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生,別來無恙。 樂小米《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1》典藏版上市 無法復(fù)制的絕版青春,癲狂執(zhí)迷的暗戀傳奇! 感謝你,用心愛著我。 從四歲那年開始,直到今天,我所能想到幸福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 火爆賣點(diǎn)—— 1、精彩內(nèi)容全面升級。! 作者創(chuàng)作心路歷程&出道六年秘聞八卦初次公開! 2、隨書附送萌萌驚喜贈品。! 隨書贈送男主涼生精美漫畫海報及Q版書簽。特約國內(nèi)一線少女漫畫家迷子設(shè)計(jì)、繪制男主涼生精美漫畫海報及Q版形象,具收藏價值。 本書簡介: 我那說不出的秘密,同涼生的一樣,是無時無盡的憂傷。 她叫姜生,他叫涼生。 她以為他是哥哥,他以為她是妹妹。慘淡的家境和生存的壓力讓妹妹姜生徹底的依賴與信任哥哥涼生,并不知不覺墮入了違背倫理道德的情感漩渦中。我喊他涼生,讓他喊我姜生。或者,這只是一場夢,很長很長的夢呢?姜生說:“自從你離開,我的生命里就只剩下兩樣事情可做,尋找你,和,等待你!” 作者簡介: 樂小米 青春文學(xué)一線暢銷大神, 校園雜志王牌寫手,被媒體譽(yù)為“殘酷青春代言人”、“眼淚女王”。 2006年攜首部長篇作品《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驚艷出道,征服數(shù)百萬瘋狂“米飯”。 已出版作品: 《青城》 《青城Ⅱ》 《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1》 《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2》 《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3》樂小米 青春文學(xué)一線暢銷大神, 校園雜志王牌寫手,被媒體譽(yù)為“殘酷青春代言人”、“眼淚女王”。 2006年攜首部長篇作品《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驚艷出道,征服數(shù)百萬瘋狂“米飯”。 已出版作品: 《青城》 《青城Ⅱ》 《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1》 《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2》 《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3》 《蒼耳》 《梧桐那么傷》 《天已微涼》 《美人如玉劍如虹》 《誰教白馬踏夢船》 目錄: 自序 感謝這六年時光 經(jīng)歷過那么多起起落落,破繭成蝶還是破繭成蛾并不重要…… Chapterone 只能這樣注定,他是哥哥,而我,是妹妹。 Chaptertwo 就在這一天,蠻橫沒有禮貌的小九, 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斜插入我們仨的生活,鋒芒畢露。 Chapterthree 只是,小咪,請你一定要記住涼生的模樣, 記住回來的路,來世,替我做涼生的妹妹好嗎? Chapterfour 或許,真如他所說的,姜生,我不會傷害你的。 Chapterfive 我能每天在他面前傻瓜一樣地笑,卻擋不住自己痛苦時流下的淚。