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晴萬萬沒想到遛個狗的工夫,竟攤上了人狗不能共存的傲慢總裁,自己還成了這場事故的背鍋少女,被總裁暗暗記了仇。敢怒不敢言的她只好化身網文作家,將他寫成了爹不疼、娘不愛的虐文男主來泄憤,不料寫文系統(tǒng)與總裁大腦無縫銜接,每晚十點,虐文情節(jié)都會同步更新到總裁的腦海里……總裁再一次被虐哭之后,抹去臉頰的眼淚:“這是前世今生嗎?還是我生病了?”瑟瑟發(fā)抖的時晴:“我以未來老板娘的身份發(fā)誓,這一切都是幻覺……” 第一章 月全食的奇遇 【天際的火燒云瑰麗絢爛,時晴從辦公室明凈的落地窗望出去,在感嘆夕陽仿佛怒放生命的熱烈時,也不禁為正在被壓榨剩余價值的自己哀傷。 現(xiàn)在已經七點過,偌大的財務部只剩下她和經理菜菜。 菜菜,本名蔡佩蘭,30歲的大齡剩女一枚,正宗工作狂,與工作談戀愛,與錢結婚生子,不需要男人,被財務部的小姑娘們戲言“獨孤喪偶”,不過她喜歡別人在工作場合以外的地方叫她“菜菜”,軟萌的稱呼和她雷厲風行的處事作風大相徑庭。 菜菜的微信消息彈出來: 晴,盡快把這月的現(xiàn)金流量表做好發(fā)我。 時晴臉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好的,經理。 這時,鄰居包靚妹的微信也彈了出來: Sunny,下班后麻煩帶我們樂樂出去逛逛,我現(xiàn)在還在做Spa,沒空。 時晴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好的,包靚妹。 包靚妹,她的鄰居,一個年齡退休但仍在時尚浪潮里永不后退的時髦老太太一枚,老伴去年住進高級養(yǎng)老院和老美女們打麻將,她卻在公寓里和三歲愛寵金毛狗樂樂享受美妙單身生活。 Bingo! 時晴敲下回車鍵,將剛做好的報表發(fā)送給菜菜。 菜菜:收到,你先回去吧。 時晴:謝謝經理,拜。 夜幕初臨,從玻璃幕墻的大廈樓下仰望,菜菜的辦公室還燈火通明,時晴抬腕看了看手表,才七點半,還不算太晚。 她解鎖了共享單車,心情舒暢地迎著夜風騎車回家,時晴今年24歲,剛畢業(yè)兩年,晴空文化傳媒集團的財務部會計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為了不用每天被地鐵上下班高峰期擠到變形,她特地在公司附近的雅亭公寓租了套一室一廳的屋子,公寓距離公司只有一個地鐵站,且旁邊就是海燕市最高端的米其林餐廳——古德法式餐廳。 從行政區(qū)的劃分可看出,這里很貴,時晴的每月租金相當于她的每月薪水,所以她還有一份不為人知的兼職工作——晴空文化傳媒集團旗下星星小說網的暢銷網文作者“烏云”。 時晴回到家只把包扔下,沒顧得上喝一口水,就急急忙忙跑到鄰居家門口,輸入解鎖密碼,把悶壞了的金毛狗樂樂牽出來。 她習慣將牽引繩套在手腕上,然后雙手插兜,漫無目的地跟著樂樂走,只要樂樂不出小區(qū)就沒關系。 知道的明白她是在遛狗,不知道的還以為狗遛她呢。 時晴耳蝸里插著藍牙耳機,里面是爸媽不厭其煩的教誨,核心內容是督促她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努力工作爭取升職,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其中“有的沒的”就是指她的網文小說。 “嗯嗯嗯嗯嗯。” 