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全世界最愛我的人消失了


作者:張蕓欣     整理日期:2022-12-31 08:54:17

  一入相思門,便生癡情骨。無論仙凡妖魔,又有誰能逃開這紅塵萬丈的癡念?本書包含張蕓欣《月光漫過珍珠夏》系列、《全世界最愛我的那個人消失了》以及《若是涼夜已成夢》、《洛天記》、《云朵上的歌》等系列圖書共7本
  月光漫過珍珠夏1 第一章
  現(xiàn)在的你,是否做過從前的夢
  1
  在大雨過后的陽光中看到一道彩虹,不知道是不是吉祥的征兆。它斜斜地形成一個弧度掛在天邊,倒映在有些發(fā)灰的湖面上。
  人工湖的四周散落著各種道具和拍攝器,航拍器在天上來回轉(zhuǎn)動,導(dǎo)演和工作人員都在緊張地忙碌著。
  這里正在進(jìn)行一部劇的拍攝。
  秦漫月穿著一條剛換好的水藍(lán)色長裙,光腳踩在炙熱卻略帶水汽的地面上,手持電吹風(fēng)正對著自己的頭發(fā)猛吹。
  夏季的炙熱和電吹風(fēng)的熱氣匯合,吹在她姣好的臉龐上,一張不輸女明星的臉此刻眉頭緊鎖。
  作為當(dāng)紅女星白蕭的“跳湖”替身,從中午就站在這里等戲三個小時,好不容易輪到她了,連跳兩次白蕭卻都不滿意,第一次說跳得不美,第二次說她的臉穿幫了。
  人工湖雖然已經(jīng)被人清理過,可是水依然又臟又臭,若不是她熟悉水性,不知道要喝多少口臟臭的水,最要命的是每次出來,都要重新?lián)Q衣服,吹干頭發(fā)。
  秦漫月此刻全身都彌漫著一股人工湖的酸臭味。
  都說女明星難伺候,她在片場做兼職臨演時間不長,也是第一次見識到。
  “替身準(zhǔn)備好沒?第三次跳湖馬上開始!睂(dǎo)演大喊一聲。
  “好了好了!”秦漫月放下手里的吹風(fēng)機(jī),提著裙子跑過去。
  “這次一定不能出錯,沒有替換的裙子了。”導(dǎo)演叮囑道,很明顯是讓秦漫月機(jī)靈點兒。
  “好的,導(dǎo)演。我會注意的!鼻芈曼c點頭,走到湖邊,看著已經(jīng)下去過兩次的湖水,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次一定可以的,秦漫月你要加油。她在心里給自己打氣。
  “一、二、三……Action(開拍)!”導(dǎo)演一聲令下,秦漫月對著湖面縱身一跳,只聽見湖面發(fā)出“咚”的聲響,她以完美的姿勢跳入湖中。
  “好,這次很好!睂(dǎo)演看著屏幕面露喜悅地說。
  秦漫月松了一口氣,從湖里游到岸邊,掙扎著爬了上來。
  她渾身濕透,藍(lán)色的紗裙緊緊地貼在身上,襯出她玲瓏的身材,水珠順著頭發(fā)落在她精致的眼角眉梢,增添了一份楚楚動人的感覺。
  “太像了,那個誰的側(cè)面也和白蕭太像了!睂(dǎo)演忍不住看了好幾遍回放,他不記得秦漫月的名字,總是稱呼她為替身和那個誰。
  秦漫月也不介意,作為一個臨時演員,本來就沒有人會記住她的名字,何況她來做臨時演員也不是要成為明星,只是做個暑期兼職。
  “導(dǎo)演,這是過了嗎?”秦漫月試探著問。
  “過了,過了,很好!睂(dǎo)演很滿意。
  “什么過了?我看看!”白蕭在三四個助理的簇?fù)硐伦吡诉^來,她穿了一條和秦漫月一樣的裙子,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確有五六分相似,都屬于氣質(zhì)清冷型的美人,只是白蕭更加盛氣凌人,清冷中透著一股傲慢。
  秦漫月看到白蕭走過來,心里一陣打鼓,剛剛前面兩次跳湖導(dǎo)演也沒有不滿意,但是她非要秦漫月重新跳,看得出是一個難纏的主兒。
  導(dǎo)演把屏幕上秦漫月跳湖的畫面放了一遍,白蕭盯著看了半天說:“不行,你看她跳湖的時候,她的嘴角在微笑,冷秋秋可是在絕望中自殺的人,應(yīng)該是悲傷的表情。”
  冷秋秋是這部戲女主角的名字。
  “不,我不這么覺得!鼻芈氯滩蛔》瘩g,“冷秋秋的跳湖是為了讓她愛的人永遠(yuǎn)后悔,她這么要強(qiáng),不惜犧牲自己來讓對方輸,她死前內(nèi)心肯定有一種勝利的喜悅感!鼻芈氯滩蛔“炎约簩@個角色的理解說了出來。
  “你是誰?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嗎?”白蕭沒想到秦漫月這一個替身演員居然敢頂撞她。
  “我覺得替身演員說得挺對的,理解得很不錯!睂(dǎo)演也贊同。
  “導(dǎo)演,她不過是個替身演員,幫我跳了幾次湖,就在這里對人物指指點點,您覺得合適嗎?”白蕭講話絲毫不客氣,連導(dǎo)演的面子也不給。
  導(dǎo)演氣得正想發(fā)作,旁邊的副導(dǎo)演把他拉到一邊說了幾句,看來是讓導(dǎo)演不要得罪白蕭。
  導(dǎo)演回來態(tài)度緩和了不少:“好,既然白小姐對這個替身不滿意,我們就換個替身!
  “不要,我就要她跳,跳到我滿意為止。”白蕭像是故意報復(fù)般說出這句話。
  “三件替換的衣服都濕了,要跳起碼得等兩個小時,必須把衣服烘干了再拍!睂(dǎo)演憋著氣說道。
  “那就先拍別的,讓她等著唄,她一個替身肯定有很多時間!卑资挾⒅芈碌哪,想讓她求饒。
  “白小姐說的是,我時間很多,我可以等!鼻芈乱不乜窗资,氣勢一點兒也沒有輸?shù)囊馑肌?br/>  “好好好,那個誰,你先休息一下,先拍別的戲,等衣服干了你再跳!睂(dǎo)演無奈地宣布,雖然對白蕭很不滿意,可是又不好爆發(fā)。
  白蕭從秦漫月身邊走過,眼中帶著勝利的驕傲。
  2
  跳湖的戲暫停拍攝,導(dǎo)演準(zhǔn)備先拍后面的戲份。
  秦漫月走到更衣室去把濕衣服換下,順便拿毛巾擦干了自己的身體。
  “白蕭也太欺負(fù)人了,你干嗎還繼續(xù)跳。糠凑阒皇羌媛毻嫱,又不混娛樂圈,要是我早就甩衣服走人了!眲〗M的化妝師木木在門外面替秦漫月抱不平。
  “那導(dǎo)演多為難,臨時也不好找和白蕭身形相似的人!鼻芈麓蜷_更衣室的門,套上一條白色的棉布長裙,再拿毛巾擦去頭發(fā)上的水。
  “狐假虎威,還不是仗著她身后有個大金主給她撐腰嗎?要不然導(dǎo)演早罵她個狗血淋頭了。”木木看來對白蕭早就不滿,“整天對外裝清純高冷,你沒看她在金主面前那個撒嬌賣萌的樣,真像個女仆!
  “有金主也是她的本事。”秦漫月雖然不喜歡白蕭,但是也不喜歡用別人的私事攻擊她。
  “木木,你見過她的金主嗎?是哪個啤酒肚老頭?”管道具的小紅八卦地問。
  “說到這個更生氣!她的金主還真不是個老頭,我上次無意間看到,她那個金主個頭又高,身材又好,從側(cè)面看特別像金城武!很可惜沒看到正面!蹦灸驹谡f到白蕭金主的時候一臉花癡。
  “估計是哪個富二代公子哥兒吧。你說她運(yùn)氣怎么那么好,剛畢業(yè)就能攀上這么有錢的富二代。”小紅嘆口氣,一副羨慕的樣子。
  “要說漫月你長得也不比她差啊,我想要是那個公子哥兒先見到你,哪兒還有白蕭什么事?”木木對著秦漫月說道。
  “別開玩笑了,我可對做明星沒興趣。”秦漫月放下毛巾,不想再聽女人們的八卦,拎著自己的包徑直走了出去。
  3
  拍攝地點在清榕城郊的一個森林公園里,秦漫月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下午五點了。按照她對劇組的了解,要輪到她最快也要兩個小時以后。反正也沒事可做,不如在這森林公園里走走,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雨后的彩虹早已消失,她遺憾自己剛才沒來得及拍一張照片。
  她慢慢走到森林公園的廣場上,那里養(yǎng)了很多白鴿,傍晚的云霞艷紅美好,余暉像金色的麥子一般灑在廣場上,夏日的熱氣退卻了一些,空氣中能聞到晚風(fēng)的味道。
  電話響起,是閨蜜婉珍打來的。
  “喂,小美人,工作結(jié)束了沒?姐兒晚上帶你出去放松一下。”婉珍在電話那頭熱情地邀約。
  “今天工作還沒做完,晚上回去還不知道幾點呢!鼻芈卤傅鼗卮稹
  “就那么點兒錢的工作你也干得起勁?讓你到我爸公司去做兼職你又不肯,你說你這是何苦?”婉珍父親是清榕城有名的富商,旗下產(chǎn)業(yè)無數(shù),如果她走婉珍的關(guān)系,工作輕松工資又高,可是她偏偏就想靠自己努力,哪怕做得辛苦錢又少。
  “我還是想自己鍛煉鍛煉。”秦漫月委婉地拒絕。
  “人家暑假都是上天入地地玩,你暑假累死累活地干,真是白瞎你一張美人臉!
