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班同學(xué)
作者:安德林 整理日期:2023-01-01 11:45:35
人狠話嘮復(fù)讀生×驕縱學(xué)霸小少爺,學(xué)渣復(fù)讀生和學(xué)霸跳級生的日常。聶瑜家搬來了一個新住戶費遐周。少年長相俊美,性格卻乖張驕縱;天賦極高,但生活自理能力極差。還患有嚴重的夢游癥,時常半夜會闖進聶瑜的房間。奇怪的是,在聶瑜的房間他總能睡得很香。夢囈時會喊著一個名字“小魚哥哥……”記憶仿佛回到了他們小時候。小時候的費遐周,總是跟在聶瑜后面喊哥哥。哥哥,他們又搶我零花錢了。哥哥,我請你吃脆冰冰。哥哥,我數(shù)學(xué)考了一百分喲�!莻€很呆又很好騙的小跟班,這些年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第一章 鋅加爽歪歪 “總要有一首我的歌大聲唱過,再看天地遼闊�!� ——《一顆蘋果》 高三前的最后一個夏天,聶瑜仿佛明天就要上斷頭臺一般,抓緊暑假的尾巴可勁兒揮霍時光,每天日夜顛倒,打游戲打到天昏地暗。 他凌晨四點剛剛躺下,夢里還在與敵方混戰(zhàn)。清晨六點就被早起的奶奶吵醒,奶奶撞開十八歲男高中生的房門,毫無青春期隱私可言。 “你姑姑今天加班,我去幫她照顧念念。飯在鍋里,中午你熱一熱再吃。要是下午客人來了,記得幫人家收拾一下屋子。我晚上再回來。” 聶奶奶扯開聶瑜的被子,囑咐了一番話,轉(zhuǎn)身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出去。 房門“嘭”的一聲關(guān)上,睡夢中的聶瑜重新將腦袋埋進了被子里,重歸安靜。 下午兩點,正是一天中日頭最盛的時候,搖頭擺尾的小電風(fēng)扇顯然不足以驅(qū)散暑氣,毯子被踢到了床下,聶瑜汗涔涔地醒了過來。 小房間內(nèi)門窗緊鎖、窗簾合攏,沒開燈仍舊昏暗一片。 聶瑜望著虛空,過了好久才漸漸清醒過來,隨手脫掉濕了大半的上衣,踩著拖鞋去了洗手間沖涼。 太陽能熱水器的水被這幾日的大太陽曬得滾燙。聶瑜是個血氣方剛的大小伙子,正是渾身燥熱的時候,關(guān)了熱水,接了些涼水直接往身上澆。 他前兩天剛?cè)ダ砹税l(fā),對理發(fā)師說要個簡單好打理的發(fā)型,理發(fā)師大手一揮,給他剃成了板寸。一層青色的短發(fā)貼著頭皮,像春天新生的短草皮,摸起來還有些扎手。聶瑜取了塊香皂就往頭上搓了點泡沫,省了洗發(fā)水的錢。 洗手間的窗戶沒關(guān),聶瑜開著透氣。一陣似有若無的敲門聲飄了進來。他關(guān)掉了水龍頭,仔細聽了會兒,敲的的確是自己家的門。 他胡亂地套了條褲衩,踩著濕答答的拖鞋穿過天井。 “怎么又忘記帶鑰匙了?你不是晚上才……” 家里已經(jīng)兩個月沒來過外人,聶瑜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是出門復(fù)歸的奶奶,潮濕的手打開門鎖,門檻外、臺階下,卻站了個陌生人。 來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體格瘦削、身形嬌小,穿著白色短袖T恤、七分褲、經(jīng)典款黑白帆布鞋,干凈整潔。他膚色白皙,兩頰因夏日炎熱而泛著淡粉色。 大概是在外面等太久了,他表情不太明朗,藏在劉海后的一雙琥珀色眼睛毫無畏懼地瞪著眼前人,帶著幾分初生牛犢的驕縱,偏偏那張臉又生得極精致,像貼在白墻上的偶像海報。 精致的五官與記憶中稚嫩的臉龐重合,聶瑜本能地拽了拽脖子上的毛巾,想說什么,開了口卻發(fā)不出聲。 滴答,滴答。 殘留的水漬從寬厚的肩膀往下流淌,輕柔地撫摸過少年結(jié)實的胸膛、平坦的小腹,順著肌肉線條的隱約紋路緩慢滑落。 一片好春光。 門里門外兩人互瞪著對方,雙雙沉默,只有夏日的蟬扯著嗓子聲音嘶啞。 不知哪兒來的一陣涼風(fēng)躥了進來,渾身是水的聶瑜當(dāng)即打了個噴嚏,故作鎮(zhèn)定地抹了把臉。 