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懷抱著母親留給自己的婚紗,和U君來到了教堂。兩人正欲舉行婚禮之時,U君才發(fā)現(xiàn)婚戒落在了家中,急忙趕回去取。在教堂焦急等待的祥子,卻等來了U君遭遇車禍的噩耗。她趕往醫(yī)院,卻被身份不明者劫持,慘遭凌辱。 。站氐浇烫,發(fā)現(xiàn)祥子已無蹤影,只有兩名自稱是祥子未婚夫的男子。難道祥子腳踏三只船? 作者簡介: 黑田研二,推理作家,1969年出生于日本三重縣桑名市。2000年以《婚紗》獲得第十六屆梅菲斯特獎,之后出版《人體偵探》《古怪的索賠者》《竹節(jié)蟲之戀》等十余部推理作品。曾與二階堂黎人共同創(chuàng)作《殺手X》等本格推理小說,還致力于本格推理漫畫《逆轉(zhuǎn)裁判》的創(chuàng)作。擅于將大手筆與細膩手法熔于一爐,經(jīng)常嘗試新的挑戰(zhàn),給讀者帶來新的推理體驗。這部作品在邏輯和詭異上別出心裁,讀后令人拍案叫絕! ——東野圭吾1 從陽臺望去,那些粗大的櫻花樹呈現(xiàn)出半開的狀態(tài)。晚飯時分,本想就此隨便聊聊。還有,電視綜藝節(jié)目上說,前些日子剛上映了一部香港電影,尤其受年輕情侶追捧。我想下周約他一起去看看。 可是,他一開口,我的這些想法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嫁給我吧! 我把快到嘴邊的意大利面重新放回盤子里,緩緩抬起頭來。他臉頰微微泛紅,笑容中帶著些許忐忑。 “差不多也該考慮結(jié)婚了吧! 瞬間,我大腦一片空白,都不知道U君在說什么。 通心粉味道不錯呀,怎么做的?不好意思,能不能換個頻道,我想看看棒球比賽的結(jié)果…… U君平常講這些話時,都很自然?墒乾F(xiàn)在,他講話的聲調(diào)判若兩人。紅紅的臉頰,可能都歸罪于飯前喝的白葡萄酒。 我呆呆地注視著U君的臉,“嫁給我吧!”他這次一字一頓地說,語氣堅定。他的表情如此認真,我還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過。 哐啷——緊握著的叉子從我手中跌落,撞到盤子邊,在桌子上連翻了三個跟頭才停下來。 “又是在開玩笑吧?” 我凝視著滾落的叉子,小聲說。我聲音嘶啞,聽起來就像患了重感冒一樣。 沒錯,U君總是這樣,愛開一些不著邊際的玩笑逗我玩兒。但是,今天晚上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玩兒。 你這么說真沒勁——話剛到嘴邊,我突然感到胸中涌起一股熱流。 “小傻瓜,我這次說話可是很認真的! “沒看出來! 我一時感到呼吸困難,本想強作歡顏,但怎么也做不到。嗓子哽咽,一顆顆淚珠忍不住滾了出來。 “小傻瓜,怎么哭了?” U君面帶微笑站了起來,他從身后緊緊地抱住了我。 “還沒到哭泣的場景呢。” “可是——” 我大腦還是一片空白,不爭氣的眼淚流成一片,看起來怎么也止不住。 “哎呀呀,大小姐,別哭了。你看,控制眼淚的閥門都失靈了! 我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句童話里的臺詞,當時,我正在寫一個愛哭的小女孩和住在她眼瞼后面小矮人的童話故事。 “快修好閥門,要不最后就糟了。” 在我寫的童話里,主人公就是一個愛哭鼻子的小女孩兒,那也是我童年時代的寫照。 “祥子,你到底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我的求婚?” U君在我耳邊囁嚅著。 “嗯?” 我用手背反復(fù)擦拭著眼淚,抬起頭來,感覺臉頰火辣辣地疼。 “你還沒回答我呢! U君笑吟吟地望著我,他的眼角刻著幾道深深的魚尾紋。只要看到他這種笑容,我就總能定下心來。 “像我這樣,真的行嗎?” “你又來了,總是那么愛貶低自己。” U君笑著在我脖頸上輕輕一吻。 “可是,像我這樣的——” “小傻瓜,我就是喜歡你這個樣子!” 他又一次說我“小傻瓜”,這都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 從小學(xué)時起,我就總是被別人這么說。 傻蛋祥子、烏龜祥子,做什么都笨拙的笨祥子。就連爸爸都不待見的蠢祥子。 “你們知道嗎?聽說祥子她媽剛一懷上她,她爸就另有新歡,跟別的女人跑了……” 同學(xué)們講的這些話,刻薄而殘酷,就像刀子一樣深深剜開了我幼小的心靈。即便是現(xiàn)在,心靈深處的那個傷口依然沒有痊愈。也許,這種傷害還會伴隨我一生吧。有時,我會接到同學(xué)聚會的邀請函。但是,迄今為止,我還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參加一次。畢業(yè)紀念冊也很少打開,如果有可能,我真想把過去的一切全都抹掉!本應(yīng)屬于少女時代的寶貴記憶,于我而言,卻只能諱莫如深。 如今雖說已長大成人,但我還是被不停地罵作“傻瓜、笨蛋”。無論是打工地方的老板,還是接待的來客,就連司機師傅,今天都說了我好幾次“笨蛋”。 U君也總稱呼我為“小傻瓜”,但是我心里卻感到暖洋洋的。怎么會這樣呢?同樣一個詞,為什么U君嘴里的“小傻瓜”和別人說的“笨蛋”感覺就不一樣呢? “我再說一遍,嫁給我吧!你怎么沒有反應(yīng)呢?” 我無法回答。只是嘴唇動了一下,吐出一點空氣,仍然一言未發(fā)。我想努力作出答復(fù),可不爭氣的淚珠又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撲入U君懷中的我,泣不成聲。 “小傻瓜! U君的聲音很小。 他又說我“小傻瓜”了,這都是第四回了?墒,我依然十分欣喜,心里異常感激。 U君和我相識,僅僅才過了三個月。 我31歲,U君28歲——我們在這個年齡相互開始交往,當然也應(yīng)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然而,才認識三個月他就向我求婚,未免有些唐突,讓我不知所措。 當然,我們保持著定期約會,極其自然地經(jīng)營著這段戀情。但是,我還是沒有自信,不能確定他是否愛我。 難道不是這樣嗎?像我這樣的女孩兒,如果有男的會真正喜歡,只能認為他的口味相當與眾不同。我既不特別可愛,性格又不開朗。從來與打扮無緣,所謂愛好什么的,根本就沒有。而且,生性笨拙,畏葸不前,不善言談——和我這樣的女孩兒結(jié)婚,簡直都不敢想象對方能得到幸福。 大學(xué)時代,我曾和比我年長兩歲的學(xué)長交往過,當時我們同在一個研究小組。他大學(xué)一畢業(yè),我們就疏遠了。因為,我總是表現(xiàn)出一種被動的姿態(tài),當然不會主動和他聯(lián)系了。 也許,那時相互之間也都不是特別認真吧。既然都上大學(xué)了,如果連個戀人都沒有,會被旁人笑話的。當時,許多人就是帶著這種怕落伍的心情,才模仿別人開始戀愛的。 遇到U君之前,愛一個人究竟是何種感覺,我一點都不理解。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半信半疑,難道自己在戀愛的感覺上有什么欠缺嗎? 當然,我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會和他人分享。我對父親一無所知——在缺失父愛中長大的我,根本都不明白如何給予別人愛。 一過25歲,我周圍同齡的女孩子們,都爭先恐后地一個個結(jié)了婚。然而,即使看到她們洋溢著幸福的笑臉,我的心頭也沒有任何感慨和焦躁,只是以一種格外淡定的心情目送她們而去。結(jié)婚這玩意兒,也許和我的一生都無緣吧——就這樣想著,我活到了今日,直到邂逅U君。 和他初次相識,還是去年歲暮的事情。那天,媽媽的七七剛剛順利辦完,我獨自一人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心情黯然。 