自序 感謝這六年時光 經(jīng)歷過那么多起起落落,破繭成蝶還是破繭成蛾并不重要…… Chapterone 只能這樣注定,他是哥哥,而我,是妹妹。 Chaptertwo 就在這一天,蠻橫沒有禮貌的小九, 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斜插入我們仨的生活,鋒芒畢露。 Chapterthree 只是,小咪,請你一定要記住涼生的模樣, 記住回來的路,來世,替我做涼生的妹妹好嗎? Chapterfour 或許,真如他所說的,姜生,我不會傷害你的。 Chapterfive 我能每天在他面前傻瓜一樣地笑,卻擋不住自己痛苦時流下的淚。 他能倒盡陶罐里的沙,卻倒不盡對一個叫姜生的小女孩的牽掛。01涼生,就這么狹路相逢。 十三歲那年,我突然有了一個極壞的習(xí)慣。 我習(xí)慣在半夜睜開眼睛,極力張大瞳孔,試圖看清糊滿報紙的天花板,然而,在這黝黑的夜,一切只是徒勞。 夜只是這樣隆重地罩滿我身體,我縮在被子里,小小一團(tuán)。我想,我怎么就一點(diǎn)兒也找不到別人小說里所說的夜色如水的恬靜美麗呢?我只能在半夜聽到父親的咳嗽聲,母親柔腸百結(jié)的輕微嘆息聲,還有涼生熟睡時所發(fā)出的均勻呼吸聲。 我看過涼生睡覺時的樣子,他喜歡側(cè)著身子,小腦袋埋在枕頭上,長睫毛像兩只熟睡的天鵝一樣憩息在他閉著的眼睛上,略薄的鼻翼隨著呼吸輕輕抖動,白色皮膚透著淡淡的粉。這種柔和的粉色皮膚在魏家坪這一帶孩子身上是極少有的,所以,在我年少的意識中,涼生是與我不同的,與整個魏家坪的孩子都不同。 我喜歡在他睡午覺時,用初生的嫩嫩的小草尖探到他的耳朵里,看他被癢醒,我就貓著小身子,躲在他床邊,學(xué)我們家小咪貓叫幾聲。涼生眼都不睜,就可以猜到是我,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姜生,別鬧了,睡覺呢。 他叫涼生,我叫姜生。 四歲之前,他與我的生活沒有任何瓜葛。 四歲那年,一個陽光灑滿半個山坡的美麗午后,一臉疲色的母親把一個如同電視里才能見到的好看的小男孩帶到我面前,說,姜生,這是涼生,以后你就喊他哥。 四歲,尚是記憶模糊陸離的年齡,我的眼里只有泥巴、小草、狗尾巴花,不知道什么叫天災(zāi)人禍、造化弄人,更不知道那些天里,魏家坪發(fā)生了一場慘烈異常的礦難,有四十八名礦工和兩名記者遇難。在我眼里,魏家坪的天還是那樣藍(lán),水還是那樣清。所以當(dāng)母親把涼生帶到我面前時,我一邊甩著清脆的童音喊他涼生哥哥,一邊背著母親沖他做了一個奇丑的鬼臉。 可能是我做的鬼臉實(shí)在太難看了,所以把好看的涼生給嚇哭了。 涼生哭的時候用胳膊擋住臉,努力地憋住聲息。魏家坪的孩子哭起來可沒他這么斯文,他們都是直接張著大嘴巴,哭得歇斯底里驚天地泣鬼神。我對涼生的好感就是從他這斯文一哭開始的。 涼生剛來的時候,非常喜歡哭,每天夜里,我都能聽到他斷斷續(xù)續(xù)地小聲抽泣。 我就抱著枕頭,挨到他枕頭前,在暗夜中,瞪著眼睛看他哭。夜色渾渾,我只能看到他細(xì)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小腦袋不停地抖。 我說,涼生你怕黑的話,那姜生陪你睡。 他似乎對我沒有太多好感,邊抽泣邊抗議,誰怕黑了? 我就愣愣地站著看涼生哭。 他轉(zhuǎn)身,眼睛紅紅的,他說,有什么好看的啊? 我撇撇嘴巴,像條小魚一樣鉆回被窩,挨到母親身邊,我說,媽媽,是不是城里人哭的感覺比吃糖塊兒還幸福呢? 幸福是我學(xué)會的第一個詞語,但母親并沒因此表揚(yáng)我,她給我蓋好被子,說,姜生,你記住,涼生是你哥!不是什么城里人!以后不能胡說,你一定要記住,涼生是你哥! 仿佛圣命難違一般,四歲時,我與涼生,六歲的涼生,狹路相逢。我不能也不知道去問,這個被喚作涼生的男孩,為什么會突然來到我們家? 