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遼闊的原野


作者:格拉斯,刁承俊     整理日期:2014-08-26 11:35:59

本書是作者的鴻篇巨制。它以東西兩德重新統(tǒng)一這一政治事變?yōu)楸尘,通過主人公及其周圍幾個人的經(jīng)歷和回憶,對德國上世紀后半葉的歷史作了全面的回顧和總結(jié),尤其是對1989年那場發(fā)生在德國的巨大變革進行了真實的反映和深刻的反思。
  二戰(zhàn)時期馮提作為戰(zhàn)地記者去前線采訪,認識了法國姑娘瑪爾塔,在她的影響下參加了抵抗運動的電臺工作。戰(zhàn)后馮提在蘇占區(qū)任小學(xué)教師,協(xié)助政府做思想教育工怍,多次受到表彰,但后來因鼓吹自由的越軌行為,尤其在其三個兒子“叛逃西方”后,在黨內(nèi)受到清洗,并被辭退。兩德統(tǒng)一后他又受到重用,被托管局聘為顧問;此時他不由發(fā)出了一聲“我們的共和國完了”的嘆息,表達了對工農(nóng)政權(quán)的戀戀不合之情。在國會大廈前慶祝柏林墻倒塌、兩德統(tǒng)一的歡呼聲中,人們又聽到了馮提“滿月好,可是殘月更好”的不和諧的聲音。
  隨著時間的流逝,馮提對重新統(tǒng)一的德國的失望也與日俱增。來自西部的財閥們打著“清理”的旗號,大肆巧取豪奪,還讓馮提任職的托管局將成千上萬的東部公民推上街頭,迫使他們加入失業(yè)大軍的行列。在人們心中“清理”成了“謀殺”的代名詞。此時馮提又接受了一項新任磊去尋找一種新的名詞來替代臭名昭著的“清理”一詞。馮提這才有所醒悟:人們追求的自由、民主,原來就是這樣的!之后,他同法國的外孫女一起悄然逃出柏林,駕車向一個遼闊的原野疾駛而去。
  目錄:
  譯本序
  第一部
  一、在界墻啄木鳥群中
  二、近乎蘇格蘭情調(diào)
  三、如同出自利貝曼之手
  四、念幾次主禱文那么久
  五、坐在長沙發(fā)上
  六、在鴨群中有一只鳳頭
  七、在雙人墓穴板前
  八、花費堅挺的貨幣,踏上童話般的旅途
  第二部
  九、這是些敏感的問題
  十、為什么扯無名指
  十一、用削尖的鉛筆
  十二、在中國地毯上譯本序
  第一部
  一、在界墻啄木鳥群中
  二、近乎蘇格蘭情調(diào)
  三、如同出自利貝曼之手
  四、念幾次主禱文那么久
  五、坐在長沙發(fā)上
  六、在鴨群中有一只鳳頭
  七、在雙人墓穴板前
  八、花費堅挺的貨幣,踏上童話般的旅途
  第二部
  九、這是些敏感的問題
  十、為什么扯無名指
  十一、用削尖的鉛筆
  十二、在中國地毯上
  十三、關(guān)于信仰價值的匯價
  十四、瑪爾塔的婚禮
  十五、新娘為什么哭泣
  第三部
  十六、到施特拉爾松去,繼續(xù)往前走
  十七、島上來客
  十八、踩水時
  十九、獨自在船上
  二十、交換位置
  二十一、劃船閑聊
  二十二、三個人在小船上
  二十三、歡樂!歡樂!
  第四部
  二十四、一座又一座橋梁
  二十五、面臨深淵
  二十六、一個有桌子的房間
  二十七、在托管局上班
  二十八、站到紀念碑前
  二十九、在紀念碑上對下面講話
  三十、不止一次謀殺
  三十一、弗呂奧夫太太那些植物
  三十二、尋找一個詞
  第五部
  三十三、一場虛驚
  三十四、受到輪流護理
  三十五、死者的遺骸
  三十六、各種不同的火災(zāi),或者說:誰玩的火?
  三十七、多少有點幸運一、在界墻啄木鳥群中
  我們檔案館的人都叫他馮提。可不是嘛,很多在路上遇到他的人都說:“喂,馮提呀,又收到從弗里德蘭德來的信啦?千金小姐怎么樣?不只是普倫茨勞貝格,而是到處都在傳梅特結(jié)婚的事情。馮提,這是怎么回事?”