我在想,什么時候等自己離開人世的那一天,到底會有幾個人能守在我身邊流淚呢?——就這樣,沉浸在郁郁寡歡之中的我,在12月寒冷的北風(fēng)中踽踽前行。 媽媽11月份去世,這一下,自己真正變成了孤家寡人。我像被抽空了一般,茫然送走每一天。其實,與其說我這個人不討厭孤獨,還不如說一個人過讓我感覺更輕松?墒,等到了真正一個人過的時候,我反而弄不明白了——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 比如說,明天,一旦我的身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到底誰會注意到我呢?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會按部就班——什么都不會發(fā)生,地球也在照樣轉(zhuǎn)。別人根本左右不了我,我也一點不會去干涉別人。假如是這樣的話,我是為了什么才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呢?這樣的我,是沒有任何生存價值的。 過去的31年,我是為了什么才活著的呢? “哎呀,糟了糟了,怎么愁眉苦臉的?” 身邊忽然傳來男子的聲音。他這是在和別人講話吧。我一邊凝視著地面滾動的小石子,一邊慢慢地向前走去。 “你知道嗎?聽說視線的高度和思維控制密切相關(guān)呢。比如,對于容易暈車的人,要讓他們把視線投向耳朵以上高度的位置。視線保持在仰角25度到35度這個高度范圍,可以讓人在精神上更加沉靜。你看,如果從這里仰望的話——對,對,就是那座大廈最高的那一層——把視線投向那里,豈不是正好?” 那是一個口齒伶俐、言辭干練的男子。他一定是那種業(yè)績突出的商業(yè)精英,無論和誰都能夠無拘無束地交流,總是昂首闊步,對人生充滿了自信——而這,正好和我截然不同。 在他身邊,或許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孩兒吧。他正樂此不疲,滔滔不絕地講著這些從電視或雜志上得來的知識。 我一邊這樣想,一邊抬頭向前方望去。的確,正如他所言,在這條遍布瓦房的古老街道對面,能看到一座淡青色的大廈。 “沒錯沒錯,這樣的話就會慢慢心平氣和的。哎呀,不過,還是有必要對你進行一下強度治療。當你長時間沉浸在抑郁中時,視線要投向仰角60度到80度的范圍——瞧,有飛機在飛吧?請看那里! 我循聲回望,看到一個有著運動員氣質(zhì)的短發(fā)男子站在那里。他年齡不大——看起來似乎剛參加工作,或者還在上大學(xué)。雖然天氣很冷,但他只穿著短袖襯衫和斜紋褲,笑瞇瞇地看著我。他的臉龐長得很有個性,眼睛細長、目光敏銳,就是鼻子很大,讓人感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滑稽。 路上,除了我們兩個人以外,別無行人。直到現(xiàn)在我才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他是在和我講話。 “你好! 他開口說話時顯得有點不好意思,我看到他眼角有幾道深深的魚尾紋。我一言不發(fā),沖他點了點頭。眼前這個男子不像是壞人。雖然我不習(xí)慣這樣被人搭訕,但是也并沒有把他當做壞人。 “你好,我叫——三笠勇紀。” 他近前一步搭話,看起來毫不見外。 “您有什么事情嗎?” 我滿臉疑惑。 “突然和你搭訕,很冒昧。沒有嚇到你吧?我真的沒有泡女孩兒的想法,只是看到你一個人走路那么悲傷,就不由自主地想招呼你了! 他這樣做還談不上是泡女孩兒吧?我覺得他挺怪的,“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他也笑了。 要是放在往常,有男的主動和我這樣搭訕,我一定滿臉通紅,馬上逃之夭夭了?墒,不知為何,他的笑容卻讓我很放心。