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查德受其好友,倫敦大學化學研究員馬爾納斯的邀請,只身前往康沃爾郡度假,住在其位于海岸附近荒野中的一所古老房子里。 在遠方的電話勸誘下,瑞查德喝下了馬爾納斯正在進行試驗的時間旅行藥水。瑞查德驚奇地發(fā)現盡管仍置身于房中,卻是來到了此地的14世紀時間段里,目睹了歷史上沒有記載的神奇事件的發(fā)生。藥水的影響減弱后瑞查德得以重返現實,卻已瘋狂上癮。 瑞查德無法抗拒往返時間的強大誘惑,他一次次地前往探訪那個遠古的時代,進入了早期康沃爾一帶莊園領主和他們的女人們的生活之中…… 隨著瑞查德的妻子及繼子的到來,他的時間旅行變得障礙重重。他無法逃避地迷上了過去時代中的那位美人——被困于沒有愛情的婚姻中,后又失去情人的愛鷗妲。然而,瑞查德既無法干預愛鷗妲的人生,又面臨馬爾納斯慘死帶來的打擊…… 作者簡介: 達芙妮·杜穆里埃,二十世紀英國著名女作家。出身書香門第、藝術世家。祖父喬治·杜穆里埃是英國著名的藝術家和小說家,父親杰拉德·杜穆里埃是英國著名表演藝術家和劇院經理。1931年出版了她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可愛的精神》。1938年的成名作《蝴蝶夢》為她帶來了國際聲譽,使其躋身于當代最有影響的世界級作家之列。1969年被授予大英帝國貴婦勛章。她厭惡都市生活,長期避居英國西南部大西洋沿岸的康沃爾郡,創(chuàng)作的一系列極富魅力的長篇小說多以此地為背景。其作人物刻畫細膩,情節(jié)曲折,氣氛神秘,帶有宿命色彩。英國小說家中,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像杜穆里埃這樣打破通俗小說與純文學的界限,讓自己的作品同時滿足這兩種文學的共同要求。 ——M.福斯特 杜穆里埃是二十世紀最受誤讀,同時也是最為迷人的小說家之一。 ——薩利·布爾曼(《蝴蝶夢》續(xù)作《麗貝卡的故事》作者) 《移魂屋》是杜穆里埃的力作……她創(chuàng)造了具有現實感的人物;而她筆下的“過去”時代是如此傳神,她的“時建棱”是如此栩栩如生,以至令人不禁躍躍欲試。 ——《紐約時報》第一章 一開始我注意到的是澄澈的空氣,然后才是那片土地上鮮明的綠意。柔和的氣息完全沒有蹤跡。遠山并沒有融入天際,卻像巖石般突兀地矗立出來,它們那么靠近我,仿佛伸手可及,這種迫近感給我?guī)硪环N驚訝的震懾,就像一個孩子第一次通過望遠鏡看到世界時一樣。我周遭的每一樣事物都帶著同樣剛強的質地,那些青草的葉片變成片片刀片一般,從比我熟悉的土地更加年輕、粗糙的土壤中生長出來。 我期待著——如果我期待著什么的話——一種轉變:一種狀態(tài)良好的平靜感覺,帶著微醺的夢,讓我身邊的一切變得霧蒙蒙,不真切起來;這不僅僅是種強烈的影響力,而是一個無論在夢中還是醒著的時候比過去都更為鮮明的現實存在。現在所有的感覺都被增強了,我的感官的每個部分都獨立地運作著:視力、聽力、嗅覺——在某種程度上,都被強化了。 但是除了觸覺外,我不能感受到腳下的土地。馬爾納斯告誡過我這一點。他說:“當你的身體和沒有生命的物體碰觸的時候,你會沒有一點知覺。你可以行走、站立、坐下,和他們擦身而過,但是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別擔心,你可以不帶知覺行走本身就是一半奇跡了! 我當然是把這些話當作玩笑在聽,當成是慫恿我參加試驗的誘惑之一,F在證明他是對的。我開始往前走,這種感覺讓我興奮無比,因為我好像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前行,感覺不到與地面的接觸。 我開始走下山,向海邊而行,穿過了一片因反射了太陽的光芒而閃現著銀色,有著像刀片般邊緣葉片的青草地。天空,一會兒之前在我眼中還顯蕭瑟的天空現在萬里無云,呈現出一片極致歡愉的藍。