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通過對東州市政府駐京辦主任丁能通的深入刻畫,層層揭開駐京辦的神秘面紗。講述了市長肖鴻林,常務副市長賈朝軒從改革精英蛻變?yōu)楦瘮》肿拥淖飷哼^程,生動刻畫了深處政治漩渦的丁能通及詭譎圓滑又精明干練的人物性格。全書以駐京辦這個鮮為人知的政治平臺,用現實主義手法,生動敘述了省市縣三級領導干部在改革過程中的藝術形象,新穎獨特,鮮活靈動,故事飽滿豐沛,文字生動灑脫,情節(jié)跌宕起伏,人物復雜逼真,好似一部靈魂的交響樂,給讀者留下無盡的思索和藝術震撼。 駐京辦主任(一)第一章 迎來送往1 1、恭王府 到北京快三年了,最吸引丁能通的地方還是和珅的故居恭王府。丁能通幾乎每隔兩三個月就要來這里一趟,原因很簡單,不少政治新星升起后,由于一個“貪”字最終卻像流星一樣隕落了,這其中就包括不少大大小小的駐京辦主任。在這里走一走,看一看,無非是提醒自己別因為“貪”而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丁能通對和珅感興趣不是因為和珅“貪”,而是因為在和珅身上集中了官本位制度中所有為官的元素:自幼清貧、發(fā)奮苦讀、幸識君王、連升三級、侍君如父、位極人臣、左右逢源、精明干練、陰險狡詐、貪得無厭……丁能通的身世與和珅太相似,也是從小喪父,靠母親含辛茹苦把他養(yǎng)大。他從小就想出人頭地,于是發(fā)奮苦讀,大學畢業(yè)后考入東州市政府,幸得市長肖鴻林的賞識成為市長秘書,真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通過多年的歷練,他也修得左右逢源、精明干練、詭譎圓滑。其實,什么樣的仁人志士在官場里混久了,棱角也都磨沒了,河里的石頭有幾個不是圓的?經過一番煞費苦心,丁能通終于當上了清江省東州市駐京辦主任。只是一個“貪”字不知要了多少政壇精英的命,他心有忌憚,丁能通是不想丟掉性命的,自己還年輕,好日子還在后頭,所以他經常到恭王府走走,一來是為了給自己提個醒,二來也是想多沾點福氣。 丁能通的理想是實實在在的,實實在在的理想當然離不開福氣,而恭王府素有“萬福園”的美譽,什么蝠池、蝠廳、福字碑,一個福字道出了富與貴的真諦。 丁能通特別喜歡康熙爺寫下的這個“福”字,他在恭王府駐足最多的地方就是這塊福字碑前,目的就是想多沾點恭王府的福氣。難怪北京人常說,到長城是看大氣,到故宮是看王氣,到恭王府看的是福氣。 對于丁能通來說,大氣他自認為天生就有,王氣是丁能通夢寐以求的,然而,當今中國好像破了千百年來的規(guī)矩,從不分離的富與貴竟然分開了,如今的中國是富者不貴,貴者不富,這是丁能通萬難想明白的。 丁能通認為,貴必有王氣,富必有福氣,在中國官場上,二者可以兼得的只有駐京辦主任了。因為駐京辦主任既貴為官員,又像個商人,可以廣交權貴,當然福氣多多了。想來想去,丁能通覺得多沾點福氣是無可厚非的,作為駐京辦主任沾不上天王老子的福氣,一定是地瓜加土豆——烀熟了就是面。 丁能通不覺得人生是什么過眼煙云,即使是和珅去了,還有恭王府在,還有福字碑在,明明是步步為景嘛,只不過景致各有不同罷了。 眼下的光景就是他自己選擇的,丁能通一直為自己的選擇暗自得意,因為自從他第一次陪同東州市市長肖鴻林走進恭王府以后,他的人生就有了一個實實在在的理想:我要當東州市駐京辦主任,而且要在自己的任期內,將駐京辦事處變成東州市設置在北京的恭王府。 丁能通這個理想的確是實實在在的,因為東州市作為清江省的省會城市,工業(yè)大市,清江省經濟的發(fā)動機,現有的駐京辦太寒酸了,像東州這種經濟大市,駐京辦搞成五星級也不過分,這里有一個東州市政府的形象問題,丁能通多少次為自己的想法而興奮。 丁能通就任駐京辦主任之前,是東州市市長肖鴻林的秘書,而且兼任市政府辦公廳副主任,按理說,鞍前馬后地跟了肖市長五年,到哪個區(qū)當個區(qū)長,到哪個實惠局任個局長,也就是肖鴻林一句話的事?