也許,這是由于他看起來比我還小,滿臉稚氣的緣故吧。 “呵呵,恐怕你認為我腦子有問題吧?沒錯,朋友經(jīng)常說我有病,還總嘲弄我。只要我看到有困難,或者好像不開心的人,就會馬上坐立不安,總想打個招呼,幫點什么的。結(jié)果,總是被人罵多管閑事?墒,即使對方罵我一頓,我也會覺得痛快。因為,如果坐視不管,認為他們形同陌路的話,我心里反而更沒著落! 他說話的口吻,聽起來半真半假。如果能有這種泡妞兒的手段,也真是太有才了。不過,他的言辭雖然平淡無奇,但他身上的氣場——包圍著他的氣場,不知何故,卻一點一點地溫暖了我的內(nèi)心,感覺很舒服。 “看看,到底還是妨礙到你了!我這么多管閑事,替別人瞎操心,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他雖然彎著腰,但眼睛卻從下方盯住了我,樣子很滑稽。我慌忙搖搖頭。直到此時我才察覺,方才一直籠罩在我心頭的那層灰色薄膜,開始漸漸剝落。 “剛才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我也很少見地主動挑起了話頭。 “嗯?” “喏,就是剛才你說的視線能控制思維那回事兒! “啊,是真的!連坂本九都這么唱過! 他——三笠勇紀,說著說著突然就抓住了我的雙肩,硬把我拉到他跟前。我一時站立不穩(wěn),差點兒就撲到他懷里去。我感到臉上一陣發(fā)燙。 “我可比你高15厘米呢!” 我慌慌張張想離他遠點兒,可是肩膀卻被他緊緊按住,一點都動不了。 “如果兩個人在距離25厘米的狀態(tài)下,你仰視著我的眼睛,仰角大約30度。這個角度可以使人精神更加穩(wěn)定。還記得嗎?那個勾股定理! 我聽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地跳,這么劇烈的心跳,以前可從來沒有體驗過。我慢慢抬起了猶豫的眼神。 “喝杯茶怎么樣?” 他微笑著,以30度的角度俯視著我。 就這樣,不經(jīng)意間,我就被這個男子泡到手了。以后若是再不小心,肯定會倒大霉的。 我不是三歲孩子,這點常識還是有的。可是,我還是接受了他的邀約。其實,我也不是什么破罐子破摔,就是覺得自己一個人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想讓別人管,也想找個人管管。 我要脫胎換骨。一想到今后可以擺脫自我的桎梏,我就充滿了勇氣。 從小時候起,我想改變自我的愿望就比任何人都更強烈。如果不能實現(xiàn)這個愿望,我只會更加討厭自己。然而,天生羞怯的我,尤其懼怕別人的目光。我總是在擔心別人的想法,結(jié)果一直到長大成人我都沒能夠改變自己。 可是,現(xiàn)在或許就是個轉(zhuǎn)機。 媽媽的七七結(jié)束之后,身著喪服走在回家路上的我,就這樣被人給泡了。而且,輕而易舉就著了他的道兒,我都覺得自己不太檢點,甚至有些下作。 我之所以敢跟他走,也許是因為我想和過去的自己訣別的緣故吧。 如今,靜下心來細細一琢磨,那時候的我,可能還是真想破罐子破摔吧。 U君很會說話。他那些離奇古怪、雜七雜八的知識,真假難辨。每當他滔滔不絕地賣弄時,我都會感到很有趣。 他在電影公司工作,這一點,也引起了我的興趣。我雖然沒有什么愛好,但每個月也會看一兩部電影。沉浸在電影情節(jié)中如醉如癡時,我就完全忘記了那個無聊的自己。我想,創(chuàng)造夢想——在那個流光溢彩的世界中工作的他,和我簡直就是生活在兩個不同世界上的人。 后來聽他說的時間長了,我才知道,其實他們公司就是受當?shù)仄髽I(yè)和學(xué)校的委托,制作一些宣傳廣告活動的膠片和影視教材。即便如此,他所說的一切,我還是感到很新奇。 我也盡可能讓自己更加充滿活力。最初我都覺得自己有點裝模作樣,可是不久,也許是酒精在作怪吧,不勝酒力的我也開始有說有笑起來。有生以來,我還是第一次如此放縱、口無遮攔。 