時晴語氣敷衍,白眼都快翻上天際和月亮肩并肩了,據報道,今晚十點會出現(xiàn)百年一遇的月全食現(xiàn)象。 不過,她并不關心,她最關心的是什么時候才能順利辭職,成為一名全職網文作家,以父母腰好腿好吃嘛嘛香的狀態(tài)看,這輩子都甭想了。 樂樂撒歡跑進了露天停車場,時晴還優(yōu)哉游哉地仰頭看天不看路,突然身子被狠狠一拽,樂樂居然如同脫韁的野狗沖了出去。 你是家狗!不是野狗呀! 時晴那小身板哪里拉得住大狗,只見樂樂曬著舌頭,興奮地朝前面一名正打電話的男人撲過去。 “小心!麻煩讓讓。” 時晴著急大喊。 男人回頭即看見一只體型健碩的金毛熱情如火地奔向他,男人瞳孔瞬間放大,連呼吸也停滯了一分,他匆忙掛斷電話拔腿就跑。 他這么一跑,金毛就更激動了,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 “汪汪汪(陪我玩呀)。” 時晴心說:老師沒教過你看到狗別瞎跑是常識嗎? 她不敢把心聲暴露出來,唯有雙手努力拽住牽引繩手柄,臉上布滿了悲戚和絕望。 因為在男人回頭的剎那,盡管路燈昏黃,但仍不妨礙她認出那名高貴優(yōu)雅西裝革履的精致男人,正是他們晴空文化傳媒集團的CEO鐘朗。 鐘朗就像個小說里走出來的霸道總裁,高冷禁欲一絲不茍,時晴在公司就算偶爾不幸碰上也不敢抬頭看對方那精雕細琢的臉,可現(xiàn)在…… 她牽著的大狗竟然敢追在總裁屁股后面咬:“汪汪汪(站住)! “過去,走開,別碰我!” 鐘朗快瘋了,他氣喘吁吁地跑到那輛勞斯萊斯的駕駛車門旁,左手拉車門,右手試圖打狗: “你快把你的狗牽走,別讓它碰我!” 樂樂并不能感受到男人對他的害怕和討厭,兩只前爪拍在了他的大腿上,在墨藍西褲上留下倆不怎么明顯的梅花印。 “不、不好意思,它平時不這樣的!” 時晴快急哭了,她抱不動樂樂,使勁兒拽著牽引繩往回拉,咬牙到變聲:“樂樂,走,我們該回家了!” “汪汪汪(不不不)! “!” 鐘朗要氣瘋了,駕駛車門沒打開,反被樂樂追著撲倒在后座車門處:“你家的狗怎么胡亂撲人,平時怎么教的?” 時晴欲哭無淚:“這不是我家的狗! “難怪它不認你,”鐘朗似乎明白了什么,左手負在身后拉住車門把,右手指著時晴,“快,給它主人打電話,快點!” “哦哦哦!” 時晴剛騰出一只手拿手機,鐘朗也恰好打開后座車門,樂樂更是順利掙脫時晴單手的力量,將鐘朗壓倒在后座皮椅上。 “……” 時晴再顧不上手機了,著急忙慌地把手機揣回兜,雙手再次攥緊牽引繩手柄,好不容易才把樂樂從鐘朗身上拽下來。 但樂樂并沒有完全離開豪車,它的兩只前爪還在鐘朗露在車外的膝蓋上蹭著。 “這樂樂今天是吃了大力丸了嗎?” 時晴臉頰憋得通紅,但她太纖弱了,樂樂紋絲不動,只是狗臉被勒得有點喜感。 鐘朗手肘撐在座椅上,稍稍抬起上半身,從他的角度看出去,剛好把時晴掛在胸口的工作牌看得一清二楚。 晴空文化傳媒集團,財務部,時晴、會計。 他微微瞇眼,俊俏的臉上多是驚恐,但漆黑的眸子里卻閃過一絲厲色,他決定要小小報復一下這個令他失了風范的小女人。 “走開、走開!” 當然,在報復人家之前,當務之急是把狗趕走。 鐘朗緊急收回腿,樂樂的狗爪卻不依不饒地抓著他的西褲不放。 夜幕突然被一道閃電撕裂,銀光如同樹枝扭曲地延展,時晴仰頭看天,不禁疑惑:這是要下雨了嗎? “轟隆隆”雷聲震耳欲聾,夜里云海波濤詭譎。 緊接著,又一道閃電凌空劈中勞斯萊斯后面那棵剛栽下沒一個月的梧桐樹,樂樂受驚迅速跑掉,時晴和鐘朗卻不省人事。 時晴是在鐘朗車里的后座椅上醒來的,而且她還不得好死地趴在鐘朗懷里,一個激靈后,她趕緊輕手輕腳地從他身上起開,迅速消失在他方圓百米內。 