墒牵∧芡ǔ鋈艘饬系鼐芙^了市委組織部的美意,執(zhí)意要當東州市駐京辦事處主任,個中原因即使是他服務多年的市長肖鴻林也沒有完全猜透。 其實,丁能通一直有不可告人的私心,說野心也行,說是高遠志向也可,他認為,要想在政治上有大發(fā)展,必須有重量級的人物賞識,他可以利用駐京辦這個平臺,既可以因頻繁接待省市領導而得到賞識,又可以廣交京城權貴,為自己在政治上有更大的發(fā)展尋找機會。這年頭要想當大官,就要結交權貴;要想發(fā)大財,就得結交大款。只要自己在北京打開局面,別說市長肖鴻林了,就是市委書記王元章也得圍著自己轉。 這些年跟著肖鴻林走南闖北,北京城也識得不少大人物,他認為自己有打開局面的底蘊和實力。何況,東州市作為省會重鎮(zhèn)、革命老區(qū)、老工業(yè)基地,早就為首都輸送了成百上千的老革命,用好這些關系,何愁自己沒有綿繡的前程。 丁能通正駐足在福字碑前沉思時,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喲,這不是丁秘書嗎?” 這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丁能通回頭看時,卻一時蒙住了,這女人四十多歲,典型的機關女干部形象,端莊穩(wěn)重的臉笑容和藹,上身穿著一件暗綠色雞心領短袖小衫,古銅色西褲,渾身透著大方與莊重之氣。 “哎呀,是劉大姐,好久不見了,我沒敢認!” 半晌,丁能通才想起來,這位劉大姐叫劉鳳云,是中紀委的處級干部,三年前隨中紀委六室主任去東州市搞政務公開調研,丁能通陪肖市長接待過他們。晚宴上,丁能通與劉鳳云拼酒,敗下陣來,所以印象極為深刻。 “丁秘書,什么時候來的北京?肖市長也來了嗎?”顯然,劉鳳云并不知曉丁能通的工作變動。 “劉大姐,我現在是東州市駐京辦主任,早就不當秘書了。”丁能通極力想改變留在劉鳳云心中的秘書形象。 “這么說你進步了,丁主任!”劉鳳云半開玩笑地笑道。 “劉大姐,還是叫我能通或小丁吧,我聽著舒坦。”丁能通靦腆地說。 “好吧,小丁,看見這福字碑都想了些什么?”劉鳳云似乎看穿了丁能通的心事,平和地問道。 “聽說康熙只留下三個大字,一個是故宮太和殿內的‘無為’二字,另一個就是和珅府里的這個‘!! “是呀,當年康熙為老母親的生日寫下這個大大的福字時,深感驚訝,因為福蘊涵著才、子、壽、田等老百姓常求而不達的東西,整個一個福字就表達了國人對多子、多財、多壽、多福氣的祈求。而后來康熙考慮到這個寫絕了的福字無法再次寫出,便用劍刻的方法刻在一個長石上,擺在了皇家大院內! “劉大姐,后來和珅是怎么把這個福字弄到府里的?” “這倒不清楚,不過聰明的和珅為避免皇家人把這塊寶奪回去,便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方法,先是用座假山把石壓在下面,并在山上放置三塊象征雙龍戲珠的大石頭,最后還在福字外圍弄了一個大大的壽字,這樣皇家人即使想取走也只能望福興嘆了,畢竟誰都不敢用江山和壽運來換取一個福字。因此,這個福字得以一直留在這里! “和珅果然是聰明絕頂!” “小丁,我發(fā)現你好像很崇拜和珅哪!他可是個大貪官呀!”劉鳳云詫異地瞪著眼睛說道。 “劉大姐,你誤會了,我只是想,為什么康熙親題的福字沒有保佑他!倍∧芡ㄚs緊解釋道。 “常言說得好,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人生不能苛求太多呀! “劉大姐說得對,劉大姐說得對。” 這時,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手中拿著兩瓶礦泉水走了過來。 “鳳云,遇著熟人了?” “噢,我來介紹一下。小丁,這是我老公,叫周永年,在中組部地方局工作。永年,這是東州市駐京辦主任丁能通,曾經是肖鴻林的秘書。” 丁能通聽了劉鳳云的介紹,內心暗涌著一種沖動,心想,劉鳳云的老公居然在中組部地方局工作,看派頭和資歷,少說也得是個副局級,這可是所有在政治上有宏圖大志的人做夢都想結交的人物。 