深黑的下垂眼警惕地瞪著來人,聶瑜抬了抬下巴,問:“找誰?” 門外的少年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機屏幕,回答:“劉美蘭�!� “你找錯地兒了,這里沒這人�!甭欒ぱ杆俚仃P(guān)了門。 少年皺著眉頭朝四周張望起來。 齒輪廠家屬區(qū)19棟2戶。是這兒沒錯。 他正納悶著,木門再次打開,聶瑜咳了兩聲掩飾尷尬,問:“你找我奶奶有什么事?” 聶奶奶本名劉美蘭,自從二十歲嫁人后,她做過聶太太、聶大嫂、聶奶奶,幾十年過去,連自家孫兒都差點忘了她原先的名字是什么。 少年拉起行李箱拉桿,答:“我是這兒的租客�!� 聶家這套房子是幾十年前工廠分配的,兩層的“將軍房”,名字聽著豪氣,其實上下面積加起來也不過五十平方米。但聶瑜老媽聰明,趁著房價沒漲的時候把隔壁盤了下來,兩家打通,足夠祖孫三代一起住。 這戶型并不常見,樓梯露天,日曬雨淋,縱寬極窄,擠擠挨挨。近百戶的“將軍房”連成阡陌縱橫的小巷,夏天門窗大開,隔壁播的瓊瑤劇、小兩口的爭吵都聽得一清二楚。 唯一的好處是,家屬區(qū)臨近周邊的學(xué)校,襄津市內(nèi)最好的小學(xué)、初中、高中都在這附近,步行不超過十分鐘。特別是附近的育淮高中,宿舍環(huán)境差,食堂又難吃,但凡家里有點能力的都不會讓孩子寄宿,因而也促成了周邊風(fēng)生水起的租房和代伙一條龍服務(wù)。 聶瑜初中的時候,爹媽離婚了。他爹聶平獻身藝術(shù),扛著攝像機走南闖北,一年到頭不著家。聶家老兩口為了補貼家用,便將樓上兩間空房租了出去,有時還做些代伙的生意,每年的房租和退休金,也夠一家子過得舒適自在。 上一個租客在今年六月高考后就搬走了。聶奶奶提過,新的房客這幾天就會搬過來,估摸著就是門外的這個人了。 “你等會兒�!� 聶瑜火速奔回洗手間,沖去泡沫、擦干身體,套了件寬大的黑色短袖。整套動作下來不超過兩分鐘。他抹了把臉,擦干鏡子上的霧氣。 鏡子里的他很出眾,劍一樣鋒利的眉毛和深邃的黑眼睛,鼻梁高挺、五官硬朗,緊閉雙唇不茍言笑時頗有幾分威懾力,很不親切。 他嘗試著彎起嘴角,光亮注入眼眸,溢出的熱情如灼灼烈陽。 這好像又太過了。 聶瑜抓了抓腦袋,干脆頂著一張毫無表情的臉走了出去,給新房客開了門。 出租的房間在樓上,一共兩間面積相當(dāng)?shù)呐P室,還有一條打通的長陽臺,兩三個人一起住也算寬敞。 通往二樓的樓梯窄小而陡峭,聶瑜小時候經(jīng)常從樓梯上滾下去,摔一頭大包。那人細胳膊細腿的,還提了只齊腰高的黑色行李箱,聶瑜想也沒想就伸手接過對方的行李箱,無視對方警惕的眼光,搬上了樓。 這箱子比聶瑜預(yù)料中的沉得多,也不知道都塞了些什么。他穿越幾十級臺階,到了二樓時累得不行。回頭一看,人家房客正不慌不忙地往樓上爬,東張西望地打量。 家里到底比外頭涼爽些,幾陣風(fēng)一吹,那少年臉上的紅暈已然褪去,面色越發(fā)泛白。他始終緊抿著唇,右手攥著單肩包背帶,也攥著幾分小心謹慎。 聶瑜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說:“樓上是你一個人的空間,平常除了打掃不會有人進去。你可以自己配把鎖,貴重的東西鎖抽屜里。樓下兩間房是我和我奶奶的——哦,劉美蘭就是我奶奶——廚房、洗手間和客廳都是公用的�!� “噢。”房客伸手接過行李箱,指尖擦過聶瑜的手背,冰冷的。 “生活用品都準備好了,你有什么別的需要,可以隨時找我�!甭欒た粗鴮Ψ�,伸出手掌。 “行�!狈靠腿允腔亓艘粋€字,不冷不熱的,說話時眼睛從不看向?qū)υ捜恕?br/> 他抬頭檢查了一下兩個房間,挑了里頭的那間,將行李箱塞了進去。他又轉(zhuǎn)過頭,見聶瑜仍站在陽臺上,伸出的胳膊僵在空氣里。 他問:“你還有事?” 聶瑜收回胳膊,不爽的心情表現(xiàn)在了語氣里:“丑話說在前頭啊。一年起租、押一付二、定金不退、損壞的家具電器另行賠償。三餐全包,大家吃一樣的,你要是想開小灶也行,每個月單交一筆錢�!� “哦�!� 房客點點頭,從單肩包里取出一個小錢包,抽出四張紅鈔票。 