時晴在小區(qū)里找了一圈樂樂,可連樂樂的影子也沒瞥見,她心懷忐忑地回家,做賊心虛地在鄰居門口逗留了小會兒,甚至側臉將耳朵貼在門上,聽清里面的“汪汪”狗叫后,她才放心回到自己的小窩。 回想起方才鐘朗被嚇得屁股尿流的模樣,時晴沒忍住笑出了聲,她自顧自地倒了泡了杯速溶咖啡,坐在沙發(fā)上刷手機。 朋友圈和微博此時都被“月全食”霸屏了,看著網友們爭先發(fā)出的月球光亮漸變的照片,心中還是有丁點遺憾,她其實可以不用錯過這次盛景的。 鐘朗為何會出現(xiàn)在他們小區(qū)呢? 時晴的心思不小心又飛到了他身上,但轉念想到隔壁的古德法式餐廳,一切好像又順理成章了,大概是因為他們小區(qū)停車方便吧。 時晴邊想邊拾掇著工作牌的掛繩,突然間靈光一閃,她的笑容僵硬了:“完了,他肯定看到我的工作牌了!死定了死定了!” 會被開除嗎? 時晴雖然想全職,但絕對不是以這種被公司開除的恥辱方式,雖然她覺得沒什么,但父母會接受不了。 最重要的是即便她被開除,她也不能全職,而且會被爸媽天天三通電話催促找工作。 所以她會再次掉進洶涌的人才市場,像發(fā)傳單一樣遞送簡歷,然后接到一個又一個的面試電話,身心疲憊地面試被拒絕、面試被拒絕、面試被拒絕…… 如果有幸找到一份會計的本專業(yè)工作,但工作單位離這里太遠,那她還得面臨重新找房的困頓,找房要看房源、位置、交通和價錢等等,而她上周周末才和房東續(xù)簽了一年,預交了半年的房租。 天哪! 時晴撫額靠在沙發(fā)背上,頓感晴天霹靂,祈禱鐘朗千萬不要報復她,千萬不要! 稍稍平復了心情,時晴又拿出手機打開星星小說網的讀書APP,她之前在這個網站上已經完結了三本書,距離上本書完結已經過了一個月,但每本書的評論區(qū)還是異常熱鬧,不少小天使在嗷嗷待哺,催促作者太太開新書。 時晴很喜歡網文小說作家這種自由散漫的工作,可惜網文寫作門檻低,作者的文學素養(yǎng)參差不齊,導致不少傳統(tǒng)作家和外行人對這門職業(yè)有偏見,更別提時晴那雙傳統(tǒng)觀念根深蒂固的爸媽了。 時晴心累呀。 但即便心累也得堅持夢想。 她在上本書的書評區(qū)里統(tǒng)一回復書迷并置頂: 親愛的小天使們,烏云已經把新文大綱擼出來了,要不了多久新文第一章就會與大家見面了,大家可放心踴躍跳坑,烏云絕不棄坑。 她剛發(fā)送成功沒幾分鐘,熱情的讀者們就又被炸出來留言期待,撒花恭喜她即將開新文。 時晴的煩心事被這群可愛積極的小天使一掃而空,她喝過咖啡振作精神,打開筆記本就開始活力滿滿地修補大綱。 新文是一篇虐文,名叫《定不負相思》。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第二天早上,時晴和平常一樣來到公司,在等電梯時發(fā)現(xiàn)鐘朗居然也在電梯等候區(qū),老板和她一樣勤奮,讓普通員工情何以堪? 時晴略羞愧地低下頭,透過黑色裝飾墻光滑的玻璃面,鐘朗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臉上,幸虧這時1號電梯剛好停在她面前,時晴埋頭紅臉慌慌張張地快步走進,第一時間按下關閉按鈕,然后再按16樓。 與昨天那身Calvin Klein(卡爾文-克萊)的休閑西裝不同,鐘朗今天換上了一套Gucci(古姿)的黑色暗格條紋西裝,顯得成熟穩(wěn)重。 他出身優(yōu)越,在英國長大,舉手投足有禮有節(jié),再加上長相俊雅周正,個子高瘦身材挺拔筆直,在公司擁有眾多迷妹,而且還是迷妹心中不可侵犯的男神般的存在。 