丁能通趕緊伸出雙手謙卑地說:“周大哥,幸會!幸會!” 周永年客氣地伸出手,帶著警覺而傲慢的笑容說道:“駐京辦主任可不簡單,個個都有左右逢源、縱橫四海的本領! “哪里,哪里,我們也是在夾縫中求生存謀發(fā)展呀!” “在夾縫中求生存,有沒有搞錯,誰都知道,駐京辦是三不管,別人管不著,地方沒法管,北京管不了。又開賓館、酒樓,又辦公司,駐京辦主任可是既當官,又做老板,集富貴于一身的肥差,經常接待的是當地領導干部,有人脈關系,又是地方政務與中央政務對接的橋梁,哪個駐京辦主任到部委辦事不是如履平地呀,在外面紀律也松,工資又高,哪個駐京辦主任沒有點神通?”周永年侃侃而談,說得丁能通腦門兒沁出了細汗。 “周大哥高看我們了,這樣吧,劉大姐,反正你是東州人,改天我請客,周大哥務必給我這個面子。” 丁能通覺得周永年這個人太有用了,即使是省委書記、省長也要高看一眼,這樣的人一旦交下,無疑對自己的政治前途大為有益。但是結交這樣的人,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小火慢燉,不然容易夾生。雙方寒暄告辭后,丁能通緩步走出了恭王府。他上了奔馳車剛打著火,手機響了。來電顯示的號碼是東州市常務副市長賈朝軒的秘書顧懷遠打來的。丁能通趕緊接了電話。 “能通,你在哪兒呢?賈市長到駐京辦了,你趕緊回來吧! “懷遠,我在路上,馬上回去! 2、對弈 賈朝軒在北京學習,一有空就到駐京辦找丁能通下圍棋,丁能通雖然給肖鴻林當過秘書,但是駐京辦歸常務副市長主管,因此,賈朝軒是駐京辦名副其實的太上皇。賈朝軒找他,丁能通不敢怠慢。五年的秘書生涯和幾年駐京辦主任的歷練,練就了丁能通一種特殊的本領,既能掌握必須掌握的信息,又能讓這些信息到自己這兒打住。這一點讓所有的市級領導都很賞識。 丁能通接待過東州市所有副市級以上領導及他們的家屬,也經常陪同國家部委辦局領導到東州辦事甚至休假,知道別人無法知道的信息,甚至是隱私,但是,丁能通都能守口如瓶,并且從來不利用這些信息甚至隱私為自己謀取什么,為此,丁能通獲得了更多近身領導的機會。 東州市駐京辦坐落在北京市八里莊附近一片平房區(qū),離電視塔不遠,原來是部隊的一片軍營,在市委書記王元章任東州市市長期間,租給了東州市政府,王元章將這里改造成了駐京辦。十幾排營房,一個大院,院內幾十棵高大的楊樹像披掛著嘩嘩作響的青銅鎧甲的巨人,圓圓的樹干幾乎一般粗細,傲岸地凝視著出入駐京辦的各色人等,默默沉思。 駐京辦大門前的胡同雖然狹長,但很熱鬧,特別是早晨,賣豆汁油條的,賣餛飩燒餅的,賣稀粥餡餅的,應有盡有。丁能通最喜歡北京的小吃,近三年來,他的早餐放著機關的食堂不吃,專吃門前的小攤,特別是餛飩加油條是丁能通最愛吃的,奇怪的是做這些小吃的很少有北京人。 丁能通的奔馳車駛進駐京辦大院時,賈朝軒正站在一棵大楊樹下抽煙,顧懷遠左胳膊下夾著一個皮包,右手正在打手機,駐京辦副主任錢學禮正在向賈朝軒匯報著什么。 丁能通在車里望了一眼肉頭肉腦的錢學禮,心里咯噔一下。三年前,駐京辦老主任死于車禍后,副主任錢學禮拉著架子要主政,無奈,丁能通看上了駐京辦主任這個肥缺,錢學禮無力抗衡,只好忍氣吞聲地認了,忍了,但是心里一直不服氣。 丁能通上任以來,錢學禮一直在暗地里下絆,恨不能丁能通也像老主任一樣出車禍死了才解氣。因此,丁能通一見錢學禮腆著像女人乳房一樣肉乎乎的胸脯湊在賈朝軒耳邊竊竊私語,心中就斷定這家伙在打小報告了。 丁能通從車上下來,錢學禮尷尬地沖他笑了笑,知趣地想走,丁能通心里酸溜溜的,但臉上的表情很隨和。 “老錢,市政協的張主席來,三點鐘的飛機,你幫我接一下!倍∧芡ㄕZ氣平和,但不容置疑。 “好的,賈市長,我去了!卞X學禮看了看表點頭哈腰地說。 賈朝軒將手中的煙頭扔在了地上,用腳一碾,慈祥地揮了揮手。 “賈市長,怎么不進屋呀?”丁能通的語氣像是在挑錢學禮的禮。 “你小子不在辦公室,是不是被什么女人纏住了?”賈朝軒話里有話地說道。 丁能通聽了賈朝軒的話心里激靈一下,心想,莫非自己幫助金冉冉的事被發(fā)現了?