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篇散文,9個故事,9個女人,分別講述了自己與寂寞相處的日子,有關(guān)愛情、親情、友情,有關(guān)職業(yè)、未來和夢想。在紛繁雜蕪的世界里,用深情流淌的文字刻畫出對現(xiàn)世思索,苦楚中另見希望,歡笑中飽含熱淚。 作者簡介: 木浮生 晉江原創(chuàng)網(wǎng)專欄作者,都市言情小說家,著有現(xiàn)代長篇小說《衾何以堪》、《良言寫意》、《獨家記憶》,古代長篇小說《猶帶昭陽日影來》、《浮生戀》,以及短篇小說《如果你是香妃》、《康熙八年》、《兮碧》。 姚竹 新西蘭中華電視網(wǎng)——華人之聲廣播電臺中文臺主持人,主持《傳感電波》 《周末點歌臺》、《網(wǎng)絡(luò)奇緣》、《情感驛站》等節(jié)目。曾與姜萌合著青春文學作品《十年颼颼》。 沙歟 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任天涯“閑閑書話”、新浪“金庸客!卑嬷,出版有散文集《江湖歌者》,長篇玄幻小說《卜案》、《盜聽狐說》,參與主編“無厘頭”叢書。 LOLO 晉江文學網(wǎng)專欄作家,曾出版《遇見另外一個》,網(wǎng)絡(luò)連載長篇小說《戰(zhàn)鳳》、中長篇小說《葡萄園的小秘密》,中篇小說《轉(zhuǎn)過身才愛》、《何處飛花》、《漸行漸近》等。木浮生 晉江原創(chuàng)網(wǎng)專欄作者,都市言情小說家,著有現(xiàn)代長篇小說《衾何以堪》、《良言寫意》、《獨家記憶》,古代長篇小說《猶帶昭陽日影來》、《浮生戀》,以及短篇小說《如果你是香妃》、《康熙八年》、《兮碧》。 姚竹 新西蘭中華電視網(wǎng)——華人之聲廣播電臺中文臺主持人,主持《傳感電波》 《周末點歌臺》、《網(wǎng)絡(luò)奇緣》、《情感驛站》等節(jié)目。曾與姜萌合著青春文學作品《十年颼颼》。 沙歟 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任天涯“閑閑書話”、新浪“金庸客棧”版主,出版有散文集《江湖歌者》,長篇玄幻小說《卜案》、《盜聽狐說》,參與主編“無厘頭”叢書。 LOLO 晉江文學網(wǎng)專欄作家,曾出版《遇見另外一個》,網(wǎng)絡(luò)連載長篇小說《戰(zhàn)鳳》、中長篇小說《葡萄園的小秘密》,中篇小說《轉(zhuǎn)過身才愛》、《何處飛花》、《漸行漸近》等。 蘇一 被很多人稱之為“嬌小姐”,自小喜愛各種武俠類著作,十分憧憬快意恩仇的武俠世界,至今仍在尋找真正的江湖。曾出版《小米辣的盛世戀》。 劉采采 癡執(zhí)文學與音樂,熱愛自然與美好。曾出版《假裝相愛》、《給我幸!、《相愛無罪》、《愛情糖果》、《晶瑩若淚》、《惡魔灰姑娘》、《你一直都在》、《與你有關(guān)的,我都深愛著》、《她的城》、《此情可戒》。 姜萌 新西蘭中華電視網(wǎng)——華人之聲廣播電臺中文臺客座主持人,曾與姚竹合著《十年颼颼》。 