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家與政界頗有淵源，三公子聶莛宇卻對此嗤之以鼻，喜愛從商，不顧家里人反對，在黃浦區(qū)開了家“恒源紗廠”，在他的經(jīng)營下，恒源紗廠很快就成了上海第一大紗廠，聶莛宇也成了當(dāng)時享負(fù)盛名的“奸商”之一。沒多久，恰逢世交席家席父病逝，其長女席錦書攜“幼子”回國，于家族內(nèi)亂之際力挽狂瀾，促成席聶兩家聯(lián)姻。一場偽裝的合約婚姻，兩個人的人生從此大變...烽火亂世時期，十里洋場，六大世家，命運(yùn)浮浮沉沉瞬息萬變，他們又該作何選擇？
楔子
四月的天突然倒起了春寒，一連好幾個陰雨天都不見出陽，上海灘被籠罩在濃霧之下，冷空氣在黃浦江掀起了一層又一層巨浪。
前陣子虹口公園那邊發(fā)生了起爆炸案，炸死了個日軍總司令，小鬼子們急了，成天往法租界抓人，據(jù)說放炸藥的是個“韓人愛國團(tuán)”成員。
整個租界被搞得人心惶惶，一到晚上各家都閉門墐戶，鮮少有出來晃蕩的。
濕漉漉的馬路上從頭到尾看不到幾個人影，只有車轱轆駛過的痕跡，倒是巡捕房的獵犬這幾日一直叫個不停。
與黑黝黝的街道不同，思南路那邊的席公館此刻燈火通明，朱紅色的大門內(nèi)剛走出個洋醫(yī)生，管家又領(lǐng)著“徐重道”藥房的老中醫(yī)進(jìn)了府。
昨個半夜席老爺在外吃酒回來，突發(fā)腦溢血癱倒在床，整個大上海的名醫(yī)都被請去了席公館。眾力之下，席老爺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人已不再清醒，旁人都說他撐不了多少時日。
席家是上海灘有名的望族，席老爺是上海第一銀行匯豐銀行的現(xiàn)任買辦，背后不僅有外國商人的庇護(hù)還有政權(quán)的支持。
席家擁有的產(chǎn)業(yè)涉及范圍巨大，包含絲茶經(jīng)銷，洋貨買賣，還有多數(shù)錢莊的經(jīng)營，就連主管船運(yùn)的漕幫都跟他們有所牽連。
席老爺這一倒可謂是倒了大上海一半的經(jīng)濟(jì)，別說席家族里的人各懷鬼胎，全上海的那些達(dá)官顯貴們的眼睛也都盯著席老爺?shù)纳馈?br/> 要知道這席老爺子嗣單薄，膝下就只有一雙兒女。
大少爺席晨懷早年因跟歌女私奔，辱沒了門楣，被性情剛烈的席老爺從家中驅(qū)逐了出去，至今流亡在外，生死未卜。
席小姐在英國留學(xué)，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jì)，別說她少不更事，難成氣候了，就算她有通天本事，席家歷史上也沒有過女人掌權(quán)的道理，說出去這還不得讓人笑話他們席家沒人。
席老爺一死，席家就誰掌新權(quán)的事勢必會掀起一場分家戰(zhàn)。席家一分家，它原本在上海灘的地位就難保了，外面那些虎狼商賈們也會伺機(jī)而動，吞并席家的產(chǎn)業(yè)，到時候上海灘的商海定又要迎來一番動蕩。
席公館內(nèi)，幾個宗親都在，個個嚷嚷著要探望席老爺。這探望是假，來看席老爺?shù)降资裁磿r候死才是真。席太太深知那些人的黑心，讓人把他們都攔在了外頭，一個都不讓見。
這席老爺都快不行了，席太太底下又沒個繼承人，席家就要改朝換代了，誰還買席太太的賬。席太太不讓他們見席老爺，他們就在外頭鬧，罵，那叫一個不停歇，其中要數(shù)席二爺鬧得最兇。
席老爺要沒了，他是最有機(jī)會繼承席家家業(yè)的，這時候當(dāng)然巴望著席老爺早點(diǎn)死了才好。所以看到管家?guī)еt(yī)生進(jìn)席老爺?shù)姆�，他就要跟著鉆進(jìn)去，結(jié)果被陳管家用身子生生頂出了門。