  “好啦,知道你心疼我。馬上開學(xué)了,別玩瘋了,記得來學(xué)校報到!
  “這件事我能忘嗎?倒是你,我一個暑假都沒見到你了,想死你了。下周我生日,你記得早點兒到,我介紹青年才俊給你認(rèn)識。”
  “放心吧,我一定去給你捧場。”掛了電話,秦漫月坐在廣場旁邊的長椅上。
  周圍的一切在掛了電話后重歸平靜,遠(yuǎn)處的湖面波光粼粼,仿佛能照進(jìn)人的內(nèi)心深處。她靠在椅子上,視線觸及旁邊隨身的書包,一個透明的罐子從里面露出一個角。她伸出手,把透明的玻璃罐從里面拿出來。
  水滴造型的玻璃罐,里面裝滿奶白色的珍珠,這是她今天來開工的路上路過商場看到的,忍不住把它買了回來。
  珍珠對她來說,是一段她永遠(yuǎn)不敢觸碰的記憶。
  她抱著珍珠罐,吹著夏日里的暖風(fēng),看著晚霞的光影一點點墜落,很快就恍了神。
  這是她來到清榕城的第一個暑假,她選擇暑假外出打工,頂著40攝氏度的高溫在影視城當(dāng)臨時演員,每天拿80元的辛苦費(fèi),一等一整天,她不覺得這是艱苦的事,她只有在辛勞了一天之后坐在這座城市的夜空下,似乎才有一絲喘息的機(jī)會。
  夜幕徐徐落下,遠(yuǎn)處的樓房開始亮起一盞一盞的燈,城市的燈火穿過森林公園的樹林,仿佛翻山越嶺來到她的面前。
  哪怕她已經(jīng)來到這座城市兩年,哪怕她用了許多時間去熟悉這座城市的一切,可是這座城市帶給她的陌生和疏離永遠(yuǎn)無法排除。
  她喜歡這座城市的夏天,有酷熱也有暴雨,可以把人烤暈也可以把人澆清醒,像是最清新的良藥,是她最需要的清醒劑。
  她一直嫌棄自己不夠清醒,特別是在遇到小七之后。
  工作了一天,她有點兒累,就這樣看著云霞睡著了,夢中她感到有人輕撫她的臉頰,他的手一寸一寸地?fù)崦奈骞伲瑥难劬Φ阶旖恰?br/>  她感到一股壓迫又溫?zé)岬臍庀涿娑鴣,味道由清新到濃郁,她一下子就清醒過來。
  周圍空蕩蕩的,什么人都看不見,廣場上的鴿子全部飛走了,只有她的珍珠罐子被人放到了地上。
  秦漫月看了看表,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路燈隱約地亮著。
  她感覺有點兒不可思議,自己竟然在這條長椅上睡了兩個小時卻不感覺累,她趕緊起身,怕耽誤了拍攝,迅速地往拍攝地的方向走去。
  她趕到拍攝地的時候,大家都在收拾東西,像是拍攝結(jié)束的樣子,她趕緊跑到導(dǎo)演面前:“對不起,導(dǎo)演,我來晚了,是不是到我了?我馬上去換衣服……”
  “不用了。”導(dǎo)演打斷她。
  “我剛剛睡著了,我沒想到你們這么快結(jié)束了,對不起……”
  “你不用緊張,今天拍攝結(jié)束了,你不用重拍了,就用下午拍的第三條!
  “?”秦漫月沒想到居然會這樣,一時間有點兒錯愕,“那白蕭小姐那里能滿意嗎?”
  “要她滿意干嗎?我是導(dǎo)演,這里我說了算!
  “哦,好的,謝謝導(dǎo)演!
  秦漫月沒想到,幸福來得這么突然,她都做好晚上要再拍好幾條的準(zhǔn)備了,沒想到被告知不需要拍了。
  導(dǎo)演走后,化妝師木木走到秦漫月面前:“你運(yùn)氣真好,剛剛那個白蕭的金主來了,他們在保姆車上不知道說了啥,白蕭下車就和導(dǎo)演說,不用你補(bǔ)拍了,就用第三條。你說神不神?”
  不遠(yuǎn)處,一輛林肯的車窗簾子被拉開,白蕭坐在車子里,美眸微有不滿:“為什么和導(dǎo)演說用前面的一條?”
  “聰明的人是不會問為什么的。”白蕭身邊的男人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股王者的震懾力,不怒自威。
  他的臉沉在夜色中,由于光線昏暗,完全看不清楚他的面貌。
  車子一溜煙開出森林公園,白蕭的離開,預(yù)示著今日拍攝的結(jié)束。
  4
  當(dāng)一天的喧囂徹底散去,秦漫月抱著珍珠罐子走在種滿法國梧桐的街道上,夜晚的風(fēng)把梧桐葉吹得沙沙作響,也吹得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跳水三次的緣故,秦漫月現(xiàn)在腦袋暈得厲害。
  “均璨,一會兒我們?nèi)タ措娪鞍。新上映的《月色之上》聽說浪漫極了!庇幸浑p大眼睛的美麗女孩坐在車子上和身邊的男子撒嬌,一頭長發(fā)鋪瀉而下,嫩白的肌膚吹彈可破,任誰看了都會立刻點頭。
  她身旁的男生,目光清亮地看著前方,眼睛微微瞇起,不為所動地笑著回答:“我一會兒要回家吃飯,出來的時候和媽媽說好了!
  車外的風(fēng)吹開男子微彎的眼角,沁出一絲絲柔波,他一身干凈的黑色條紋半長T恤,窄邊牛仔褲,手腕上白色方形瑞士表,讓他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富貴飄逸的學(xué)院氣質(zhì)。
  “不嘛不嘛。”女孩搖著男生的手,有些生氣,“你每次都說沒空!
  “蓉蓉乖,聽話哦!蹦猩逅。嘴角若有若無的笑容像春日里明媚的霧氣,清新,但轉(zhuǎn)瞬即逝。
  “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陪我,我給干媽打個電話,干媽那么疼我,肯定會同意的!迸f完就拿起電話要撥。女生口中的干媽,是男生的親媽媽。
  “蓉蓉,別鬧!蹦猩绷耍掌鹦θ,伸手去搶女生的手機(jī)。
  “我不!迸娜涡栽诖丝贪l(fā)揮得淋漓盡致。
  男生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伸過來搶手機(jī),車子一個不穩(wěn),轉(zhuǎn)了一個彎,一下撞向迎面而來的秦漫月。
  “啊……”車子剎住了,車上的兩個人都慌了神,急忙下車。
  秦漫月沒想到會有一輛白色的車從街角躥出來撞向她,她一下子跌在地上,手里抱著的珍珠罐子也摔到地上,里面的珍珠瞬間散落一地。
  她的腳踝扭到了,痛得難以言喻,第一時間卻是蹲下去撿地上的珍珠。
  “你怎么樣?有沒有事?”男生從車上下來,徑直走到她的身側(cè)。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清新,似乎是熟悉的音色,秦漫月抬頭看去,他眉宇里盡是擔(dān)憂的神色,白皙的面孔棱角分明,清秀的五官在沙沙吹過的梧桐樹下,像是一道幽靜的光芒。
  秦漫月瞬間回到了十七歲那年在校園的夜晚,小七就是這樣目光奕奕地看著她,還有那擔(dān)憂的、干凈的臉龐。
  是小七嗎?他回來了,他來履行他未完成的許諾嗎?
  在秦漫月抬頭的瞬間,映入男生眼簾的是一張素凈的臉,濕漉漉的頭發(fā)搭在肩膀,水霧般的瞳孔像山野里的精靈,迷住了他的視線。
  秦漫月握住他的手,柔柔的手指似有千言萬語,她幽幽地問了一句:“小七,是你嗎?”