  就連他那白日夜晚寸步不離的影子也叫道:“不,馮提!那是在為革命四處漂泊的前幾年,當(dāng)時您在暗淡的燈光下,給您的隧道文學(xué)社社友表演蘇格蘭民謠,一首敘事謠曲……”
  得承認,這聽起來是在胡扯,就像霍尼或者戈爾比一樣,可是在馮提那兒,就得如此。甚至就連他那結(jié)尾時用y的愿望,我們也得蓋上胡格諾教派的公章加以確認。
  從證件上看,他叫特奧·武特克,可是因為他出生在諾伊魯平,特別是因為他出生于1919年除夕的前一天,所以能夠找到足夠的材料,反映出一個窮愁潦倒者的艱辛。只是在很久之后,人們才在背地里談?wù)撍穆曌u,而且后來又建立了一座紀念碑。我們用馮提的話來講,把這座紀念碑叫做“坐式青銅制品”。
  不是考慮到死亡和墓碑,更確切地說,是受到整體形象的大型紀念碑的驅(qū)使。他當(dāng)孩子時經(jīng)常獨自一人,有時候拉著父親的手,站在這座紀念碑前。在這種情況下,年輕的武特克——不管是作為文科中學(xué)學(xué)生,也不管是穿著空軍藍的衣服——已經(jīng)對于死后在后代人記憶中的永世長存耳熟能詳,于是,這位上了年歲的武特克,這位自從為文化協(xié)會做巡回報告起就冠以“馮提”這一稱呼的武特克,便有了大量可以隨時引用的名言。所有的名言都很貼切,這使他在各種閑聊圈子里都能充當(dāng)發(fā)起人。
  他談到“我那非常有名的梨子敘事謠曲”,談到“我的格蕾特·明德和她的那次火災(zāi)”。他一再談到艾菲,而且把她稱作“空氣的女兒”。杜布斯拉卡·馮·施特希林和金灰色頭發(fā)的萊納·尼姆普奇,面似浮雕的瑪?shù)贍柕潞湍樕^于蒼白的施蒂娜,連同寡婦皮特爾科夫,有弱點的布里斯特,變得滑稽可笑的沙赫,森林管理員奧皮茨和體弱多病的采齊萊,他們都是他的人。他肯定不是眨眨眼睛,而是感受到的痛苦向我們訴說,他在1848年革命時當(dāng)藥劑師簡直是在服勞役。后來,他遇到的困境就是當(dāng)普魯士藝術(shù)科學(xué)院秘書——“我一直都極度虛弱,神經(jīng)衰弱”——以后又用同樣方式談到那場幾乎把他送到精神病院的危機。他就是他所說的那種人,而那些把他稱作馮提的人,只要他一閑聊起來,給勃蘭登堡省貴族的偉大和沒落披上噱頭十足的軼事外衣,他們都會把他的話當(dāng)真。
  就這樣,他使我們陰郁的下午很快就打發(fā)過去了。他還沒在來賓席上坐穩(wěn),就開始說了起來。他可是對什么都熟悉,他甚至能夠給他心血來潮時稱之為“我那些功勛卓著的痕跡清除者”的傳記作家的錯誤列個清單。而當(dāng)他感到滿有把握,可以成為我們的樣板時,他就會大聲叫喊:“真可笑,居然把我描繪成‘性格開朗,滿不在乎’的人!”