許晨風 90后,豆瓣紅人“你看起來很美味”,不是作家,頂多算個和世界的溝通者,媒介就是文字。 莫小禾 大連晚報發(fā)稿記者,中央電視臺大型紀錄片《為時代放歌》、《嗨!太極》撰稿及制片。 目錄: 目錄: 第一夜:且行且珍惜 第二夜:愛與寂寞相悖論 第三夜:一個人時,我想起 第四夜:愛上處女座 第五夜:第七站的奶茶店 第六夜:似這般月光 第七夜:北京,北京 第八夜:關(guān)不上的那盞燈 第九夜:哈士奇先生 最沁人心脾的睡前枕邊書,最有feel的青春勵志書,仿佛和閨蜜的一次深夜臥談,傾聽對方的故事,思索自己的人生。那細膩的小情緒,非男人所能理解,非女人所能逃脫。 ——左嘉 無論是軟妹子,還是女漢子,都逃脫不了“寂寞”的魔掌,不是自憐,更不是矯情。9篇簡短卻精彩的心情小文,就像冬日的熱咖啡,夏日里的汽水,溫暖入心又清涼解暑。 ——梅雅 寂寞只是一種情緒,是一種細小的體驗,它不能左右我們的生活方向,不能給我們動力,更不能會讓我們消沉。但偶爾會受到它的侵擾,要學會體會它,接受它,享受它,這也是一種很美妙的人生體會。 ——墨羽 最沁人心脾的睡前枕邊書,最有feel的青春勵志書,仿佛和閨蜜的一次深夜臥談,傾聽對方的故事,思索自己的人生。那細膩的小情緒,非男人所能理解,非女人所能逃脫。 ——左嘉 無論是軟妹子,還是女漢子,都逃脫不了“寂寞”的魔掌,不是自憐,更不是矯情。9篇簡短卻精彩的心情小文,就像冬日的熱咖啡,夏日里的汽水,溫暖入心又清涼解暑。 ——梅雅 寂寞只是一種情緒,是一種細小的體驗,它不能左右我們的生活方向,不能給我們動力,更不能會讓我們消沉。但偶爾會受到它的侵擾,要學會體會它,接受它,享受它,這也是一種很美妙的人生體會。 ——墨羽 第六夜:似這般月光 一直都是個我行我素的人。只要一個人,就仿佛擁有了全世界。這種安于寂寞,又享受寂寞的個性,到這個年紀回憶起來,還是有些瘋狂。現(xiàn)如今,熱鬧的生活,快節(jié)奏的工作,已經(jīng)很少有機會獨自一人,去思考,去旅行。都說世界無限大,可當你安靜下來,它卻成了一個嵌了鏡子的四方閣,將你圈在其中,前后左右,都是自己。 說到這個,不由得想起一些往事來。 時間有些久遠了,但事情還停留在記憶里,如新如昨。 那是我大學時第一個不打算回家的寒假,去薛然家之前,我一直窩在宿舍里讀《長恨歌》?荚囍惖挠邪盐盏脑缫呀(jīng)背熟了,而沒把握的即使開卷考試都不知該翻到第幾頁,索性騰了時間看閑書。書看完了,寒假也就正式來了。 薜然家住在上海的奉賢區(qū),緊鄰那座有名的尼姑道場——萬佛閣,在此之前我并不曾耳聞。轉(zhuǎn)了N多趟車終于下車站定,天色已然黑盡,可是月光相當好。清冷的月光高低不平地鋪灑在眼前這條幽長的小巷上,巷子近處可以清晰瞅見屋頂上黑色的瓦片與瓦溝里冒出的野草,紅色的墻磚自下而上地漸變成青色,那是雨漬浸潤得太久而生成的青苔,越往高處,青苔也就越為厚實。再往遠處,也就是亮著一兩盞夜燈的窗框在忽閃,其他是一色的黑。月光再明,和老上海舊城郊的夢相比,也就暗了。 我拎著行李立在巷口,突然有種“三十年前的月亮,或許也似今天這般明亮”的穿越。