  “你這個女人要不要臉啊,我們只不過撞了你一下,你干嗎抓住均璨不放手?”旁邊那個氣勢高漲的女生推開了秦漫月的手,轉(zhuǎn)過來對男生說:“均璨,現(xiàn)在這種詐騙手段很多,老把戲了,千萬別上當(dāng)!
  秦漫月這才緩過神來,他不是小七,他全身的名牌,昂貴的跑車,身邊美麗的姑娘,都足以證明他不是小七。
  他只是一個和小七長得很像的人。
  當(dāng)秦漫月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收起了剛才的表情,瞬間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淡淡地說:“不好意思,認(rèn)錯了!
  說完,又俯身去撿地上的珍珠。
  陸均璨看著秦漫月,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個女生,精致的五官中掩藏了無限的冷漠,點漆的大眼睛,微微的卷發(fā),冷漠卻不乏動人的恬靜,一身白色的棉布長裙,耳墜兩顆白色珍珠,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她剛才握住他的手,用一種哀傷眷戀的目光看著他,她喊他:“小七!
  陸均璨的心,竟然在她的聲音里,泛起了說不出的苦澀。
  “你真的沒事嗎?我送你去醫(yī)院看看吧。”陸均璨蹲下來,對著撿珍珠的秦漫月說道,聲音是溫柔的。
  “沒事,無須費(fèi)心!彼^也不抬。
  “均璨,我們走啦,她都說她沒事了!苯厝卦谝慌源叽。
  秦漫月?lián)焱暾渲椋瑩u晃著站起來,歪歪斜斜地朝前面走去,腳踝的疼痛讓她走路有些吃力,陸均璨只是看著她的背影,那樣蒼白孤獨(dú)的背影,突然有種憐惜。
  5
  秦漫月回過頭,像是貪婪地望了他一眼,驚鴻一瞥,似燈火闌珊處攏出的一簇螢火,她轉(zhuǎn)頭的樣子在夜晚閃耀的人群里漫開了一片天青色,陸均璨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別人,滿目都是她的哀愁。
  秦漫月轉(zhuǎn)回頭,幽幽地想,那男生,真的和小七很像呢,都是一樣的目光清澈,眉目溫和。她嘆口氣?上,他畢竟不是小七。
  懷揣著滿腔苦楚,秦漫月一步一步地行走,眼前出現(xiàn)了小七的幻影,又像曾經(jīng)的月色下,小七抱著她,輕柔地說:“小月,我一直在你身邊。”
  “小七,我想你,小七!彼斐鍪,跌入一片無盡的荒蕪之中。
  醒來已是破曉,她沒有晚起的習(xí)慣,天一亮就睜眼。
  今日她醒來的時候,刺眼的白色讓她有些不自在,手臂上插著管子,吊瓶里的液體正一點點地輸入她體內(nèi)。
  病房里空無一人,她正疑惑時,昨天那個男生從門外面走進(jìn)來。
  “嗨!彼⑿χ蚯芈伦鲎晕医榻B,牙齒在早晨微弱的光線下泛出珍珠般的光澤,笑容里都泛著單純的水光。
  她好像又看到了小七,那樣熟悉的笑容,鋪灑在陽光下,單純美好。
  “你醒了!彼芈碌念~頭,擔(dān)心的神情松了下來,“退燒了。”
  他的手指冰涼舒服,和小七的一樣。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她明明記得她看到了小七,原來是幻覺。
  “不能走還逞強(qiáng),發(fā)著燒,腳也腫著,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倔強(qiáng)。”男生沒有正面回答。
  “你送我來醫(yī)院的?”秦漫月朝外面看了看,她記得昨天他身邊還有一個女孩。
  “別看了,蓉蓉我讓她回家了!蹦猩f完停了一下,“那是我一個妹妹,不是女朋友!蹦猩脛倲Q好的毛巾給她擦臉。
  “我自己來。”秦漫月警惕地避開。
  “你燒得太厲害了,42攝氏度,腦子差點兒燒壞。”男生在一旁給秦漫月舀米粥。動作是嫻熟的,光線襯得他脖頸潔白,側(cè)臉分明。
  “我不會感激你的!鼻芈吕溲岳湔Z。
  他的手頓了一下,還是把粥舀起來,遞到秦漫月面前,輕輕吹了幾下:“自己拿著吧,我知道你不喜歡麻煩別人!彼⒉簧鷼。
  秦漫月邊喝邊看著男生,男生的目光就這樣直直望過來,一刻也不離開,秦漫月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他卻只是抿嘴笑,眼睛里柔光似水,像是笑她的提防和敵意。
  他和小七不一樣,小七的眼神清澈干凈,像一只溫馴的綿羊,而他喜歡抿嘴,似笑非笑,像一只狡猾的狐貍。
  “我和小七很像?”他突然問。
  “無可奉告。”秦漫月放下碗,拔了針,用手壓住血管,急急忙忙要下床。
  “我讓醫(yī)生再給你檢查一下!蹦猩谒砗笞贰
  “不用了,我很好!鼻芈吕^續(xù)走下樓。
  “你慢點兒,燒剛退,別又燒起來了。”男生在她身后叮囑,語氣里盡是擔(dān)心。
  秦漫月一個人走在街道上,清晨的街道有一種寧靜致遠(yuǎn)的氛圍,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還腫著,疼痛讓她有種酣暢淋漓的清醒。
  她沿著街道目光呆滯地前行,道路幽靜,似有人在前方等待著她的到來。
  6
  秦漫月永遠(yuǎn)記得認(rèn)識小七的那一天,學(xué)校組織了野炊,那時候她剛考上安海大學(xué),讀會計專業(yè),卻已是學(xué)校名聲頂不好的女生,打架、抽煙、翹課,和一個比自己大十歲的男人在一起。若不是有一個有錢老爸捐錢撐腰,說不定早就因缺課嚴(yán)重而被勒令退學(xué)了。
  所有人把秦漫月傳得繪聲繪色,說她仗著家里有錢假清高。
  秦漫月本來對學(xué)校組織的活動沒有一點兒興趣,但是那個周末她閑得無聊,所以還是參加了那次野炊。
  野炊需要在戶外生火做飯,難得辦一次野炊,何況都是一些天之驕子,剛開始覺得非常新鮮有趣,等到正式操作的時候才知道野炊的難度,幾乎沒有一個人成功生起火來。
  秦漫月分配的那組,帶頭的女生簡寧是安海一家私營企業(yè)老板的女兒,成績優(yōu)異,家境也不錯,好勝心特別強(qiáng),凡事都不甘人后,搭灶生火非常積極,秦漫月本來就對這些完全不會,干脆在一旁當(dāng)甩手掌柜。
  秦漫月雖然沒有朋友,但她性格簡單,獨(dú)樹一幟,不服管教又有個性,成績不優(yōu)異卻也不拖系里的后腿,加上還有貌美的青春,優(yōu)越的家世。所以即使秦漫月的名聲不好,私下里還是有很多男生喜歡她,只是礙于她的冷漠,沒有展開攻勢。
  秦漫月的優(yōu)勢就是,不屑和任何人比較卻已經(jīng)高人一籌,這種人才讓人挫敗,才容易讓人討厭。
  簡寧看到秦漫月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突然有點兒怒火上升。
  “有的人真把自己當(dāng)公主啊,白蓮花裝得可真厲害!焙唽巹傊S刺完,一股風(fēng)吹來,正巧把濃煙吹到她的眼睛里,她的雙眼被煙熏到,開始冒淚珠。
  秦漫月笑:“真是現(xiàn)世報。”
  “你說什么你?”簡寧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度。
  “我說你丑人多作怪。”秦漫月不緊不慢,有人要挑釁,她可從來沒有怕過。
  “好過你花心不要臉!”簡寧急了,說出了難聽的話。
  “你再說一遍?”秦漫月走到簡寧的跟前,目光沉沉地凝視著她。
  簡寧有些害怕,后退了幾步,沒想到被河邊的碎石絆了一下,瞬間跌倒,腦袋砸在一塊大石頭上,頓時鮮血直流。
  估計簡寧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的血從自己的身體冒出來,又痛又害怕地喊:“秦漫月,你太狠毒了,你竟然推我!”
  秦漫月知道這女生小心眼,沒想到睜眼說瞎話也是一把好手,被她這么一喊,別的同學(xué)也聚攏過來,一起幫簡寧譴責(zé)秦漫月。
  負(fù)責(zé)活動的系主任過來了,看到簡寧的情況也嚇了一跳,不分青紅皂白就罵秦漫月:“你少惹點兒事不行嗎?好好一個野炊都被你破壞了!
  秦漫月頓時無語,老師的偏袒也太明顯了吧?敢情她一動不動,也能破壞一個野炊?