他氣不過，就朝房內(nèi)喊著：“大嫂，你不讓我們進(jìn)去看大哥，不會是心里有鬼吧，咱們大哥身子骨一向都很健朗，怎么跟你弟弟出去吃個酒回來就成了這樣子，莫非是你們給他下藥不成！”
席二爺盡在那胡說八道，別說席太太聽不過去了，就連躺在床上神志不清、光睜著眼四肢無法動彈的席老爺聽著也像是被氣到了，嘴里嗚嗚著，雙眼怒瞪，一副要坐起身罵人的架勢。
一旁的老中醫(yī)見狀，連忙上前察看他的情況。
席太太就坐在床邊，一邊輕撫席老爺?shù)男乜诮o他順氣，一邊紅著眼半哭半哄著說：“沐笙你別惱，莫聽那些王八羔子胡謅，你再堅持堅持，咱們錦書就快回來了……就快回來了……”
席老爺似聽懂了她的話，不再掙扎，就嘴巴一張一合的，像是在說話。
席太太俯下身，耳朵湊到了他的嘴邊，就聽得席老爺口齒不清地念叨著幾個字：“懷兒……沒了……沒了……”
席太太的眼淚當(dāng)即落了下來。
1931年，侵華日軍發(fā)動了九一八事變，侵占中國東北大部分地區(qū)。
席大少自從與父親決裂后，就帶著歌女楊小小離開了大上海，輾轉(zhuǎn)了幾個城市，他們最終去了哈爾濱，夫妻倆開了間小藥鋪，也算能勉強(qiáng)維持生活。抗日戰(zhàn)爭一爆發(fā)，槍林彈雨，炮火連天，活下去成了很多人的奢望。
1932年2月6日，哈爾濱失陷，中國人死傷無數(shù)，喪生者名單中包括了席晨懷夫婦。
消息傳到上海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兩個月后。
席老爺跟妻舅在大富貴酒樓吃酒，無意間聽到了席大少亡故的消息，一股熱血直往頭上涌，當(dāng)場暈死了過去。
終究是血濃于水，就算是再恨再怨，兒子死了，當(dāng)父親的自然還是會痛心。
關(guān)于席大少被炸死的消息席太太在宗親面前只字未提，一是席老爺曾下了死令，不準(zhǔn)人在家里提席晨懷，哪怕席老爺躺床上了，其他人也只敢發(fā)電報讓席大小姐回來，不敢提去找席大少。
這也怪不得席老爺心狠，當(dāng)年席晨懷年少氣盛，跟個來歷不明的歌女?dāng)嚭显诹艘黄�，直接退了榮三小姐的婚，讓榮家丟盡了顏面。
榮老爺是上海赫赫有名的“面粉大王”，壟斷了大半個中國的糧食，哪咽得下這口氣。
榮家因?yàn)榇耸屡c席家決裂，榮老爺帶著上海灘其他商會天天跟席家作對，席家在經(jīng)濟(jì)上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席老爺理虧，為了讓榮家的人消氣，不得不把席晨懷逐出了席家，但就算是這樣，這些年席榮兩家的關(guān)系依舊很緊張。
席太太不提兒子的第二原因是席晨懷死了這件事說出來只會讓席二爺他們更加高興，討不到他們半點(diǎn)憐憫，還有她派去哈爾濱確認(rèn)消息的人還沒有回來，她還抱著一絲幻想，希望席晨懷沒死。
可這希望就跟天上的星辰一樣渺茫，連五六歲的孩童都知道這會北方的戰(zhàn)事有多吃緊，很多人死了他家里都沒人知道，至少，他們是知道席晨懷生死的。
天一亮，聞訊來席公館探望的人不少，都沒見到席老爺，唯獨(dú)就看到席太太穿著一身墨綠旗袍，心不在焉地接待著他們，那雙黯淡的眼眸時不時地望向大門口，等著有人歸來。
旁人見狀，都很同情席太太，丈夫不行了，兒子等不到，就算等回來女兒，又有什么用。
席老爺這口氣比想象的要吊得久一些，一周后，一艘從英國駛來的客船�？吭诹耸柎a頭，下來了一批游客，有中國人，也有外國人。
管家陳西一早就奉了席太太的命來這等候著他家小姐，看到輪船停下來，他張著脖子在人群中尋找著席錦書的身影，生怕錯過了沒接到人，回去挨了太太的罵。
要說這席大小姐，陳管家也算有四五年沒見到她了，都說女大十八變，也不知這大小姐長成什么模樣了。