不能啊,媽的,這年頭,只要接觸女人,準能傳出包二奶、養(yǎng)情人的謠言來,金冉冉不過是一個要輕生的女大學生,自己不過是做了點自己該做的事,難道也傳出了流言飛語?錢學禮這小子不愧號稱獨眼龍,什么香風毒霧他都能捕捉得到,真得防著點這小子,干脆找機會把他攆走算了。 但是,丁能通也知道,錢學禮在駐京辦十年了,連老婆孩子都調北京來了,全家不僅在北京買了房子,而且都弄成了北京戶口,拉著架子老死在北京。而且這小子什么領導都伺候過,在北京的水很深。 “賈市長,是哪個亂嚼舌頭的給我造這種謠言?這不是把我往山下推嗎?”丁能通佯裝嚴肅地埋怨道。 “你小子,怎么,捅到腰眼上了?” 賈朝軒說完哈哈大笑,接過了丁能通遞過來的軟包中華香煙,顧懷遠趕緊給兩位領導點上火,賈朝軒拍著丁能通的肩膀,走進八棟營房。 八棟營房是十幾棟平房中裝修最好的,是專門接待副市級以上領導用的,走廊內一條大紅純毛地毯通往各個裝修豪華的房間。丁能通的老婆孩子在東州,自己孤身一人,晚上就住在八棟營房的六號房間。 八棟營房八號房間是駐京辦最好的房間,是豪華套,相當于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服務員打開門,丁能通將手一讓,賈朝軒和顧懷遠走了進去,服務員上了茶水和水果,三個人坐在沙發(fā)上閑聊。 “怎么樣?賈市長?黨校學習緊張不?”丁能通隨口問道。 “黨校學習還行。”賈朝軒呷了一口茶,悠悠說道。 “賈市長,青干班和普通班可不一樣,您可是重點培養(yǎng)對象,說不定沒畢業(yè)就提拔了!倍∧芡üЬS道。 “這倒是真的,我們班有個同學,最近傳說要升副省長了,中組部領導已經找他談話了! “賈市長,市委王書記和肖市長都可能高升,一旦高升,位子就空出來了,您年富力強,將來東州一定是您主政!倍∧芡ㄔ幾H地說道。 “老弟,借你吉言吧,不過,我要主政,你這辦事處可得變變樣,許多省會城市的駐京辦都是三星、四星,甚至五星級了,咱東州市的駐京辦還像個大車店怎么能行?影響東州市改革開放的形象! “賈市長,我也一直想改變咱辦事處的形象,可是沒有錢呀,如果當初王書記任市長時把這片營房的地買下來,咱現在就發(fā)了,光這塊地就能換個五星級!倍∧芡ㄍ锵У卣f。 “是呀,十幾年前王書記要是魄力大點,七百萬現在就能變成七個億。唉,這都是往事了,眼下,你要想做個稱職的駐京辦主任,就得學會資本運作的本領,什么叫資本運作,就是空手套白狼。不用市里投一分錢,就能搞出個五星級酒店來!辟Z朝軒彈了彈手里的煙灰說。 “賈市長,我看中了一座五星級酒店,地點不錯,離保利大廈不遠,但經營不善,正在尋找好的合作伙伴,如果你給駐京辦在東州批塊好地,我就有把握控股,到時候咱就鳥槍換炮了! “你有把握?”賈朝軒雙目放光地問。 “有把握,到時候我們駐京辦下面成立一家房地產開發(fā)公司,雙管齊下,我保證兩年就讓駐京辦大變樣。”丁能通信心十足地說。 “好,能通,不愧是肖市長的秘書,有道行,我從黨校學習完后,一回東州就給你辦! “多謝賈市長對駐京辦的關懷,我們的工作箴言是:事事以領導滿意為宗旨,事事以招商引資為取舍,事事以項目服務為目標。” 丁能通這幾句話遞得過硬,坐在一邊默然無語的顧懷遠投來敬佩的目光。 “懷遠,想啥呢?趕緊把圍棋拿出來。”賈朝軒迫不及待地說,“能通,今兒三局兩勝,老規(guī)矩,不許賴賬!” 顧懷遠趕緊從皮包里拿出了一副精美的圍棋。 這是一套由優(yōu)質的新山玉和墨玉精心打磨而成的玉石圍棋,白得宛若美玉,晶瑩光潔而并不炫目,黑子經過精心去光處理,手感圓潤舒適,棋罐和蓋均是新山玉雕刻而成。 賈朝軒生性好賭,又是個圍棋迷,走到哪兒都把這套圍棋帶著。不過,在黨校他不敢拿出來張揚,再者說下棋也沒有對手,所以,棋癮一上來,他就要找丁能通賭上幾局。 “賈市長,您這套圍棋看著花里胡哨的,其實并不值幾個錢,我認識一位專玩古玩的行家,他手里有一副明朝時期的‘永子’圍棋,那才叫貨真價實呢!” “‘永子’不就是云子嗎?聽說制造‘永子’的技藝早就失傳了。