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勞倫斯·布洛克是當(dāng)代硬漢派偵探小說最杰出代表，被譽(yù)為“紐約犯罪風(fēng)景的行吟詩人”。
《殺人排行榜》是布洛克的“殺手凱勒系列”第三本小說，展現(xiàn)出勞倫斯·卜洛克得獎作品所具有的優(yōu)越特色：聰明機(jī)敏，布局靈活，幽默感十足，還有巧妙的插曲和諷刺的轉(zhuǎn)折，以及種種陰暗面與錯綜復(fù)雜的情感，然而最壓倒一切的，仍是其中所展現(xiàn)的人性。
作者簡介：
約翰·凱勒是人人最愛的殺手，是一種新類型的英雄。他冷靜、可靠，是殺手中的殺手。礙事的妻子、老去的運動球星、生意合伙人、有龐大遺產(chǎn)的退休人士，他全都可以解決掉，安靜又有效率。盡管凱勒是個務(wù)實的頂尖殺手，但他不時會感到疑惑與寂寞。盡管他有一位愛說笑
目錄：
凱勒的指定打擊
凱勒的一鼻之差
凱勒的調(diào)整
積極主動的凱勒
屠狗人凱勒
凱勒的兩次運球
平素的凱勒
凱勒的遺產(chǎn)
凱勒與兔子當(dāng)今的犯罪小說作家中，若要找一名堪稱雷蒙德·錢德勒與達(dá)謝爾·哈梅特的傳人，則非勞倫斯·布洛克莫屬�！杜f金山紀(jì)事報》當(dāng)今最佳偵探小說作家�！度A爾街日報》偵探小說中的硬漢……這不是輕松的閑逛，但卻是一次了不起的旅行。凱勒的指定打擊
1
凱勒一手拿著啤酒，另一手拿著熱狗，爬了一層樓來到看臺后，又朝上爬過了一半的水泥階梯，才回到座位上。他前頭的兩名男子正在討論最近大海鰱隊一筆球員交易的結(jié)果，那筆交易把兩個頗被看好的小聯(lián)盟新秀給了佛羅里達(dá)馬林魚隊，換來一個后援左投手和另一個尚未決定的球員。凱勒猜想他沒有漏掉什么，因為他離開時，這兩個人就在談同樣的主題。他心想，要等到這兩位討論完，人家早就決定人選了。
凱勒咬了一口熱狗，喝了一口啤酒。坐在他左邊那個家伙說：“你沒幫我?guī)�。�?br> ��？他剛剛告訴這家伙說他馬上就回來，可能提到他要去小賣部買吃的，但那個人會不會響應(yīng)了什么他沒聽到？
“我沒幫你帶什么？熱狗還是啤酒？”
“哪個都行�！蹦侨苏f。
“我該幫你帶嗎？”
“沒有，”那人說，“嘿，別管我了。我只是逗逗你而已。”
“哦�！眲P勒說。
那個家伙開始說些別的，但才講了一兩個字就停下來，他和全球場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本壘，大海鰱隊的第四棒剛剛趴到地上，躲過一個往他身上砸的偏高內(nèi)角快球。洋基隊的投手是個體格魁梧、投球姿勢怪異的日本球員，他對噓聲似乎無動于衷，凱勒很納悶他會不會連那些噓聲是沖著他來的都不知道。他接住捕手傳回來的球，在投手丘上站定，又開始投下一球。
“田口喜歡投內(nèi)角球，”剛剛逗過凱勒的那名男子說，“而孚爾默喜歡站得離本壘很近。所以每隔一陣子，孚爾默就得趴到地上，或者替他的球隊挨一記觸身球。”
凱勒又咬了一口熱狗，很納悶是不是該主動問他的新朋友要不要吃一口，甚至還想著這好像是表示他逗他成功了。他很高興不必把熱狗分給別人，因為他想保留每一口給自己。待會兒等他吃光了，他還可能再去買一個。
真奇怪，因為他從不吃熱狗。幾年前他在一本新聞雜志里看到一篇政治文章，把立法比喻為香腸。那名作者評論道，你最好不要知道它們背后的制造過程。本來凱勒從沒關(guān)心過法令如何通過，也沒關(guān)心過香腸如何制造，但從那以后，他卻不知不覺間更敏感地意識到這兩者。立法那方面沒有改變他的生活，可是不知不覺地，他發(fā)現(xiàn)自己失去吃香腸的胃口了。