他大約還記得席錦書出國前的樣子，那會她剛滿十八歲，個頭不高不矮，一頭黑發(fā)又長又直，肌膚雪白，面容清麗秀氣，一雙杏眼生得很是漂亮，再多了，他也記不清了，只怪那小姐性子太過沉悶，不怎么愛說話，平素總是安靜地站在席太太身后，給人一種淡淡的感覺，既不出門，也不愛出風(fēng)頭，自然讓人難記住。
遐想間，陳管家感到肩膀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然后他聽到有人清冷地叫了他一聲“陳叔”。
他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看到背后站了個身材清瘦高挑的短發(fā)姑娘，她穿著條素色真絲連衣裙，外面披著件黑色長風(fēng)衣，手中拎著個質(zhì)地很好的棕色皮箱子，皮膚很白，沒化妝，依舊架不住那身高潔的好氣質(zhì)。她光往那一站，就讓人有種清風(fēng)拂面的感覺。
陳管家愣愣地看了她幾眼，以前她才到他肩膀，如今都要高過他了，他不免有些不敢認(rèn)，但看那張臉，清秀之余多了幾分冷冽，頗有幾分席老爺?shù)耐䥽?yán)，模樣還是那副模樣，五官倒是長開了，比以前越發(fā)標(biāo)致了。
“大小姐？”陳管家沙啞地喚了她一聲，聽到她低低地“嗯”了聲，他當(dāng)即鼻頭一酸，拉著席錦書的手，紅了眼眶：“大少爺走了，老爺他……”
“我知道�！彼�沒往下說幾句，席錦書就打斷了他的話，冷眸微瞥了他一眼，惜字如金道：“電報上都說了，孩子呢？”
經(jīng)她提醒，陳管家才想起席太太交代的事，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道：“在和平飯店，從哈爾濱福利站接出來后今早剛到的上海，怕人知道，先藏著了，太太讓等您回來再一道接回去，該怎么說，太太說您都知道。”
席錦書低頭看了眼腳下的灰石板，臉上看不清什么表情，沉默了片刻，她抬頭朝陳管家吩咐道：“去飯店吧�！�
席公館的車早就等在了碼頭，陳管家領(lǐng)著席錦書上了車，沒多久他們就到了和平飯店。到了312房，看四下沒人，陳管家才敲開了房門。
開門的是個穿中山裝的年輕男人，是席公館養(yǎng)的打手，叫虎子。看到他們，虎子側(cè)開了身子讓開了道。陳管家彎著腰，伸出手，讓席錦書先進(jìn)了門。
房間內(nèi)的絲絨大床上坐著個瘦小的小男孩，約莫四五歲的樣子，一個中年婦女正低著頭給他穿衣打扮，穿的是極好的黑色小西裝，白色長襪，棕色小皮鞋，白襯衫上打著個小蝴蝶結(jié)，頗有點(diǎn)粉雕玉琢的感覺。
看到席錦書過來，女人讓了開來，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大小姐�！�
“辛苦了，徐嬸�！毕\書客氣地對她道了聲謝，然后轉(zhuǎn)頭默聲地打量著床上的男孩子。他也無聲地看著她，眼里看不到絲毫怯懦，倒有些好奇。
乍眼一看，這一大一小倒長得很是相似，特別是那雙眼睛，都清澈中泛著稍許淡漠。
短暫的沉寂之后，席錦書終于開了口，居高臨下地朝那小男孩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席世恩�！蹦泻⒐怨缘鼗卮�，聲音軟軟的，很是可愛。
席錦書微微地笑了一下，她彎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紅撲撲的小臉，繼續(xù)問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我爹叫席晨懷，我娘是楊小小。”
說到父母，男孩子突然癟了癟嘴，一副要哭的樣子。