薛然倒是徑直往里走,然后沖一面黑漆漆的墻面敲著:“姆媽,姆媽,伊拉回來咯哉。”敲了半天,我才反應(yīng)過來,她是沖墻凹面敲著一扇小門。門吱呀開了,瀉了一地的燈光。一個小婦人拉扯著細細的嗓門喊道:“啊呀,儂這個死丫頭,儂曉得回來了伐,儂耍安逸咯哉!鞭等粵_我招手,“快來快來,見我姆媽!蔽易呱先,恭恭敬敬朝立在門檻內(nèi)的薜然媽一個彎腰敬禮,“阿姨好!薄澳穻,是吾同學!鞭等粙屭s緊一步跨出門檻,拉著我的行李,“快進來,快進來! 一室的昏暗。 進門左手邊是一眼用水臺,黑青色的水管剝落出斑斑銹跡,水管的上方是內(nèi)嵌式的碗櫥,蒙了紗窗門。右邊是個獨眼灶,燃煤氣的罐子齊齊地靠著墻。這就是廚房了。廚房與客廳并無隔斷,所謂的客廳也就是一張桌子加兩張椅子,靠窗一邊立了很大一個老式幾柜,很多瓶瓶罐罐立于上頭。好幾天之后我才研究完,這些東西原來是各式各樣的泡菜,而泡菜的原料無一不是醋,可以把青青翠翠的黃瓜和鮮滴滴的蘿卜統(tǒng)一泡成醬黑色。 我跟薜然睡在客廳右手邊第一個房間,薜然媽的房間還要往里走,要穿過我們的房間才行。由于薜然選擇了住校,她的房間就被信奉菩薩的薜然媽開辟出來做了香房。每天早上七點一刻,薜然媽就開始焚香祈禱,模樣相當虔誠。開始我還跟薜然一起睡睡懶覺,這么過了幾天卻著實覺得不太好,若菩薩有靈瞧見我這白癡睡樣,以后我的許愿是否一概不準?即使沒有神靈,天天被薜然媽這么煙熏火燎的朝拜也確實睡不好。后來干脆早點兒起來,她朝拜的時候我就開門走走那條長巷子。 巷子確實很長,要拐很多道彎。薜然爸媽離了婚,但還相互往來。薛然媽住第一道彎,薛然爸住第二道彎,薛然時不時跑去奶奶家吃得油光滿面。信奉神佛多年的薜然媽已經(jīng)不食油腥很多年了,她的廚房是連鍋碗瓢盆都不準碰油的,每當薜然想吃肉,就沖她媽喊一聲:“我后門吃咯了。”好在我是耐得住“素性”的人。巷子就這么一重天一重天地拐,直到盡頭,幾畦郊縣的菜地,綠油油種著蔥或白菜,照顧菜地的人總是佝僂著拔草或找蟲子,日日如此。 逛完巷子,走到菜地邊深呼幾口氣,看拔草的人又抓出幾條蟲子,再呼幾口氣,便又慢騰騰往回走。巷子建的年月太久了,磚墻上深深淺淺劃了很多名字,我沿著這些陌生人的呼喊踏尋回去,薜然媽的禱告也就差不多快結(jié)束了。等她敬完香上完果,我們就一起吃個早飯,早飯無一例外是粥,就是前一天夜里的冷飯加點兒水小火熬著,熬得稠稠的端上桌,再從架子上取一瓶咸菜,一粒咸菜就夠我下一碗粥了,著實太酸太咸。而薜然媽竟然說她有心臟病,做過搭橋手術(shù),那還敢吃這么咸。薜然每天睡到中午十一二點,冗長的上午我只好跟薜然媽一起去寺廟里玩。 出薜然家沿著一路的碎石子往前走,再拐兩個小街口,就到了山門。寺廟的大門隨時開著,早上來朝拜的多是街坊鄰居,而像薜然媽這樣虔誠的居士則是過來幫工的。薜然媽是個會計,每個月底去兩家公司做做賬,其他時間就來寺廟幫工,做的也是本職工作。我不懂一個寺廟竟然也有那么多賬要算。薜然媽說:“那是當然,每天香油錢多少,支出多少,捐奉又多少,總是要記下來的!鞭等粙屪鲑~的時候,我就在寺里隨處逛。 寺廟很大,分很多廟堂、很多門,我總是迷路,迷得多了,就自己給它分區(qū)?