聶瑜以為他現(xiàn)在就掏錢,正想假客氣兩句,卻聽見對方說:“麻煩買點面包和牛奶,面包要全麥切片吐司,牛奶要全脂新鮮的。剩下的錢就當(dāng)你的小費。” 聶瑜看著眼前嶄新的鈔票,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 房客見聶瑜不動,又抽了兩張鈔票:“你先下去吧,我累了,晚飯時間再叫我�!� 他利落地轉(zhuǎn)過身,提著箱子往屋里走。 聶瑜的眉毛抽了抽。 “你先下去吧,我累了”。 這什么做派?給小費?把他當(dāng)什么使喚了? 聶瑜“嘁”了一聲,把鈔票塞進兜里,罵罵咧咧。 “那個……”在房客關(guān)上紗門回屋前,聶瑜這么喊了一聲,聲音里帶著幾分不確定,“你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房客轉(zhuǎn)過身,大眼睛沉靜如水,逆著午后陽光凝視著眼前人。 “記得�!彼砬槠届o地說,“小學(xué)六年的零花錢全交了你的保護費,四年了,利滾利連本帶息,是不是該還了?” 鬧了半天,原來是老熟人。 聶瑜抹了把臉,扭頭就走。 債主上門,就不該問。 聶瑜家每天傍晚六點準時吃晚飯。 他們家沒有餐廳,所幸廚房也不算小,擺了張折疊桌,吃飯時就將桌子拉開,其他時間則收在墻角,不占地方。 聶瑜一天沒正經(jīng)吃飯,餓得直叫喚。 一米九的大塊頭,抱著碗坐在桌邊,像是只等待開飯的大狼狗,就差伸出舌頭吐兩口氣。 聶奶奶一邊盛湯一邊說:“樓上那位你見過了吧?他是你爸朋友的兒子,人家年紀小,你就把他當(dāng)成親弟弟,多多照顧著�!� 聶瑜白眼翻上天:“他不就是幾年前住在前面那條巷子的小屁孩嗎?聽說前些年搬去了建陵,怎么又回來了?” “你還記得他��?”聶奶奶驚訝,“你們好幾年沒見了吧?他搬走后你就沒提過,我以為你朋友多,早忘了呢�!� “也就四年吧�!甭欒ぽp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人的一生里有挺多個四年的。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聶瑜從初三上到高四,將當(dāng)年扛著鐵棍走街串巷的不良少年打磨成“金盆”洗手的復(fù)讀生。 聶瑜想起當(dāng)年干的渾事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不良少年?有夠“殺馬特”的。 他想起樓上那位掏錢時的樣子,鼻子里哼出一口氣:“他就一小屁孩,哪兒算得上什么朋友。” 話音剛落,廚房門猛地被人推開,門沿擦著聶瑜的屁股撞在了墻上。 他捂著屁股連退三步,慍怒地看向身后,樓上的房客踏著天井里的陰影邁了進來。 “不好意思啊。” 這位不算朋友的房客聲音陰沉。 “蒼蠅叫太大聲了,不知道門口有人�!� 這個死小孩。 聶瑜舔了舔唇。 四年不見,人竟變得叛逆了。 新房客走進廚房的時候,聶奶奶已經(jīng)將整張餐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來來來,快來吃飯。你第一天住進來,奶奶請你吃點好的。”她熱情地招呼道,“這是烤鴨,一定要蘸這個醬才好吃。這個是熏燒鵝,再吃點獅子頭,我的絕活兒,小瑜最愛這個!” 老人家實在,雞鴨魚肉應(yīng)有盡有,就是一片菜葉子都沒有。 聶瑜捧著飯碗大口啃著獅子頭,嘴邊鼻尖沾的全是菜籽油。 這新房客瞥了他幾眼,慢吞吞地夾了塊烤鴨,咬一下,糊了一嘴的油。他再吃口熏燒鵝,嚯,皮比肉還厚。他生吞了幾口肉,扒了幾口白米飯,擱下筷子,再也吃不下。 聶奶奶奇怪地看著他:“怎么不吃了?不好吃?” “我夏天胃口不好�!毙路靠涂聪蛩砗蟮谋�,“有牛奶嗎?” “當(dāng)然有啊。”聶瑜打開冰箱,“爽歪歪喝不喝?” 新房客看著他:“爽歪歪算牛奶?” “怎么不算了?”聶瑜背出一串廣告詞,“15種益生菌發(fā)酵,甜甜的,酸酸的,鋅營養(yǎng),吃飯香——特別適合你這種挑食的小朋友�!� “小朋友”白眼一翻。 “說了不準欺負弟弟,你聽不懂是吧?”他家老祖宗白眼一翻,雙手叉腰,義憤填膺,“人家是家里有困難了才來咱家住的,你多照顧著點不行啊?” 聶瑜“嘁”了一聲:“他能有什么困難,財大氣粗,出手挺大方啊�!� 聶奶奶看新房客一眼,不好明說什么,只能張口啐孫子:“不知道的事少瞎說,快二十歲的人了,跟你爹一樣心智不成熟�!� 得,又來了,每次罵我必定帶上我爹。 聶瑜低頭扒飯,怨懟地瞪著新房客。 新房客掃他一眼,哼一聲,扭頭走了。 夜幕降臨,陰云遮蔽月亮,潮濕悶熱的空氣堵塞毛孔。 這是下雨前的征兆。 新房客出了廚房,穿過四四方方的天井,來到客廳門口,正撞見推拉門上掛著的今年的年歷,五顏六色的筆圈出了好幾個日期,旁邊密密麻麻地記了些什么,字兒寫得極難看。 他湊近了一瞧,辨認出了幾行字。 8月1日,建軍80周年。 8月5日,翠花生了四只小寶寶。 8月25日,世界田徑錦標(biāo)賽。劉翔! 8月30日,小屁孩住進來了。 今天,就是8月30日。 新房客轉(zhuǎn)頭看向廚房,暖黃色的燈光下,一老一小正在餐桌邊斗嘴,極吵鬧,也極熱鬧。 其實那一年發(fā)生了很多事,《柏林宣言》發(fā)表,北斗導(dǎo)航衛(wèi)星發(fā)射,葉利欽逝世,布萊爾辭職……年歷往前翻,大至國事、小至日常,都被零零碎碎地記錄在這里。眾生平等,連巷子里的母貓生產(chǎn)也不忘記。 特幼稚,特?zé)o聊。 他搖了搖頭,轉(zhuǎn)身上樓。 隔了一分鐘,他又跑了下來,手里多了一支黑色水筆。 他摘下筆蓋,將日歷上的“小屁孩”三個字劃去,一手漂亮的行書,在下面寫下了“費遐周”三個字。 費遐周抬起頭,日歷上方的四個燙銀數(shù)字是那一年的年份——2007。 2007年8月30日,是費遐周入住聶瑜家的第一天。 晚飯后,一陣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到了深夜,雨勢越發(fā)猛烈。 第二天是育淮中學(xué)報名交學(xué)費的日子,聶瑜美好假期的最后一天。深夜一點游戲打了通關(guān),他正準備就此躺下睡覺時,一道驚雷轟隆隆地敲響天幕。 雨下大了�?蛷d推拉門的密封條老舊而破損,門口不住地有風(fēng)呼嘯而來,發(fā)出嗚嗚的幽怨聲。大雨沖刷屋檐、灌入天井,萬年青寬大的葉子被擊打得噼啪作響。 聶瑜想起天井里的那些花草,起身下了床。 他們家本就是兩戶并成的一間房,加上位置又靠近車行道,戶型略大些,天井也顯得比別人家寬闊。老人愛種些花花草草,但晚上睡得沉聽不見雨聲,全靠聶瑜照料她的寶貝盆栽。 聶瑜撐著傘走到天井,往盆栽架上蓋了層蛇皮袋改的塑料布,用幾塊磚頭壓住,充當(dāng)簡易雨棚。 他收拾好一切,剛起身,就聽見上方傳來聲響。 費遐周扶著樓梯欄桿,正往一樓走。 “大半夜的,你干嗎呢?”聶瑜問了聲。 那人步伐平穩(wěn),并不搭理他。 臭小子脾氣還挺大。聶瑜正在心里抱怨著,一道閃電乍然劃過,極短的瞬間內(nèi)照亮了費遐周的臉龐。 ——閉著眼的。 聶瑜呵斥的話堵在了嗓子眼。 他握緊了手里的傘,忐忑地后退了幾步,發(fā)現(xiàn)費遐周連鞋也沒穿,是赤著腳往樓下走的。 樓梯上方雖有雨棚,但年久失修,大顆大顆的雨滴滲漏而下,費遐周的半邊肩膀已經(jīng)被打濕,而他本人渾然未覺,腳步穩(wěn)健,平平穩(wěn)穩(wěn)地走到了一樓。 聶瑜倒抽了口涼氣。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夢游? 以前聽老人說過,夢游的人不能被喊醒,他不知這種傳言到底有幾分依據(jù),也不敢輕易下論斷,只好眉頭緊皺,警惕地注視眼前人。 費遐周看上去睡得非常死,赤著腳溜了這么一大圈不說,還直愣愣地往天井里走。 聶瑜連忙撐傘上前,擋住了對方的去路。 他個高肩寬,胸肌還厚實。費遐周矮他一大截兒,腳步毫不停滯地往前沖,一頭撞到了他胸口。 “咝——”聶瑜吃痛。 費遐周睡傻了,估計只當(dāng)自己撞上了一堵墻,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往客廳走去了。 