  秦漫月咬著唇,懶得和她們辯解,河邊的風(fēng)像是陰涼涼的沙子,打在她的臉上生生地疼,她就這樣站著,冷眼看簡寧表演痛哭流涕的弱者。
  “不關(guān)秦同學(xué)的事。”清澈的聲音在喧鬧的環(huán)境中響起。
  大家轉(zhuǎn)過身,看到一個穿著白襯衫牛仔褲的少年撥開人群走了過來,那是十八歲的小七,面孔是干干凈凈的白皙色澤,唇紅齒白,清新美好。
  所有人都看著他,他走到系主任面前,用篤定的口吻說:“我剛剛看到了,簡寧是自己跌倒的!
  “你胡說!明明是她推我的!我知道了,你肯定和她有一腿!”簡寧看自己謊話被拆穿,居然開始口無遮攔地耍無賴。
  秦漫月盯著她,感覺她不去好萊塢演戲都浪費(fèi)人才了。
  “簡寧,真把自己當(dāng)影后了?我不說話不代表我好欺負(fù),你做過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裝可憐博同情的戲碼真的很不新鮮了!
  秦漫月說完這句話,便不想再多言,獨(dú)自離開野炊活動場地。
  她一個人沿著河上的大橋徒步走,孤燈斜影,少女的影子在下午的陽光下仿佛透著可怕的孤獨(dú),她用手遮住陽光,赤著雙腳踩在滾燙的地面上,頭上的汗一滴一滴滾落下來。
  她依然沒有停止。
  她把鞋扔進(jìn)了河水中,因為剛才沾染了簡寧的血跡,她覺得很骯臟。
  “秦同學(xué)!庇腥嗽谏砗蠛八。
  她轉(zhuǎn)過身,一眼就看到了剛剛為她挺身而出的小七。
  他迎著熾熱的陽光從她的身后躍入她的眼中,微微冒著汗的額頭,卡其色褲子,走路的樣子挺拔有力,白凈的臉上帶一絲年少的青澀。
  空無一人的大橋上,小七像是空靈出現(xiàn)的一道奇光,像風(fēng)塵仆仆的俊美書生,來追尋自己的癡愛。
  他拎著她的鞋子,濕答答的,一路小跑到她面前。
  “我?guī)湍惆研瑩苹貋砹!?br/>  “誰要你多管閑事?”秦漫月態(tài)度一點兒也不好,并沒有因為他幫了自己而感謝他。
  “穿上吧,赤腳走路腳容易劃傷,你那么漂亮的腳,劃傷了多不好!毙∑卟⒉辉诤跛睦溲岳湔Z,有些羞澀地說。
  秦漫月不知道這個男生為什么要撿回她的鞋,但是他的用意她多半是了解的,很多人為她的美貌而來,卻被她的冷漠嚇跑。
  她只當(dāng)小七是一個外貌愛好者,不以為意。
  “那你幫我穿!鼻芈鹿室鉃殡y他。
  她以為那男生會轉(zhuǎn)頭就走,沒想到他二話不說蹲下來幫她把鞋子穿上。他的動作溫柔,像對待一塊寶。
  秦漫月那時看過一本書,書上說肯為女生蹲下來穿鞋的男生,一定就是灰姑娘的王子。
  小七那時候的樣子,就像風(fēng)塵仆仆趕來救她的王子。
  穿好鞋,男生從口袋里摸出一塊手帕,很仔細(xì)地為秦漫月擦去額上的汗,輕輕地,卻一絲不茍。
  “我叫任夏航,你可以叫我小七!彼难劬θ缧浅桨汨。
  秦漫月一時有些恍惚,大卡車一輛一輛從他們身邊開過,空蕩蕩的東江大橋上,兩個甜蜜的身影佇立在那兒,她甚至可以看到小七眼底自己的影子,是關(guān)懷,是呵護(hù),是早早萌芽的愛。
  7
  暑假的末尾,已經(jīng)有學(xué)生陸續(xù)返校,秦漫月守著一間空蕩蕩的宿舍。她住的是四人間的公主樓,陽臺外面有一片荷花池,再遠(yuǎn)處就是寬闊的馬路和公交車站,每天睡覺都能聽到微弱的車鳴聲。
  由于高燒和腳傷的緣故,秦漫月不得不暫時停掉所有的兼職。
  宿舍門鎖“咔嚓”一聲響,有人火急火燎地進(jìn)來了。
  “我親愛的小美人,你為什么生病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dāng)朋友?”
  不用看秦漫月也知道來的人是婉珍,一進(jìn)房門就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奈兒邂逅香水的味道,像花朵一樣甜蜜的氣息。
  婉珍“噔噔”兩下,以超快的速度爬上秦漫月的床:“小美人,快讓我看看你怎么樣了!
  婉珍湊近她指指眼睛,“暑假去割了雙眼皮,怎么樣?”
  “你都夠漂亮了,還割什么雙眼皮?”她不知道女人對自己的臉到底要求有多高?
  “聽說你生病了,我特意從家里拿了好多補(bǔ)品給你!蓖裾溥呎f邊從她的LV(路易威登)包包里掏出當(dāng)歸、人參、靈芝、枸杞……
  秦漫月想起了古裝劇里那些身患重病的人。好像少了一樣藥材就會氣血不順而死。
  “你又怎么知道我生病了?”秦漫月問。
  “你不說我都忘了,剛才接到陸均璨的電話,說你生病了,我就健步如飛,連妝都顧不上化就跑來了!
  “陸均璨?”她的記憶里沒有這個名字。
  “學(xué)校里鼎鼎有名的富二代校草陸均璨,戲劇系的高才生,你居然沒聽過?”婉珍驚叫,“對了,你怎么認(rèn)識他的?”
  “不認(rèn)識!鼻芈驴吭谏箱伒膲Ρ谏,用冷冷的三個字打斷了婉珍的話。
  “騙誰。磕銢]聽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怎么說,‘珍珍啊,你是不是有個同學(xué)叫秦漫月?她生病了,你什么時候回宿舍去看看她?’那焦慮的語氣,我還沒見他對誰這樣過,以前只知道有女生為他哭哭啼啼,還沒聽說他關(guān)心過誰!
  秦漫月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張和小七極為相似的臉。
  原來是他。
  他的名字叫陸均璨,很適合他的名字,陽光燦爛少年郎。
  很明顯,他調(diào)查了她,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清榕城,一個富商的兒子隨便動用一點兒關(guān)系調(diào)查一個人,綽綽有余。
  秦漫月認(rèn)識婉珍兩年,只知道她家背景龐大,身后盤根錯節(jié)連帶不知道多少盤生意,但是她對婉珍社交圈里認(rèn)識的富二代、富三代從來沒有一點兒興趣。
  “他可不是那種喜歡吃喝玩樂的富二代,他大學(xué)開始就跟著他爸打理家族企業(yè),現(xiàn)在還獨(dú)自管理著一家影視公司,是個超厲害的富二代。”婉珍像個媒婆一樣夸道。
  “那留給你!鼻芈卵劬Χ紱]抬。
  “都說了不是我的菜嘛,我喜歡金城武那種帥大叔!蓖裾淦财沧臁
  婉珍看秦漫月不接話,知道她沒有心思繼續(xù)這個話題,所以轉(zhuǎn)移了話題問:“你想吃什么?”
  “學(xué)校門口的豬腳面線!鼻芈乱簧【拖氤赃@個。
  “你等等!蓖裾淠闷鹗謾C(jī)撥了個號碼,“喂,小張,幫我買一碗豬腳面線,加兩顆鹵蛋,再多要一碗花生湯!
