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本真實到殘酷的書,曾在天涯論壇稱為第一神貼,輾轉(zhuǎn)數(shù)年才得以面世。書中描寫的東莞打工者的真實生活寫照和相似的人生遭遇,喚起千千萬萬打工者的共鳴。他們用青春和血汗繁榮了別人的城市,卻荒蕪了自己的家園!這是一代人的歷史,應該留存于一代人的心中。 我是一朵飄零的花:東莞打工妹生存實錄 第1章 倘若,每一個遠離故土的男孩都是一株無根的草;那么,每一個身處異鄉(xiāng)的女孩就是一朵飄零的花! 由于各種原因,人們對于打工者特別是打工妹這個群體,一直存在諸多偏見和歧視,人們習慣于用獵奇或鄙夷的目光來猜度我們的生活。我的這篇自述,是最全面、最真實的打工者生活寫照。 ――――題記 常?吹綀蠹埫襟w關于打工仔、打工妹生存狀況的報道,不知是什么原因,這些報道更多的關注于打工妹。在這些報道里,打工妹不是愛慕虛榮做了小姐或填房,就是環(huán)境惡劣到無法生存,過著暗無天日、豬狗不如的生活。做為一個在珠三江打工多年的女孩子,每當看到這些不實的報道,我總是非常氣憤,為自己,也為許許多多在工廠里安安穩(wěn)穩(wěn)打工的女孩子們。 因為這些報道和事實出入非常大,F(xiàn)在的媒體,總將眼光放在那些特殊案例上,而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這一群體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狀況。做為一個資深的打工妹,我覺得自己有必要也有義務將真實的打工妹生活狀況呈現(xiàn)給那些對這一群體誤解的人、媒體和社會。在寫下上面這些話的時候,我心里非常郁悶。因為本身打工仔、打工妹這些詞語就是對我們這一群體的蔑視! 珠三江一帶在改革開放之初,對所有外來工的稱呼一律是“北仔北妹”、“撈仔撈妹”或“打工仔打工妹”,前兩種稱呼中的侮辱和歧視讓人一目了然。所以到后來只保留下現(xiàn)在通用的“打工仔打工妹”。 到后來,“打工仔打工妹”似乎專指一線工人,即所謂的藍領。而非一線人員,則變成了灰領、白領及金領。但我一直固執(zhí)地認為,如果按照字面意義上的理解,打工,只要不是自己做老板的人,都屬于給別人打工。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所謂的灰領、白領及金領統(tǒng)統(tǒng)是打工仔打工妹。甚至包括公務員,他們自己也不是老板,他們是在為政府打工,從某種意義上講,公務員也是打工仔打工妹! 但非常遺憾的是,這些自己本身是打工仔打工妹的人們,他們從不承認這一點! 既然如此,我所代表的便只有狹義上的打工仔打工妹了,我要把我們真實的生活狀態(tài)呈現(xiàn)給大家,F(xiàn)在所謂的打工仔打工妹的隊伍越來越壯大,我想讓人們對我們有更全面、更深入的了解,希望社會和政府能給予我們更多的關注! 我出生在四川盆地中部一個叫槐樹坪的小村莊;睒淦杭炔皇情_闊的平原,也沒有名川大山,到處是綿延不絕的丘陵地帶。丘陵的形狀正如人的相貌一般,有的溫和,有的嶙峋。在我還小的時候,站在丘陵上往下看,一條條溪流碧綠如玉,歡快地繞過槐樹坪,流向不知名的遠方。村前屋后到處是綠油油的水稻、黃燦燦的油菜花以及隨風搖曳的蘆葦,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香和青草的芬芳,人與自然和諧共處,寧靜而安祥。 那時候,槐樹坪是一個極不起眼的小村,人們都還住在祖輩遺留下來的小屋中,這些小屋都是由泥坯蓋成,上面鋪著稻草。