聶瑜揉了揉胸口,內(nèi)傷嚴重。 客廳空曠,除了沙發(fā)、電視機和條臺沒別的東西,費遐周一路沒有阻礙,嗒嗒嗒地穿過客廳,進了一間沒關(guān)門的房間。 聶瑜手里的傘有點握不穩(wěn)了。 他剛才出臥室的時候,是不是忘了關(guān)門來著? 費遐周一進聶瑜的房間,整個就亂套了。 “這是我的手辦,別亂碰。” “臭襪子,好幾天沒洗,你不嫌臟��?” “等會兒……你不能躺我床上!” 夢游的人都有什么臭毛病��?亂闖人房間就算了,怎么什么東西都要摸一摸? 聶瑜張開雙臂擋在自己的單人床前,誓死捍衛(wèi)自己的領(lǐng)地。 夢游中的費遐周不比電影里一蹦一跳的小僵尸好到哪里去,心里沒半點方向感,沒有障礙就往前闖,走不過去就先撞兩下,撞不過去就換方向。 他往前拱了拱,被堅實的手臂給擋了回來。 聶瑜琢磨著這人差不多該走了吧,費遐周皺了皺眉頭,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抱、住、了。 聶瑜僵住。 “喂……”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費遐周的額頭,生出一分“管你被叫醒會瘋還是會傻,敢吃我豆腐活膩了吧”的念頭。 費遐周死不松手,倚著床沿坐了下去,頭還在對方的胳膊上蹭了兩下,還以為懷里抱的是個枕頭。 聶瑜心中涌出許多暴力的想法。 “喂喂喂,你醒一醒!”聶瑜使勁兒地甩了甩手臂。 費遐周巋然不動,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對方身上,表情平和,肩膀均勻起伏。 你可別是…… 聶瑜探出一根手指伸到他的鼻尖,呼吸十分規(guī)律。 還真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費遐周是在沙發(fā)上醒過來的。 他被一條毯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像只結(jié)了蛹的蠶寶寶,掙扎了好幾下才掙脫出來。 沙發(fā)是木質(zhì)的,夏天鋪了草席,費遐周枕在席子上躺了一宿,右側(cè)臉頰上滿是紅痕,沒有枕頭,脖子也酸疼得要命。 他本能地想揉眼睛,伸出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懷里正抱著一樣?xùn)|西,低頭一看…… 是個大冬瓜。 冬瓜? 費遐周滿頭問號。 他使勁兒地敲了敲腦袋,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怎么會從樓上的臥室跑到樓下的客廳。還……還偷了個冬瓜? 不會又犯老毛病了吧? 費遐周做賊似的看向隔壁兩間臥室,大門緊鎖,沒有動靜。 還好……他稍稍放心了。 夢里開別人房門這么損的招兒,他應(yīng)該還沒學(xué)會。 被毯子裹了一晚上,費遐周渾身黏乎乎的,抬腳一看,腳底板都是黑的,也不知道昨晚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他嘆了口氣,上樓拿了身干凈衣服,洗澡去了。 早上八點,聶奶奶踢開聶瑜的房門,右手鍋鏟左手平底鍋,鑼鼓喧天:“醒醒醒醒醒醒!都幾點了還不起床!這么個大小伙子,好意思賴床嗎?” 薄毯子被扯開,聶瑜掙扎著在竹席上打了個滾兒,艱難地坐了起來。 他并不是一個賴床的人,但是昨天晚上折騰了老半天,又是搬冬瓜又要對付夢游的小屁孩,好不容易鎖好房門回屋睡覺,一晚上凈做噩夢了,根本沒睡好。 聶奶奶去了廚房忙活,聶瑜出了臥室直奔洗手間。 大清早的,他眼睛還沒全睜開,揉著眼屎,拉開緊閉的木門。 這門和整棟將軍樓一樣有好些年的歷史了,生銹的門樞發(fā)出“吱呀”一聲,嘩啦啦的流水聲灌進了耳朵,溫?zé)岬乃羝麚涿娑鴣怼?br/> 水霧氤氳,聶瑜掀開耷拉的眼皮,望見一個朦朧的身影。先是一頭濕漉漉的黑發(fā)、蜿蜒的背脊曲線,視線再往下移…… “哎喲,我的媽!” 