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晝輕嘆:“若你愿意,從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師尊了!绷譄o妄的眼睛里仍有水汽,他不可置信似的:“真的?”黎晝彎了眼:“真的!币膊恢牄]聽懂,林無妄懵懵歪頭,試探似的:“師尊?”“乖!蔽丛者^徒弟的黎晝無意撿回來一個徒弟,一直以為這個徒弟可憐乖巧。卻沒想到這個徒弟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第一章 撿了個不明來歷的小徒弟 1. 長夜如宿墨,將原本青翠的林葉染成暗色,鎮(zhèn)外小雨初歇,空氣中還存著微微水汽。這里沒有人家,自然也便沒有燈火,只一輪圓月剛剛從黑云后邊冒了個頭,照出點兒亮,往前拉長了個影子。 來人是個少年,他一身蒼色衣衫,袖口和前襟有暗色流金繡出的水波紋樣,腳下一雙皂靴,周身小物只有腰間一柄劍,是再簡單不過也再利落不過的裝扮。行在夜里,少年的步伐輕盈,像是哪個初初入世的小門派弟子,瞧著好欺負(fù)得很。 風(fēng)吹草木動,有什么東西擦著那個影子晃過。 黎晝停步,踩斷一截枯枝。 隨著“咔嚓”一聲輕響,深林之中幾團濁氣似的玩意兒聚集起來,它們在風(fēng)里化成人形,帶著強烈的血腥氣直向黎晝的面門襲來。而他側(cè)身輕睥,比眼神更快的是他的動作。 在黑煙襲來之前,黎晝旋身,腳下一蹬,憑空躍起一米。立于樹梢,他低頭望向那團被他踢散的濁氣,只見它盤旋一陣,不甘心似的又追向他。 尋來時濁氣聚合,竟比之前那團更大了些。 背對著月光,黎晝沒有動,他負(fù)手而立,只靜靜看著濁氣胡鬧,倒是腰間長劍有了動靜。“嗡”的一聲劍鳴,像是被惹怒了,宿云劍出鞘,直直斬向下方—— 分明是無形之物,長劍卻生生將其斬出一片血色。 血霧彌漫的林間,在不遠處的樹洞里,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他抱著膝蓋蹲在里邊,眼睛亮得攝人,仿佛墜入人間的星辰,透過漫天血色,一眨不眨地盯著樹梢上的人。 濁氣破散時,狂風(fēng)獵獵,仿佛鬼嘯,卷起一片飛沙向天而去。 宿云劍尖還有穢物,地上也一片黏膩惡臭,眼前的場景詭異恐怖,黎晝卻始終模樣慵懶,連眼皮都沒掀動幾下。等風(fēng)聲漸小,他躍下樹梢。 “還要看多久?”黎晝擦著劍,眼也不抬。 分明是個少年,給人的感覺卻仿若游離于世俗之外的仙師,沾不上半分煙火氣,連那隱隱透出的幾分傲慢都成了帶著況味的清傲高遠,莫可逼視。 林無妄猶豫了一會兒,貓腰從樹洞里走出來。 他的臉上灰一塊白一塊,沒一處干凈,眼睛卻亮,可并不是神采飛揚的亮,相反,他的嘴唇抿得死緊,沒有半分血色。 黑云散去,月色越發(fā)清冽,林子里樹葉沙沙作響。 這時,黎晝抬起眼睛,望向林無妄。 他的腳在往這邊走,身子卻向后傾,像是害怕極了,卻使勁憋著沒發(fā)抖,硬生生給自己撐出一股勁兒。他這副模樣,只霎時間就讓黎晝聯(lián)想起自己殿里的小貓。 那小貓第一次見他時也是這樣,分明害怕卻強撐著,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怪可愛的。 夜風(fēng)輕輕,仿佛吹散了桃花飄落春水微波里,黎晝彎了彎眼睛。 大概是有了這么個聯(lián)想,只一眼,黎晝的心就軟了。 面對面時,黎晝半蹲下來,語調(diào)輕松:“小孩兒,怎么這么晚還不回家?” 可幾乎是在開口的同時,黎晝察覺到他的異常。 