  放下手機(jī),婉珍起身道:“我給你泡點兒蜂蜜珍珠水去,等你喝完,差不多東西也該送來了!闭f完就爬下了梯子。
  婉珍爬梯子的動作很靈活。秦漫月記得婉珍剛睡上鋪的時候,經(jīng)常從梯子上摔下來,她從小到大沒爬過梯子,學(xué)校的梯子是那種鐵質(zhì)的特別容易搖晃又狹窄的梯子,一踏上去就“吱呀”搖晃得厲害,平衡不好的人很容易摔倒。婉珍不知道這樣摔了多少次,但是她一次也沒喊疼,又很快速地爬了上去,時間長了,婉珍什么都沒學(xué)會,最拿手的就是爬梯子。
  秦漫月知道婉珍這么做只是不想讓她一個人在宿舍孤單,婉珍用心良苦,秦漫月都懂。
  婉珍是從美國轉(zhuǎn)到清榕大學(xué)來的,和她同時轉(zhuǎn)校的還有秦漫月。
  婉珍第一次見到秦漫月,她孤冷地站在宿舍的陽臺上眺望遠(yuǎn)方,婉珍和她打招呼她都沒有轉(zhuǎn)過身來。
  當(dāng)時婉珍以為她很難相處,沒想到第二天,婉珍因為中暑昏倒在學(xué)校操場,正好秦漫月路過,二話不說立刻背她去了醫(yī)院,后來還幫她在宿舍里刮了好幾次痧,婉珍恢復(fù)之后,發(fā)現(xiàn)秦漫月并不像她外表看上去那么冷漠,她只是用冷漠來掩飾內(nèi)心的脆弱。
  婉珍本想在宿舍住兩天就搬回家,在遇到秦漫月之后徹底改變了想法。
  她知道秦漫月是那種表面上很堅強(qiáng)其實比誰都害怕孤獨(dú)的人,所以她忍受睡上鋪爬梯子的事,也忍受一米寬的小床把她柔嫩的身體擠壓得快要變形。
  外人都不能理解秦漫月和婉珍是怎樣成為好朋友的,秦漫月在學(xué)校是好好學(xué)生,規(guī)矩老實,成績優(yōu)異,年年都拿獎學(xué)金,婉珍奢侈貪玩,招搖過市,開名跑車上下學(xué),成績勉強(qiáng)過關(guān),她們像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卻很神奇地連接在一起。
  只有秦漫月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和婉珍靠得這么近,曾幾何時,她也是婉珍這樣的天之驕女,她的嬌慣任性,只不過是為了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好去填補(bǔ)內(nèi)心的空虛。
  婉珍泡好了蜂蜜珍珠水,小心翼翼地給秦漫月端上來,兩個人坐在上鋪小小的床上,婉珍看著言情小說,秦漫月捧著水杯眺望夜空。
  “婉珍,你說天上會有珍珠嗎?”秦漫月凝視著窗外問道。
  “想什么呢?天上怎么會有珍珠?天上只有星星!蓖裾浞鴷
  8
  “星星的光把珍珠遮住了,可是月光會帶我們找到它!边@是十八歲的小七和她說過的話。
  秦漫月和小七一起仰望夜空,是他們相識兩天后。
  簡寧媽媽來到學(xué)校,那個財大氣粗的女人,不顧形象地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公然大罵:“你個有媽生沒媽教的賤人,為什么要傷害我女兒?”
  秦漫月不卑不亢地凝視著她,冷冷地說了三個字:“我沒有!
  “真不知道什么樣的人能教出這樣的孩子,做了不承認(rèn)是吧?”簡寧媽媽拽著她的胳膊,指甲嵌入她的肉里,掐得生疼。
  “我沒有!鼻芈轮厣。
  說完這句話,不管那女人下面要說什么,秦漫月用力甩開她,迎面而來的是教務(wù)處主任,她根本不管不顧,徑直走下樓。
  秦漫月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一群男生正抓住一個人,往他脖子里灌純凈水:“讓你多管閑事!”
  秦漫月正好心情不好,直接沖上去踹了幾個欺負(fù)人的小混混,當(dāng)大家轉(zhuǎn)頭看到秦漫月的時候,都愣住了,誰也不敢動。
  秦漫月的家世背景和名聲讓他們對她心有余悸,特別是“推女生”跌倒這件事發(fā)生之后,別人更覺得她做人狠毒。
  “這個男生是我的人,如果你們以后再找他麻煩,你們知道后果的。”秦漫月惡狠狠地對帶頭的男生說。
  “知……知道……”男生們散去,跑得比兔子還快。
  秦漫月準(zhǔn)備走,男生走過來,站在她面前說:“謝謝你,秦同學(xué)。”
  在學(xué)校的菖蒲花園外,她看清了男生的樣子,頭發(fā)微微被水淋濕,水珠一滴滴順著白皙的臉頰淌下來,濕透的白襯衫在烈日下透出里面同樣白嫩的肌膚,讓秦漫月覺得男生前世一定是白玉,唇紅齒白,周身白皙,如仙人一般。
  她認(rèn)出,前兩天幫她送鞋子的男生,是在空寂的大橋上朝她奔過來的天使。
  看來他因為上次的事情被人教訓(xùn)了。
  她記得他叫小七。
  “不用謝。是我連累了你,這回扯平了!彼D(zhuǎn)身,無意向他介紹自己。
  秦漫月一個人走在街道上,這似乎是她長久的習(xí)慣,一個人,背著包,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一直走,就能走到她常去的酒吧,喝一晚上的酒,然后被人開車接回家。
  今天她走了很久,在快要轉(zhuǎn)彎的時候,在商店的玻璃里,看到身后的人影。
  是小七。
  他跟著她走了三條街,他沒有回去上下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好好學(xué)生小七,就這樣跟著她。
  她轉(zhuǎn)過頭問:“你為什么跟著我?”
  “我怕你出事。”他的聲音,是擔(dān)心的。
  秦漫月的心里突然有點兒難過。一個不相干的人,都會擔(dān)心她出事,可是她最親的家人,卻沒空理她。
  “我們?nèi)ズ染啤!鼻芈抡f。
  “不好!彼髲(qiáng)地?fù)u頭。
  “可是我餓了,想喝酒。”
  “為什么喝酒?餓了應(yīng)該吃飯!
  “酒可以讓我滿足,飯不可以!
  “我?guī)闳コ燥垼貌缓?”他拖住她的手臂,不想讓她進(jìn)去。
  “不好吃,我可會打人!鼻芈驴謬?biāo),似乎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秦漫月總喜歡恐嚇小七。
  “隨便你打,打死算我的!彼α,天真無邪。
  等到了小七帶她去的地方,秦漫月呆住了,安海最早期的平房,殘破不堪,道路曲折,連柏油路都裂開了縫。
  “這是什么地方?”秦漫月快要生氣了。
  “我家!彼J(rèn)真地看著她,“我?guī)慊丶页燥。?br/>  家是什么?秦漫月快要忘記了家的真正樣子,她家比這里華麗千萬倍,有七八個用人,一個花園,一個游泳池,三層樓的歐式別墅,可以讓所有人見了驚嘆不已。
  可是家里空空蕩蕩,父親常年在外做生意,母親在精神病院,偌大的房子找不到半點兒家的溫暖。
  “你帶女生回家,你不怕你爸揍你?”秦漫月好奇地問。
  “我成年了,不怕。我爸爸肯定很歡迎你!彼赜谐芍。
  剛說完,就看到一個男人走過來說:“小七,站在那里干嗎?”隨后看了秦漫月一眼,“帶女朋友回家不好意思。俊
  話一說完,小七和秦漫月臉都紅了。
  “這是我家鄰居江叔叔,喜歡開玩笑。呵呵!彼^。
  秦漫月覺得小七的動作非?蓯。
  沒想到小七的爸爸見到秦漫月不僅沒有罵小七,還喜笑顏開地說:“這么漂亮的女孩子,你怎么拐到的。俊
  小七的爸爸穿一身麻布的衣服,頭發(fā)留得很長,像個藝術(shù)家,狹長的眼睛像個漂亮的月牙,雖然上了年紀(jì),可是掩蓋不住他曾經(jīng)的俊逸。
  小七的奶奶從廚房端出菜:“小七,不知道你要帶同學(xué)來,今天隨便做了幾個菜!
  秦漫月看著桌子上的菜,清綠的小白菜,米黃色的玉米窩窩頭,油煎豆腐,毛豆炒雪菜和一盤辣螺螄。只有一個葷菜。
  奶奶說:“真不好意思,只有一個葷菜呢,我把過年買的臘肉切片蒸上了,馬上好!
  秦漫月第一次看到窮人家的生活,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等到吃飯的時候,小七告訴他,他們家只在過年時才有臘肉吃呢,奶奶說要有貴客來才能拿出來。
  秦漫月盯著一盤亮晶晶的臘肉,眼睛濕了。
  小七爸爸一直給她夾菜,說:“小月,多吃菜,別客氣!
  秦漫月不說話,只是紅了眼。
  奶奶停下來摸摸秦漫月的頭發(fā)說:“小七,小月吃飯怎么吃得好像要哭了啊,平時她家是不是不給飯吃?怪可憐的。以后經(jīng)常帶她回家里吃飯!蹦棠绦Φ梅浅4认椤
  秦漫月沒有見過自己的奶奶,她家的老人除了外婆都去世了,在媽媽嫁給爸爸之后就沒有和家里聯(lián)系了,聽說住進(jìn)了養(yǎng)老院。
  秦漫月笑,幸福地笑。
  “我像你這么大就嫁給小七他爺爺了,雖然去世早,他可從來沒讓我吃過苦呢,小七,你以后要對小月好點兒,絕對不能讓她吃苦!蹦棠陶J(rèn)真囑咐。
  小七點頭,看著秦漫月說:“我會的,奶奶!