  他往往比我們——“勤奮的注腳奴隸”都強。他能夠把存放在我們那兒的來往信件,譬如說同女兒的來往信件,一字不漏、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摘引出來?磥恚谟篮愕臅徘檎{(diào)中繼續(xù)這種書信來往,這已成了他的一種樂趣?墒前亓謮傄徊鸪土⒓唇o由于神經(jīng)衰弱在喻爾茨山的塔勒療養(yǎng)的瑪爾塔·武特克寫了一封梅特式書信:“……當(dāng)這些不管怎么樣都可以說得上是意義重大的事件,在我看來毫無意義時,媽媽自然要淚流滿面。我寧可著眼于別有情趣的細節(jié),譬如說那些年輕小伙子。在這些年輕人中,有一些頗具異國情調(diào)的外國人。這些所謂的界墻啄食者或者界墻啄木鳥,正在從事毫無疑問、值得歡迎的事,他們在拆除這道數(shù)十公里長的‘家產(chǎn)’的工作。他們當(dāng)中,一部分人把這當(dāng)作破壞圣像的運動,一部分人則把它當(dāng)作零售活動。他們手持鎯頭和鑿子,開始清除這件全德意志的藝術(shù)品,使每個人——不愁沒有顧客——都得到自己的那份紀念品……”
  這里需要說明的是,我們會讓人稱馮提的特奧·武特克在何等落后的時代里復(fù)活。同樣情況也適用于他那日夜相伴的影子。其昔日經(jīng)歷以《塔爾霍維爾》的書名來到西方書市上的路德維希.霍夫塔勒,在上一世紀四十年代初采取行動,但他肯定沒有在他的傳記作者結(jié)束傳記的地方停止自己的實踐活動,而是自本世紀五十年代中期起,繼續(xù)從他那膨脹過度的記憶中獲得好處。這樣做,據(jù)說是由于有許多尚未了結(jié)的事件,馮提事件就是其中之一。
  霍夫塔勒就是如此。他在動物園火車站變賣白鐵制成的東部貨幣,使他能夠用西方貨幣邀請他的賓客,慶祝七十大壽:“不能讓這種事悄然無聲地就過去了,必須喝酒慶祝!
  “這真像是人們要向我表示最后敬意的一次彩排似的!
  馮提使他那些熟悉的老伙伴想起一種情況,想起那種由于《福斯報》的邀請出現(xiàn)的情況。斯特凡尼主編的一封信送到了家里?墒窃谝话倌昵八呀(jīng)當(dāng)即通過郵局無精打采地作出了反應(yīng):“只要有一個過得去的胃,每個人都可以活到七十歲!
  只是當(dāng)霍夫塔勒答應(yīng),不像當(dāng)初的《福斯報》那樣,讓柏林社交界的四百個上層人物濟濟一堂,而是把慶祝會的來賓控制在很小的范圍內(nèi),如果可能的話,甚至把這個范圍完完全全局限于年邁的老壽星和他那個在困境中救苦救難的人身上時,馮提才讓步:“雖說我寧肯蜷縮在我的沙發(fā)角里——即將七十周歲的人可以這樣做——但如果必須這樣做的話,那就只好作為特殊情況處理了!
  霍夫塔勒建議祝壽地點在馬特恩大街的“海鷗”藝術(shù)家俱樂部。然后他請他的客人考慮造船工人水堤旁那家討人喜歡的劇院餐館。沒有一家合適,就連城西那家“肯平斯基”酒店也不中馮提的意!拔已矍,”他說,“浮現(xiàn)出某種蘇格蘭情調(diào)的東西,倒不一定是風(fēng)笛,不過肯定是接近蘇格蘭情調(diào)的……”
  我們這些留在檔案館里的注腳奴隸告誡自己,別匆匆忙忙地為七十周歲送行,而是去做關(guān)于那次散步的報告。這個報告會在十二月中旬已經(jīng)舉行。它在過了好一陣之后,提供機會去商討即將來臨的生日,籌劃祝壽事宜。