“不準(zhǔn)哭�！毕\書突然喝住了他，聲音比先前冷了一些，席世恩被她嚇到了，含著眼淚不敢往下掉，只敢怯生生地用手抹眼睛。
“乖�！毕\書的眼神變?nèi)崃艘恍�，她又摸了摸席世恩的頭，問：“知道我是誰嗎？”
席世恩搖了搖頭。
“我叫席錦書，你爹的親妹妹，我是你小姑姑。但從現(xiàn)在起，我是你的娘。記住，以后任何人問起你，你娘是誰，你要回答，我娘是席錦書，而不是楊小小�！�
“為什么？”席世恩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眸，不解地看著她。
“因?yàn)槟阋M(jìn)席家的大門，你將來要繼承席家的產(chǎn)業(yè)，你要成為這上海灘最有錢的人，你必須且只能是我的兒子，而不是楊小小跟席晨懷的兒子，如果人家問你，席晨懷是你的誰，你也要回答，他是我的大伯，而不是你爹。”席錦書像在跟大人說話一般，直接了當(dāng)?shù)貙ο蓝髡f道。
陳管家估摸這孩子聽不懂，沒想到席世恩卻點(diǎn)了點(diǎn)頭，天真地問了聲：“那我新爹是誰？”
這個問題問得好，在場的幾位都啞巴了。
陳管家跟徐嬸都側(cè)著眼偷看席錦書的臉色，他們都知道這席大小姐還未出嫁，哪來的丈夫。
席太太是想讓孫子進(jìn)席家給自家留個后，但無奈席晨懷是被驅(qū)逐出去的，他的子孫后代都不得再入席家祠堂。席老爺一生好面子，自然不能打自己臉，席太太就一句話讓席錦書想辦法，結(jié)果這席大小姐想出的法子就是讓席世恩當(dāng)她的私生子。
雖說她是留過洋的，可這思想也未免太前衛(wèi)了吧。席家是名門望族，大小姐未婚先孕，傳出去成何體統(tǒng)啊，到時候席二爺他們又得拿此事大做文章了，他們想要奪權(quán)就更容易了。
可是不這樣做，他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接小少爺進(jìn)席家門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皆是無話。
最后還是席錦書最是坦然，她直起身子，雙手環(huán)在胸前，一手托著下巴，像是認(rèn)真思考了一番，沉吟道：“新爹嗎？等回去了我再好好想想，明天告訴你，可行？”
“好。”席世恩糯聲道，小腿就床上蹦了下來，小手拉住席錦書的風(fēng)衣外套，仰著頭，說：“那娘，我們啥時候回家��？我肚子餓了�！�
這一聲“娘”叫得陳管家臉上的表情都快裂開了，席錦書倒還是鎮(zhèn)定得很，她看似心情很好的伸手將席世恩抱了起來，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微笑道：“不愧是我的兒子，真聰明。”
陳管家一口氣卡在了喉嚨口，尷尬地咳了一聲。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其他都是聽天由命。
從和平飯店出來，席錦書一席人直接回了席公館。聽說席大小姐回來了，席二爺他們一行人又來了，名義上說要見見侄女，商量下席家產(chǎn)業(yè)的事，實(shí)際就是讓席錦書做個主，說服下席太太，對外發(fā)個申明，把產(chǎn)業(yè)安排安排。
結(jié)果他們一去，就聽說席錦書在席老爺房里陪她爹說話，席太太不給他們見席老爺，他們自然也見不到席錦書了。
一連幾天都是碰壁，再然后，席二爺就從席公館里多嘴的傭人那得知席小姐是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帶回了個私生子，孩子都四五歲大了。
席二爺一聽可就怒了，這席錦書好歹也是個大家閨秀，怎么干出這種敗壞門楣的事來。這席老爺英明一世，生出的兒女怎么一個不比一個好。