林無妄或許不明白自己的處境,也不清楚黎晝是什么意思,但他不癡不傻,絕對感覺得到眼前人對待自己時一瞬變換的情緒。他垂眸皺眉,大腦飛快運轉(zhuǎn),袖子里的雙手緊握成拳。 黎晝正琢磨著這回事兒,不料,林無妄忽然抬起臉來。 那張臉白白嫩嫩,無害得很,面上堆著的盡是委屈。 “我……我做錯了什么嗎?”林無妄像是害怕,“你為什么這樣看我?” 他小聲問著,幾乎帶上哭腔。 黎晝凝神望著林無妄。朗月高懸,借著月輝,他望進林無妄的眼里,卻意外地望見一汪清泉。有時候人是很好騙的,因為他們總是會愿意去相信自己所看見的東西。 瞧著也不是什么禍害。黎晝這么想著,這孩子虛弱懵懂,看來是白紙一張。 可這孩子究竟是個什么物種?怎么連他也看不出來? 2. 正在黎晝遲疑之時,地下有暗灰色細煙卷進夜間的霧氣里,它散碎浮動著,慢慢朝這邊靠近。黎晝五感敏銳,自然不可能毫無察覺,只不過來者氣息微弱,并不難對付,不值他多費心思罷了。 黎晝心里有底,但林無妄沒有。 霎時間風(fēng)煙變換。 幾乎是本能反應(yīng),在煙氣撲來時,林無妄一把推開黎晝,他一聲不吭,張開手臂就擋在黎晝的身前。 黎晝一愣,那點小玩意兒他一根手指就能擺平,原以為不值一提,卻忘記了身邊還有個小家伙,而這小家伙成了變數(shù)。他神經(jīng)一緊,下意識地喚出了宿云劍。 冷刃霜鐵上寒光一閃,周圍的動靜頃刻便平息下來。 被風(fēng)帶起的額發(fā)還沒落下,林無妄仍緊閉著眼,滿臉慌亂,那樣害怕,小小的身子不住發(fā)抖,卻仍死死擋在黎晝身前。 黎晝回身就看見這樣的林無妄。 他頓了頓,拍拍林無妄的肩膀:“沒事了。” 嗯?林無妄先是睜開了一只眼睛,用手碰碰自己的身體,再接著才是環(huán)顧四周。周圍平靜異常,沒有一點兒波動,先前的煙氣像是他的幻覺,半分痕跡也沒留下。 “怎么,”黎晝在他額頭上輕敲了敲,“想保護我?” 林無妄表情有些懊惱,說出的話也結(jié)結(jié)巴巴:“我,你……你是很厲害,可剛才那個東西來得突然,我怕你沒發(fā)現(xiàn)! “你先前不是見識過我的本事嗎?” “這種事情誰能知道,萬一你就是沒發(fā)現(xiàn)怎么辦?”他嘟嘟囔囔,聲音雖小卻理直氣壯。 仿佛心頭飄落了柳絮,最柔軟的地方被最細小的絨毛碰了一下。月光疏淡,落在黎晝的發(fā)上,他略作沉默,半晌才嘆一聲。 還真是個孩子。 只有孩子才會說出這種話、做出這些事,看著英勇卻也幼稚。 都說人不可貌相,黎晝自然也不是什么沒本事的小門弟子。 常言道“一宗三山七小門”之首,說的是現(xiàn)下仙門各派。上古時期,有三件靈器順氣運而生,可除了“乾元鼎”為四合宗所有,另外兩件都只屬于傳說,從未現(xiàn)世。 千百年來,四合宗穩(wěn)坐仙門之首,到了這一代,宗門之內(nèi)甚至飛升出一位真仙。正因如此,四合宗便成了旁人眼里強者的代名詞,單只提起這個名字,都給人感覺縹緲遙遠,不甚真實。 而黎晝不是旁人,他正是寅虛真仙的親傳弟子,現(xiàn)任的四合宗宗主。 他說林無妄對他的保護幼稚,可這樣幼稚的動作,從來沒人對他做過。 “你……”黎晝略作沉吟,“你要不要和我走?” 話先出了口,打算被拋在了考量后邊。 黎晝說:“我門下缺一個……” 他本想說缺一個抱劍童子,沒想到林無妄激動到話都沒聽全就喊出來:“什么?您是要收我做徒弟嗎?嗯,好!我愿意的!” 他應(yīng)得太快,倒是讓黎晝一愣。 夜色里,林無妄的眼眸明亮,一眨不眨地望著黎晝,里頭含著的期待和欣喜太滿,滿得讓黎晝一時無言。他不知從何處開始反駁。 