偟恼f來就是兩個區(qū)。大門進來很大一片都是公共區(qū),可以隨意朝拜菩薩和供奉香油。穿過一道不起眼的小門就是尼姑們的休息區(qū),除了住持不住這個片區(qū)外,其他人都住這兒的宿舍樓。還有一座全寺最高的塔樓,說是供的舍利子(或是經(jīng)書,我忘記了)。寺里最年長的人是住持,可惜一年難得幾回見,說是到處講經(jīng)傳佛去了,真正掌管事務(wù)的是三位大師父。我聽那些小尼姑們總是“大師父、大師父”地叫,而三位都答應(yīng),不知道是怎樣的職位劃分。其中一位大師父真心漂亮,大概就是二十七八歲的模樣,標準鵝蛋臉,燒了戒疤的光頭圓潤得相當好看,弧線完美得沒有一絲偏差,睫毛又長又密,筆挺的鼻子跟門口的普濟菩薩可媲美,連海青這種寬袍子罩在她身上都別有一種靈動的美。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問她究竟為何要出家。 廟里來回穿梭更多的其實是一群小尼姑們。后來玩得熟了我也去過她們的宿舍,高低床鋪陳的東西很簡單,就是一床薄薄的被褥和幾套換洗的內(nèi)衫。最大那個十二歲,最小的才五歲。我簡直不敢相信,以為出家人都是半路看破紅塵才遁入空門什么什么的,眼前這群小尼姑連正規(guī)的學校都沒上過,就已經(jīng)操持著寺廟里繁重的活計了。我問她們什么原因出家的,結(jié)果無一例外——父母是居士,都是信佛的人,送了女兒來敬神佛。只有一個小女孩的理由特殊一點,說是家里人算過命了,養(yǎng)不活,得寄養(yǎng)寺廟里。好吧,我又長見識了,還以為在這個時代已經(jīng)不會有這樣“虔誠”的父母了。不禁又聯(lián)想到那位大師父,或許她也是從小就寄養(yǎng)廟里,所以才如此年紀輕輕就當了大師父。想到此,也就生生把想問她出家緣由的渴念給扼制了。 冬天的日子黑得越來越早,也冷得越來越鉆心,我成日躲在寺廟的廚房。薜然家沒有暖氣,也沒有其他可以供暖的東西,唯一取暖的方式就是鉆進被窩,我不好成天賴在床上,就借著燒火的理由躲在寺廟。臘月正式來臨了。很多遠地方的人也開著車子前來上香,他們上完香,總要留在寺里吃一頓齋飯,有錢又有閑的人甚至會住在寺廟里。寺廟的廂房我去看過,比酒店的客房還要干凈,關(guān)鍵是環(huán)境相當不錯。臨近新年,寺里明顯開始忙不過來,那些小尼姑的父母此時都成了義工,燒水、煮飯、打掃衛(wèi)生、看守香油,薜然媽更是整日整日地打著算盤珠子。前來燒香、拜佛、吃齋飯的香客們更多了,我有的是理由守在這里。燒飯的阿姨也是位居士,她一直對我的佛性贊嘆不絕,說我這樣小小年紀就懂得侍佛,注定是與佛有緣,要受佛保佑,我聽了也只是笑笑,緊緊地守著一團暖光。 臘月二十八,寺廟舉行盛大的法事。平素那些活蹦亂跳的小尼姑此刻無比嚴肅,穿著袈裟,敲著木魚,在住持師父的帶領(lǐng)下煞有介事地念詞唱經(jīng),配合她們的是一聲又一聲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又像是從所有角落哼唱出來的《金剛經(jīng)》,聲勢恢宏。