡之徒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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