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年輕女郎在倫敦城內(nèi)合租一套公寓。第一個是冷靜而能干的私人秘書；第二個在藝術(shù)圈里混事。第三個女郎在早餐時出現(xiàn)了，當(dāng)赫爾克里·波洛享用著奶油蛋卷和巧克力時，她沖進(jìn)來告訴他，自己是個殺人兇手——轉(zhuǎn)而又消失不見了。
波洛后來一步步探悉圍繞這神秘的第三個女郎的種種傳聞——她的家庭內(nèi)幕，以及她的失蹤，等等。然而，在偉大的偵探宣布這第三個女郎是否有罪，抑或是否精神錯亂之前，他需要提供強(qiáng)有力的證據(jù)……
作者簡介：
阿加莎·克里斯蒂被譽(yù)為舉世公認(rèn)的偵探推理小說女王。她的著作英文版銷售量逾10億冊，而且還被譯成百余種文字，銷售量亦逾10億冊。她一生創(chuàng)作了80部偵探小說和短篇故事集，19部劇本，以及6部以瑪麗·維斯特麥考特的筆名出版的小說。著作數(shù)量之豐僅次于莎士比亞。阿加莎第一章
赫爾克里·波洛坐在早餐桌前。他右手攥著一杯熱騰騰的巧克力飲料。他喜好甜食。這會兒就著奶油蛋卷吃得津津有味，奶油蛋卷配熱巧克力飲料最相宜不過。他愜意地點點頭。這是從一家丹麥蛋糕店買來的，他一路嘗過四家店鋪，比起邊上那家所謂法式點心店，這味道絕對要好，那家法式店簡直是在蒙人。
口腹之欲算是滿足了，他胃里相當(dāng)舒泰，心境也相當(dāng)平和，也許有點兒過于泰然自若。他剛剛完成了一部分析那些大牌偵探小說家的力作。他破天荒地對埃德加·愛倫·坡提出尖銳批評，他認(rèn)為在威爾基·科林斯的傳奇敘事中缺少手法與條理，他把兩位藉藉無名的美國作家捧上了天；他多方出擊，不拘一格，該褒揚(yáng)的就給予褒揚(yáng)，可挑剔的就橫挑鼻子豎挑眼。他從頭到尾讀了出版社的校樣，除了一大堆難以置信的排印差錯，大體上還是蠻不錯的。這番文字上的成就讓他頗為心滿意足。做這項工作須得閱讀大量書籍，他倒是喜歡這樣，他還喜歡哼的一聲把自己不喜歡的什么書扔到地板那頭去（雖說總得起身去把它撿起來，穩(wěn)穩(wěn)地塞進(jìn)字紙簍里），當(dāng)然他更喜歡的是偶爾遇到一部心儀的珍本，那就該讓他樂暈了。
現(xiàn)在呢？他已經(jīng)享受了工作之余的消遣，在一番辛勤的智力勞動之后，這是必不可少的�？墒侨丝偛荒苡肋h(yuǎn)松弛著呀，總得接著去做下一樁事情。不幸的是，他不知道接下來要做的是什么。繼續(xù)從事文學(xué)方面的某種研究？算了吧。做過了，做得不錯，然后就撇在一邊。這是他的座右銘。真實的情況是，他是閑得無聊了。他曾如此沉湎于緊張而活躍的智力勞動——說實在的，他也做得太過份了點，這讓他養(yǎng)成了一個壞習(xí)慣，因而此刻已是坐立不安……
真?zhèn)X筋！他晃晃腦袋，又啜了一口熱巧克力。
門開了，他那訓(xùn)練有素的仆人喬治進(jìn)來了。他順從的舉止中還帶著一點歉意，咳了一聲含糊地開口，“嗯——”他停頓一下，“嗯——一位年輕女士要求見你�！�
波洛瞧著他，驚訝中帶著些許慍意。
“現(xiàn)在不是會客時間�！彼�(zé)怪地說。
“是啊，先生�！眴讨雾槕�(yīng)道。
主仆兩人互相對視著，有時他們彼此的交流會有些障礙。不過，主人倘是有某種語調(diào)變化，旁敲側(cè)擊地啟發(fā)一下，或是選擇某個恰當(dāng)?shù)脑~語，喬治就能明白過來。如果問題提得恰當(dāng)，他就能給出恰當(dāng)?shù)幕貞?yīng)。波洛考慮著眼下這情勢什么問題才算恰當(dāng)。
“她長得漂亮嗎，那年輕女士？”他試問道。
“以我的眼光——不漂亮，先生，但感覺這東西很難說。”