熱水從花灑里涌出,對準聶瑜噴了一臉。他號叫一聲退了出去,慌忙關(guān)上木門。 站在洗手間外愣了十秒,聶瑜抹了把臉上的水,徹底清醒了。 什么人啊,大早上洗澡還不鎖門? 憤怒完了,他又忍不住再回味一下,這個人皮膚怎么這么白啊…… 聶瑜趕忙扇了自己一個巴掌,強迫自己清醒。 廚房里,聶奶奶正忙活著。 “來來來,洗洗手吃飯了,我特地排隊買的王家燒餅�!甭櫮棠汤_餐桌,布置碗筷,“一個咸蔥的,一個甜芝麻的。咸蔥的給小費吃吧�!� 王家的燒餅,咸味的是長條狀,甜味的是圓的。聶瑜擺了擺手,將咸味的搶走:“這個給我吧。” 聶奶奶瞪他:“你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還跟弟弟搶吃的�。俊� 聶瑜翻了個白眼:“我至于跟他搶燒餅?他喜歡吃甜的好不好!” “你咋知道?你倆很熟嗎?” “我……”聶瑜被奶奶噎得說不出話來,默了半晌才心虛地說,“我以前吧……老搶他的早飯吃……” 聶奶奶怒了,舉起筷子敲他腦袋:“我就知道你這臭小子成天為非作歹不干好事!” 聶瑜辯解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以前不懂事而已……喂!您下手也太重了,我是不是您親孫子��?” 她這是動真格的,聶瑜惹不起但躲得起,剛往后退了兩步,一腳踩在軟綿綿的東西上。他扭頭一瞧,剛洗完澡的費遐周皺巴著一張臉瞪著自己。 “腳!”費遐周咬著牙說。 聶瑜低頭一看,自己正踩著人家的腳呢。他連忙跳開,對方嶄新的白色球鞋留下一道清晰的鞋印。 得。 聶瑜在心里想——這下咱倆扯平了。 吃完早飯,聶瑜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看見了同學(xué)枚恩。 枚恩背著個吉他包,正被一圈女孩圍著,俊美的臉毫無表情,動彈不得。 “學(xué)長,你是哪個班的�。俊� “學(xué)長,能不能留個QQ號��?” “學(xué)長,我認識你,你是不是上過電視?” 聶瑜笑了聲,吹著口哨走了過去。 “枚恩,一大早干什么呢?” 他穿著寬松的黑色T恤,正面印著殺氣騰騰的圖案,長到膝蓋的黑短褲,兜里揣了兩支筆,干脆連書包也沒帶。 聶瑜腳踩人字拖,嘴里叼著根牙簽走了過去,一把攬住枚恩的脖子。瘦削的少年一下沒喘上氣兒來,活似被黑社會威脅的苦主。 “這是哪里來的痞子啊……” 女孩們忌憚地看了聶瑜兩眼,拉著同伴的手,一溜煙地逃走了。 “咳咳——”枚恩咳了兩聲,抬眼瞪他,“撒手�!� 聶瑜聳聳肩,放開了他。 枚恩打量對方一眼,清冷的臉上有了點表情。他眉頭緊蹙,嫌棄道:“都高四了,你還這么不上心,成天穿得跟個流氓一樣,什么姑娘看見你不得嚇跑?” “你這么能說剛才怎么一聲不吭�。坎皇俏襾�,你能脫身嗎?”聶瑜抬了抬下巴,指著枚恩的吉他,“你倒是上心,背著吉他來學(xué)校?” 枚恩訕訕道:“中午要去排練,來不及再回家一趟。” 枚恩和聶瑜一樣,上半年高考失利,下半年復(fù)讀,按玩笑話說就是讀高四。他們都是文科生,以前就是一個班的。只不過枚恩是學(xué)藝術(shù)的,吉他不離身,音樂狂一個。 聶瑜拍拍他的肩,笑道:“走吧,迎接咱們嶄新的高四生活�!� “瞧你這新鮮勁兒�!泵抖鞔蛉ぁ� 今年育淮中學(xué)辟出了一個文科強化班,班里的學(xué)生大多是成績好的尖子生,不然就是有人脈走了后門的。 當(dāng)然,還有聶瑜和枚恩這樣的,高考成績還不錯但偏偏選擇了復(fù)讀的高四生。 因為是新班級,入校第一天一片混亂。班主任姓羅,教英語的,進班級的第一件事是叫他們自由選擇座位,給他們半個小時商量,自己跑去辦公室喝茶了。 林丹青一身水藍色連衣裙,黑色長發(fā)編成了麻花辮,背著小書包站在行道里,被一群陌生男生圍堵著。 “你是林丹青吧?是不是還沒同桌?你看我怎么樣?” “我……我聽說你很久了,沒想到真人比傳說中還好看啊……” 林丹青擠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漂亮的臉蛋垂著,委婉的拒絕聲被熱情的邀請聲蓋過。 “都起開!” 