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一本文學(xué)隨筆。共有三十余篇文章,每篇分成若干段子。詩意、溫暖、充滿想象力和童心。每每有精彩的句子撥動人心。
作者簡介 王原君 1983年生于山東某個濱海小城,天秤座,喜歡安靜,認(rèn)為只有天空、大海、星辰、寺廟、真理能讓人安靜、喜歡一個人的旅行,喜歡在陌生的街頭夜色四處逛蕩。 著有隨筆、詩歌作品多種。曾獲安康詩歌獎。
目錄: 樣章: 有一天 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悅,不堪持寄君。 ---陶弘景 要么不裝飾,要么就好好裝飾。 ——龐德 有一天,一只烏鴉口渴了,到處找水喝。 它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有個曲線優(yōu)美的瓶子,瓶子里有水,但跟自己討厭的醬油顏色相似。 烏鴉沒辦法,因為愛惜羽毛,它只好生生渴死了。 有一天,一個耽于閱讀的年輕人,最終被閱讀淹沒了。 房間里濃霧彌漫,待緩慢退卻后,每一本書的封面,都布滿橫斜的皺紋,而他從其中一條皺紋里消失無蹤,像從未存在過。 有一天,我夢見坐上一架馬車。是的,不是汽車,也不是動車。 拉車的是一匹嬌小的木馬,她臀部渾圓如月朝向我,她使勁撲騰四蹄意欲奔跑,但車輪并未行進,只是前后微微搖晃…… 這個夢像一支輕音樂,在奇妙的背景中,我夢遺了。 有一天,一個停不住咳嗽的人,把自己從嗓子眼里,吐了出來。 那個“自己”是一小團血塊,面容模糊,沒有記憶。 有一天,一個獨居的男人,在浴盆里洗澡,洗著洗著,他就把自己洗沒了。 盆里只剩下不冷不熱的水、十三個泡沫、肥皂無遮攔的香味…… 有一天,我變成一個燈泡,對這種變化,我基本滿意。 有一天,笨拙的農(nóng)夫愛上了蛇。 深冬臘月,北風(fēng)唿哨,漫天飛雪,目之所及的世界被荒涼緊緊包裹。 此時,所有蛇都在地底休眠——必須睡覺,方能躲過胃的巨大威脅。因為,凡醒著的,不管蛇,還是人,都得吃東西。 農(nóng)夫笨拙,睡不著覺,他愛上了蛇,在這樣的季節(jié),就是說愛上一種“不可能”。或者,他已變成愛本身。 命運總讓人意外,清晨,一條凍僵之蛇,就躺在他的籬笆前。像《新白娘子傳奇》一樣傳奇,蛇在農(nóng)夫火熱的懷中逐漸蘇醒。 農(nóng)夫羞澀地親吻了蛇苗條的好身材。可蛇這么瘦,楚楚可憐呢,他想她需要他,他想她需要愛的喂養(yǎng)。 蛇從來不喜歡五谷雜糧,用了整個冬天,她才在陽春三月吃掉農(nóng)夫——這一季愛的好時光。 有一天,在地鐵站等車,我看見站在反方向列車中的自己。 恍惚之后,我匆忙沖下臺階跑到對面,但地鐵剛好開走了,剩下的這個我,就像一個丟了魂的家伙。 我又一次錯過了自己,我為何總想與自己相遇? 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個機器人,對此我深信不疑。 有一天,雪白的狐貍和漆黑的烏鴉,戀愛了,就像一個文藝女青年愛上了“大師”。 從此,笨拙的烏鴉在給嬌媚的狐貍四處找肉吃的同時,真正練就了一幅不管不顧的好嗓子…… 臨終之時,烏鴉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歌手。 有一天,我夢見自己變成一座橋,很小很舊的橋,彎曲在一道沒有名字的小河溝上。 從地里收工回家的人們,輕輕一跨,就能跳過這河溝。于是,我就成了一座沒有實際意義的橋,或者說一個擺設(shè)/道具。 但世上的人們,總要有一座哪怕裝飾主義的橋,因為,再小的河溝,也必需架一座橋呀。 有一天,老黃牛生氣了,因為主人總把最好的飼料都給俊美的馬。 他想,給主人耕種一輩子地,還不如被主人騎呢。 為表示抗議,最后,他找來一塊寫著“我是玉米”的舊紙板,在背面打出了自己的口號——很黃、很牛。 有一天,櫟樹喜歡上了隔壁的高煙囪。 她覺著煙囪冒煙的模樣很帥,簡直像一個抽煙的男人(小馬哥?礦主優(yōu)秀的第二代?),從遙遠(yuǎn)的大西部來到了中原地區(qū)。 有一天,河面紋絲不動,我在河面上漂著,沒有理想,也沒有風(fēng)。 像一枚樹葉,我漂在那里,或者說,像樹葉上那只又黑又瘦的小螞蟻…… 后來,一片云彩掉下來,把我砸沉了底。 有一天,誤闖進了女廁,她們沒有驚聲尖叫,她們一排蹲在那兒盯著我看,像沒見過男人似的,弄得我傻站著,都不好意思尿了。 