他的助理姓周,叫周然,是個五官端正的清秀小伙,周助理早就為他按下了總裁專用電梯的“上行鍵”,卻發(fā)現(xiàn)平時目不斜視的總裁大人居然在偷看小姑娘。 “……” 待時晴進入電梯,鐘朗才輕輕撫過襯衣袖口邊緣,在周然的陪同下大步走進總裁專用電梯。 電梯鏡面完美倒映出他冷漠俊美的容貌,他眉目深邃、鼻梁高挺鼻型流暢,薄唇自帶三分笑意,但為維持高冷形象,他基本不笑。 “剛才那個小姑娘你認識嗎?” 鐘朗冰冷地開口。 “見過,好像是財務部的! 周然想了想,恭敬回答。 鏡面里的鐘朗輕輕蹙了下眉: “看著年齡不大,是今年剛畢業(yè)的應屆生嗎?” 周然無語: “朗總,那小姑娘在我們集團工作有兩年了吧! “?” 鐘朗更感到不可思議。 “朗總,您日理萬機,公司里也不能每個人都記得! 周然靈活地遞上臺階。 “嗯!” 鐘朗點頭,電梯停在18樓敞開。 時晴的小心臟怦怦直跳,從今早鐘朗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那一刻就沒消停過,她坐在電腦前,舉著巴掌大的方形鏡子,看見臉頰比昨下午的火燒云還要熱烈三分。 “該死,越來越緊張了! 時晴對著鏡子自言自語。 幸運的是,上午風平浪靜無事發(fā)生,她好不容易松了口氣,吃完午飯正準備小憩半小時,菜菜的微信猝不及防地從桌面彈了出來: 晴,在忙嗎?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緊張…… 時晴的瞌睡一下子煙消云散,忙起身理了理小西裝套裙,走進蔡佩蘭辦公室時差點同手同腳。 “時晴,你上個月的工資表得重造,太花里胡哨、不夠簡潔明朗,最好換一個模板;另外,實習生的工資統(tǒng)統(tǒng)另外成表,你有時間盡快弄好,哦,還有,昨下午你發(fā)送過來的現(xiàn)金流量表,也有一點小問題……” 時晴從蔡佩蘭辦公室出來后就扒在辦公桌上郁郁寡歡,各種報表壓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晴哥,心情不好?被獨孤喪偶訓了?” 出納白小小倚在她的格子間關心問。 時晴雖然身材嬌小、長相清純甜美,但她蓄的是齊劉海露耳短發(fā),活像俏皮小男生,走在街上也時常被誤會成中學生。 辦公室與她關系好的同事都叫她“晴哥”,有的會演變成“晴格格”。 時晴:“唉,以前都是用的這種模板,怎么現(xiàn)在就不行了呢?” 白小小把手里的報賬單遞到時晴面前,隨口安撫:“肯定是有人看你不順眼,給你穿小鞋了!” 時晴眼眸一亮:“啊,我知道是誰了!” “……” 時晴今天下班的時間比昨天還晚了一個小時,成為了財務部最兢兢業(yè)業(yè)的一枝花。 她拖著疲憊的身軀,要死不活地從電梯出來,余光在瞥見總裁專用電梯里下來的兩個人時,趕緊條件反射地挺直脊梁,狀態(tài)立馬從喪尸變旗桿,皺眉想了片刻卻溜之大吉。 至于打招呼? 還是算了吧,時晴自卑敏感人又慫,再加上昨天親眼見過總裁大人的狼狽形象,還是不要在人家面前瞎晃的好,盡量降低存在感,免得惹人討厭。 鐘朗:“……” 周然不解地看向時晴的背影: “朗總,她怎么見到你就跟見到鬼一樣?” 鐘朗冷冷的眼刀輕飄飄地掃向他,周然立馬打了個冷噤:“她可能是把我認成鬼了。” 寫作才是時晴的地盤,她的天下。 時晴雷打不動的習慣是每天晚上十點必須碼字,昨晚因為意外事件浪費光陰本來就讓她于心不安。 