只能這樣注定,他是哥哥,而我,是妹妹。 02魏家坪,涼生與北小武之戰(zhàn)。 涼生來之前,父親總是很忙,只有過年的時候,他回家看爺爺奶奶,我才能見到他。如此一算,我們不過打過四個照面。他高瘦,一臉寡淡的表情,對我似乎也無太多喜愛。 這樣也好,反正我也不算喜歡他。不過,如果他能像北小武的父親那樣,老讓自己孩子騎在脖子上坐大馬,我想我還是可以喜歡他一小下的。 母親看得出一個小女孩對男性家長寬厚懷抱的向往。依戀對于正在成長的孩子來說,是一種不能抹殺的天性。所以,她總是一邊忙碌著一邊跟我說,姜生,你爸是咱魏家坪最了不起的人物,所以啊,他不能總在咱娘倆身邊。他是個大記者,每天忙啊忙的,姜生,你爸是為了咱娘倆啊。說完,她會抹抹額頭上的汗珠,沖我笑,嘴角卻是一個苦味道的弧線。 這樣的話她一直說到?jīng)錾鷣淼侥翘。從此,她便學(xué)會緘默,如同魏家坪那口廢棄的枯井那樣,深深緘默在更多的農(nóng)活和操勞之中。 她給涼生做最好的飯菜,涼生卻很少吃,眼神淡漠中帶一絲膽怯,眼睛圓溜溜的,不時望向我。 母親看著胃口懨懨的涼生,轉(zhuǎn)臉對我說,姜生,你要讓著哥哥啊。媽媽去醫(yī)院看爸爸。 母親走后,涼生問我,姜生,媽媽生氣時會打小孩嗎? 我搖了搖頭,盯著他眼前的紅燒肉直流口水,閉上眼,胡亂扒飯。我想閉上眼睛的話,土豆塊我也能吃出紅燒肉的味兒。果真如此,土豆塊不僅有紅燒肉的味兒,而且還和紅燒肉一樣軟。我美滋滋地大嚼,睜開眼時卻見,涼生正踮著腳,那么認(rèn)真地一筷子一筷子往我碗里夾紅燒肉。 他沖我笑,說,姜生,你慢慢吃啊。你看你那樣子,真不像小女生呀。 我沖他做鬼臉,這次沒把他嚇哭。 吃過飯,我就帶著他去魏家坪最大的草場上捉小蟲子。北小武正在率領(lǐng)一幫小屁孩玩兒戰(zhàn)爭游戲,他一眼就看到了我身邊的涼生,他就喊我,姜生,那是誰。磕阈∨鰡? 魏家坪的孩子有口無心,甚至他們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什么意思?蓻錾哪樉谷患t了,城市里的孩子,臉皮是這樣的薄。 我把北小武從“碉堡”上拽下來,拉到?jīng)錾媲,說,他叫涼生,是我哥。 北小武看著涼生,咧嘴笑,我叫北小武,這里的頭兒。 涼生也笑,嘴角抹開一個無比漂亮的弧,陽光下,像個美麗的娃娃。 那天我們玩得很瘋。孩子總是忘事,涼生那天下午一直很開心,他捉了最多的蟲子,也忘記了哭。 只是北小武一直在我屁股后面唧唧歪歪,姜生啊,你們家怎么凈是這么怪的名兒。堪パ,我忘了,你家老頭子叫姜涼之,怪不得呢。 我不知道誰叫姜涼之,可涼生知道。小孩子喊對方家長名字通常多有罵人的意味,但我相信北小武只是嘴貧而已,涼生卻不這么認(rèn)為,他毫不客氣地對北小武動了拳頭。 他們倆廝打在一起。北小武是小人,他動手;涼生是君子加小人,又動手又動嘴,北小武被涼生咬得吱吱亂叫,他漸漸撐不住,就喊我,姜生,奶奶的,你還不來救救我啊! 我本以為北小武身后那幫小屁孩會對涼生群起而攻之,沒想到他們更小人,只在一邊靜靜地看北小武落敗,我想若是北小武占上風(fēng)的話,涼生早被這些人毆打致殘了。這是第一次我領(lǐng)教魏家坪孩子的小人作為。我去拉涼生,我說哥,咱走吧。別咬了。 那感覺就像鄰居喚自己家的大黃狗,大黃,別咬了!走! 涼生咬得太過投入,所以當(dāng)我的手伸向他面前時,他也毫不猶豫地落下牙齒。直到聽到我的慘叫,他才驚覺,扔下一臉牙痕的北小武,抱住我流血的手臂,喊,姜生,姜生。我皺著的眉心漸漸地淡開,因?yàn)椋铱吹搅藳錾劢求@慌失措的淚花。 我皺著眉說,哥,我不疼,咱回家吧。 03礦難,夜色如水。 晚上,北小武他媽拉著幾乎被毀容的北小武來到我家院子,她臉上皺起的紋可比北小武滿臉牙印還要醒目。母親不停端茶倒水,不停地賠禮道歉,直到深夜,北小武和他那一臉牙印才從我面前消失。