你小子還有這道行,什么時候帶我認識認識這位老兄! “沒問題! 說著兩個人殺將起來。說實話,賈朝軒的棋藝真沒放在丁能通的眼里,但是,丁能通回回都能將局面掌控得天衣無縫,保證讓賈朝軒三局兩勝,而且贏得非常艱難。丁能通人如其名,果真是心里玲瓏得剔骨挖髓。 兩個人戰(zhàn)得忘了吃晚飯,賈朝軒落下最后一顆棋子時,兩包軟包中華煙還剩下一支,他抽出這支煙,顧懷遠給點上火,他用力將煙盒捏成一個團,又深深吸了口煙,愜意地笑了笑。 賈朝軒并未在辦事處吃飯,看樣子像是有應酬,丁能通讓接待處處長黃夢然開上自己的奔馳車送賈朝軒,臨上車時,賈朝軒扔出一句話,讓丁能通愣在原地半天沒動。 “能通,啥時候,讓大哥見識見識金冉冉!” 3、金冉冉 很顯然,賈朝軒真的知道了丁能通與金冉冉的事,到底是誰走露的風聲呢? 應該說一個正當年的男人長年孤身在外,難免紅杏出墻。但是丁能通是那種有賊心沒賊膽的人,盡管有過許多走桃花運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其實與妻子的感情篤深,一直約束著自己。 丁能通與金冉冉相識純屬偶然。有一天晚上,丁能通閑得無聊,在房間上網聊天,一個網名叫顏顏的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發(fā)現這個女孩每天都把自己的心情寫成日記貼在網上,文字清新、流暢、細膩,看著看著,他發(fā)現了問題,原來顏顏將自己交男朋友的經歷都寫在了網上。 “別給同一個男人兩次傷害你的機會,別相信床上的誓言,別看中處女,但保持純潔。相信我,男人多的是,比三條腿的青蛙多得多,別輕易說出愛,相信你的直覺,不要招惹別人的男人,除非你非常愛他,并且他非常值得愛。不要招惹尋找與前女友相似,和她母親、姐姐相似的女人的男人。別和沒心沒肺的人在一起,別把犯賤當真愛,一個男人作踐自己來取悅你的時候,千萬不要因此感動,這個煙頭燙在他身上,下一個很可能就燙在你身上。觀察他先看看他的朋友們是什么樣的,注意他的朋友對待女人的態(tài)度,還有,千萬別相信一個不準備將你介紹給他朋友圈子的男人。一個男人只肯喊你“寶貝”的時候,堅持要他喊你的名字,別干撕照片、燒信、撕日記這樣一類三流愛情電視劇中才有人干的事,永遠不要做那種午夜背著行李,從一個男朋友家流落到另一個男朋友家的女人。” 這樣的文字簡直像哈姆雷特口中的臺詞,丁能通看呆了。原來,這個網名叫顏顏的女孩是在讀大學生,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叫剛的男人,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是個中學歷史教師,剛離婚,很痛苦,于是,便在網上尋求刺激,用豐富的歷史知識博得了顏顏的傾心,兩個人同居了。然而,剛并不愛顏顏,他僅僅是為了尋求刺激,發(fā)泄內心的痛苦,剛深深地傷害了顏顏。 其實,剛很冷靜,很溫和,畢竟比我大十歲,過了不計后果的年齡,我給他的新鮮刺激能持續(xù)多久呢?我總是試圖用自己的熱情燃燒別人,讓對方和我一樣不清醒,享受這種沖動的同時,也刻意蒙上彼此的眼睛。然而,剛會不會變呢?我們的愛能一直燃燒嗎?感人的愛情故事都是閃電式的結束,主角經常是以死亡收場! “終于結束了,恨嗎?還愛嗎?傷心嗎?還哭嗎?嗓子還疼嗎?還摟著枕頭掉眼淚嗎?無所謂嗎?還喝酒嗎?還被陌生人灌得暈眩嗎?還是借著去廁所的機會搖搖晃晃地逃開嗎?還在酒后失態(tài)地連哭帶鬧嗎?還是倔強地不肯承認愛錯了嗎?終于結束了,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我想起了哈姆雷特的問題:是活著還是死去,這是個問題。!” 丁能通發(fā)現這個女孩在結束時連用了三個感嘆號,他心里猛然一驚,心想,她會不會輕生?想到這兒,丁能通有些緊張,萬一這個女孩因為失戀而輕生了,自己不就成了見死不救的人?于是,丁能通誠懇地發(fā)出了邀請。 “我想聽聽你和剛的故事,行嗎?我是一個和剛一樣年齡的人,完全被你的日記感動了,我們能聊聊嗎?” “你是不是也像剛一樣成熟得接近圓滑和虛偽?” 對方答應了,丁能通內心一陣激動,心想,只要你敢見我,我就要打消你輕生的念頭。 “在你的日記里,好像把整個生活扒光游街,但是在夜晚沒有多少人能看清楚的,最起碼我有看清楚的欲望,而且,我對哈姆雷特的問題也感興趣! “好吧,你很特別,見見也無妨,你說吧,在哪兒見?” 丁能通沒想到這個女孩如此坦白,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對了,靜了靜心,還是決定見面。 “我在凱賓斯基酒店等你,我穿了一件綠色的T恤衫,中等身材,戴眼鏡,你可以打我的手機! 丁能通像幽靈一樣開著奔馳車駛過長安街,直奔亮馬河,午夜的風熱乎乎的,就像女人嫩滑的舌頭在男人身上漂來漂去,搞得人們心浮氣躁。 亮馬河一帶分布了很多高級酒店和寫字樓,這里有希爾頓、昆侖、長城、凱賓斯基等四家五星級酒店,每天晚上,這里都是一片燈紅酒綠和紙醉金迷的景象。乞丐、賣花女和外賓以及衣著光鮮的各類成功人士在這里成群出沒,構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丁能通在大堂咖啡島要了一杯咖啡慢悠悠地喝著,眼睛像貓一樣觀察著出入酒店的各色美女,終于有一個東張西望的女孩走了進來。 丁能通注目觀察,這女孩乍一看長得很一般,典型的快畢業(yè)的大學生形象。但仔細觀察,則越看越有味,她穿著一件淺黃色吊帶紗裙,高跟涼拖鞋,性感卻不失莊重。鴨蛋形面孔,眉彎如月,睫毛如簾,只是眼睛小了一點,但如秋水般深邃明澈。 女孩似乎斷定凝視自己的男人就是丁能通,她決然地走向咖啡島。離自己越來越近了,丁能通發(fā)現女孩的皮膚特別白,簡直就像整塊羊脂玉雕出來的一般細膩得看不出紋理。 丁能通心中一陣騷動,彬彬有禮地站起身緩步迎了上去。 “是顏顏小姐吧?我是人面桃花。” “我們還是稱呼真名實姓吧,反正已經認識了! “那好吧,我叫丁能通,這是我的名片! 丁能通很儒雅地遞上自己的名片,然后將手一讓,請女孩坐在了對面。 “噢,我叫金冉冉,在燕山大學讀經濟,想不到你還是一位官員,東州市冬天很冷吧?” 看上去金冉冉像是一位江南女孩。 “冉冉是南方人吧?” “是呀,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這么說,你是蘇州人了?” 丁能通詭譎地看了一眼金冉冉,叫過服務生給她也要了一杯咖啡。 “駐京辦主任主要工作就是迎來送往吧?” 金冉冉顯然覺得駐京辦這個機構比較神秘。 “怎么?對我們駐京辦感興趣?想不想到我們這兒工作?” “沒興趣,我最討厭迎來送往,吃吃喝喝了! “駐京辦的工作可不止這些,我們下設辦公室,接待處,聯絡處,信息處,財務處,后勤處,還管著酒店、賓館、公司,負責地方政務與中央政務的對接,還肩負著為地方招商引資的重擔,你說重要不重要?”丁能通賣弄地吹噓道。 “說得冠冕堂皇的,我倒覺得像個腐敗的溫床。我這么說,你不會不高興吧?” 金冉冉忽閃著迷人的媚眼覷了丁能通一眼,丁能通像過電一樣渾身麻酥酥的,心想,看來我多慮了,這個女孩并不像要輕生!心里想著,臉上卻露出和藹的微笑。 “冉冉,隨你怎么說,反正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你說是不是?” “丁大哥這話說得在理,人往往因為陌生而懷疑和猜忌,又因為熟悉而相信和袒護! “可是我們一見面就像老朋友,應該互相信任,只有互相信任才能互相理解!倍∧芡ɡ现\深算地說。 “男人討好女孩大多是為了性,丁大哥是例外嗎?”金冉冉警覺地問。 “是不是例外只有試了才知道,要不哪天我們開個房間,你冒一次險?”丁能通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心里清楚只有讓她覺得自己特立獨行,才能吸引住她,也才能探究她到底有沒有輕生的念頭。 