她今天早早地洗澡洗漱,然后手捧一杯熱咖啡,清清爽爽地坐在電腦面前打開文檔,將大綱翻來覆去瀏覽了幾遍,腦海里對第一章的內容要點已有把握。 她的新文是一篇虐文,所以……一個邪惡的念頭從腦海里冒了泡。 鐘朗太過分了,昨天欺負他的是樂樂又不是她,而且要不是她拼了命拉住樂樂,指不定會發(fā)生什么傷殘事故呢,不道謝就算了,居然還恩將仇報,這就是典型的為富不仁。 時晴越想越氣,愉快決定以鐘朗為男主原型,口誅筆伐虐死他! 連男主名字都不用想了,就叫鐘朗。 連男主相貌也不用想了,還是鐘朗那張臉。 身份嘛? 一個爹不疼娘不愛,出生成為棄兒,被義父撿回去撫養(yǎng),好不容易練就一身武藝熬到成年,義父又被人陷害致死…… 晚上十點,思緒厘清的時晴正襟危坐,一雙漂亮修長的手搭在靜電容鍵盤上,“噠噠噠”飛快敲打著鍵盤,很快屏幕上出現(xiàn)密密麻麻的宋體五號黑字。 位于海燕市富人區(qū)的半山別墅富麗堂皇,米黃色的柔光鋪滿廳堂,黑膠唱片機里流出古樸清泠的音樂,落地窗前雙層米白色絲綢窗簾悠悠垂下。 整棟別墅是典型的巴洛克裝修風格,強烈的色彩,常有穿插的曲面和橢圓形空間。 鐘朗回家洗澡后換上了一身棉質黑色家居服,利落的短發(fā)尚未吹干,發(fā)梢潤澤盈水,有的輕輕落在肩上的紫色吸水毛巾,有的則順著鬢邊沿著下頜骨、修長脖頸沒入衣衫的鎖骨處。 他右手搖著紅酒杯,走進書房打開電腦。 他鼻梁上架了一副Prada的金絲框平光眼鏡,長睫在鏡片后微顫,深邃的眉眼專注地盯著電腦屏幕。 “小唐,把蘇導上次修改過的劇本再發(fā)我一份! 鐘朗在鍵盤上輕快地敲出一行字發(fā)送,他的手就像是為彈鋼琴而生,手指修長指尖勻細,指甲泛著微光,前端被修剪成淡淡的月牙,一看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 眼鏡鏡片反射著天花板的水晶燈,鐘朗手肘支在實木桌面,下頜放在十指交叉的雙手上,文檔里的字剎那變得模糊,而他的腦海里翻涌著另外一幅畫卷。 在那幅畫卷里,他是一個古人,而且經歷了初生襁褓中的嬰兒、勤奮練武的少年和顛沛流離的成年三個階段,場景轉換很快,但每個場景故事都很清晰,而且脈絡順暢明確。 第一個場景是他的嬰幼兒時期,那里金碧輝煌、龍涎香氣縈繞,明黃色紗帳波紋蕩漾,他在襁褓里大哭,再后來,他就和唐僧的待遇差不多,被一個小婢女放進木盆里,木盆順水漂流,直到被一個眉目慈善的老人撿起,老人是一位隱世高人,待他極好授他武功,成為他的義父。 第二個場景是他的少年時期,他每日聞雞起舞寒暑不綴,日子都過得很辛苦,走在路上經常被誤會成乞丐受人嫌棄。 第三個場景是他的成年時期,好不容易熬到13歲成年(古人男子13歲成年),義父卻遭人陷害致死,傷心欲絕的他被另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收為徒,男子是名劍門的門主,后入門的他理所當然成為了小師弟,邂逅了門主千金小師妹。 鐘朗回神時滿頭大汗,而且眼角居然還掛有淚痕……他趕緊抽了兩張紙擦臉,呼吸有一些急促。 這簡直不可思議,他根本想不起上一次哭是什么時候,五歲那年被大黃狗咬了屁股? 鐘朗輕輕舒出一口氣,心情略微平靜了丁點,這會兒電腦已是黑屏狀態(tài),他抬腕看了眼表,竟然十二點了,他是睜眼做了個夢嗎? 鐘朗疲憊地捏了捏鼻梁,忙點亮電腦屏幕,小唐發(fā)來的劇本是現(xiàn)代公路文,和他腦海里浮現(xiàn)的故事大相徑庭,所以,他到底為什么會做那個莫名其妙的夢? 