  在一個嚴寒的冬天,在一個從現(xiàn)在起不再分裂的城市上空,被蔚藍色的天幕籠罩著的日子里,在12月17日,也就是迄今為止的執(zhí)政黨在迪納莫大廳舉行會議,以便用新的名字喬裝打扮一番那一天,在一個使老老少少都大為振奮的星期天,就連他們也沿著奧托·格羅提渥街角,沿著萊比錫大街堅定不移地走進鏡頭:在寬肩矮個的旁邊是又長又瘦的高個。用深色氈子和灰色混紡毛料做成的帽子和大衣的輪廓融合成一個越來越大的整體。成雙成對相互接近的趨勢,看來是不可阻擋的。他們已經(jīng)走過政府各部大樓,說得更準(zhǔn)確些,是走過這棟大樓的北面。時而是高個子打手勢,時而是矮個子打手勢。然后,兩人又意味深長地把從肥大的袖子里露出來的手拉在一起,這一個在邁著大步,那一個在急速小跑。他們呼出的氣形成團團白霧,然后又煙消云散。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后地走著,但是他們?nèi)匀幌嗷ソY(jié)合,成為一體。因為這一對搭檔步調(diào)不一致,看起來,就好像是兩個好動的剪影在動來動去。這部無聲影片在通往波茨坦廣場的方向上演。在那里,當(dāng)作邊界的界墻已經(jīng)有一條街那么寬的地方被拆毀,向汽車行駛的各個方向敞開著;可是因為經(jīng)常堵車,這條通道只好讓車輛放慢速度,從城市的這一半通向城市的另一半,在兩個世界之間,從柏林通向柏林。
  他們穿過一個荒涼幾十年之久的無人區(qū),這個地區(qū)如今作為大片大片的土地在渴望找到主人。已經(jīng)有了第一批一個比一個更勝一籌的規(guī)劃,已經(jīng)出現(xiàn)建筑熱,土地價格已經(jīng)上揚。
  馮提喜歡這樣的散步,尤其是因為最近西方給他提供了動物園作為活動場地,F(xiàn)在才看到他的散步拐杖。關(guān)于這位不拿手杖、卻提著脹鼓鼓的公文包的霍夫塔勒,大家都知道,他除了暖水瓶和面包盒之外,任何時候都隨身帶著一把一按鈕就可以撐到正常寬度的小雨傘。
  這道界墻在幾乎不再設(shè)防的情況下,在出入口的兩側(cè)提供種種方便。在猶豫片刻之后,他們決定往右邊,往勃蘭登堡門的方向走去。金屬碰到石頭上——從遠處,他們就已經(jīng)聽到了響亮的“啄食”聲。在低于零度的氣溫下,這樣一種嘈雜聲傳得特別遠。
  界墻啄木鳥們或站或跪,密密麻麻,一個挨著一個。他們分組干活,相互輪換。有幾個人怕冷,戴著手套。他們用鎯頭和鑿子,有時往往只用鋪路石塊和螺絲刀來啃這道胸墻。這道墻的西側(cè)在它建起后的最后幾年中,被一些隱姓埋名的藝術(shù)家用顯眼的顏色和輪廓分明的線條改造成了藝術(shù)品。這件藝術(shù)品不乏象征意義,道出不少名言,它在吶喊,在控訴,它在昨天還有現(xiàn)實意義。
  在這些地方,界墻看起來已經(jīng)百孔千瘡,露出它的“內(nèi)臟”——鋼筋水泥里的鋼筋,這些鋼筋很快就會生銹。有若干公里長,直到前不久還在延長的壁畫面積很大,如今成了可以送進博物館的碎片,成了一些手掌大小的混凝土塊,在極小的碎塊上顯現(xiàn)出怪誕的繪畫——釋放出來的想象力和凝固的抗議暗號。
  所有這一切都值得紀念。在離錘子敲擊之處不遠的地方,在可以說是從西部開始進行拆毀的第二代人中,已經(jīng)做起生意來了。分量不輕的碎塊和小塊碎片放在攤開的布或者報紙上。一些商人在出售三至五塊碎片,沒有一塊比馬克硬幣大,都裝在透明袋子里。人們可以耐著性子,用驚奇的目光,觀察界墻繪畫被炸掉的大致情況,譬如說可以觀察額上有一只眼睛的怪物的頭或者一只有七個指頭的手。陳列品都標(biāo)有價格,盡管如此,仍然可以找到買主,更何況一份注明日期的商品產(chǎn)地證明書——“柏林墻原件”——賦予了它們以紀念品的美名。
  對任何東西部都要評論一番的馮提大聲說道:“碎片比整塊好!”由于他只拿得出東德的錢來,一個看來已經(jīng)賺夠了錢的年輕商人就送給了他三塊十芬尼大小的碎片,它們的顏色留下的痕跡——這一塊是黑色配上黃色,另一塊是紅里透藍,第三塊是三種綠——肯定會被視為珍寶:“這兒,大爺,只優(yōu)惠東邊來的顧客,再說,今天是星期天!
  開始時,他那白夜相伴的影子并不想觀看這種雖說是秘密的,但在界墻兩邊卻需要有耐心進行的民間娛樂活動。馮提必須牽著他的袖子。他拉著他的同伴從那些有畫的墻邊一米一米地走過。不行,霍夫塔勒不喜歡這種玩意兒。這種界墻藝術(shù)不合他的胃口,可是他又不得不觀看這些往往已經(jīng)使他作嘔的東西!皝y七八糟!”他叫道!昂喼笔莵y七八糟!”