我想起潮剛剛已經退了,露出了大片平緩的沙地,一排排的洗澡小屋就好像嘴里的假牙,為這一片遼闊的金黃色區(qū)域添上了一片堅實的背景。但是現在這一切都不見了。一起消失的還有沿路那一排排的房子、碼頭,還有處在同一水平面的煙囪、屋頂和房舍——圣·奧斯特爾市如同包圍海灘邊鄉(xiāng)鎮(zhèn)地區(qū)的龐大觸角。除了灌木叢、草地還有看上去十分迫近的遠山之外,一切都消失了;大海在我的眼前流入海灣,覆蓋了整片的沙地,就好像一個海浪掃過了整片土地,一口將它吞噬。在西北方,懸崖俯瞰人海,越向下便變得越窄,形成了一個入海的河口灣,海水不停地沿著陸地的弧度向里涌入,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 當我走到懸崖邊上,往下看那些原本應該存在的公路,還有波勒密爾山腳下的客棧、咖啡屋以及濟貧院原本所在之處時,我發(fā)現海水也涌進了這里,形成了一條切人東面山谷的小溪流。公路和房舍都不見了,只是在小溪流兩旁的陸地之間留下了一低洼處。這里的溝渠在泥沙岸之間窄窄的延伸著,在低潮的時候,海水會逐漸退去,留下一片沼澤般的可以蹬過的小渠,如果不能以腳涉水而過的話,騎馬也還能做到。我走下了山,在小溪流前站住,試著在我的腦海中搜尋我所知的那條公路的準確位置。但是原先建立的方向感已經消失了:除了土地、山谷和群山之外,沒有東西可以作為向導。 狹窄的溝渠里的海水在沙地上翻出了輕快而澄藍的漣漪,泛出帶著浮渣的泡沫。這些泡沫涌出,擴散,消失,所有那些尋常的陳舊的廢棄物隨著海潮漂流,水中有像女孩子長發(fā)般的黑色水草,有羽毛、樹枝,還有一些秋風掃落的東西。天色灰蒙,萬物蕭瑟,我知道在我原本所處的時間正值盛夏,但是現在我的周圍都是接近冬季的明朗日光。當然,下午早些時候在西方閃耀著的熾熱太陽,在夜晚的云抵達之前,會將整片天空染成深紅色。 首先映入眼簾的活物是逐浪的海鷗,在溪流上蜻蜓點水般掠過的涉水禽類。在與地平線形成鮮明對比的對面遠山上的高處,一群牛正在按著他們的固定路線耕著地。我閉上了眼睛,再睜開。這群牛消失在它們耕耘過的土地的前方。但是那片海鷗形成的云以蘇醒的尖叫聲告訴我,它們是活生生的存在,而不是一個臆造的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讓它充滿了我的肺。僅僅呼吸本身就是一種快樂的經驗,且從來沒有被體驗過,這帶來了一種我從未體驗過的某種魔力。無法分析自己的思想,無法用理性來解釋我所看到的一切:在某個觀察新世界的視角及其伴生的歡愉里,還伴著一種強烈的,想一探究竟的感覺。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我可能在那兒站了很長時間,帶著狂喜,愿意就這般徘徊于陸地和天空之間,遠離我所知道或者我所著意的生活;但當我回過頭的時候,卻發(fā)現自己并非獨自一人。馬蹄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那匹小矮馬一定像我一樣走過了這片地方——現在它踩在礫石上,馬蹄鐵敲在石頭上的叮當聲傳到我耳際的時候,猛地帶來了一陣驚恐,我可以聞到馬肉溫暖的氣息,汗涔而結實。 我受到了驚嚇,本能地后退了,騎馬人直直地向我馳來,仿佛我并不存在。他在水邊察看了一下他的馬兒,向海的方向望去,目測著海潮的高度。我現在突然第一次感受到興奮之外的恐懼感,因為此人并非幻影,而是真實的存在。馬蹬內的腳,韁繩上的手,對曾經處于安穩(wěn)狀態(tài)的我來說,都是近距離的威脅。我并不害怕被撞倒:讓我突然感到一陣恐懼的是相遇本身,以及橫亙在他的時代和我的時代之間的好幾個世紀。他從海上收回了凝望的目光,向我直視而來。當然他看見我了,可是我是否也從這雙深邃的眼眸里讀出了似曾相識的暗示?他笑了,拍了拍馬兒的頸部,突然用腳后跟踢了一下馬腹,催馬涉過低洼處,越過窄渠,到達渠的對面。 他沒有看見我,他不能看到我;他在另外一個時代。