小村不知經(jīng)歷過多少朝代的風雨浸濁,早己和腳下的土地融為一體,幽暗而靜默。在村口望進去,村尾就成了一團灰黑的東西。人一走進小村,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棵樹葉繁茂的老槐樹,左邊一口水井,右邊一個祠堂。井邊整天嘩嘩啦啦地飛濺著晶瑩的水花,把女人們的笑聲和歌聲傳得很遠很遠。 特別是到了夏夜,村里的狗們對著天上的月牙兒直著脖子“汪汪”地叫。村里的人們則扶老攜幼聚在那棵老槐樹下,搖著半舊的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這個時候,也是孩子最熱鬧的時候。有的孩子靜靜聽大從講著很久以前的故事,有的則歡快地追逐嬉戲,即便是再調(diào)皮的孩子,家人也不會喝斥。 槐樹坪的土地十分肥沃,除了每年兩次的雙季稻外,還盛產(chǎn)上好的蘆葦。每到春暖花開 的時節(jié),葦芽便如一枝枝綠色的箭,仿佛是眨眼之間,便從土地里冒出來。剛冒出的葦芽是可以吃的,剝了一層層皮,便露出了里面嫩白如玉的。特別是葦芽炒辣椒,有點苦,但味道十分鮮美。 再一場春雨過后,便出冒也一尺多高,葦子葉尖而長。到了五月,蘆葦就有了一丈多高,葦葉寬寬大大,端午節(jié)正好用來包粽子。冬于到了,葦葉黃了,便開滿雪白的蘆花,蘆花毛絨絨的,風一吹,千朵萬朵,漫天飛舞。蘆花飄揚的時節(jié),家家戶戶便開始砍蘆葦編葦席,幾乎每家都有一兩個編葦席的好手。雙季稻一半交公糧一半留著自家吃,多數(shù)人家是靠編葦席賣的錢換得油鹽醬醋,日子過得拮據(jù)而寧靜。 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小村變得不平靜起來了。很多人丟下祖祖輩輩留下的土地和編葦席的手藝,翻過延綿不絕的丘陵,到外面的世界去了。他們憑藉農(nóng)民的吃苦耐勞精神,在城市或城市的邊緣,干最臟最累的活,不分白天和黑夜。他們毫無保留地參與城市建設,卻還要忍受著數(shù)不清的白眼和屈辱。他們通常做的職業(yè)多是被人稱作下賤的,一般是建筑工人、裝修工、搬運工、棒棒工、保姆、修鞋補鍋、流水線工人、保安、礦工以及各種各樣的小商小販。 這些人外出打工后,家鄉(xiāng)屬于他們的責任田因為無人打理,原先長滿莊稼的土地便荒蕪起來。土地失去了主人,任由一片片的野草瘋長開來。幾年后,外出打工的人們便會回來,一個個爭先恐后地推倒住了幾十年的泥坯房,在自家荒蕪的田地里蓋起了一幢幢平房。于是,布滿平房的地方便成了新村,原來的地方便成了老村。 轉(zhuǎn)眼之間,老村便只剩十來戶人家了。水井邊長滿了青苔,石磨也廢棄了,滿是腐爛的落葉。就連那些泥坯房,似乎也在一夜之間蒼老了,調(diào)皮的孩子一扒拉,墻上干枯的泥沙便會刷刷地往下掉。很多人家為了多占一份宅基地,老屋就廢棄在那兒,墻上塌陷的洞口深深的,結(jié)滿了蜘蛛網(wǎng)。人一走進老村,世界似乎一下子變得清靜了,仿佛與世隔絕一般。 留在老村的人,或是出不去,或是老實到不敢出去的。守著幾畝薄田,養(yǎng)著幾頭家豬,編編葦席勉強渡日。不幸的是,我爸爸就屬于老實得不敢出去的,所以我們家便成為留在老村里的十來戶人家之一。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么爸爸媽媽每天早出晚歸,辛勤耕耘,不但連溫飽都不能解決,還要到處借債呢?他們的勞動成果到底哪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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