臨走時,北小武他媽還從我家墻上拽去一大串紅辣椒。 我因涼生挨了母親的揍。 這是溫善的母親第一次對我動手。她一邊用藤條打我一邊哭,你知不知道你就是魏家坪眼里的針啊!讓你小心做人,你怎么就這么能折騰啊,非要整個魏家坪都知道你的存在啊?你怎么這么欺負(fù)人?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母親的話全是說給涼生聽的。她是個心慈的女子,如同很多小說里描述的那種遭遇遺棄的女子一樣,軟弱唯諾。 藤條抽向胳膊上涼生咬下的傷口時,我就哆嗦成一團(tuán),在門簾后偷看的涼生就緊緊地捂住眼睛。 月光如水啊。 如水的月光下,軟弱的母親無助地舉著鞭子。頭發(fā)散著,淚水飄落。而四歲的小女兒永遠(yuǎn)理解不了她作為一個女人的悲苦。 那個叫姜涼之的男人,當(dāng)他還只是魏家坪一個無能的窮教書先生時娶了她,相依為命。她為了奉養(yǎng)他臥病在床的父母,為了不給他添生計(jì)上的壓力,在兩次懷孕后,都無奈地做掉了。每一次他都抱著她哭,說,對不起。這個男人流著眼淚對她發(fā)誓,將來他一定給她一個幸福的家,一群健康的孩子!后來,他果真做到了!他出息了,成了省城有名的大記者,卻在外面有了新歡。那是一個同他一樣有文化有層次有見識的女記者!他們幸福著,纏綿著,甜蜜著,陶醉著。 一個鄉(xiāng)下的農(nóng)婦卻在遙遠(yuǎn)的魏家坪忍受著,痛苦著,掙扎著,等待著!她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家,并且有了孩子,她卻不敢吭聲,不敢哭也不敢鬧。她明白,他沒有同她離婚,就是因?yàn)楣艑λ趧谌棠偷南矏叟c需要,以及她永遠(yuǎn)不會干涉他風(fēng)生水起的私生活。 幾天前,那個叫姜涼之的男人和他的女記者愛人一同來魏家坪的煤礦進(jìn)行采訪寫實(shí),卻被突發(fā)的礦難埋入井下。女記者死了,風(fēng)花雪月沒了。那個叫姜涼之的男人如今躺在醫(yī)院,生死難卜,只有糟糠之妻陪在他的病榻前。他吩咐她,把他跟另一個女人的兒子接到魏家坪撫養(yǎng),若他死了,更要好生撫養(yǎng)。是的,他無需請求她,只需吩咐。 有種女子,一生可悲。生時可以欺,死后亦可欺。 這個可悲的女人便是我的母親。此刻,她散著發(fā),落著淚,如同失魂一般。至于父親的事,我到十三歲以后才弄清楚,才理解過來。也是從十三歲起,我有了一個極壞的習(xí)慣——在半夜睜開眼睛,極力張大瞳孔,試圖看清糊滿報紙的天花板,蜷縮著小小的身子,尋找那種美麗的夜晚。夜色如水!月光如水! 曾經(jīng),就在這月光如水的夜里,母親責(zé)打了我,又抱著我哭,她說,姜生啊,我的命啊。 我是母親中年后才得到孩子,她是那樣地珍視我,她一生不曾擁有什么金玉珠寶,而我就是她的金玉她的珠寶。她把對前兩個沒能出生的孩子的內(nèi)疚全化成愛,放到了我身上?山裉,她哭完后,依舊罰我在院子里站著。 那天晚上,月亮是那樣孤單,我赤著腳站在院子里,只有小咪熱乎乎的小身體偎在我的腳邊。 半夜時分,涼生偷偷地從屋子里跑出來,他小聲地喚我,姜生,姜生。 我看看他,一臉委屈,低下頭,裸露的小腳趾不停地翹來翹去。 他扯過我的手臂,心疼地看著上面暗紅的牙痕,流出的血液凝結(jié)成暗紅色的癤子。他問我,姜生,還疼嗎? 我搖頭,又點(diǎn)頭,然后就拉住他的胳膊哇哇地哭,眼淚鼻涕擦滿他干凈的衣袖。 他咬著嘴唇,說,姜生,對不起啊。 他這么一說,我哭得更厲害了。 他用袖子猛擦我的眼淚,說,姜生,別哭了。都是涼生不好!涼生以后再也不讓姜生受委屈了!否則,就讓天上的月亮砸死! 我停止了哭,喊他哥,我說,還是別讓月亮砸死你吧,以后要是姜生再受委屈,你就用紅燒肉砸死我吧! 