而這一天由于法事宏大,地方政府還特意派了一支消防部隊進駐,以防煙火。 我已經(jīng)不記得那位消防哥哥的樣子了,可還記得他圓溜溜的腦袋。他摸著自己的腦袋說:“你看,圓不圓?像不像和尚?”說完又扣上大帽子,哈哈大笑。 在他還沒進寺廟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廚房燒了一天的火了。大概傍晚時分,前殿燒香的人特別多,廚房這夜忙活的人也特別多,她們忙著炸香油果子,煮酒釀粉子,還有很多七七八八叫不出名兒來的甜品點心。主廚的大娘覺得我辛苦了,時不時從灶上遞來一盤造型做壞了的點心,說:“不好看是不好看,但是好吃呢,儂嘗嘗!蔽页缘讲恢赖趲妆P油果子的時候,聽到有一個聲音說:“你,進去幫忙燒火,小心柴火!绷硪粋人用硬朗的聲音回答:“是!比缓笠粋皮鞋碰跟的聲音,接著就進來一個身穿制服的小伙子。 煮飯的大娘倒是毫不客氣地招呼:“快來、快來幫忙,快來燒點兒火哎,我們小姑娘都累了一整天了。” 大檐帽的小伙子鉆到柴草堆前,就著火光研究我,“小師父?”又自問自答:“不是!薄八准业茏?”我搖著倆小辮,幫他解惑,“學生!彼髁怂频陌∫宦暎缓笞聛恚瑤臀乙黄饟芑鹦膬。后又指著我膝蓋上攤開的書問:“啥書?”我說:“《長恨歌》!蹦菚r我已經(jīng)在讀第二遍了。他笑起來,“哈哈哈,在佛寺怎么不讀經(jīng)書?”呃……這個笑話真冷啊。 那天的香火盛會據(jù)說會持續(xù)一整夜,前來燒香許愿的香客絡(luò)繹不絕,尼姑們隨著法事的鐘聲毫不停歇地哼唱,從早課持續(xù)到了晚課。夜里十二時,佛寺里還是一片人聲鼎沸,前院傳話來說可以上夜宵了。一直幫我燒柴火的人——周峻,他自己介紹的——摸著肚子說:“餓了,咋辦?”煮夜宵的大娘趕著他走,“去去去,找個別的地方,一會兒給你盛來啊,佛祖不喜歡別人在廚房里吃! 我摸著圓滾滾的肚子,不知道佛祖他生了幾回氣? 周峻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柴灰,特別交代說:“我就在前廂歇會兒啊!贝蛔撸竽镞吰鹁漆劮圩舆呎f:“我這是怕大家都擠這兒來要吃的呢,那不成!比缓筮f我一個很大的托盤,放了幾個小碗,又舀了很大一盆酒釀粉子,“給他們端去,今兒個大家都熬夜呢,都不容易,讓他們吃飽了。記著,千萬別糟蹋糧食,佛祖不喜歡! 我屁顛顛端了滿盤吃的,朝前廂奔去。 周峻和他的上級都在,還有一位同事。那位上級看銜應(yīng)該是個連長,正在逗一個小娃娃。周峻介紹說:“這是我們隊長!标犻L看我端吃的來,笑得從椅子上站起來,樂呵呵地說:“喲喂,有吃的!蔽夷昧巳齻碗,每碗都盛得滿滿的。他們接過去,一邊吹一邊贊:“好吃,是不是寺廟的東西就是要好吃些呢?”我準備給小娃娃也盛一點兒,但是連長制止說:“別,小孩兒吃了夜食不消化!本椭唤o她一些甜水喝。周峻著實餓了,幾口喝完一碗,我又幫他盛了一碗,另外那位同事就斯文很多,一顆一顆嚼著吃。連長明顯是眼饞肚飽,吃到一半,吃不下了,問我什么地方有垃圾桶。我說:“不行,不能扔的,寺廟的規(guī)矩,扔糧食佛祖會不高興的。”連長苦著臉說:“咋辦呢?”