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九宮天闕1:須彌樓


作者:璇兒     整理日期:2022-12-31 08:36:16

  文帝自即位以來,廣施德政以撫民,天下日見寧定,但暗里仍風(fēng)起云涌。裴明淮乃皇室貴胄,母親是文帝長姊清都長公主,昔年扶持少年文帝登基,威望極盛。裴明淮受皇命任大使出巡,一路上所歷異事層出不窮,又見官員們貪賄營利,侵食百姓,深感憂患。延興年間,各地叛亂頻發(fā),天鬼趁機興風(fēng)作浪,九宮會在各地的塢壁亦紛紛起兵。宿敵柔然卻表示出通好之意,景風(fēng)公主堅持遠嫁柔然,此時異事又生,傳說中喜食人肉的駁足羅剎現(xiàn)身京城,欲得千人以饗盛宴,適逢天象異變,一時人心惶惶……
  第一章
  這夜狂風(fēng)大作,道上幾無燈火,卻仍有一行車馬急急趕路。此處已*平城方山,山下多生白楊,白楊本高大粗壯,此時竟也被風(fēng)吹得幾欲折了腰,滿樹的樹葉嘩啦啦作響,掉了一地的葉子。
  繡簾撩起一角,一個少女的臉現(xiàn)在車窗后面,俏如春桃。她張望片刻,放下車簾,回頭對車中端坐的一個華服老婦道:“綠姨,瞧這天,可真是不巧,千萬別下雨!
  那老婦嘆了口氣,她發(fā)色如霜,眼角全是皺紋,但依稀還能看出昔日容色。車馬顛簸,她卻仍是端坐如素。“瑚兒,可是已到靈泉池了?若是,便要不了幾時了,一個時辰必定能入平城。照我看,丘公子必定已經(jīng)出來迎你了!
  少女一身胭紅衫子,雖未施脂粉,聽了老婦這番話,兩腮頓時紅若施脂!熬G姨,你都沒看,怎知道到靈泉池了?”她又掀開車窗朝外張望,笑道,“還真是,我就記得那旁邊都是長了百年的白楊。啊,那邊一定是靈泉殿了,我記得我離京城的時候,還不曾修得這般富麗堂皇呢。綠姨,我說咱們先去廣寧磨笄山,祭拜太后,你偏要趕著進京。瞧瞧這天氣,若是雨下起來了,還不知怎么著呢!”
  老婦不語,卻終是禁不住也掀開了車簾,只見白楊掩映之下,湖水清粼,若非今夜雷奔云譎,那池水必定盈如明月。老婦嘆了一口氣,喃喃道:“靈泉殿是重修了,比起從前那是大不相同了。瑚兒,你看頂上那琉璃瓦,從前我記得只鹿苑里面的五色琉璃殿有。這水一點也沒變,以前來來回回,陪太后她老人家也不知道走過多少回。我還記得第一回來這京城,那時候我年紀(jì)還小,一邊哭一邊跟著眾人走,也不知道進了京會怎么樣……”
  少女聽她如此說,本來神色甚是雀躍,此時也黯淡了下來,低聲道:“聽綠姨說過,先帝滅了燕國,徙數(shù)萬人入平城,一路上苦楚不堪,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太后也是那時候坐事入宮的,家里人都流散了。”
  “唉,太后那是命好,入宮時偏遇上了當(dāng)時先帝的馮左昭儀。馮左昭儀入魏為妃之時,燕國尚與大魏交好。她聽太后口音便知是遼西舊人,甚是照應(yīng),后來又引她為皇上乳母!崩蠇D嘆道,“皇上登基后,便依先帝時惠太后故事,先是封保太后,后又封皇太后。只是我們太后比不得惠太后命好……”
  少女吃了一驚,道:“綠姨怎的如此說?太后她老人家以乳母之身榮登太后之位,除了先帝前的竇太后,實在是再無他人可比了。竇太后歿,先帝追謚‘惠’,又替她修陵,太后也一樣的是追謚為‘昭’,陵制也一般地比照惠太后哪!
  老婦唇邊忽然泛起一絲笑意,這笑意卻甚是混沌難言。“那是因為先帝身邊并無華陰長公主這樣的姊姊,惠太后自然在后宮說一不二了!