  秦漫月看著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家人,他們沒有別的家長那樣復(fù)雜的思想,他們待人真誠,尊重孩子的決定。
  她終于知道小七為什么這樣簡單純凈。
  吃完飯,小七奶奶幫秦漫月梳頭,說這是他們那兒的風(fēng)俗,代表這個女孩要永遠(yuǎn)留在男孩家。水磨的桃木梳,一道一道地梳頭,燕子在家門前安了巢,撲騰著打圈,空靈的窗臺上放著一盆米蘭和一臺老式收音機(jī),戲曲咿呀咿呀的聲音漫過了整個季節(jié),小七就坐在旁邊看著秦漫月的臉,奶奶給秦漫月梳了一個別致的發(fā)髻,插上一支通亮的瑪瑙發(fā)簪,小小的臉在銅鏡前,襯出尖尖的下巴,婉轉(zhuǎn)的眼,韻致又美麗。
  小七爸爸在門外拿著木頭做手工,等到秦漫月和小七出來的時候,他爸爸看著秦漫月的發(fā)髻恍了神。
  “小月是不是和媽媽一樣漂亮?”小七問。
  “我有那么老?”秦漫月假裝生氣。
  “不是的,我沒見過我媽媽,可是我見過我小姨,我想她一定和媽媽很像很像,你們都有一雙漂亮的眼睛!
  小七爸爸低著頭,繼續(xù)做著手里的木工活,那是一個還未雕刻完的木偶,他目光有些沉著,仿佛在思念著誰。
  “你經(jīng)常見你小姨?”
  “她每年都來看我,是她告訴我媽媽不是不要我,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離開我!
  “那今年呢?”
  “買了這只龍貓給我就走了,我真希望她留久一點兒,聽她多說點兒媽媽的事。”
  那天晚上她知道了一些和小七有關(guān)的事,小七因為在星期天出生,所以爸爸給他取小名叫小七,他從小就很聰明,初中和高中跳了兩級,從小到大很多人嘲笑他沒媽媽,可是他一路堅強(qiáng)又快樂地活了下來。
  小七的故事深深地打動了秦漫月,秦漫月在小七身上看到了她的反面,雖然他們同樣孤獨(dú),可是她卻沒有小七所擁有的純真和堅強(qiáng)。
  小七和她肩并肩坐在門口的藤椅上看星星。
  銀河倒瀉的夜空,小七仰望天空,滿目都是幸福的神色,他說:“小月,我爸爸說我媽媽變成珍珠到天上去了!
  “你爸騙你的吧?天上怎么會有珍珠?天上只有星星!鼻芈鹿室庑λ。
  “珍珠只是被星星擋住了光芒,她一直都在天上,從未離開!
  “你都多大了,還這么天真?”
  “我相信,總有一天,月亮?xí)䦷覀冋业轿覌寢尩!?br/>  秦漫月想起媽媽的臉,美艷又絕望的一張臉,紅色的呢子大衣是她最喜歡的,她也是穿著這件衣服離開她的,沒有留下一點兒眷戀。
  秦漫月想著想著,漸漸進(jìn)入夢鄉(xiāng),夢里,似有人抱著她,把她輕輕地抱在懷里,像抱一個嬰兒,那么暖,那么暖。
  9
  秦漫月所在的大學(xué)在前年合并了清榕另外四間學(xué)院,晉升為清榕城規(guī)模最大的綜合類大學(xué),秦漫月所在的數(shù)學(xué)系,屬于大學(xué)里最不起眼的數(shù)理學(xué)院,一個應(yīng)用數(shù)學(xué)、一個信息與計算科學(xué),說白了一個專業(yè)專門學(xué)數(shù)學(xué),一個專業(yè)著重于電腦知識。
  秦漫月現(xiàn)在所學(xué)的專業(yè)是信息與計算科學(xué),搞軟件開發(fā)為主,這是轉(zhuǎn)校的時候她自己選的專業(yè),因為小七之前就學(xué)的這個專業(yè),她想延續(xù)小七的夢想。
  而婉珍選這個專業(yè),純屬是和她家老頭子賭氣,以她鋼琴十級,中國舞八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在國外讀完中學(xué)才回來的經(jīng)歷,怎么都應(yīng)該上一個音樂系或者英語系,但是婉珍就是喜歡逆大家思維,越是讓別人跌破眼鏡她就越要選。
  關(guān)于婉珍的事跡,秦漫月多少也聽過一些,流傳最廣的是婉珍早年在國外讀書,父親覺得中國人還是應(yīng)當(dāng)回國學(xué)習(xí)中文,于是強(qiáng)行將她押回國,這便是婉珍和老頭子對抗的導(dǎo)火索,終究演變成了今天的局面。
  所有人都覺得婉珍任性,但是秦漫月相信事實絕對不是外界傳言的那樣,至于真實情況是什么,秦漫月并無太大興趣。
  秦漫月在學(xué)校網(wǎng)站上選了幾門選修課,又玩了一會兒《奇跡暖暖》,她很感謝開發(fā)游戲的人做了這個讓人打發(fā)時間又不費(fèi)腦的游戲。她也很期望自己有一天能研究出一個游戲軟件,讓大家都玩得到。
  正當(dāng)秦漫月準(zhǔn)備睡午覺的時候,婉珍的電話打了過來。
  “小美人,到哪兒啦?別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聚會!
  “我能不能不去?你生日禮物開學(xué)的時候補(bǔ)送好不好?”
  秦漫月沒有忘記婉珍的生日,可是她不想?yún)⒓油裾涞纳站蹠煜ど狭魃鐣木蹠䦂雒,艷光旖旎,虛言假笑,人人都是戴面具的高手。所以婉珍這兩年來三五不時地要拖秦漫月去參加,都被她一一拒絕了。
  “不行!你上次就沒來,這次絕對不能say no(說不)了!”婉珍的聲音急了。
  “可是……”
  “沒有可是,我讓司機(jī)去接你。馬上換禮服、化妝,衣服配飾和化妝品我已經(jīng)擺在你柜子里了!
  秦漫月還沒有來得及辯駁,婉珍已經(jīng)掛了電話。
  上一次就沒去,這次再不去好像說不過去,婉珍平日特別遷就她,從來不逼迫她,上一次婉珍過生日也沒強(qiáng)迫她,這次她也應(yīng)該去捧場了。
  思及此,秦漫月起身,去柜子里拿衣服。
  婉珍為秦漫月準(zhǔn)備得很妥當(dāng),明黃色的蕾絲公主裙,腰間一朵綢緞做成的蝴蝶結(jié),一套意大利品牌的首飾,香奈兒最新款高跟鞋,外加一套MAC(魅可)的彩妝。
  她開始對著鏡子化妝,她很久沒有化妝了,好在步驟還算熟練,化完后她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的樣子:天生微卷的發(fā)絲,自然偏黃的色澤,卷曲妥帖地順著耳鬢搭落在肩膀兩端。她掩去了疲憊的眼圈、皮膚上的雀斑,長久沒有化妝而保養(yǎng)得如同凝脂的肌膚更顯得像洋娃娃一樣瓷白動人,腮紅撲過的臉蛋,像剝了殼的雞蛋,隱約透著一點兒嫩紅。
  下樓的時候,婉珍已經(jīng)派了司機(jī)在樓下恭候她:“秦小姐,我家小姐讓我來接你!
  眼前的小張已經(jīng)不再是她一周前看見的小張了,婉珍雇用的司機(jī)從未有一個超過三十天,他們千篇一律都是帥哥,他們都叫小張,婉珍給他們編排了號碼,小張1號,小張2號,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小張幾號了,婉珍對張姓男子似乎有莫名的情愫。
  跑車一路開到全城最華麗的“帝國花園飯店”,這是一間集酒店、餐飲、婚禮、聚會、會議于一體的六星級花園式飯店,光是一個院子就種植了上千種熱帶的植物花草,偶爾還會放一些可愛聽話的小動物來增加趣味。
  10
  秦漫月剛走到飯店門口,迎面撲來一只藍(lán)灰色動物,嚇得她大退三步,那動物蹭了她一身的白粉,連臉上都沾到了一些。
  她驚慌之下把動物一甩,動物就摔到了地上,還好是草地,它只是痛苦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然后也不走,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秦漫月。
  秦漫月對動物沒什么認(rèn)知,可是這個動物她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這是一只龍貓,灰藍(lán)色的剛在洗澡粉里滾過幾圈的龍貓,鈍圓形的大耳朵,明亮的紅色眼睛,像黑夜閃爍的燈泡,透明光亮,干干凈凈又帶著楚楚可憐的樣子讓秦漫月覺得眼熟,再一細(xì)想,簡直和小七養(yǎng)的那只“千歲”長得一模一樣。
  她正想俯下身去抱它的時候,另一個女生跑過來用力地推開秦漫月:“不要動小雕!
  女生的衣著非常華麗,一襲寶藍(lán)色的可愛小禮服,綴上一片閃爍的碎鉆,腳上一雙LV的鞋子,怒目圓睜的樣子。
  渾身閃出一種咄咄逼人的氣焰。
  秦漫月認(rèn)得她,那天和陸均璨站在一起的女生,驕傲蠻橫的大小姐。可惜,這位大小姐沒認(rèn)出她來,誰讓她今天的打扮這么不一樣?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寵物。”秦漫月誠心地道歉。
  女生把龍貓緊緊地抱在懷里,龍貓似乎很不安地掙扎,秦漫月很想上前去摸摸它的頭安撫它。
  “小月,我都等得急死了。”婉珍看到秦漫月來了,高興地過來迎接,“你是個女人,還能被江蓉蓉那個小妖精勾去了魂魄?”