金冉冉被丁能通的反擊有些打蒙了,但她又是不服輸的女孩,硬著頭皮問:“莫非丁大哥是當代柳下惠?” “柳下惠可回答不了哈姆雷特的問題! “丁大哥的回答一定很特別,我很想聽! “其實,死從來都不是個問題,只是個結果,生才是最難回答的問題,因為生是過程! 當天晚上兩個人聊的很晚,丁能通親自開車把金冉冉送回了學校。一晃過了一周,雖然金冉冉讓丁能通整天魂牽夢繞的,但是他并不覺得她還會找他,因為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當時金冉冉聽到丁能通擔心她輕生竟哈哈大笑起來,聽到這笑聲,丁能通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善事。 沒想到星期五傍晚,丁能通接到了金冉冉的電話。金冉冉說,想考驗考驗他是不是當代柳下惠。丁能通覺得這個女孩太有性格了,她覺得這個世界上的男人都是狼,不相信有什么柳下惠。丁能通是個喜歡挑戰(zhàn)的人,心想,今天我讓你見識見識什么是正人君子,便欣然應允了。 兩個人在凱賓斯基酒店一起吃了晚飯,丁能通了解到這是個苦命的女孩,和自己一樣從小喪父,沒有任何兄弟姐妹,母親再嫁后忍氣吞聲地把金冉冉帶大,現在母親和繼父雙雙下崗,她是靠助學貸款上的大學。 言談間丁能通心中生出幾分憐愛,心想,如果金冉冉做自己的情人,自己一定好好待她。然而,這個念頭剛一閃,他就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心想,丁能通你是個正人君子,不是乘人之危的色狼!于是,他在心中改口道:如果金冉冉做我的妹妹,我一定資助她!丁能通也沒有兄弟姐妹,從小就特想有一個妹妹。這么想丁能通仍然不滿意,因為即使萍水相逢也應該幫助金冉冉。丁能通太喜歡這個可愛的女孩了,他腦海中浮現出許多壞念頭,他甚至覺得答應見金冉冉是個錯誤,萬一自己把握不住自己,就會比那個叫剛的男人傷害她更深,因為金冉冉是因為信任自己才敢挑戰(zhàn)他的。 兩個人越談越投機,金冉冉說:“丁下惠先生,敢應戰(zhàn)嗎?” 丁能通逗弄說:“你不怕遇上色狼?” “說不定誰是色狼呢!” 丁能通被金冉冉的挑戰(zhàn)搞得很難堪,心想,豁出去了。他二話沒說,直奔總臺,三下五除二就開了一間豪華套,半推半就地與金冉冉上了電梯。金冉冉畢竟是處過男朋友的女孩,所以金冉冉面對如狼似虎的丁能通并不驚慌。此時的丁能通的確已經欲火燒身,但是他強忍著煎熬盡量讓自己平靜得儒雅一些。丁能通心里清楚,要想徹底征服眼前這個心高氣傲的女孩,必須打破常規(guī)。 在房間里,兩個人坐到了下半夜,都困極了,便和衣躺在雙人床上睡了。這一宿,丁能通強忍著做了一晚上柳下惠,看上去睡得很香;金冉冉卻輾轉反側,一宿沒睡。 又過了一個星期,金冉冉主動給丁能通打電話,地點還是在凱賓斯基,金冉冉見了丁能通便抹起了眼淚,許久才說:“丁能通,我想認你做大哥!”于是,丁能通如愿以償地多了個妹妹。 這件事丁能通做得非常隱秘,不知道為什么走露了風聲,居然傳到了常務副市長賈朝軒的耳朵里。 會不會有人跟蹤我呀? 丁能通想到這兒,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頭腦也清醒了許多?磥恚约阂獙﹀X學禮多加小心了,自己明明做了件好事,卻讓歹人給自己制造出桃色新聞提供了口實。這時,丁能通的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餓了,他情不自禁地向食堂走去。 4、陳富忠 吃晚飯的人零零星星還有三兩個,賣飯的幾個老娘兒們正在閑聊。 “哎,你老公一個月忙活你幾次?我那位像收電費的,一個月一次! “一個月一次就不錯了,我那位每次像送傳單的,隨便一塞就完事了!闭f這話的中年婦女操著天津口音。 “你們還好呢,我老公像送牛奶的,放在門口就走了! 老娘兒們們說完哈哈大笑,丁能通聽了也撲哧地笑出了聲。這時,手機響了,他趕緊接聽。 “能通,我以前當常務副書記時,你小子可從來沒不露面,怎么的?