  少女眼珠轉(zhuǎn)動,道:“華陰長公主?我自然知道,她是本朝第一位正式冊封為公主的皇女,是太宗皇帝的姊姊,助他登基,威望甚隆。后來太宗皇帝替她立宗廟,可謂尊貴無比。”她說到此處,忽然失聲道,“綠姨,你是想說,因為皇上身邊有清都長公主,所以……所以太后她才早早崩歿?”
  她話還未話音,只聽得車外風(fēng)聲陡漲,伴著夜梟啼鳴,便如有人在外面格格怪笑一般。少女不覺向后縮了一縮,老婦瞪了她一眼,道:“瑚兒,如今咱們是要回京長住了。你跟丘公子的婚事乃是皇上親賜,又蒙皇上恩典,封你南陽縣君,再比不得從前在家里,能信口胡言。聽見了嗎?”
  少女頗覺委屈,低聲道:“還不是綠姨你自己說的!
  “瑚兒,你得明白,自太后歿了,常氏便跟從前是不能相比的了!崩蠇D嘆道,“前幾年,你爺爺又因貪贖入罪,免了太宰之職……”
  常瑚搶著道:“可是,這一回皇上不是召爺爺回京么?想必是要復(fù)爺爺官位了。更何況,爺爺一樣是遼西王啊。”她見老婦面上又泛起那絲難言難描的笑意,便道,“綠姨,你若有什么話不妨對瑚兒直說哪!”
  老婦笑了笑,道:“瑚兒,丘公子還記著你,特意讓他爹爹求了皇上,一心要迎娶你,你只管好好地嫁過去便是。別的事,你就不須理會了!
  常瑚櫻唇微撇,道:“我又不是真不知道;噬峡倸w還是念著太后養(yǎng)育之情的,可太子記恨太后賜死李貴人的事,處處尋咱們常家的錯處。前幾年太子殿下整頓吏治,天下那貪腐的官員多了去了,偏就拿著爺爺開刀,黜徙敦煌,若不得赦,也不許再回京城……”
  老婦喝止道:“什么李貴人,是元皇后!太后賜死元皇后,那是按著大魏祖制,凡立儲君,生母必得賜死。太后跟元皇后又有什么仇怨了!”說到此處,老婦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終化成了一聲長嘆。“即便太后不賜元皇后死,也有人決不能容她活,你知道什么!”
  常瑚低頭半日,道:“爺爺自從得了旨意,就趕著先一步回京城,又帶了不少珍奇物事,特意備了不少遼西土產(chǎn)。爺爺是不是打算去馮昭儀那處……”
  “說你笨,你還不算笨到家。”老婦點了點頭,道,“不錯,太后入宮之時,多受馮左昭儀照應(yīng),自然大力相助這位馮左昭儀的侄女兒,嗯,如今也是馮左昭儀了,倒是巧。若非長公主屬意如今的皇后,皇上又不喜馮昭儀……不過,馮昭儀總歸是太子殿下的養(yǎng)母,母子情篤,你爺爺去馮昭儀處求她說和,也是正理。太子純孝,若馮昭儀說了話,必不會違母親之意!
  常瑚聽了她這話,也喜歡起來,笑道:“綠姨,過兩日聽說是皇上端午大宴,也依著南邊那般,在水上游龍舟,想必是熱鬧有趣得很。不知道我有沒有這眼福,能去看上一看。我在敦煌住了多時,雖是河西大郡,總比不得平城乃是京師,天下寶物都在此地了。如今我都是個鄉(xiāng)下姑娘啦,雖蒙皇上封了縣君,也不知會不會丟人!”
  老婦微微一笑,道:“你的丘公子又怎會不攜你去?丘敦氏乃帝室貴姓,可謂顯赫之極,你這門婚事,可是好得很哪。我日日里念佛,盼著咱們常家能好,這不,就來了好事了。更難得的,是你跟那位丘公子兩情相悅,太后她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一樣的開心!
  常瑚臉色緋紅,道:“綠姨,你別說了!”見老婦凝視自己,笑得甚是慈愛,心中溫馨,便道,“還得多謝綠姨了。爺爺已經(jīng)說了多時,許我這個誰那個誰的,還是綠姨你說話,說定要瑚兒嫁個喜歡的人,不能光為了家里,讓我錯嫁了人。綠姨在家里吃齋念佛,從不出門,要不是操心我,哪里還會這么勞累地陪我回京城。也多虧了咱們家的敦煌公,如今戰(zhàn)功頗著,也還說得上話。”
  她說著垂下睫毛,十分嬌羞,道:“我從前雖跟丘公子相識,小時候也一起玩兒,但總是老早的事了。我還不知道……還不知道他也那般記掛著我,京城里那么多女子,他卻……”
  她話還未落音,忽聽得前面一聲馬嘶,極是凄厲。又聽到數(shù)人驚呼之聲,卻只叫了一聲便告不聞。常瑚吃了一驚,叫道:“常管家!”