我邊說邊用粉紅色的小舌頭舔嘴角,試圖回味下午吃的紅燒肉的味道。六歲的涼生愣愣地看了我半天,哭了。后來我們上小學(xué)時,老師讓大家談理想,那幫小屁孩不是要做科學(xué)家就是做宇航員,只有涼生傻乎乎地站了半天說,他將來要做一個會做紅燒肉的廚子,引得一幫學(xué)生狂笑,被老師罰在門口站了半天,理由是擾亂課堂紀(jì)律。 也是那個月光如水的夜,涼生拉著我偷偷回正屋,打來涼涼的井水,一言不發(fā)地給我洗腳。我的腳很小,涼生的手也很小。涼生說,姜生,以后要穿鞋子哦,否則腳會長成船那么大,長大了會沒人要的。 我坐在板凳上笑,說,我不怕,我有涼生,我有哥。 涼生不說話,把我從板凳上背起,背回睡覺的屋子里。 母親早已睡著,夢里都有嘆息。我就挨著涼生睡下,兩顆黑色的小腦袋湊在一起,像兩朵頑強(qiáng)生長著的冬菇。 小咪蜷縮在我身邊,我蜷縮在涼生身邊。 我?guī)缀跬藙倓偘み^鞭子,沖涼生沒心沒肺地笑,涼生拍拍我的腦袋說,姜生,聽話,快睡吧。 我睡時偷偷看了涼生一眼,月光如水,涼生的眉眼也如水。 04涼生,我咬了北小武。 半年后,父親從醫(yī)院里回到家里,下半身已經(jīng)失去知覺,完全殘廢,左胳膊吊在脖子上,右胳膊已經(jīng)被截去。 我覺得這個新造型真奇特,不覺沖著這個有些陌生的男人傻笑,扮鬼臉。涼生狠狠瞪我,一頭扎在這個男人的懷里,痛哭流涕。 我很難明白,很難理解這種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只在潛意識里覺察,我們家里的關(guān)系和別人家不同。 父親已經(jīng)口齒不清,可仍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對母親呼來喝去。盡管母親打過我,可我仍然愛她依戀她。所以,我很討厭這個只知道坐在輪椅上曬太陽的男人!很多次,我在院子里玩兒時,都試圖趁他不注意用小石頭偷襲他,后來因?yàn)榕聸錾婚_心,只好作罷。 善良的母親總把好吃的留給父親和涼生。涼生負(fù)責(zé)給父親喂飯,那本來是我的工作,可有一次母親看到我把飯硬往父親鼻孔里塞時,才換成涼生。 母親已經(jīng)驚覺,有一種朦朧的恨意在我幼小的胸腔里暗生。其實(shí),我也想做一個善良的天使,可是因?yàn)槟赣H的愁苦如同一種荼毒,讓我天使翅膀上的羽毛紛紛風(fēng)化消逝。 父親總是舍不得吃,斜著腦袋,把好吃的留給涼生。而涼生再把好吃的偷偷留給我。我問他,哥,你不餓嗎? 涼生說,哥吃過了,你吃就是。 魏家坪涼生與北小武一戰(zhàn),成就了涼生在魏家坪的霸主地位。此時我就是霸主他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北小武臉上的牙痕已經(jīng)變淡,我們依舊在草叢里捉蟲子。北小武為了討好涼生,從家里偷了他媽盛鹽用的小陶罐,說是供霸主裝蛐蛐用。 我看得出涼生很喜歡那個陶罐。他從工地上裝來沙,埋入一塊生姜,悄悄放在床底。我問他,這樣就能生出蛐蛐? 涼生說,姜生,你真笨哪!蛐蛐只能是蛐蛐它媽生,姜它媽只能生姜。 我說,哦,狗是狗它媽生的,貓是貓它媽生的。那涼生一定是涼生他媽生的!可涼生,你媽呢? 涼生的眼睛變得憂傷,黑亮的瞳孔中閃過一抹幽幽的嬰兒藍(lán)。此時,母親恰好經(jīng)過,她摸摸涼生的頭,說,姜生,你聽好了,你倆都是媽生的。 我撇撇嘴,說,哦。 北小武用來討好涼生的陶罐又惹出了大事。 北小武他媽做飯時發(fā)現(xiàn)自家盛鹽的陶罐不見了,揪來北小武,好一頓家法處置。北小武把魏家坪孩子的小人風(fēng)格再一次發(fā)揚(yáng)光大,為了掩飾自己的通敵罪,硬說是涼生來家里玩,給偷走了。 北小武他媽就扯住交友不慎的兒子來到我們家,將涼生的罪行夸大百倍,那陣勢就跟八歲的涼生席卷了他們整個家一樣。