轉(zhuǎn)了一圈指著剛喝完第三碗的周峻說:“你餓,你多吃點!睆娦邪寻胪肴o他。奈何周峻剛才喝得又多又急,酒釀粉子又很結(jié)實,這會兒正在齜牙咧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來,喝得臉紅脖子粗。 回去大概又燒了一輪的柴火,廚房終于停歇下來,廚娘都換了好幾撥兒,我這個伙夫卻一直堅持。周峻去外面逛了一圈回來,悄悄問:“你明天還在這兒嗎?” 我說在的,要一直待到寒假結(jié)束。他就很高興,“明天我再來找你啊,新年燒煙花,我找你!蔽艺f好的。他又蹭了一會兒才走。 結(jié)果第二天我并沒有去。那會兒我正在用人生第一部手機,無論是打電話還是發(fā)短信,都是人生第一次,高科技玩意兒,還研究得不是很明白。看見10086提示說余額只有10塊錢,就趕緊停住不敢用了。因為對周邊不熟,哪兒有賣充值卡的也不知道,想說干脆等開學了再回學校去充。恰巧那會兒正和同學發(fā)短信發(fā)得起勁兒,突然一下子沒錢了不發(fā)了,頓然覺得人生沒有了意義,離開短信就成軟骨頭了,做啥事兒都提不起勁來。那天我一直賴在薜然家看電視,越看越覺得精神虛無可怕。直到薜然傍晚帶我去一家超市充了值,才又活蹦回來。人生第一次遭遇短信綜合征。 臘月二十九一過,就是大年三十了。 記憶里薜然出場的次數(shù)真是少之又少,而今令我非常困惑的是——我跟她竟然會是同學,我竟然會跟她一起回家,但是那個寒假她的身影怎會如此罕見稀少呢? 連一起吃飯的次數(shù)都少之又少,我還深深記得跟小尼姑們一起在寺廟吃飯的樣子,而薜然,她那時候究竟都忙些什么呢? 大年三十,我一如既往早早起了床,薜然媽是沒有休息日的,尤其新年期間,她是一定要去寺廟幫工的。即使沒有那么多賬要算,我估計她也是愿意待在寺廟湊人氣的。我已經(jīng)忘記了跟周峻約好放煙花的事情了。中午依然在寺廟吃飯(好像這個寒假我的生活多是跟寺廟掛鉤的,可我真的沒有付過一毛錢,那么多混吃混喝的日子,究竟是怎樣得來的呢?),在廟里吃飯要守出家人的規(guī)矩,進餐期間不能開口交談,食菜喝湯也不能帶出響聲。食堂坐滿了人,按規(guī)矩來說,云游寄住的出家人要坐在第一排,所謂外來的和尚好念經(jīng)嘛,要尊重他們。然后是本寺的尼姑們,排在最后的則是居士們。有幾個專門伺候用餐的小師父抱著湯盆子或飯盆子走來走去,如果瞧見誰碗空了,就上去添飯。若是要接受新添的飯菜,只需要靜靜地坐著不動就好,若是食飽了,在小師父上來添餐的時候只需要用手將碗蓋住,她們就懂 了。寺內(nèi)用餐是不能浪費的,要多少吃多少,不能倒。 住持師父是在房內(nèi)用餐。小師父說,因為住持師父老了,需要主持的法事又多,所以需要更多的休息。 吃完飯,周峻就來了。 他尋到正在廚房幫大娘們燒熱水、洗碗的我,一張臉笑成蓮花,“嘿,昨天沒見你。”說著盤腿坐柴草上,劃拉火心。我笑笑,沒說什么!敖裢砩戏艧熁,不準跑!蔽颐诖锏200元,覺得可以買上好多煙花了,因此果斷答應(yīng)他,“好!边@200塊錢是昨天一位香客給我的,那位出手大方的香客見到小師父們就派發(fā)紅包。