不知從哪兒躥出一個穿黑色運動服的高個子,一頭利落的齊耳短發(fā),劍眉凌厲。穿衣風(fēng)格雖中性,氣勢也又颯又酷,但這張臉分明是個樣貌精致的姑娘的,只是比男孩還要帥上幾分。 沈淼擋在林丹青前頭,瞪著眼前的男生,宣示主權(quán)般說:“林丹青有同桌了,就是我。你們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有一個聶瑜還不夠,怎么還來了個沈淼啊……”男生們低聲抱怨著,作鳥獸散。 林丹青嘆了口氣,勸道:“以后都是一個班的同學(xué),你別對人家太兇了�!� 沈淼嚼了嚼口香糖,不屑道:“這幫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得提前給個下馬威,省得以后邪心不改。” “先想想我們坐哪里吧�!绷值で嗨奶帍埻艘幌�,“靠窗那個是枚恩嗎?咱們坐他前面吧?” 沈淼嫌棄地搖搖頭:“不要,這小白臉太招蜂引蝶了,你看多少女生圍著他坐呢�!彼D(zhuǎn)頭看向角落,樂了,“咱去找聶瑜吧,他附近沒人敢去。清凈�!� 林丹青猶疑:“他看起來好兇啊……好相處嗎?” “我們聶哥雖然看起來兇神惡煞,內(nèi)心還是很柔軟的,相信我�!鄙蝽蹬闹馗WC。 你確定他內(nèi)心柔軟? 林丹青深感懷疑。 聶瑜是全班個子最高的,理所當(dāng)然地挑了最后一排的位置,縮在角落里,打瞌睡開小差都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大部分人對聶瑜的第一印象跟林丹青想法一樣,瞅著他這面相,怎么看都不像個好人。再加上他惡名遠揚——哪年哪月將哪個人給打了,眉角那道疤是哪場火拼留下的……總之,傳得神乎其神,人送外號“育淮山雞哥”,左踏黑、右吃白,打個噴嚏黑白兩道都要抖上三抖。 ——都是《古惑仔》看太多罷了。 林丹青跟隨沈淼在聶瑜前頭落座時,聶瑜正打著哈欠挖眼屎,抬手朝二位說了一聲“哦哈喲”,她愣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他是用日語在說早上好。 好像也不是那么嚇人,甚至還有點蠢萌。 沈淼跟聶瑜有些交情,坐下后說的第一句話就很不客氣。 “喲,哥,你這一個暑假搬磚去了嗎?怎么黑成這樣了?還有你這黑眼圈,跟被人揍了一拳似的。第一次上高三,太激動了嗎?” “滾。”聶瑜翻白眼,“昨晚家里鬧耗子,沒睡好�!� 沈淼以為他說的耗子是真耗子,沒往心里去,換了個話題問:“說真的,我其實挺好奇的,您老人家到底哪兒想不開要來復(fù)讀�。拷曦斀�(jīng)雖說算不上‘985’‘211’,好歹也是個一本學(xué)校,在咱們省也算可以了。您可真舍得。再說了,我們這一屆高考改革,您萬一越考越差怎么辦?” 聶瑜臉都黑了,眼皮上翻,下垂眼瞪人威懾力十足。 “你早上刷牙了嗎?口氣這么臭?”他回懟。 林丹青好奇地問:“你是復(fù)讀生?那你們倆怎么會認識?” 聶瑜淡淡地說:“哦,年初的時候吧,在網(wǎng)吧認識的,當(dāng)時有點狀況,我替她解了圍�!� “解圍”兩個字未免太輕描淡寫了點。 沈淼雖然走酷帥風(fēng),但也是個長得好看的小姑娘,那日去網(wǎng)吧打了會兒游戲,很快就被一群混混盯上了,一口一個“小妹妹陪哥哥聊聊天唄”地纏著她。她拼命反抗,隱隱有要打起來的架勢。 掙扎中,沈淼不小心碰到了隔壁的聶瑜。聶瑜鼠標(biāo)一滑,動作停了三秒,血條瞬間被砍光,當(dāng)場Game over(游戲結(jié)束)。他一怒之下摔了鍵盤,站起來狠狠瞪著沈淼。 沈淼本以為自己倒霉了,又惹上了一位,還沒來得及道歉,聶瑜一拳朝她身后揮了過去。 “欺負小姑娘算哪門子的男人�!� “育淮山雞哥”不輕易出手,一出手就揍得兔崽子們屁滾尿流。 “原來是這樣啊。”林丹青微笑,“可你不是說自己從沒去過網(wǎng)吧嗎?” 沈淼慌了:“這個我可以解釋的……” 聶瑜點燃了戰(zhàn)爭的導(dǎo)火線,自己卻從容地打了個哈欠,趴在桌上補覺去了。 