  “胡說什么?”秦漫月回過神,“我在看她那只龍貓!
  “你還認(rèn)得龍貓?那不是她的啦。那是陸均璨的龍貓,江蓉蓉抱那只龍貓是為了在陸均璨面前投其所好,可惜小陸同學(xué)看不上她,看上你了,氣死她!
  富豪女之間總是有莫名其妙的敵對和攀比。
  “我和你說的那個小陸沒一點兒關(guān)系,你等下可別亂說話。”
  秦漫月趕緊撇清,婉珍一高興就亂說話,她可不想惹禍上身。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女人,特別是有嫉妒心的女人。
  “沒關(guān)系就沒關(guān)系啦,走吧,我們今天的場地在東花園!蓖裾錈峤j(luò)地拉著秦漫月的手。
  東花園在花園飯店的一隅,半包圍獨(dú)立的小花園,種植一大片奇花異草,晃人眼球的是玫瑰,藍(lán)紅粉白黃,這陣勢哪里像過生日,完全是婚禮的配置。
  秦漫月大呼:“你這個生日很豪華!”
  “這不算什么了,今天這個飯店被一個富豪包下來,我爸動用了各種關(guān)系才讓我占這么一個小花園,湊合過過吧!蓖裾涞恼Z氣里透著一股驕傲,卻不令人討厭。
  “還有比你爸更富豪的人?”秦漫月一直以為婉珍的爸爸是這清榕城的首富。沒想到人家一出手就包下一個帝國飯店。
  “聽說這個老板剛從香港回來,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暫時以清榕為基地向東南亞發(fā)展新業(yè)務(wù)。估計又是一老頭,等我摸清楚他家的小開到時候再介紹給你認(rèn)識。”婉珍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忘給秦漫月留意對象。
  秦漫月真是哭笑不得。
  11
  “歡迎大家來參加我二十二歲的生日會,過完今年我就要大學(xué)畢業(yè)啦!我今年的愿望很簡單,希望永遠(yuǎn)青春不老!”婉珍的話讓大家都樂了,特別是秦漫月,她好像看到了十八歲的自己,那么招搖,那么不畏將來。
  “現(xiàn)在歡迎大家上來給我送一句祝福。”婉珍對著臺下的人喊道。
  她今天非常漂亮,粉紅色的珠光色長裙在她身上一點兒不顯俗氣,小女人的性感和骨子里的張揚(yáng)吸引了無數(shù)人的目光。
  “對不起,各位,打擾一下,這個花園我們已經(jīng)包下來,一會兒要開記者招待會!蓖蝗粵_進(jìn)來一群人,帶頭說話的是一名穿著得體的中年女子,秦漫月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她有些面熟。
  “有沒有搞錯?這是我爸給我包的場地!”婉珍沒想到會遇到一群不速之客。
  “這位小姐我看你是搞錯了吧?今天這個位置是專門給我們白蕭的新戲開記者招待會用的!贝蝾^的一位中年女人不客氣地說。
  秦漫月這才想起來,這個女的是白蕭的經(jīng)紀(jì)人楊素,她在片場見過。
  “經(jīng)理!酒店經(jīng)理呢?”婉珍氣得大喊。
  經(jīng)理聽到動靜已經(jīng)從遠(yuǎn)處趕了過來:“抱歉抱歉,徐小姐,這里的確是給白蕭小姐開記者招待會用的,我們給你預(yù)留的是另一個位置!苯(jīng)理一臉窘迫。
  “你們這么大的飯店,這都能搞錯?”婉珍面子上掛不住,態(tài)度自然很差。
  “抱歉,抱歉,非常抱歉!苯(jīng)理汗都要下來了。
  “抱歉有什么用,我告訴你,這是你們的失誤,我們不負(fù)責(zé)。我朋友都到了,生日會已經(jīng)開始了,他們的發(fā)布會既然沒開始,就讓他們過去唄。”婉珍完全不講道理。
  “徐小姐是吧?我們招待會的地址已經(jīng)發(fā)給各個媒體了,是沒辦法更改的!睏钏匾埠苡卸Y貌地回答。
  “那不行,今天我生日,我覺得這里特別好,我是不會走的!蓖裾淦饺绽锸莻講理的人,可是今天是她生日,那么多人都看著,她大小姐的臉面可不能丟。
  “婉珍,要不然算了吧!鼻芈聞褡,白蕭的脾氣她是領(lǐng)教過的,不是什么善茬。
  “為什么算了?不就一個小明星嗎?她們還不是靠投資人才有戲拍?我爸一通電話讓她到我生日會上表演她都會來!真把自己當(dāng)個腕?”婉珍不依不饒。
  “誰說一通電話,我就會給她表演的?”白蕭不知道何時走到了現(xiàn)場。
  她的出現(xiàn),令全場震驚,白蕭是最近炙手可熱的明星,很多人都還沒見過真人,一時間生日宴會上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
  “婉珍,算了吧。”秦漫月勸婉珍。她知道兩個人都不是好惹的,生怕一會兒兩個人會吵起來。
  婉珍沒想到白蕭也來了,本來想著大明星來,給個面子說幾句下臺。
  沒想到白蕭看到了秦漫月,傲慢地說:“喲,這不是我的替身嗎?”
  婉珍聽到白蕭這么說秦漫月,一股無名火“噌”地就冒上來:
  “我家小美人有名有姓,聽清楚了,她叫秦漫月,比你這十八線的小明星好看多了!
  白蕭沒想到有人敢這樣當(dāng)面嗆她,一時間氣得臉色都變了!安皇钦f這里已經(jīng)被包下來了嗎?為什么還有這種閑雜人等?經(jīng)理,把他們都趕出去!卑资挌獾猛耆櫜簧献约旱拿餍切蜗罅恕
  “還想趕人?”婉珍叉著腰,走到臺上拿過話筒,“大家都來看看啊,當(dāng)紅女星仗勢欺人,不僅羞辱我同學(xué)還要趕我們走,這就是女明星的素質(zhì)啊,快點兒拍下來,發(fā)微博!”
  白蕭沒想到居然能遇到婉珍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下子有點兒慌了。
  江蓉蓉一臉看好戲的樣子,陸均璨突然站起來,走到楊素面前:“楊姐,還認(rèn)得我嗎?”
  “你是……陸氏集團(tuán)的公子?”楊素認(rèn)出他來了,在上次時尚雜志的慈善晚會上,她和陸均璨有過一面之緣,但是她還以為他是某個公司新簽的男藝人,聊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是慈善晚會贊助商的公子。
  “楊姐好記性啊。是這樣的,今天是我同學(xué)的生日,占用了你們的場地真的抱歉,不知道能不能給我個面子?”陸均璨有禮有節(jié)地說道。
  “陸公子,不是我們不給面子,而是這個地址已經(jīng)發(fā)給各大媒體了,現(xiàn)在沒辦法更改!睏钏仉m然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并沒有讓步的意思。
  整個局面陷入了僵持不下的境地。
  此時楊素的電話響了起來,她走過去接了一個電話,沒想到回來后態(tài)度立刻變了。
  “陸公子,今天都是一場誤會,是我們家蕭蕭不懂事,這個場地就給你們用,我們這就走!睏钏乩资掚x開了。
  “剛剛還說沒辦法,這不乖乖地?fù)Q地方了?”婉珍看著她的背影說,“還是小陸厲害,給你點贊!”婉珍拍拍陸均璨的肩膀。
  “這哪兒是我的功勞?”陸均璨的目光落在白蕭和楊素離開的方向,“是有人面子比我更大。”
  婉珍和秦漫月都看向花園飯店中央的那輛林肯,秦漫月見過那輛車,是屬于白蕭金主的車。
  “都說白蕭身后有個大金主,看來她很聽這個金主的話嘛!
  婉珍撇撇嘴,“不過就是被人圈養(yǎng)的金絲雀。哪兒有我們自由快活?”
  婉珍說完又跑上臺,拿著話筒喊:“陸均璨同學(xué),作為我從小到大的緋聞男友,快點兒上來給我唱生日歌!