我突然身體發(fā)冷,小聲說,哥,北小武他媽一來,我就又要做你的替死鬼了。 涼生大概早忘了被月亮砸死的誓言,他說,姜生,反正你紅燒肉沒有白吃,長那么多脂肪,挨揍也不會疼的。 我覺得涼生被魏家坪的孩子給帶壞了,變得如此小人。 母親問涼生,果真偷了北小武家的陶罐?涼生無辜地?fù)u頭。 北小武他媽風(fēng)一樣躥入我們家屋子,四處搜索,終于在涼生床底下發(fā)現(xiàn)了盛滿沙子的陶罐,抱著陶罐沖出來,跟一對歷經(jīng)生離死別的母子似的,指著涼生大罵,就不是正路來的貨,從小就這么手腳不干凈。 我看著涼生的臉變紅,眼神如同憂郁的海,心里恨死了北小武。我想反正最后替罪的總是我,家法處置的總是我。所以我就惡從膽邊生,躥過去抱住北小武,摔倒在地,抱住他的臉,狠命地咬。 任憑大人怎么扯,我都不松口。北小武疼得都不會哭了。北小武他媽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怎么就遇上你們這么一窩強(qiáng)盜! 涼生說,你把陶罐還給我,我就叫姜生松口。 北小武他媽沒辦法,只好恨恨地把陶罐遞給涼生,涼生看看里面的沙沒有太多變動,就對我說,好了,姜生,松口吧! 彼時,我又成了鄰居家的大黃狗。 05北小武,我和涼生要上學(xué)了。 北小武他媽拖著兒子哭著離開,說怎么碰到這么一窩子強(qiáng)盜!她邊抹眼淚邊從我家院墻上再次摘走兩大串辣椒。 父親坐著輪椅從堂屋閃出,面無表情地看著母親,嘴巴哆嗦了半天,哆嗦出一句話:看你生的好女兒! 母親的眼睛一陣紅,閉上眼,淚水落下。她揮起巴掌,狠狠地?fù)]向我的臉,說讓你不學(xué)好,帶壞了涼生。 一聲巨亮的脆響過后,我的臉竟沒任何感覺。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涼生擋在我面前,捂住半邊臉,緊緊護(hù)住我,小聲呻吟著,媽,別打姜生了,她從沒犯錯。那陶罐是北小武自己給我的,你要相信啊。 涼生的聲音縹緲得可怕,堂屋里的父親見母親竟然錯手打了自己的兒子,像一只發(fā)狂的雄獅一樣撲出來。只是,他忘了,此時,他坐在輪椅上,是個廢人!所以當(dāng)他的半個身子撞出門后,重重拋空在院子里,只聽咚的一聲。 父親再次被送進(jìn)醫(yī)院。 涼生也進(jìn)了醫(yī)院,醫(yī)生說是營養(yǎng)不良。渾身不能動的父親只能用兩只眼珠狠命地瞪母親!母親覺得無辜。 其實(shí)他們不知道,涼生每天把好吃的都如數(shù)給了我。 每次,我們都會爬上屋頂,看月光如水,聽蟲兒低鳴。涼生通常把好吃的都藏在一個大碗里,帶到屋頂上,端給我,一邊微笑,一邊看我狼吞虎咽。我問過他,哥,你不餓嗎? 涼生說,哥吃過了,你吃就是。 月光底下,我聽蟲鳴的時候,忘了聽,涼生的肚子也在咕嚕咕嚕地叫,那時的我,只是以為,那是另一種蟲鳴的聲音。 哦,還忘了說,因?yàn)槟赣H錯打的那記耳光,涼生的右耳朵變得有些背。從那時起,我喊他哥時,不得不將聲音大幅提高。為此我曾偷偷地哭,我說,哥,我寧愿是自己變成聾子。 涼生說,傻瓜,涼生是男孩子,沒事。你是小姑娘,變成聾子會嫁不出去的。 父親的再次入院,讓本來不富裕的家更是一貧如洗。原先屬于工傷,報社可負(fù)擔(dān),而這一次,是個人原因,報社不愿意繼續(xù)填這個無底洞。 父親躺在病床上,像一具了無生命的尸體。鄰床病號的小女兒正在給她媽媽唱剛從學(xué)校學(xué)會的新歌——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地位高! 父親可能看著眼熱,便不顧一切催促母親,涼生都超學(xué)齡了,你怎么當(dāng)媽的,還不讓他入學(xué)! 