費遐周是轉(zhuǎn)校生,來之前已經(jīng)辦好了手續(xù),今天不用去報到。 他吃完早飯后去了趟超市,置辦了一些生活用品。聶奶奶雖然給他準備了全套的用具,但他還是要全換成新的才安心。 出租車停在家屬區(qū)門口,費遐周拎著大包小包往家走。他伸出手要敲門的時候,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勁兒,退后看了兩眼,走錯了。 準確地說,也不能算走錯。 這兒雖不是聶瑜家,卻是他自己家。 過去的。 費遐周從小生活在這個家屬區(qū),直到小學(xué)畢業(yè)后才隨經(jīng)商成功的父親搬去了大城市建陵,住進了小高樓里。 四年了。他四年沒回來了。 可本能地,老馬識途一般,他的雙腳不由自主地牽引著他回到了這條巷子,這扇門前。 這間房子不知道被賣給了哪戶人家,此刻家里沒人,很安靜。 費遐周懷舊似的仔細打量著陪伴了自己一個童年的舊家園,時過境不遷,墻面更加斑駁,經(jīng)年的油煙污漬下藏著五個歪歪扭扭的字——實小的希望。 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想起來了。 這是聶瑜寫的。 這家伙的字跟鬼畫符似的,偏偏喜歡在墻上涂鴉,毀了好多面墻。 “記住了,以后看見這五個字,就知道是你家了,不會再走錯的�!� 彼時,剛上初中的聶瑜手握粉筆,對這位迷了路的弟弟這樣說。 聶瑜這個人啊……費遐周想起他來,心情總是很復(fù)雜。 他好像變了很多,又好像一如往昔。 在外頭耽誤了老半天,費遐周才終于回到家里。 其他東西都是次要的,他今天主要是出門買了一把鎖。 不是鎖柜子鎖抽屜,而是鎖住自己的臥室大門。 他小時候就有這毛病,壓力過大、睡眠不好時就會犯夜游癥,治也治過,但時好時壞,一直無法去病根。平時在家里亂走也就算了,現(xiàn)在租住在別人家里,嚇著人還是次要的,要是被聶瑜揪著這事調(diào)侃自己,那可有夠受不了的。 費遐周將新買的鎖掛上門把手,暗自下了決心。 夜游可以,但絕不能丟人。 早上交了學(xué)費、領(lǐng)了書就放學(xué)了,聶瑜中午回到家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他們家的菜譜全換了。 昨天晚上,聶奶奶見費遐周吃飯沒什么胃口,便問了句:“小費啊,這些飯菜是不是不合口味?你喜歡什么,奶奶明天給你做�!� 這姓費的小子還真不客氣,撕下一頁草稿紙,寫了滿滿兩頁的飲食需求清單。 小祖宗的嘴刁得很,不吃辣也不吃醬油,不吃豬肉、胡蘿卜、黃瓜、芹菜、菠菜、番茄、生姜、蒜,飯菜要少鹽少油,保持食物的本味等等。 這可就苦了聶瑜。 聶瑜隨他那位川渝出生的親媽,平時無辣不歡。最愛吃的就是他奶奶做的油潑面,胡椒粉、花椒粉鋪滿碗面,澆上一勺滾燙的熱油,那滋味——嘖! 不吃豬肉也就算了,牛羊雞都能滿足他對肉食的需求,但是不吃辣算怎么回事?不加辣椒的中國菜還有什么滋味可言呢? 聶奶奶才不聽他的。 聶奶奶本就愛養(yǎng)生,費遐周的口味和她一拍即合,徹底忘記了自己的親孫子。 今兒一上飯桌,聶瑜就窒息了。 清蒸魚、蘿卜骨頭湯、涼拌生菜、白水煮青菜…… 水煮白肉配綠色蔬菜,健康歸健康,但令人毫無食欲。 聶瑜怒了—— “我起早貪黑地上學(xué),就想吃點好的,這要求過分嗎?” “過分,當(dāng)然過分了。你比人家小費大三歲,能不能有點哥哥的樣子?就知道在吃的事情上計較,你怎么不跟人家比成績呢?男子漢大丈夫,小氣死了�!� 聶奶奶啐他一口,扭頭就給費遐周夾了塊蒸紫薯。 聶瑜想了想,也是,他好歹當(dāng)了這么多年大哥,不能因為吃飯這芝麻大點的事跟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計較,多跌份兒啊。 聶瑜擺擺手,沒事,我忍。 一扭頭,他就去超市買了十瓶老干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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