  剛剛的插曲被婉珍歡快的聲音湮沒了。
  秦漫月這才知道原來陸均璨是婉珍的緋聞男友,不過這并不奇怪,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配上流社會的才俊公子,千古流傳的佳話。
  陸均璨穿著非常簡單樸素,沒有一點兒貴公子的奢華,他的帥氣是自身散發(fā)出來的,和衣著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只是簡單的墨藍(lán)色襯衫,一條破洞牛仔褲已經(jīng)讓他陽光滿面,濃密的發(fā)梢還泛著溫柔的光圈,他的笑容就是一片溫柔的海域,讓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駐足。
  這是他的無限魅力,書生意氣,翩翩少年。
  他抱著剛才撲到秦漫月懷里的龍貓,此刻它正溫馴地窩在陸均璨的懷抱里閉著眼睛。
  陸均璨走到三腳話筒前微笑著說:“我祝徐婉珍永遠(yuǎn)美麗漂亮,結(jié)識更多的帥哥。”
  祝福語句很簡單,卻都是婉珍最愛聽的話,婉珍這個人一生只追求兩件事,一是美麗,二是帥哥。
  “下面請誰,你自己指一個吧!蓖裾湔f。
  陸均璨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微微彎起唇,像是在尋找什么。
  江蓉蓉在不遠(yuǎn)處喊:“均璨,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秦漫月!标懢步谐銮芈碌拿,擲地有聲,音響擴(kuò)散在整個帝國花園飯店,像是中學(xué)時代校長開會時發(fā)出的聲音,一聲一聲,回蕩在學(xué)校的每一個角落。
  帝國花園飯店的門口,一輛黑色林肯停在那里,即使有很好的隔音效果,車?yán)锏娜诉是聽到了這三個字。
  車內(nèi)的男子循著聲音望去,下午的陽光照出他陰沉的俊臉,他的瞳孔里有幽靜的光,似深潭,望不到頭,亦看不清底,身上是范思哲的套裝,深黑色,套在他身上妥帖又有王者氣派,像鷹一樣銳利的眸子瞬間有了一絲光澤。
  他把手搭在車窗上,看到遠(yuǎn)處一個明黃色身影,那個身影的笑容很干凈,已經(jīng)和兩年前離開他的時候不一樣。
  “老板,是秦小姐!备S了男子多年的助理阿Ken說道。
  男子并沒有搭話,他仰著頭,思緒陷入無邊無際的星河之中——那個時常像慵懶的貓,把臉埋在他的脖子間的小公主,她冰涼的嘴唇和小臉貼著他,像是要從他身上汲取溫暖。小腦袋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動,少女身上的馥郁芳香,把他的心都晃柔軟了。
  那時候他抱著她,像抱著一個乖巧的孩子。
  她連吻都是笨拙的,可是那么香甜,醇久。那陣香甜的氣味在他離開內(nèi)地的這兩年魂牽夢繞地出現(xiàn)了千萬次。
  “不是說把這里都包下來了,怎么還有這些人。俊卑资捝狭塑囎,不高興地抱怨。
  “盛世地產(chǎn)的徐總親自給老板打電話!卑en解釋道,他的意思很明顯,這個面子不得不給。
  白蕭身邊的男子正低頭看一張英文報,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她們很過分啊,還有那個秦漫月,上次你讓我別鬧我都放過她了,這次她又挑事,有人給她撐腰了不起啊,和那個陸家公子眉來眼去的真惡心!”
  “咳……”男人咳嗽了一聲,聲音很輕,卻似乎帶著寒意。
  白蕭立刻噤了聲,她在他身邊也有一段時間了,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察言觀色。
  “人家就是和你撒個嬌嘛,你干嗎這么嚴(yán)肅?”白蕭立刻收斂了情緒,裝作討好的模樣。
  “你發(fā)布會的時間到了!蹦腥说卣f了一句,對她的撒嬌無動于衷,拿起左手邊的咖啡抿了一口。
  “那我開完發(fā)布會去別墅找你!卑资挼哪槣愡^去,在男人耳邊說道。
  車門關(guān)上,男人才把頭抬起來,瞥了一眼窗外,秦漫月的側(cè)臉清晰地躍入他的眼眸中。
  那個令他魂牽夢縈了兩年的臉孔,此刻與他近在咫尺,卻仿佛相隔天涯。
  12
  生日會那頭,秦漫月拿著話筒顯得有些緊張,她很久沒有面對這么多人,很久沒有讓自己鮮活的面孔被幾十雙眼睛同時注視,她握著話筒,旁邊站著婉珍和陸均璨,他們用友好又鼓勵的眼神看著她。
  她的喉嚨感到一陣干澀,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只要情緒到了一個極點,就會變成這樣,像是喉嚨被壓制住,讓她發(fā)聲困難。
  “婉珍,希望我們永遠(yuǎn)都是好朋友!鼻芈掠芍缘卣f,聲音是快樂的。
  婉珍摟住秦漫月的肩膀,在她耳邊說:“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希望你能真的快樂!
  秦漫月看著婉珍真摯的眼神,突然有些感傷,這兩年,只有婉珍知道她始終不快樂。
  陸均璨手里的龍貓突然從他的懷里跳到了秦漫月身上,秦漫月這次沒有驚恐地甩開它,而是一把將它抱住。
  龍貓像是和秦漫月非常熟悉,在她懷里不掙扎、不抵抗,秦漫月摸它的頭,它就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像是很享受這種安撫。
  “看來小雕很喜歡你!标懢舱f。
  “龍貓是這世界上最貼心的動物,聽話懂事,只要給它百分百的愛,它就會很滿足!鼻芈挛⑽⑿α,她好久沒有這種溫暖在
  懷的感覺,此刻是久違的熟悉感。
  “你的腳好了嗎?”陸均璨輕聲問。
  每次他用這種溫柔的聲音和秦漫月說話,秦漫月都會恍神。
  “喏,還你!标懢策f給秦漫月一個玻璃罐子,“上次你從醫(yī)院走得匆忙,我把它們放到新罐子里了。”
  秦漫月想起陸均璨撞倒她的那天,她掉落在地上的罐子,她心懷感激地抱著說:“謝謝!”
  “小月,你點下一個人!蓖裾湓谂赃叴叽。
  秦漫月看著一臉不服氣的江蓉蓉說:“江蓉蓉小姐!
  “誰要你點我名字,哼!”江蓉蓉本來就很生氣陸均璨叫秦漫月沒叫她,現(xiàn)在秦漫月又點了她的名字,她更加不高興。話一說完轉(zhuǎn)頭向外走去。
  “不說拉倒,如果不是我爸非讓我請她,我才懶得找她來!
  婉珍像是報復(fù)她這樣無禮對秦漫月,秦漫月也不生氣,抱著龍貓走下臺去。
  驀然,秦漫月感到脊背一陣發(fā)涼,空氣中散發(fā)著一股她非常熟悉的氣味,是圣羅蘭的鴉片,它有淡淡的辛辣,像她小時候聞到的姜味。
  那股味道后面,是一個面如惡魔的男人,他俯下身來,將她抱起。
  這是美夢,亦是噩夢。
  她記得這股氣味的主人,是占據(jù)她整個青澀時光又摧毀她美麗夢境的人。
  是他,是他的味道。
  她在飯店的花園中尋找,尋找那個香水的起源,她邊走邊發(fā)抖,她一聞到這股味道就渾身顫抖,那些恐怖的曾經(jīng),排山倒海地涌到她的腦子里。
  不不,她不想再看到他,他帶來的永遠(yuǎn)都是噩夢,可怕的噩夢。
  懷里的龍貓在不安地掙扎,秦漫月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把小雕緊緊地扣住,陸均璨來到她身邊,有些擔(dān)心地說:“你怎么臉色這么蒼白,渾身都在發(fā)抖,又生病了嗎?”
  突然間,她好像在陸均璨的臉上看到了小七的影子,都是陽光燦爛,珍珠白的皮膚,蹙眉的樣子泛著淡淡的憂傷。
  “老板,秦小姐好像瘦多了!卑en說道。
  一道頎長的身影立在金邊構(gòu)建的窗戶旁,他一把推開花園飯店會議室的窗戶。
  風(fēng)簌簌地吹入他的瞳孔、面頰,他沒有絲毫動搖,潭一樣深的眼眸深深地看著站在花園中的秦漫月,她消瘦了許多,水嫩的臉頰依然像個娃娃一般可人,只是目光再也沒有往日的歡喜和純真,自然卷的長發(fā)落在她白皙的臉頰兩側(cè),風(fēng)把發(fā)絲吹亂,瞳孔里有著蒼茫的寂寞。
  她不開心,不快樂。這都是他給予的。
  她旁邊的男生是誰?他拍她的肩膀,她沖他微笑。
  男人握緊拳頭,這幅畫面那么像她和小七站在一起的時光,兩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單純到他覺得自己是猥瑣的。
  他憤怒,三年前他就不喜歡這樣的畫面,他可愛的小公主離他越來越遙遠(yuǎn),她忤逆他,不再眷戀他的懷抱。
  他痛恨背叛,痛恨離去。所以他要讓她后悔,悔恨一輩子。
  秦漫月好不容易從暗無天日的痛苦中爬起來,那么努力又小心翼翼地開始新生活。
  誰又讓她遇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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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愛我的人消失了的作者是張蕓欣,全書語言優(yōu)美,行文流暢,內(nèi)容豐富生動引人入勝。為表示對作者的支持,建議在閱讀電子書的同時,購買紙質(zh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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