時晴戴著足夠遮住半邊臉的黑框大圓眼鏡,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左手熟練地點了幾下鍵盤,然后打包表格發(fā)送給蔡佩蘭。 “呼——” 她扔掉鼠標,長長地呼出口氣,祈禱鐘朗不要再找她的麻煩,千萬不要啊。 時晴舉目四望,馬上一點半了,辦公室其他同事陸陸續(xù)續(xù)撐著懶腰起床,就她忙碌了一中午,時晴打了個哈欠,抬手揉揉眼睛,順便摘掉黑框大圓眼鏡,纖細的食指悄悄滑動手機屏幕,點進星星小說網的讀書APP。 昨晚她上傳了兩章,然后一直沒來得及看讀者反饋,現(xiàn)在終于有閑暇了。 “哇哇哇,太太好棒,太太發(fā)新章了,歡呼!” “太太加油,新文好好看,雖然知道又會被騙一籮筐眼淚! “太太,小師妹是女主嗎?感覺鐘朗挺喜歡她誒,我們小鐘朗好可憐呀! …… 時晴皺了皺鼻子輕聲哼哼:“他可憐?我才可憐呢!他就是個金玉其外的小氣鬼! 她放下手機,習慣性地拿起桌上的黑色條紋馬克杯,下午的上班時間快到了,她得泡杯咖啡醒醒瞌睡。 “晴格格,幫我泡一杯唄。” 坐她對面的男同事高高地舉著一款波浪紋的白瓷杯,露出討好的笑容。 時晴習慣性地接了過去。 坐她附近的另外兩個同事也舉著杯,但他們慢了一拍,只好撇撇嘴親自離開工位泡咖啡。 當時晴正在等咖啡煮好時,一聲清亮的“hello”從她身后傳來。 周然沖她伸出了右手:“周然,認識一下。” “公司里沒人不認識你,你是朗總的助理,我叫時晴。” 時晴生硬地牽扯了唇角,與他輕握了下手。 周然可愛地笑了笑:“樓上沒咖啡豆了,所以我才下來。” “哦。” 時晴敷衍地應了聲,她并不關心,只想快點端咖啡走開。 周然似乎并沒有覺察到時晴內心旁人勿近的防線,繼續(xù)八卦追問:“時晴,你來公司兩年了吧?你和我們朗總熟悉嗎?” 時晴驀地睜大了眼睛,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念頭,他怎么這么清楚她來公司兩年了?又為什么要問和鐘朗熟不熟悉?鐘朗到底還想怎么報復她? “不、不熟。” 時晴舌尖磕絆了一下。 “不熟啊……” 周然撫著下巴略作思忖,似乎不大相信時晴的話。 但時晴沒等他再找新話題,忙接好咖啡,低頭與他錯身而過:“快上班了,我先回去了! “……” 總裁大人的辦公室窗明幾凈,裝修簡雅,黑色地磚光可鑒人,整潔的大班臺總裁桌面只有一盆小小的仙人球、一部座機和一臺超薄的筆記本電腦。 他輕輕揉著太陽穴,昨晚因為那個平白植入的夢,他一晚上都沒怎么睡好,好不容易中午小憩一會兒,可他還是會時不時想起那個奇怪的夢,這個夢詭異得仿佛他的記憶,時間過了這么久還清晰如初,而且怎么也忘不掉,甩不了。 秘書唐糖將咖啡輕輕擱在他手邊,醇黑咖啡盛在白色骨瓷咖啡杯里,咖啡盤上還放置了一枚銀色小勺匙。 唐糖:“沒放糖。” 她是鐘朗的秘書,英文名Candy,長得可愛溫順,蓄著栗色的波浪卷發(fā),喜歡扎馬尾。 因為女人天生的優(yōu)勢,她在鐘朗面前沒有周然那么拘謹恭敬,舉止也相對自然放松。 鐘朗抿了口咖啡,病急亂投醫(yī):“小唐,你有過睜著眼睛做夢的時候嗎?” 唐糖想了想:“白日夢嗎?我天天做呀! 她穿著一套得體的灰色OL職業(yè)女裝,懷里抱著個iPad,天真地看著鐘朗。 “……” 鐘朗無語,揮手欲叫她下去,唐糖又提醒他:“朗總,今晚七點約了和陳總吃飯,在古德法式餐廳! 又是那兒?唐糖的話顯然勾起了鐘朗不愉快的回憶。 “小張今天沒請假吧?” 唐糖不懂他為什么要這么問,愣愣地搖頭:“沒有!” “那就好!” 鐘朗抬手松了松領結,小張是他的司機,如果那天小張沒請假,他也就不會那么狼狽了。 