那么為什么他在馬鞍里的腳突然間動了一下,為什么他轉過身,越過他的肩頭朝我站立的地方看了看?這是一種挑釁!叭绻心懙脑捑透疫^來!”——帶著強迫的,陌生的語氣。我心里掂量了一下河流淺水處的深度,水深到馬兒的踝關節(jié)處,我顧不上弄濕自己,跟著他扎進了水里,當我到達對岸的時候,發(fā)現自己的鞋并沒有濕。 騎馬人向山上走去,我跟著他。他選了一條十分泥濘陡峭的路,路過高地時,他向左突然急轉。我欣然想起,這里的道路和我所處的時代完全相同——我在那天早上剛剛走過這條路。但是到了這里,所有的類似之處都消失了,因為和我所處的時代不同,這里的道路旁沒有樹籬笆圍著,可耕地散開在左右四周,因為刮風的緣故,地變得很貧瘠,路途上還出現了一片片的灌木叢林和一團團的荊豆。我們漸漸和牛群比肩而行,這是我第一次看清了趕牛人的模樣,瘦小,帶著兜帽,躬身在一只沉重的木犁上。他舉起了一只手和騎馬人打招呼,嘴里叫嚷著什么,繼續(xù)緩慢地向前走。海鷗在他的頭頂尖叫、盤旋。 一個人向另一個人打招呼,看上去顯得很自然。我在淺灘邊初見騎馬人時所感受到的震驚,現在變成了贊嘆,變成了能夠接受。我回想起孩提時代在法國的旅行,我在臥車里過了一夜,早上打開窗,看窗外飛馳而過的異域的田野、村莊、小鎮(zhèn),像趕牛人一樣向大地俯身的耕田人。我發(fā)出過孩子氣的疑問:“他們是真的像我一樣有活力,還是裝成那樣的?” 現在我感到驚訝的理由,比那時候多得多。我望著我的騎馬人和他的小矮馬,在伸手可及,氣息可聞的范圍里移動著。兩個人都呼出了濃重的氣味,如現實中一般真實。小矮馬馬腹兩側汗水的痕跡,毛茸茸的鬃毛,馬嚼子口邊的泡沫。騎馬人的腳穿著襪子,腳上的寬膝蓋,皮質短上衣在腰口處繡著一圈蕾絲邊,他在馬鞍上的動作,韁繩上的雙手,還有那張臉,下顎很寬,紅潤,留著齊耳的黑色頭發(fā)——這就是現實的一切,相形之下,我倒像是一個外來的東西。 我想伸出手去,放在小矮馬的身體兩側,但是我想起了馬爾納斯的警告:“如果你遇到了一個從遠古時代來的人,千萬不要去碰觸他,沒有生命的物體不要緊,但是如果你與活物的肉體碰在一起,那么某種關聯性就被切斷了,你會感到被猛地非常不舒服地推了一下。我嘗試過,所以我知道。” 這條道路穿過了整片耕地,開始變得坑坑洼洼,現在一片完全變了樣的風景展現在我的眼前。塔瓦德斯村和我?guī)讉小時前看到的樣子已經完全不同。以教堂為中心,向北方和西方兩個方向延伸的呈線鋸狀分布的房舍已經蕩然無存:現在這里出現了一個村莊,就像被小孩子用方塊拼起來的一樣,和我小時候在臥室的地上玩的玩具農場很像。小小的住處,茅草的屋頂,一整排圍著一片蔓延出去的綠地,綠草地上有豬、鵝、雞,兩三匹歡跳的馬兒,還有那些徘徊的狗兒。炊煙從這些簡陋的房舍升起,但并不是從煙囪里,而是從房頂上的洞里。優(yōu)雅與和諧再一次占了主導地位,因為在這片聚居地的下方有一處教堂,但不是我?guī)讉小時前所見的那一所。這所教堂更為小巧,周圍也沒有塔,一排低矮綿長的石頭建筑成為它的組成部分。整座教堂都被石墻圍住了。石墻里面是果園、園圃、附屬建筑物、一片矮杯。矮林下面的土地斜斜地傾向山谷,在山谷的上方,大海伸出了長長的手臂。 我本該站在那里駐足凝望,因為這片風景美麗而又簡約,但是我的騎馬人繼續(xù)前行,跟著他走的沖動讓我緊隨不舍。這條道路漸漸通到了綠地,小村落的生活展現在我的四周;綠地轉角旁的水井邊有三三兩兩聚著的婦人,她們的長襯衣高束在腰間,頭上戴著遮到下巴的布,只露出眼睛和鼻子。騎馬人的到來引起了一陣騷動。狗兒開始吠叫,越來越多的婦人出現在水井旁。從近處細看,這些婦人的人數比茅舍的數目稍多些。綠地間回蕩著往復的叫喊聲,除了在發(fā)輔音的時候發(fā)生粗魯的碰撞,這些聲音與我明辨無誤的康沃爾喉音無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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