黎晝正糾結(jié)著,不料劍體輕震,他低頭看劍,便見原先只知殺伐的冷鐵軟了下來,寵物一樣在他手心輕蹭。 這柄劍生出靈識也不過十幾年,初時也曾惹得一片嘩然,畢竟劍靈難得。但它性情古怪,冷然鋒利……現(xiàn)在卻為了這個不知來由的小孩兒向他撒嬌? 黎晝眉頭一跳,他著實是被這個認(rèn)知給驚著了。 宿云劍會撒嬌?這還是他的劍嗎? 該不會是出了什么毛? 因為宿云劍突然變化,黎晝被驚得半晌無語,一時間沒顧得上林無妄。 林無妄等了許久,眼里的不安越來越重,與此同時,他的眸色慢慢變紅,原先稚嫩無辜的面龐也因此變得陰沉詭譎了幾分。 然而,當(dāng)他再度拉上眼前人的衣袖,黎晝抬起眼時,望見的又是那個可憐乖巧的孩子。 像是害怕,林無妄囁囁,聲音也很輕:“你……你是不是反悔了?” 黎晝沉浸在宿云劍給他帶來的震驚里,沒留意林無妄的話。 “什么?” “你反悔了?你不想帶我走對不對?”林無妄鼻子一紅,抹著眼睛,他滿臉在意,偏生要說反話,“其實也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留在這兒也可以,左右我一直自己在這兒的……” 孩子看著不大,卻已經(jīng)很要強了,哭聲也壓在喉嚨里。 “哎?”黎晝看在眼里,心中一軟,“別哭啦!彼诺土寺曇,“是我不對,我錯了,我給你道歉好不好?” 小孩兒眼睛通紅,直勾勾地盯著他,盯了好一會兒才低下頭:“好,我原諒你了!闭f完便準(zhǔn)備再鉆回樹洞去,“你走吧,我沒關(guān)系,我……” 大概是失意,林無妄走得踉踉蹌蹌,一個不穩(wěn)就要摔倒。還好黎晝眼疾手快,一下拉住他的手腕。 他以為自己道歉是真要丟下他?小孩子都這么敏感的嗎?黎晝無奈地?fù)u頭:“誰說我要扔下你了?” 比起騎虎難下這個形容,或許更像是冥冥之中。 說來縹緲,但黎晝信緣,借著月光打量眼前的孩子,他也不是什么墨守陳規(guī)的老頑固。只要心存善念不歪邪,有什么不行? 想到這兒,黎晝輕嘆:“若你愿意,從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師尊了! 林無妄頃刻睜圓了眼睛。 這副模樣太過可愛,黎晝瞧著笑彎了眼:“好徒兒,叫一聲師尊聽聽?” 林無妄的眼睛里仍有水汽,他不可置信似的:“真的?” 黎晝彎了眼:“真的! 也不知聽沒聽懂,林無妄蒙蒙地歪頭,試探似的:“師尊?” “乖! 黎晝終于伸手撫上他的頭。 卻并沒有注意到林無妄低眸時,眼里閃過那絲得逞的笑意。 3. 進城之后,黎晝給原本臟兮兮的林無妄換了身衣裳,帶他洗掉了臉上的污色。原先的泥娃娃一下子便成了粉雕玉琢的小少爺,走在路上都叫人忍不住多瞧兩眼。 黎晝沒帶過孩子,也不曉得孩子該怎么帶。 長街之上,他打量著過往帶著孩子的人,思索良久。 “你……”黎晝試探著問,“你吃糖葫蘆嗎?” 林無妄的眉頭一抽,再抬頭時卻是一副天真做派。他點點頭道:“嗯!” “那師尊給你去買?” “謝謝師尊!” 黎晝摸了摸林無妄的頭,真乖,難怪那么多人喜歡小孩子。 “那你坐在這兒等我,我買完就回來! 茶樓里,黎晝將他安置在靠窗的座上。他說完就要走,不料衣角處被人拽著,沒走得動。他回身望去,果不其然,林無妄滾圓的眼睛死盯著他,手也抓著不放。 黎晝嘆了口氣,剛想哄上幾句,就看見原先扯著自己的那只小手松了松。 林無妄悶悶道:“那你去吧,快點兒回來! 仿佛做了巨大的妥協(xié),他巴巴望著,手上腳上時刻都在準(zhǔn)備,似乎黎晝要去向千里之遙而不是幾步遠的街角,似乎黎晝稍有不對他就打算追上去繼續(xù)抓著他不放。 小鬼怪黏人的。 