作為長輩，席二爺決不能放任此事不管，所以得知席錦書帶私生子回家后的當(dāng)天，他就把席家的各大宗親都請到了席家祠堂，先是對席錦書的所作所為嚴(yán)詞批斗了番，后又對宗親們說：“各位，大哥現(xiàn)在病了，沒法主事，可席家的產(chǎn)業(yè)還得繼續(xù)，匯豐銀行那邊買辦總不能一直空著，咱們家的生意也不能不做，外頭的那些競爭對手，一看大哥倒了，就各種欺壓我們，我覺得咱們不能坐以待斃下去，該先推舉個代理掌權(quán)人出來，主咱們席家的事�！�
他這一席話說完，堂下的長輩們都覺得有理，可是推舉誰好呢？
誰都知道席家若沒了席老爺，就是一盆散沙，席家其他子弟都是些沒出息的貨，擔(dān)不得此重任。
議論紛紛之時，席二爺準(zhǔn)備毛遂自薦，突然，祠堂的大門被人從外推了開來。
“二叔召集叔伯叔爺們開家庭會議，怎么都不知會我一聲。我爹病了，我們大房家還是有人的，我來替我爹參加了�！币坏雷I誚的冷笑聲響起，席錦書穿著一件黃底絹花的旗袍，信步走進(jìn)了席家祠堂，清冷的目光一一掃過堂下眾人，最后落在了席二爺?shù)纳砩稀?br/> “你來干什么！誰準(zhǔn)你進(jìn)來的！錦書，你爹沒告訴過你，這祠堂是清輝之地，一般人不得入內(nèi)嗎！你作風(fēng)不良，道德淪喪，還未出嫁就養(yǎng)了私生子，你進(jìn)祠堂，豈不是要讓我們席家列祖列宗蒙羞！”席二爺氣得指著席錦書罵道。
席錦書沒有理會他，直接走到了堂中央空著的主位坐了下來，眸眼微抬，不怒而笑：“誰說我兒子是私生子？”
“不是私生子是什么？你倒是說說看，他爹是誰？”席二爺恥笑道。
席錦書端起身側(cè)的茶杯，掀起杯蓋，低頭抿了口茶后，又將杯子放了回去，斂了神色：“聶家三公子，聶莛宇�！�
臺下一片惶然。
黃浦江畔的聶公館內(nèi)，聶三公子正在陪長輩們打麻將，突然重重地打了個噴嚏，驚了他人一把。
聶太太覷了他一眼，沒好氣數(shù)落道：“讓你沒事少往外跑，你非要在外折騰，這不傷風(fēng)了吧，這陰雨天，寒氣一入體，指不定什么時候才好呢�！�
“大姐別擔(dān)心，三公子體質(zhì)好著呢，這噴嚏啊，指不定是哪家姑娘想他了呢！”說話的是聶家二姨太，聲音嗲聲嗲氣的，她一開口，聶太太的臉色就凝了下來。
“可不是！就我家莛宇這相貌，姑娘想也是正常的�！本瓦B聶老太太也跟著起哄道。
她這話倒是一點(diǎn)都沒錯，聶三公子是上海灘有名的俊哥兒，可真正讓他出名的可不是他那張俊臉，而是他狠辣的行事作風(fēng)。
說起聶三公子，上海灘的人第一想到的就是兩個字——奸商。
聶家是軍閥世家，祖父是曾國潘的女婿也曾是上海灘“黨政軍第一把手”，聶公館在黃浦區(qū)赫赫有名。祖母與宋家老太太交好，聶家大公子聶莛煊在蔣介石手下當(dāng)差。
聶家與政界頗有淵源，聶老爺希望子孫都能走上仕途，可偏偏聶三公子不喜歡從政，獨(dú)愛經(jīng)商。好好的正經(jīng)商人不做，他又偏愛做奸商。
聶老爺嫌這兒子丟人，可上海灘的很多人都對這聶三公子唯首是瞻，不說其他的，就說這黑白兩道通吃，還能賺個盆滿鍋滿的，全上海灘也就只有聶三公子一人了。
被拿來說笑的聶三公子此刻正懶洋洋地看著眾人，嘴角噙著笑，一雙鳳眼天生媚惑，眼下是一粒細(xì)小的淚痣，素白的右手輕扣著桌板，一下兩下，自帶一番節(jié)奏。
旁人都說聶三公子生得好看，最好看的是那雙手，白玉蔥蔥，別有風(fēng)骨。
只有席大小姐知道聶三公子這雙手不僅翻得了云雨，還守得了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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