  原本是這常管家攜了從人,隨她二人一同入京的。她爺爺本為遼西王,常瑚又剛封南陽縣君,排場不小,這一行也有數(shù)十之眾,此時外面卻悄無聲息,無一人回應(yīng)。老婦也已變色,道:“這是怎么回事?”
  馬車忽然向旁一陷,常瑚失聲道:“馬怎么了?”再忍不住,探頭出去看。這一看只嚇得她尖叫出聲,原來前面那馬已被斬成兩截,只是下手之人太快,此時那馬方才倒在地上,連帶著馬車也歪向了一邊。
  “綠姨,小心!”常瑚見馬車一偏,老婦也跟著摔向一邊,顧不上自己,忙去扶她。馬車倒在一側(cè),常瑚也撞在車壁上,直撞得頭暈眼花,過了好一時,方才清醒,扶了老婦慢慢自馬車中鉆了出來。
  她一出來,便瞪大了眼睛,花容失色。她雖年輕識淺,但也看得出隨行眾人已無一活口,東歪西倒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常瑚顫聲道:“綠姨……這,他們……他們……”
  老婦還未答話,就聽到一陣笑聲,卻是自頭頂發(fā)出的。二人抬頭一看,卻有一人站在樹上,打扮極是怪異,卻露了一雙腳出來,皮色深黑,小腿上花紋斑駁。常瑚再一看那人之臉,更是驚叫出聲,只見他朱發(fā)青面,雙眸如燈,渾如羅剎惡鬼。
  “閣下……閣下是何方神圣?”老婦聲音也是發(fā)顫,摟了常瑚,問道,“為何殺我等隨行之人?”
  那青面人又是一陣怪笑,便如梟啼,刺耳之極!氨就跛睾檬橙搜猓们艘再Y盛宴。方才聽這女子在車上說話,聲若鶯啼,這時一見,實在貌若鮮花,以她來湊我這千人宴之?dāng)?shù),豈不正好?”
  常瑚本已嚇得魂不守舍,見那鬼面羅剎又是怪笑連聲,自樹上飛身而下,伸出一只手朝她抓來,驚叫一聲,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喂,丘陵,你跑這么快做什么!進京城就這么一條路,你還怕迎不到你的瑚妹妹么!”一個交領(lǐng)窄袖的朱衣男子勒住馬韁,笑著叫道。前面一個武將裝束、與他年紀(jì)相仿的青年男子也不回頭,道:“今兒個這天氣,瑚妹妹不曾出過遠門,怕是會嚇著,我自然是早些兒接到她的好。定國,你別在這里躲懶,要不是近來城中嚴(yán)緊,得要太子殿下諭令,夜間方能出城,我還用得著來求你東郡王!”
  朱衣男子也不過二十出頭光景,相貌甚是俊美,膚色卻曬得黝黑,頗有風(fēng)霜之色。“我大半夜的被你從被窩里拖起來,你倒還埋怨起我了!我陸定國什么時候又不夠朋友了?”
  “快走吧!”丘陵道,停下來等陸定國。他個子不高,卻極健碩,笑起來頗為淳樸!斑有件事,定國,還真得求你幫忙!
  陸定國拍馬趕了上來,見丘陵神色鄭重,奇道:“什么事?”
  “還不是常家的事!鼻鹆陣@了口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生母……雖說賜死是依故事,但太子想必對常氏……我爹雖求了皇上,說想要迎娶遼西王的孫女兒,皇上也恩準(zhǔn)了,準(zhǔn)他回京。但太子那邊……你跟太子最好,不僅是常氏,還有我們丘敦氏,都得請你在太子面前周旋……”
  陸定國聽他如此說,眉宇間涌上了一層陰郁之意!斑@事你別找我,我不是不想幫,是幫不了!太子哪里是對常氏有隙呢?尋些皇親國戚開刀,又不只常英一個。連我都被太子殿下給免了王爵,黜為兵卒,那半年,哼,吃了多少苦頭!”