波洛思量著他的答復(fù)。他記得喬治在說“年輕女士”這個詞之前有一個小小的停頓。喬治是一個機(jī)靈的觀察者。他無法確定來訪者的身份地位，所以給了她一個含糊而得體的稱謂。
“那么，在你看來，與其說她是一位年輕人，不如說是一位年輕女士？”
“我想是的，先生，盡管這會兒真的很難確定�！眴讨握Z氣里帶著真誠的遺憾。
“她說沒說要見我的原因？”
“她說——”喬治不太情愿地囁嚅著，帶著幾分歉意解釋道，“她說自己也許犯下了一樁謀殺罪，要來向你咨詢。”
赫爾克里·波洛瞪大了眼睛，眉毛也揚(yáng)了起來�！耙苍S犯下？難道她自己不知道？”
“她是這么說的，先生。”
“不像樣的說法，不過也許有點意思�！辈逭f。
“也許——也許只是個玩笑，先生�！眴讨我苫蟮卣f。
“我想，任何可能性都存在。”波洛承認(rèn)，“可你簡直不能相信——”他舉起了杯子�！拔宸昼姾髱齺硪娢�。”
“好的，先生�！眴讨瓮讼铝恕�
波洛喝光巧克力飲料，撂下杯子，站起來。他走到壁爐邊，對著壁爐架上方的鏡子仔細(xì)地梳理了一下胡須。不錯。他坐回到椅子上，等著客人到來。他不知道究竟在期待著什么……
他也許希望來訪者稍許有些接近自己心目中的女性魅力標(biāo)準(zhǔn)，“憂郁美人”這個用濫了的詞兒驀然躍人自己嚙海。喬治把女客人領(lǐng)進(jìn)來時他失望了，暗自搖搖頭嘆了口氣。說不上美——也看不出有什么憂郁，說真的倒是有些迷惘有些困惑。
“唉！”波洛反感地想�！斑@些女孩子！難道她們不會稍微花點力氣把自己收拾得像個樣兒？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化個妝，穿得漂亮些，找個好點的發(fā)型師把頭發(fā)做一下，也許她會變得讓人看得過眼。可現(xiàn)在你瞧！”
來客是一位大約二十掛零的女孩。一頭長發(fā)，說不上什么顏色，凌亂地披散在肩上。一雙藍(lán)綠色大眼睛，表露著空虛的神情。衣著也許正是她這一代人的特色。腳下是黑色高統(tǒng)皮靴，那雙白色網(wǎng)格羊毛襪子很難說干不干凈，配一條短裙，上身披一件長而寬大的厚羊毛外套。像波洛那一代人，不管是誰，瞧見這模樣的姑娘，惟一的沖動就是趕快把她扔進(jìn)澡盆里。他走在街上時常會有這種沖動，成百上千的女孩就像眼前這姑娘一個模樣，看上去都是一副臟樣。不過——這說法應(yīng)該倒過來——眼前這一個看上去卻像是剛從河里撈上來似的。這種女孩子，他反應(yīng)過來了，也許并不是真的很臟。她們只是煞費苦心地要把自己搞成這副臟兮兮的模樣。
他站起身，以通常彬彬有禮的姿勢和她握了手，給她拽過一把椅子。
“你想見我，小姐？坐下吧，請吧�！�
“噢！”這女孩發(fā)出一聲像是被掐住喉嚨的叫聲。她瞪著他。
“怎么？”波洛問。
她遲疑著�！拔蚁�，我還是——我還是站著吧�！蹦请p大眼睛仍在疑惑地瞪著他。
“隨你的便�！辈遄铝�，看著她，等著她開口。這女孩挪動一下腳掌，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腳，目光從腳下往上挪，又挪到波洛身上。
“你——你是赫爾克里·波洛？”
“正是。我能在哪方面為你效勞？”
“嗯，這個，這相當(dāng)困難，我的意思是——”
波洛覺得她也許需要什么幫助。他旁敲側(cè)擊地提示道，“我的男仆說你想見我，因為你覺得自己‘也許犯了一樁謀殺罪’。我說得對嗎？”
女孩點點頭�！皼]錯�！�
“可是這種事情肯定不允許有什么不確定因素。你肯定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犯了謀殺罪�！�
“唔，我不知道怎么表達(dá)。我的意思是——”
“過來吧，”波洛溫和地說，“坐下，放松，告訴我怎么回事�！�
“我不想——噢，見鬼，我不知道怎么——你瞧，這事兒真的非常困難。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改變主意了。我不想表現(xiàn)得太無禮，可是——唔，我想我還是走的好�！�
“過來呀，拿出點勇氣來�！�
“不，我不能。我原以為我可以來這兒——來這兒問你，向你求教我該怎么辦——可我不能，你瞧。這事情太困難了，從——”
“從什么？”
“我實在太抱歉了，我真的不想對你無禮，可是——”
她長嘆一口氣，看著波洛，然后挪開目光，突然進(jìn)出一句，“你太老了。沒人跟我說過你有這么老。我真的不想對你無禮，可是——事情就是這樣。你太老了。我真的非常抱歉�！�
她突然轉(zhuǎn)身沖出了屋子，就像一只燈光里受驚的蛾子。
波洛張著嘴，聽見前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
他陡然脫口而出：“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第二章
1
電話鈴響了。
赫爾克里·波洛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尖利的鈴聲固執(zhí)地響著。
喬治走進(jìn)房間，向電話機(jī)走去，一邊轉(zhuǎn)向波洛詢問似的瞟了他一眼。
波洛做了個手勢。
“讓它去�！彼f。
喬治順從地離開了房間。電話鈴繼續(xù)響著，撩起一股尖銳而忿忿不平的噪聲。突然停止了。過了一兩分鐘，又響了起來。
“唉，天吶！這一定是個女人——毫無疑問是女人�！�
他嘆了口氣，起身走到電話機(jī)旁。
他摘下聽筒。“喂！”
“你是——是波洛先生嗎？”
“就是我本人�！�
“我是奧立佛太太——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一樣啊，我一下子幾乎沒聽出來。”
“你好，太太——我想你一切都好？”
“噢，我還好�！卑⒗飦喍∧取W立佛太太帶著一如既往的歡悅口音說。她是一位著名的偵探小說家，赫爾克里·波洛和她交情不錯。
“現(xiàn)在打電話給你似乎太早了，可我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什么事？”
“是我們偵探小說家俱樂部年度聚餐的事兒，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夠作為今年的客座演講人出席我們的餐會。如果你能答應(yīng)下來那就太感激了。”
“什么時候？”
“下個月——二十三日�！�
聽筒里一聲沉重的嘆息。
“唉，我太老了�！�
“太老了？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根本一點兒都不老�！�
“真的嗎？”
“當(dāng)然啦。你來一定會有上佳表現(xiàn)。你可以給我們講許多涉及真實罪案的有趣故事�！�
“誰會愿意聽呢？”
“每個人都愿意聽的。他們——波洛先生，有什么不對勁的事兒嗎？出什么事了？你似乎有些心煩意亂。”
“是的，我很煩心。我感覺有點受傷一一呃，這個，沒什么�！�
“告訴我怎么回事�！�
“何必小題大作呢？”
“為什么不呢？你最好過來把事情原委告訴我。什么時候過來？今天下午吧。過來和我一起喝下午茶�！�
“下午茶，我不喝�！�
“那你過來喝杯咖啡�！�
“一般這時候我不喝咖啡�！�
“那么巧克力？上面澆一層摜奶油？或者來一杯甜大麥茶。你不是喜歡甜大麥茶嗎？要不就來杯檸檬茶，還是橘子汁？或者，如果你喜歡無咖啡因的咖啡——”
“哦，這樣吧，不，別這樣！太受不了�！�
“還有你最喜歡的那種糖漿，我知道的。我食品柜里還有半瓶里貝納�！�
“什么里貝納？”
“黑醋栗汁糖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