有一天,冒著暴風(fēng)雪去赴約,走著,走著,我就變成一個雪人,等相約之人雪霽后趕到,我已經(jīng)融化,不見了。 有一天,我夢見一個喝醉的年輕女人,深夜失足掉進護城河中溺水而死。 次日,我在電視上看到一則新聞:某23歲女子尸橫護城河。 稍有不同,現(xiàn)實中她是酒后開著車闖入凌晨的護城河,嗆死在車廂里。 或許,我不該做這個荒唐的夢。 有一天,我在河邊打盹,一條美人魚走上岸,叫醒了我,她說:我們交歡吧。 對此我自然十分樂意,但是,一件麻煩事徹底敗壞了我的心情和陽具,我找不到她的入口。 有一天,在一處街心公園,遇上一群搞裸體派對的人們,我不由自主加入了狂歡。 可是,我使勁撕扯下好幾塊皮膚,但就是衣服怎么也脫不掉。 天呀,衣服已成了我自身的一部分,就是說,我失去了裸體的能力,這真讓我感傷,我只能是一個不能裸體的人…… 有一天,我夢見自己去了北極,也可能是來到地獄的隔壁,四處冰涼,世界像火柴頭般凍僵了,連個鬼火都看不見,更別說小女孩了。 等醒過來,我發(fā)現(xiàn)只是滾下了床,睡在地板上而已。 寒冷在夢中,被我無形地夸大了。事實上,夢想跟夢何其相似呢。 有一天,一個有著白菜一樣單純心靈的女孩,一往情深地說,你來偷我吧。 可是,這么多年過去,我早忘了,去菜園子的路。 有一天,在深夜的大街上——確切點說呢,就是在新光天地——一個衣服模特,從櫥窗里走到我跟前,她說:沒有肉體,靈魂真寂寞。 于是,我們相擁片刻,然后分別,像什么也沒發(fā)生。 但,我記得,她塑膠的身體,與過往那些真實的女孩并無不同,甚至,更光滑、更白皙一些。 有一天,一個抱著小熊的姑娘,來找我,她說為我生下了一只小熊。 作為一個笨熊,我何嘗不記得那些歡快的林中之日呢。 我還記得,你說有一天,要去廈門這樣的城市,開一個小玩具店,里面全是你喜歡的各種熊。 有一天,一個粗心大意的人,在午餐時,把自己的中指吃掉了。 接下來的年月,他一直生活在尋找中指的時光中。 有一天,夜里,我從臥室的鏡子里,回到十年前,依靠在一輛破舊的自行車旁,終于睡了一個好覺。 有一天,我的鼴鼠兄弟來造訪。 那是冬天的雪夜,聽得見外面窸窸窣窣的落雪聲,我用僅存的半斤黑麥,烤制了一個世上最好的面包(鼠的話)招待了他。 有一天,我一個人,走在下雨的街道上,每一滴雨,都像鈴鐺那么孤獨,以至于,我忽然想變成一根電線桿,就此停住,哪里也不去了。 有一天,我和一個姑娘,走在下雨的街道上,每一滴雨,都像鈴鐺那么悅耳,我忽然想變成一根電線桿,把姑娘變成一只尿急的小狗,讓她把雨灑落我身上。 有一天,麻雀戀愛了。在夢中,它變成一只云雀。 醒來它想,戀愛可真是一件麻煩事。 有一天,一個寂寞的人掏出手機,播了自己的號碼,他在等待與自己的一次深入交談,因為激動,他禁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有一天,廁所人戀愛了。對他們來說,命運只有兩種:戀愛或不戀愛。 男廁所人住在左面的門上,女廁所人住在右面的門上,像上帝造就的亞當(dāng)和夏娃,他們沒有父母兄弟姐妹,甚至沒有鄰居。 如果稍加注意你會發(fā)現(xiàn),廁所人不管身著繁復(fù)的歐洲古典服飾,還是只有一種現(xiàn)代感的模糊輪廓,必定一男一女,門當(dāng)戶對。 如果戀愛,他們一到無人的深夜,就睡到同一扇門上,男廁所人必須時時保持警惕,稍有動靜,就要復(fù)歸原位。要是遇上鬧痢疾的人類,他只能叫苦不迭。 白天,他們脈脈含情,含笑不語,相看兩不厭。 如果他們不戀愛,就變成廁所的門神,老死不相往來。 有一天,他用一把錘子,敲碎了自己的睪丸。 他騸掉自己,為寫一部《史記》? 有一天,我在大街上,遇見一個陽具人。 他全身直翹翹,沒有旁枝橫斜。他的睪丸變成兩個輪子,向左微傾,滾動著走路。他光滑的帽檐下面,有一張五官不清的臉。 有一天,我和一個陽具人,在街上相遇。 他拿馬眼看我,許是倨傲,許是激動,他的眼角流淌出粘稠的液滴……或許,他的眼睛也是他的嘴巴。 有一天,鐘表厭倦了勻速的、重復(fù)的、一遍又一遍的“嘀嗒”“嘀嗒”…… 它掙脫時間的束縛,以隨意的步伐行走,三步并作兩步,間或停下來打盹,總之——“不規(guī)律”。 目瞪口呆的人們,于是聽見:嘀嘀嗒、嘀嗒嘀嗒嘀嘀、嗒嗒嗒嘀、嗒嘀嘀嗒嘀…… 人們一下子弄不清楚時間概念了。 有一天,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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