我們互相留了對方的手機號碼,在小酒館前接吻,然后極其自然地步入了一家賓館。一場游戲一場夢。媽媽已經(jīng)離開了人世,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為我的行為而嘆息了。 人在這個世界上能夠遵守社會秩序,主要是因為有什么人在牽掛著自己。我終于發(fā)現(xiàn),這可是一個顛撲不破的道理。從此,那種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不復(fù)存在了。 不善于人際交往的我,當然也不是對男人一無所知。我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是,真到了床前接吻,就要行男女之事的時候,我卻膽怯起來。我胃里突然感到一陣惡心,就一把推開他,直奔廁所而去,吐了個翻江倒海。止住嘔吐之后,我又冷靜了下來。 我這是在干什么? 自己真是不要臉,簡直丟死人了。他在背后想叫住我,可我頭也不回,慌忙逃出了賓館。身著喪服的我,根本顧不上周遭旁人的目光,只是在一味地狂奔。 傻瓜!我真是個大傻瓜! 我陷入了呼吸困難,有好幾次都意識模糊,但是我并沒有忘記不停地責(zé)罵自己。 一回到公寓,我發(fā)現(xiàn)平時懸掛在大門上的木雕小丑不知為何掉了下來,俯臥在走廊的水泥地上。我連忙撿起來,不知是誰還踩了它一腳,小丑給弄臟了,而且鼻子都快掉下來了。 我忐忑不安,緊緊地把它握在胸前。手剛放在門拉手上,大門一下子就打開了。 我沒有忘記鎖門,肯定是誰撬門進來了。我小心翼翼地向室內(nèi)窺視,感到渾身無力。剛一進門,就癱坐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室內(nèi)凌亂不堪,桌子、柜子橫躺在地上,里面的東西都被倒在榻榻米上。竊賊一定是穿著鞋在屋里走來走去,因為地面上到處都留有泥腳印。 我手足無措,一片茫然。小偷很有可能還藏身于房間,我哆嗦著跑了出來,根本無暇顧及剛才發(fā)生了什么,竟然連報警都給忘了。 公寓之內(nèi)——還有公寓之外——我都沒有一個可以傾心交談的人。我跑入離公寓百米之外的一家便利店,馬上用手機報了警。 店里除了一個留著飛機頭、臉上長粉刺的店員之外,看不到任何人。他斜著眼不停地往我這邊看,我知道他肯定聽到了電話內(nèi)容。我買了一罐咖啡,走出小店。那個店員一句話都沒問。我很感激,如果他主動詢問,我都沒有自信正面回答。 站在便利店前,我把熱咖啡罐貼在臉頰上,等著警察到來。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我才稍微緩過神來。此刻,心頭驀地感到一陣不安,真是又氣又恨。雙腿一個勁兒地抖個不停,這可絕非只是寒冷在作怪。 我想尋求安慰,就給打工的同伴中田理沙打了電話,可是接不通,聽到的只是提示留言的聲音。顯然,理沙周六夜里不是一個人。她一定是想好好享受周末,不愿讓人打擾才關(guān)機的。 除了理沙之外,我完全想不起來還能把電話打給誰。束手無策或者百無聊賴時,我總會撥通媽媽的電話,而如今,那些數(shù)字組合都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著手機,顯示屏上出現(xiàn)了一個不常見的號碼。對了,那是方才剛保存的三笠勇紀的電話號碼。 真是鬼使神差,我怎么會那樣做呢?直到現(xiàn)在,我都想不通。猶豫再三,結(jié)果我還是撥通了他的電話。 我這是在干什么呀?不該打的——不應(yīng)該打的! 聽到他手機鈴聲在響,我對自己會采取這種行為而感到十分驚訝。我恨自己太不爭氣,怎么會想起來給他打電話。 鈴聲響過幾下后,他接了起來。真是不可思議,一聽到他的聲音,我就感覺胸口堵著的東西瞬間好像松快了許多。 “祥子?祥子,是你嗎?” 面對默不做聲的我,他輕聲細語地問。 “幫幫我……到我身邊來吧! 我竭盡全力說完這句話,便立刻泣不成聲。