正好我跟一群小師父跑過,也被他拉住塞了一紅包,起先我以為只有10塊錢,誰知道打開看后居然有200元,嚇一大跳。要知道我一個月的生活費也才500元。周峻得到應(yīng)允,又幫我燒了會兒柴火,拍拍屁股走了。 晚上又是一場法事。不過這場法事中那些年紀小的尼姑就不用上場了,她們有短暫的休息時間,可以放煙花或者去逛街。我一直在等周峻,他的任務(wù)還沒有結(jié)束,跟前兩天一樣,他要守著寺廟的煙火重地,直到火花都熄滅。趁這個間隙,我去后院跟小師父們一塊兒玩。這群十歲左右的小孩子此刻正在院子里放煙花,有個小師父收到家里寄來的禮物,正在展現(xiàn)她的溜冰技術(shù),另外兩個小的一臉艷羨,排著隊等分享。剩余的人則站在院里看煙花,同時分吃著瓜子、花生。我拎了一包糖進去,跟她們一樣靠著樹,逗著玩。 如此又過了兩小時,夜半鐘聲,十二點了。前院傳來很大聲的倒計時,那些等著撞鐘的香客渴望新年走鴻運,叫得特別大聲,然后就聽到很久不敲的大洪鐘那笨重綿長的響聲,一聲聲激烈地回蕩在這座百年古剎。小師父們笑得特別開心,她們還體會不到年月的冗長,而這樣一張張稚嫩的臉,竟然要在這青燈古佛里侍弄一生,我別過臉去,不能想象。雖說金庸把他筆下的儀琳小尼寫得至美至善,可她終究遺失了可以自行選擇的自由。 周峻發(fā)來短信說:“我好了,你在哪兒?來大門口。”我連忙拍拍剝了半天花生、瓜子的手,跟小師父們揮揮手,走了。前院依然熙熙攘攘,我瘦小的身體在人來人往的香客間艱難穿行,老遠瞧見一身制服的周峻,趕緊向他揮揮手。他也瞧見了,可是并沒等我,而是徑直出寺門了。我追出去,真是一道山門兩重天啊,山門外的世界一片寂靜,天地間浮蕩的是清冷新鮮的寒氣,我打了一個哆嗦,趕緊把手插在袍子里。周峻從黑暗的地方走出來跟我并肩,問:“冷?”我點頭說:“嗯,還是里面暖和!薄熬褪窍慊鹞秲禾珴,熏得受不了!薄靶⌒钠兴_不高興你!辈糯藥滋,我就已經(jīng)學會廚房大娘的口頭禪了。他笑,說:“那我收回,其實挺好聞的!惫。 我們一路跑下去,他帶我到一個小攤,買了幾束可以拿在手上放的煙火,我要付錢,也被他搶著給了,然后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在黑漆漆的小街上逛著。說小街,著實很小,并排也就能過兩輛三輪車的樣子,周遭的店都關(guān)門了,只有幾家窗戶透出點燈光。我很難想象這兒也是上海,想著也就是在半個月前我還擠在南京路,乘著地鐵去襄陽路,那些店面是怎樣的潔凈明亮,而這里灰蒙蒙的狹小古老,跟我老家沒兩樣。 周峻問:“你還有幾年畢業(yè)。俊蔽艺f:“也就才大一而已,還有好幾年呢!薄芭叮沁有三年呢,你都可以來找我玩的,我每周去看你!薄巴,你別把我同學們嚇到了。”我指他的制服。他又問:“你來這兒是住寺廟里嗎?”“不是,住我同學家,她帶我來玩的!薄罢娴?那明兒把你同學也喊起,我們一起去吃飯吧!蔽蚁肓讼,老老實實地回答:“不一定呢,她總是很忙。”“哦,沒關(guān)系,就你一人也行!蔽蚁胫热皇亲≡谵等患,好歹也要告知一下薜然媽才算禮貌,因此道:“我要回去問一聲。” 我們漸漸走到了一條小河溝邊上。