黎晝覺得苦惱,卻又隱隱對這份全心的依賴覺得受用。 “不如你和我一起去?” 林無妄一愣,很快笑出聲來:“嗯!” 應(yīng)完之后一下就從座上跳起來,他始終牽著黎晝的衣角,只不過,當(dāng)他背對黎晝、走向小販,望向糖葫蘆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不那么熱切了。 黎晝倒是無知無覺,開心得很。 小販熱情地招呼:“小爺來幾串?” 林無妄雖不多話,但到底是孩子,孩子一定都喜歡零食。黎晝想著,既然這樣,那給他一手一串拿著,自己再給他備一串,若是他不夠便給他,若是他夠了,自己就勉為其難地替他吃一吃。 目光流連在一串串通紅透亮的糖葫蘆上,黎晝輕輕抿唇:“三串好了! 小販有些年紀(jì)了,他瞧著眼前二人,就是少年帶著個小少年,估摸著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為人父母的,總會習(xí)慣性對孩子多多照顧。 “這孩子真好看!毙∝溦`將黎晝的猶豫當(dāng)成了沒錢,他爽朗一笑,多塞了一串給林無妄,“來,這邊上一串送你們!” 還有這種好事?黎晝第一次被人送東西,不得不說,很是新奇。 “還不謝過大叔?” 林無妄點點頭:“謝謝! “真是招人喜歡!毙∝溞Φ醚劬Χ疾[起來,“要是我家那渾小子有你家弟弟一半乖就好嘍! “弟弟?”黎晝微愣。 小販見狀也是一頓:“怎么,這……你們不是兄弟?” 黎晝略作沉吟。 林無妄不曉得黎晝在想什么,他顧及著兩人的師徒身份,擔(dān)心黎晝因為被誤解降了輩分不開心,于是他抿了抿唇,正想開口解釋,不料黎晝突然變得沉重。 只見他湊近小販,以極小的聲音說了句話。 從他的表情看來,他是以為這樣的音量林無妄聽不見,可事實上林無妄不但聽見了,還聽得很清楚。 黎晝說的是:“這是我兒子。” 聞言,小販咂舌:“這,這這……” 黎晝的表情更加沉重了。 他避過林無妄,信口就開始編。 一旁的林無妄一愣。 原以為修仙之人都規(guī)矩且干脆、親切而守禮,便如初見時他所見到的黎晝,一人一劍,清遠果決,斬盡夜色,又或者像是這幾日和他相處的黎晝,沿途給他講道,是真的在將他當(dāng)成徒弟在照顧。沒想到黎晝還有這樣的一面。 黎晝編得天花亂墜,林無妄既想笑又想吐槽,半晌,他撇了撇嘴角,將目光移開,決定當(dāng)自己沒聽見。 不遠處有兩口子當(dāng)街吵了起來。 黎晝瞟了一眼,倒也沒什么稀奇,不過是兩人對罵。無甚新意,無聊得很。 但林無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熱鬧。 他雖并不似表面懵懂,但有一件事情黎晝沒有說錯,他的確是剛剛生出靈智,許多東西都還沒有見過。 林無妄不喜歡小孩子的東西,但八卦是沒有人能抵抗的,更何況這玩意兒比黎晝給他講的道有趣多了。 他看著看著就入了神,連小販?zhǔn)裁磿r候走的都不知道。 半晌,黎晝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看得這么入迷,糖葫蘆都不要了?” 林無妄一頓,歡歡喜喜地接過,笑得比糖葫蘆外邊那層糖衣還甜。他先是咬了一口,隨即咬下一個山楂球,立馬摘下第二個,獻寶似的要喂給黎晝。 “師尊?” 雖然這么說不大正確,但當(dāng)?shù)目鞓,黎晝到底是感受到了?br/> 帶著林無妄再回到茶樓,剛剛坐下,黎晝就聽見林無妄嘴里嘟囔著什么,竟像是在學(xué)那兩口子吵架的語氣。 嘴里的山楂球一下就不甜了。 怎么,小孩子都這么喜歡模仿? “你方才在說什么?” 