母親只是唯唯諾諾地點(diǎn)頭,說,她會做到的。 我跟北小武說,我跟涼生要上學(xué)了。 北小武是個跟屁蟲,哭著跑回家找他媽。 不久,北小武他媽賣了幾只母雞,北小武背著新買的書包上學(xué)了。 也不久,我媽非法賣了自己的血,我跟涼生也背著母親連夜趕制的書包上學(xué)了。母親本來不想讓我讀書的,我可憐兮兮地望著涼生,涼生說,姜生不讀書,我也不讀! 母親無奈,狠狠心咬咬牙,再次非法賣血,我也就進(jìn)了學(xué)校。進(jìn)了學(xué)校,我和涼生學(xué)會了《社會主義好》那首歌,我們也唱給母親聽,她開心地笑,像一朵美麗的花。 可是,媽媽,請您原諒,那時的女兒,太年幼,尚不理解什么是賣血,女兒只是以為那和北小武他媽賣母雞沒什么兩樣…… 06涼生,就讓我做私生子吧。 我和涼生讀書很用功,因?yàn)槔蠋熣f,讀書是我們離開魏家坪唯一的路!涼生本來就不屬于魏家坪,所以他極力想離開!而我,因?yàn)闆錾x開,所以也想離開。 我想吃涼生說的巧克力,我想去涼生所說的游樂場,還有公園。我想成為他所說的城市小女孩城市小朋友。 盡管,我覺得魏家坪的草場已經(jīng)很美。 涼生埋在沙里的生姜發(fā)了芽,綠綠的,很嬌嫩,涼生抱在手里,不肯給我,他說,姜生,別胡鬧,你會弄壞它的,弄壞了,我們就看不了姜花了。 我問涼生,姜花好看嗎? 涼生撓撓頭,想了半天,說,我沒看過。不過,姜生,肯定比你漂亮。 涼生是魏家坪最好看的男孩子,卻也是魏家坪婦女最痛恨的男孩子!魏家坪那場礦難奪去了她們男人的命!她們認(rèn)為,那場礦難完全是因?yàn)榻獩鲋退挠浾邜廴诉M(jìn)入礦井,他們的不倫之戀遭到天譴,所以礦井塌方,而她們的男人也因此成了陪葬品!由此,她們認(rèn)為涼生是不祥的,會給魏家坪和她們的生活帶來更多的新的苦難! 因此,她們常常指使一些年齡較大的孩子,在放學(xué)路上找涼生麻煩。 有一次,涼生被那些少年給壓在地上,泥土滿身,血不斷從他的額角滲出,我和北小武拽不動那些人高馬大的少年,就向河邊洗衣的婦女哀求。我們年齡太小,并不知道,她們才是暴力事件的指使者。 她們只會瘋一樣嚷嚷,那個該死的私生子,就讓他死去好了! 那時,我的心是那樣那樣地疼,因?yàn)槲铱吹,?dāng)涼生聽到私生子這個字眼時,眼神變得那么凄傷那么痛楚。 我就像一只發(fā)瘋的小狗一樣,拼命地咬那些少年,他們的肩、他們的腿、他們的屁股,只要我能下嘴的地方,我就咬,狠命地咬。 我和涼生,只想像平常的小孩那樣,無憂地生活,我們只是孩子,理解不了大人的恩怨。 北小武被我們兄妹咬過兩次后,可能已經(jīng)覺悟咬人是一門極其厲害的武功,他便決心好好研習(xí)這門秘籍,所以也不顧一切像我一樣撕咬。 如此看來,北小武是個很仗義的男生! 可仗義對我們?nèi)齻小屁孩來說,是這樣微不足道。最終,我們?nèi)齻被晾在地上,滿身是傷。那一幫少年得意逃竄。 我抹去嘴巴上的泥,試圖拉涼生的手,可他的手握得緊緊的,淚花不停在他眼角綻開,我趴在他耳邊,大著聲音,我說,哥,你別哭,你不喜歡她們這么說你,我們換一換就是,我做涼生,你做姜生,我不怕別人罵我私生子! 涼生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淚水滾滾而下。 我和北小武一起把涼生扶回家。路上,北小武嘿嘿地笑,姜生,原來咬人是這么痛快。我抬頭,看看他臉上隱約的暗傷,心里酸溜溜的,我想說,北小武,對不起! 那年,我和北小武十歲,涼生十二歲。 我們年少的生活就這樣張牙舞爪地開始了。沒法子,我和北小武不能眼看別人欺負(fù)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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