  丘陵笑道:“皇上不是復(fù)了你王爵了么?”
  “你是沒聽見上次太子罵我的!标懚▏淅涞氐,“硬是不許我說那姓沈的一個字壞話,說若我再敢無禮,我這王爵也就保不住了。沈鳴泉也罷了,他祖父沈信總是太傅,如今太子宮中來的那些什么青州士子,一個個在太子耳邊說東道西的……”
  丘陵打斷了他!靶欣玻√拥钕虏贿^是用賢罷了。論起來,我們中間,又有誰比得上你跟太子自小一同長大的情分?即便是沈鳴泉,也是不如的。更何況,他都死了,你何苦去跟一個死了的人過不去?”
  陸定國不語。丘陵抬頭望天,雖是夜里,仍可見著密云重重,不時地有悶雷隆隆之聲自天邊而來。
  “快走吧!這場雨,我看馬上就要下下來了!”
  二人帶了從人正要走,忽見著后面又是一行人縱馬而來,來得極快,身后煙塵滾滾,幾欲迷了視野。丘陵定睛看去,甚是驚奇,道:“那不是新上任的廷尉卿么?他怎么這時候出城來?難不成出了什么事?”
  “吳震?”陸定國哼了一聲,道,“如今夜里要出城,若非太子手諭,便得是淮州王允可。自五品直擢到二品廷尉卿,這升得真是比飛還快,淮州王面子夠大!”
  丘陵笑道:“你這脾氣真是一直不改,都是太子慣的,你還好意思說太子對你嚴(yán)厲!這吳廷尉卿的事我也聽說了,斷案決獄那是一個厲害,破格晉升也說得過去!
  陸定國聽他這么說,倒也無話,道:“這話也是。此人斷案決獄,目光如炬,咱們這些人是比不上的。太子贊他什么……什么……沒記住,反正我也是聽不懂的!
  這時那行人馬已經(jīng)奔至二人面前,為首一人濃眉大眼,臉方鼻高,見了二人也有些吃驚,下馬見禮道:“東郡王,武原侯,你二位……”頓了一頓,似有些遲疑之意,道,“二位可是去迎南陽縣君的?”
  丘陵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都說吳廷尉卿料事如神,今日一見果然不差。正是,我們正是去迎南陽縣君一行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快快,說來聽聽!”
  吳震苦笑,還未作答,只見道上又有人馬疾行而來,個個著紫衣,衣上繡有白鷺。見這行人來了,連丘陵和陸定國臉上都有異色。待得那行人到了面前,陸定國拱手為禮,對當(dāng)先一人笑道:“是蘇大人,這么晚出城,是有什么事嗎?”
  吳震低聲道:“蘇連,你怎么也來了?”
  丘陵也道:“聽說蘇大人前些日子在馬頭山遇襲,傷勢甚重,現(xiàn)今是好了嗎?”
  本章知識點
  北魏的“乳母干政”現(xiàn)象
  北魏有兩位皇太后以乳母之身而登皇太后之位,一是太武帝時的竇太后,一是文成帝時的常太后。這兩位都是貨真價實冊封皇太后的,也在事實上得到了皇太后的尊榮和權(quán)勢。相較而言,常太后家族得到的利益似乎更多些,常氏一族可謂一時風(fēng)光無限。
  但是我們也不必過分解讀“乳母干政”的現(xiàn)象,綜合二位皇太后的情況看,她們的權(quán)勢范圍并沒有超過后宮,竇太后那偶爾的一次走到前朝的機會也是在特定情況之下。常太后固然家族風(fēng)光,但那更多的也是文成帝稱帝后,以外戚勢力來對抗宗室貴族的一種必然的作法,佐證就是文成帝同時也大肆封賞以子貴母死故事而被賜死的貴人李氏家族。拓跋氏是以部族身份入主中原的,保留著相當(dāng)?shù)哪赶涤囡L(fēng),早中期也幾乎無視門第甚至國別,更不像清朝前期那樣講究血統(tǒng),跟他族通婚那是常情。所以常太后才能以宮奴之身為皇太后之尊,這在別的朝代是不可想象的。
  而且,北魏對外戚也沒有用完了就鳥盡弓藏的作風(fēng),只要自己不作死(比如文成帝初年謀反的外戚杜元寶),一般都能得善終。至于宣武帝時代的外戚高氏的情況,已經(jīng)跟漢代無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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