瞧不起我們政協呀?” 挑眼的正是東州市政協主席張宏昌,為了東州市國際秧歌節(jié)新聞發(fā)布會,張主席正在北京花園宴請北京各大媒體的記者,丁能通趕緊解釋,答應馬上就到。這時,黃夢然已經開著奔馳回來了,他一進食堂就悄悄將賈朝軒晚上的行動小聲告訴了丁能通,丁能通聽后詭譎地眨了眨眼睛。 原來今晚請賈朝軒的人是陳富忠,在東州沒有人不知道陳富忠的,這可是個傳奇的人物,黑白兩道都走得開,據說此人很講義氣,許多走投無路的人求到他,都能得到他的幫助,因此,有很多人死心塌地地追隨他。目前是東州市北都集團董事長,東州市赫赫有名的民營企業(yè)家。 陳富忠出身很苦,從小父母雙亡,十四歲要飯到東州,成了東州街頭的乞丐頭。有一次,在火車站上廁所,他撿了一個破皮包,打開一看,里面居然有五萬元現金,他當時蒙了,撒腿要跑,心想,不行,丟包的人這么有錢,一定是個做買賣的,丟了錢一定很著急,不如我在這兒等他,他見我拾金不昧,一定很感動,說不定一高興帶我做買賣呢,我也就不用要飯了。 當時,正值改革開放初期,倒騰什么的都有,剛好丟錢的老頭借著兒子在鐵路上管車皮,靠倒騰車皮發(fā)了財。老頭對陳富忠拾金不昧的舉動感動得沒法兒,當場就認陳富忠為自己的干兒子。陳富忠巴不得有這么個干爹,就跟隨老爺子一起做起了倒騰車皮的生意。 漸漸地,陳富忠的翅膀越來越硬,再加上陳富忠天生就仗義,摸爬滾打二十多年竟成了東州市叱咤風云的人物。黑道上沒有不買賬的,白道上更是如魚得水。 陳富忠接觸省市領導有一個竅門,就是先把秘書拿下,從秘書口中把領導研究透了,由秘書搭橋,然后對癥下藥,一試一個準。 然而,在丁能通給肖鴻林做秘書的幾年里,陳富忠一直想通過丁能通把肖鴻林拿下,丁能通看透了陳富忠的伎倆,不想讓肖鴻林傍大款出事,一直不給陳富忠機會,搞得陳富忠對丁能通耿耿于懷。陳富忠只好轉而攻顧懷遠,終于與常務副市長賈朝軒混到了稱兄道弟的份兒上。 這次,陳富忠到北京見賈朝軒并未驚動駐京辦,丁能通覺得陳富忠必有大事求賈朝軒,丁能通雖然給肖鴻林做了五年秘書,但是駐京辦歸常務副市長主管,賈朝軒又在北京學習,兩個人又是棋友,與賈朝軒接觸多了,自然就與陳富忠也成了朋友。 此時,陳富忠剛請賈朝軒在東三環(huán)順風海鮮酒店吃完魚翅鮑魚,正泡在伯金翰洗浴中心的大池子里沖浪,賈朝軒的高度近視眼鏡上全是霧氣,陳富忠又白又胖,跟荷蘭豬似的。 “大哥,中山路那塊黃金寶地我已經拆遷完了,很快就可以動工了。這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段呀,感謝領導對我們民營企業(yè)的關懷!”陳富忠的眼神既謙卑又貪婪。 “這么好的地塊老干部局就是開發(fā)不起來,搞了好幾年了,連點模樣也沒有。這次你從他們手里接過來,對老干部局也是個解脫!辟Z朝軒被水沖得齜牙咧嘴地問,“貸款到賬了嗎?” “大哥,我這次來就是為了貸款的事,段玉芬那娘兒們遲遲拖著不給辦呀!”陳富忠抓耳撓腮地說。 “別急,三個億不是個小數,段玉芬確實得斟酌斟酌。不過,有我的親筆批示,她不會拖太久的! “大哥,你抽空給她打個電話,工期不等人!” “富忠,我聽說段玉芬與丁能通的關系不一般,你也可以通過丁能通敲敲邊鼓,建行畢竟不是東州市政府的直屬單位! “大哥,丁能通與段玉芬會有什么關系?”陳富忠一雙小眼睛狡猾地眨著。 “他們倆在大學時是同班同學,而且聽說段玉芬一直暗戀丁能通,直到現在段玉芬也不結婚,就是因為丁能通。” “丁能通這小子太詭道,不太好對付。” “老弟,只要藥對癥了,沒有治不好的病!” 賈朝軒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上的水汽,然后呼的一聲從水池子里站起身來。 “走,上樓陪大哥做個按摩,現在糗得渾身骨頭節(jié)都快生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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