晚上八點,鐘朗再次出現(xiàn)在雅亭公寓的停車場時,居然又看見時晴在遛狗。 他立即條件反射地后背緊貼車門,時晴顯然也看見了他,她抱歉地朝他笑了笑,然后鞠躬:“朗總好。” 下一秒,趁樂樂還沒注意到它前天的獵物,時晴趕緊拽著它飛快地溜了。 鐘朗撫著心口終于安心,小張為他拉開了車門,面露疑惑:“朗總,你怎么了?” 鐘朗忙調整站姿,挺直脊梁,風淡云輕地勾了下唇:“沒什么! 隨即,他優(yōu)雅地貓腰鉆進車里,車里彌漫著清淡舒心的百果香氣,鐘朗指尖蹭了蹭鼻子:“待會兒去趟寵物商城,我給鬧鬧買點罐頭! 鬧鬧是鐘朗養(yǎng)的橘色加菲貓,鐘朗很怕狗,但卻是個正宗貓奴,家里請有專門的阿姨照顧鬧鬧的一日三餐,鬧鬧還有自己的貓房間,里面堆滿了它的貓爬架、玩具老鼠和小皮球等玩具。 鐘朗在家的娛樂就是抱著鬧鬧窩沙發(fā)休息,他不喜歡看電視,尤其是電視劇,但鬧鬧喜歡看,尤其是喜歡看《動物世界》以及婆媳劇。 鬧鬧蜷縮在他的大腿上一動不動,而他則在iPad上搜索關于昨晚那場夢的相關資料,可始終沒找到任何科學依據作為依托,萬般無奈下,鐘朗只得請教一位學心理學的朋友,最后朋友告訴他,極有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產生的幻覺。 幻覺? 鐘朗似信非信,反正今晚他不準備工作了,干脆抱著鬧鬧陪它看電視,晚上十點,鬧鬧在他懷里睡著了,而那些奇異的畫面再次卷進他的腦海。 “今天是小師妹的生日,鐘朗專程出來為她摘桃花編花環(huán),不料卻被一群虎視眈眈的黑衣人盯上了,他雖然有武藝傍身,而且功夫在同齡人里不算弱,但來人有十幾個,為了護住懷里的花環(huán),鐘朗與他們交手之后決定走為上策,他的手臂被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刀劃傷,鮮血汩汩流出……” “黑衣人窮追不舍,鐘朗不慎卻掉入了一座冰窟,黑衣人計上心頭,堵住冰窟入口,企圖將他活活凍死在里面……” 待鐘朗回神時,鬧鬧毛茸茸的貓臉湊到他面前,四只肉墊扒在他的胸口,直勾勾地盯著他:“喵,喵,喵?” 不僅鬧鬧在擔心他,家里的阿姨也站在他身邊驚恐問:“少爺,你怎么了?好像很冷的樣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鐘朗有點驚慌地添了下唇瓣,沙啞著嗓音:“沒,沒什么! 他沖阿姨擺了擺手,抬腕看了眼手表,居然又是12點,鐘朗的鬢邊即刻滑下一粒冷汗。 “這么晚了,你去休息吧,順便把鬧鬧帶回房間! 鐘朗將懷里的鬧鬧輕柔地遞給阿姨,然后滿頭霧水地走進臥房,他渾身癱軟地躺在床上,那些畫面一幕幕如走馬燈般閃過,這是第二次了,明晚還會有第三次嗎? “不會真的有前世今生吧?” 鐘朗自言自語,從來不相信封建迷信的他現(xiàn)在動搖了,他的唯物主義世界觀正搖搖欲墜。 今后的第三天、第四天,連續(xù)一周的時間,鐘朗果然都會在每晚的十點到十二點之間被奇怪的夢魘纏身,故事里那個與他同名同姓的男子長大了,而且長得與現(xiàn)在的他一般高,連身材和臉都一模一樣。 真是撞了鬼了。 鐘朗煩躁地蓋上筆記本電腦,抬起修長又骨節(jié)分明的右手,用大拇指和中指揉著太陽穴,左手拿著電話聽筒:“小周,看看今晚有什么安排。” 唐糖眨眨眼,遲疑了一瞬,試探問:“朗總,你是不是在叫我?” 鐘朗莫名其妙:“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