  他們來到一個變得狹窄,由于鼓起一塊而抬高了的混凝土平板地上,從這兒可以眺望東部,因為前不久從這個劃定邊界的建筑物頂部打開了一個很大的缺口。這時,他們停下腳步,通過敞開的楔子往外瞧。從楔子那鋸齒狀的邊緣露出一些有的被扭彎、有的被鋸掉的鋼筋來。他們看著安全地帶、警犬巡邏設(shè)施、遼闊的射擊區(qū),目光越過死亡地帶,望著嘹望塔。
  馮提通過擴大了的缺口,在齊胸高的地方,從那邊往這里看,看得見肩膀以上的地方:霍夫塔勒站在他身旁,兩個人都戴著帽子。如果說,出于東部安全的需要,還有一名邊防軍在警戒的話,那他也許會在兩張照片中,把一張經(jīng)鑒定機關(guān)鑒定的照片射穿。
  他們通過被敲擊過的楔子,沉默了好一會兒,可是每個人都在回想著各自的經(jīng)歷,而且都沒有流露出來;舴蛩战K于開口了:“盡管我們最遲也是自‘人造地球衛(wèi)星’事件以來就已經(jīng)預(yù)言過這次拆毀行動,這還是使我感到傷心。當(dāng)時預(yù)言,有朝一日有人能夠看到我們有關(guān)這次國家制度崩潰的報道。這種事當(dāng)時沒人注意到。沒有一位領(lǐng)導(dǎo)同志感興趣。我了解這種情況:在晚期裝聾作啞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霍夫塔勒通過界墻缺口,在低聲耳語般地,而不是高聲大叫地傾訴他那職務(wù)上的憂慮。突然,他哧哧地笑了起來。一種長期受到壓抑,現(xiàn)在積存得過多的哧哧大笑使他全身發(fā)抖。而那位不得不把自己的耳朵湊到低聲耳語者跟前的馮提聽到的是:“本來就很可笑。這是政權(quán)疲勞的典型事件。什么事情都不去抓。可是人們一定想知道,是誰拉開了這道門閂。那么,是誰在沙波夫斯基同志考卷下面放了這張作弊時夾帶的小紙條呢?誰允許他廣播通知?逐字逐句地宣揚……‘從今天起……’喂,馮提,誰會想到‘芝麻,開門吧’這句開門咒?誰會想到呢?毫不奇怪,自從11月9日幾萬人,我是說,幾十萬人步行著,乘著他們的特拉比來到這兒,當(dāng)時西方就驚訝得目瞪口呆。簡直是萬分驚異……發(fā)狂似地高聲大叫著……發(fā)狂!不過,情況就是如此,因為人們多少年來都在悲嘆:‘界墻必須拆除……’嘿,武特克,誰說過‘沒關(guān)系,就把我們吞掉吧’這句話,誰終于開竅了?”
  這位一直歪著腦袋,默默不語的馮提并不想猜來猜去。他寧愿順便就提出一個反問:“當(dāng)時,在這里各家各戶都關(guān)門閉戶,走上街頭時,您到底呆在哪兒了?”
  他們就像裝在鏡框里一樣,一直站在齊胸和齊肩高的缺口里,真像一張雙人照。因為兩人都樂于遵守熟悉的詢問程序,所以我們就假定,馮提事先就知道,霍夫塔勒在冗長乏味的舉例之后要說什么!坝捎诜锤锩(dāng)時只有依靠蘇聯(lián)……接踵而來的便是政治上的清洗……”他歷數(shù)那些業(yè)已放棄的安全措施,談到種種失望。他對社會制度方面的缺陷深感惋惜。他終身難忘6月17日:“我遭到貶謫,在國家檔案館里坐冷板凳,意志消沉,郁郁寡歡。因此,我不得不離開這個工農(nóng)國家。不過,這并非原則性的思想危機。不,塔爾霍維爾并未完蛋,只不過是改變了方向而已,他在那邊很有用場。很可惜我的傳記作者不相信這種事,他對西方流行的自由評價有誤,看到我這個沒有出路的人,就瞎說我想去死,好像我們這樣的人就會完蛋似的。馮提,我們是不會完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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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闊的原野的作者是格拉斯,刁承俊,全書語言優(yōu)美,行文流暢,內(nèi)容豐富生動引人入勝。為表示對作者的支持,建議在閱讀電子書的同時,購買紙質(zh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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