石條壘的小橋不知道經(jīng)歷過幾朝風雨,濕漉漉的橋面散落不少煙花碎屑,一層紅色一層黃,像是還銘記著先前的絢爛。而河水潺潺,漂來三兩盞河燈,那許下心愿或者記掛先人的許愿者是以多么虔誠的雙手放下這一路飄蕩的河燈呢?而它們要漂向那人靈兩界的盡頭,又將會經(jīng)歷多少湍急和旋渦呢? 周峻掏出打火機,點燃一根我手中的煙花,煙花哧一聲響,綻放出月白色的光,一點點往外跳火星子。我輕輕地拽著小木棍柄子畫圈,就形成了一輪小小的月亮,月光凈白,照亮我們腳下這小塊地方。我記得那天我穿的是一套唐裝,黑色的大喇叭緞面褲,褲腳兩邊繡了大大的“福”字,上身是一件紅色的緞面褂子,鋪了厚實的棉花,雪白的滾毛邊簇擁著我的脖子,兩條小辮垂下來,配了兩顆小絨球。 周峻說:“你真好看! 周峻又說:“別忘了,我要請你吃飯。” 回到薜然家,摸出手機一看竟然有八條消息,一下子就把周峻的殷殷邀請給拋到腦后了。這天夜里還發(fā)生一件事,就是差點已經(jīng)把我遺忘了(或者我差點把他遺忘了)的父親大人打來電話,更甚的是他居然在電話里號啕大哭,問我住在上海的哪兒,他要來找我。我心中一凜,以為他真是對我思念過度以至于痛哭,至此要來尋我,結(jié)果他在電話里邊哭邊訴說:“家里日子沒法兒過了,你奶奶又開始犯毛病了,我實在是扛不住了。” 真的,盡管這事兒說出來有不敬不孝之嫌,也盡管十二萬分地同情我爹,但我實在不能不生出一種千幸萬幸的感覺——幸而沒有與老太太同宿一屋。從舊社會官僚家庭走過來的老太太,始終不肯接受新社會的改變,固執(zhí)地恪守她舊日家門的層層門風,能把我那一向大肚能忍的老爹氣到如此地步,也著實厲害和不容易。放下電話,還是忍不住思懷了很久,薜然窩在床上看電視,和她隨便聊了兩句,周公就來招呼了。 第二天難得地睡了個懶覺,更奇的是薜然媽居然沒有早起上香。待到中午起床,她也還披著棉衣在房里走來走去,問她原因,說是觀音大士一年到頭也挺不容易的,尤其這兩天,請愿焚香的人更多,我們還是要心生體恤,要給菩薩留出時間去處理其他事務(wù)嘛。我一聽連菩薩都過得如此不容易,頓時生出“人生在世,幾番風雨”的感慨。 起床開了機,周峻就打進來了,“嘿,你可算開機了,我約你的事兒是忘了嗎?”我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難道你說的約就是指今天嗎?我以為你還沒有定時間 呢!薄霸趺礇]定?我說了要請你就是指今天的!庇姓埧瓦@么霸道的嗎?于是趕緊梳了洗了跑去問薜然:“我今天會有個約,你要不要一起?”薜然偏頭想了想,回答說:“不去,我也忙!薄拔揖椭溃腋銒屨f聲去。”“嘿,跟她說干嗎呀?你愛去就去唄!彼故亲约覌尣槐亟橐。我收拾完了去見薜然媽,“阿姨,今天就不跟你去玩了,有個朋友說要請客吃飯,就是那個來寺廟里看守香火的部隊的人!边仔仔細細把周峻描述了一番,其實沒有必要,于薜然媽來講,這周遭的人都是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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