林無妄也是聽得興起,一個順口念了兩句,沒想到黎晝會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來問他。他略作猶豫,終于還是沒有重復(fù)。 他滿臉單純地轉(zhuǎn)移話題:“師尊,你方才和賣糖葫蘆的大叔在說什么爹和兒子?” 黎晝的手抖了幾抖,滾燙的茶水灑在一旁的宿云劍身上。 只見劍體驟然變紅,一陣水汽蒸騰而起。 林無妄朝它望去,然而黎晝很快便用袖子將它遮住。 “它鬧脾氣呢,過會兒就好了!彼⒁谎鬯拊苿,接著頓了頓,“剛才那是不好的話,小孩子不可以這么說。” “小孩子?” “嗯!崩钑冋佌伣虒(dǎo),“小孩子不能說臟話。” 林無妄還沒動靜,宿云劍倒是先有了反應(yīng)。像是被羞辱了,宿云劍噌的就要立起來,還好黎晝反應(yīng)快,在劍體立起之前將它按了下去。 “大庭廣眾,周圍都是凡人百姓,你在這兒發(fā)什么瘋?”黎晝皺眉輕斥。 宿云劍平日脾氣古怪,可到底是認(rèn)主的,一旦黎晝發(fā)怒,它也會暫時認(rèn)輸?偠灾拊剖且话涯芮苌斓膭。 隨著宿云變得老實,林無妄也端坐起來,仿佛被罵的是他。 黎晝環(huán)顧四周,見周圍無人察覺,這才平息一些。隨之而來的便是奇怪,宿云雖然任性,但也曉得輕重,從未做過這般不合時宜的事情,況且他也沒說什么。 它這是怎么了? 4. 自那日在茶館被罵完,宿云像是鬧脾氣,自閉了一整路,直到黎晝帶著林無妄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四合宗外的青麓山腳下,都沒能喚醒它。 “罷了!崩钑兘K于放棄。 宿云劍自生出靈識至今也不過十幾年,聽說孩子成長都有一段的叛逆期,興許宿云就是到了這么個時期。 “師尊!绷譄o妄抬頭,眼前是高山巍巍,卻并無上山之路,“我們這是到了?” “到了。” 不同于林無妄的生澀,黎晝霎時收去了路上所有的生動表情。 林無妄眨眨眼,師尊分明還是那個師尊,看起來卻像是變了個人。 眼前人朝前一步,剛邁出卻又停下。 “等會兒跟在我身后,無論見到什么、聽到什么,你都只當(dāng)無事! 林無妄認(rèn)真地點頭:“我知道了! 沒人規(guī)定宗主必須是什么樣子,可比之旁人,黎晝的外貌本就過于年輕了些,若是性子再肆意灑脫,恐怕難以服眾。也就是說,進了這個門,他便不能再這般恣意自在。 黎晝在宿云鞘上輕撫一下,白光一閃間便有輕紗卷碧煙,微光之中,似有鵲銜羽化作廣袖長袍落在他的身上,換了那身蒼色衣衫。與此同時,他原先垂至腰間的頭發(fā)也半束成了高冠,冠間一支琉璃簪,簪上反光柔和,宛若葉端白露,澄澈而通透。 不過一個俯仰,林無妄眼中的人便換了一副模樣。 他幾乎就這么看呆了。 “走吧! 林無妄還沒回過神,就看見黎晝朝他伸手。 這一瞬間,仿佛所有的光都落在他的身上,而那些光統(tǒng)統(tǒng)來自于一個人。 林無妄眨眨眼,搭上了那只手。 再提步,眼前的景象瞬時扭曲成網(wǎng),他們走過一條光怪陸離的路。 林無妄沒見過這些,而未知總讓人覺得危險。 通過結(jié)界時,黎晝停了一步,細心對他道:“別害怕。” 只三個字,便讓林無妄原先不安的心情平復(fù)下來。 “嗯! 被身邊人牽著,林無妄莫名便有了底氣。 他點點頭,聲音很輕,像是對自己說的: “有師尊在,我不害怕,一點兒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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