各種各樣復(fù)雜的感情在我大腦里不斷地交織涌動。 U君即刻就趕到了我的身邊。當時我大腦一片混亂,如果不是有他在,我都無法鎮(zhèn)定地回答警察提出的任何一個問題。 幸虧沒有把現(xiàn)金放在家里,看起來也沒有丟失什么貴重物品。警察問訊結(jié)束時,東方的天空已經(jīng)露出了魚肚白。我三番兩次對U君賠禮道歉,請他原諒我當時的失禮。 “還能再碰面嗎?” 看著他無憂無慮的笑容,我點了點頭。 從此以后,我們開始了交往。我們相識僅僅只有三個月,U君就突然向我求婚。這確實有點強人所難,未免讓我感到困惑。 可能是喝了兩杯葡萄酒的緣故,U君有點醉了。當我收拾好廚房再返回來時,他已經(jīng)橫臥在沙發(fā)上,并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 我怕驚醒他,就輕輕給他蓋上了一條毛毯。我出神地望著他那天真無邪的睡臉,過了一會兒,忽然感覺好像有什么人也在左邊看著我。我轉(zhuǎn)過頭去,放在柜子上面遺像中的母親正在俯視著我。我站起來,雙手扶住媽媽的遺像,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不知不覺輕聲哼起歌來。我覺得自己很奇怪,就不由自主地笑了。 “媽媽——女兒我,好像也會幸福的! 我低語道。 我突然想起,有關(guān)櫻花的那個話題,還未來得及對U君提起。于是,我信步走到陽臺。一排排街燈照耀下的櫻花,比白天看起來更加美麗。 然而,比起櫻花來,我的視線卻盯在了道路旁邊?恐囊惠v亮藍色的小轎車上。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都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那輛車我很眼熟。最近這幾天,同一輛車,我都目睹過好幾次了。我想起來了,僅僅是在今天,我打完工從店里出來時,還有在U君居住的大樓附近,同樣是這輛車,我也碰見過。打工的地方、U君的公寓,都和我的住處相距甚遠。我想,這絕非偶然。車主一定是在跟蹤我。 我下意識地摩挲著頭發(fā)。 在一個月黑之夜,媽媽不知被何人勒死了。雖然這被認為是流竄犯所為,但兇手至今沒有歸案。 從陽臺回到室內(nèi)時,我反復(fù)查看窗戶上的月牙形定位鎖是否已經(jīng)鎖好,然后嚴絲合縫地拉上了窗簾。房間里靜得讓人感到恐怖。我同時打開了電視和收音機,把媽媽的相片放在胸前,緊抱著膝蓋,依偎在U君身旁。 “別過來……別接近我……” 我忽然聽到一陣痛苦的喘息聲,便抬起了頭。U君額頭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臉部扭曲,表情異常痛苦。 “都怪我……求求你,饒了我,求求你饒了我吧……” U君似乎被噩夢魘住了。尤其是最近,這種情形頻繁出現(xiàn)。翌日清晨問起他時,關(guān)于夢的事情他竟渾然不知。難道他身體的什么地方出了問題嗎?當我試著勸他還是去醫(yī)院檢查一下為好時,他總是毫不介意,一笑了之:“祥子你太多慮了! “住手!別殺我!求求你了……” U君簡直就像是被掐住喉嚨一樣,身體痙攣著,一次、兩次、三次,他的身體不斷向上挺起。 “沒事吧?U君! 他這不是在做噩夢,倒像是亡靈附體一般。我連忙抱緊他,反復(fù)撫摸著他的后背。 “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他泣不成聲。 能夠和愛我的人結(jié)婚,我是幸福的——也應(yīng)該幸福。然而,在我心靈的一角,卻隱隱有個聲音在不斷警告我。 好像今后還會發(fā)生更令人感到恐怖的事情——這種預(yù)感在我心頭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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