但坐在棒球場里，不知怎地，感覺就不一樣了。他直覺上，大海鰱球場賣的熱狗只可能比一般超級市場賣的法蘭克福香腸更可疑，但這似乎無關(guān)緊要。球場熱狗是棒球體驗的一部分，就像聽著鄉(xiāng)音很重的球迷對著距離上百米、根本聽不到的球員大吼著該怎么做，或者朝一個根本不在乎的投手噓，或被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逗。這些全都是棒球這個“偉大的美國娛樂”經(jīng)驗的一部分。
他咬了一口，咀嚼著，又喝了口啤酒。田口投了三壞兩好之后，孚爾默接連打了四個界外球，才打出一個好球。擊出的球飛向左外野的120米標(biāo)志桿，被伯尼·威廉斯接殺了。一壘和二壘上都有跑壘員，球被接住時，兩名壘上跑者又趕緊回到原來的壘包上。
“一出局了�！蹦莻�剛剛逗過凱勒的新朋友說。
凱勒吃著他的熱狗，喝著他的啤酒。下一個上場的打擊手猛力一揮，球棒上端擊中球，打出一個朝投手丘方向的慢速滾地球。田口一把抓住，但只來得及傳向一壘封殺。其他兩名壘上跑者分別往前推進(jìn)。二三壘有人，兩人出局。
下一棒是大海鰱隊的三壘手，洋基隊決定故意四壞球保送他上壘，觀眾起勁地猛噓一通。“他們老是這樣�！眲P勒說。
“總是這樣，”旁邊那名男子說，“這是戰(zhàn)術(shù)，主場球隊這么搞的話，就沒人在乎。但如果輪到自家球員上場，對方不想投給他打，你就會覺得這表示他們很孬種�！�
“不過這招似乎很聰明。”
“除非騰布爾接下來賞他們一個滿壘全壘打。天知道，他以前還真敲出過幾次�！�
“我看過其中一次，”凱勒回想，“在瑞格里球場，那時他們還沒有燈光。他當(dāng)時在芝加哥小熊隊。我忘記他們的對手是哪隊了�！�
“如果是他在小熊隊的時候，那當(dāng)時球場一定還沒有燈光。他以前很厲害，是吧？不過他最近陷入低潮了，而且你得算算幾率。保送他的話，你就跳過一個三成二的打擊手，換來一個二成八的打擊手，外加每個壘都有封殺的機(jī)會了�！�
“棒球是幾率的游戲�！眲P勒說。
“錙銖必較、計算幾率的游戲，早知道該這樣那樣、后悔個沒完的游戲�！蹦莻�人說。忽然間，凱勒比平常更慶幸自己是美國人了。他沒去看過橄欖球賽，但無論如何，他不相信橄欖球賽能有這樣的對話。
“接下來上場打擊的是大海鰱隊第七棒，”球場播報員朗聲宣布，“號碼十七號，指定打擊：弗洛伊德·騰布爾�！�
2
“他是指定打擊，”桃兒說，這會兒他們坐在湯頓廣場那棟老舊大宅的門廊上，“管他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是上場球員，但只負(fù)責(zé)進(jìn)攻，”凱勒告訴她，“他是替投手打擊的。”
“為什么投手不能自己打擊？這是工會規(guī)定嗎？”
“很接近�！眲P勒說。他不想再深入地談了。有回他試過跟一個空中小姐解釋內(nèi)野高飛球的規(guī)則，這種錯他絕對不會再犯。這方面他沒有性別歧視，他知道很多女人了解這類東西，但不懂的若要學(xué)，就得另請高明，他才不奉陪。
“我看過幾次他打球，”他告訴桃兒，攪著他那杯冰紅茶，“弗洛伊德·騰布爾。”
“在電視上嗎？”
“電視上看過好幾十遍了吧，”他說，“我指的是親眼看到。有回在瑞格里球場，當(dāng)時他在小熊隊，我剛好去芝加哥�！�
“你只是剛好人在那里？”
“這個嘛，”凱勒說，“我從來不會剛好在哪里的，那是出差�？傊�，我有一個下午有空，就去球場看球了�！�
“換了現(xiàn)在，你會去找郵票商�！�
“現(xiàn)在球賽大部分都在晚上打了，”他說，“不過每隔一陣子我就會去。我在紐約也看過騰布爾兩三次。在謝伊球場，那時他在小熊隊，來紐約跟大都會隊進(jìn)行系列戰(zhàn)�；蛘呶铱吹臅r候他已經(jīng)去航天員隊了？實在想不起來�！�
“就算你講對了也沒影響。”
“我想我在洋基球場也看過他。不過你說得沒錯，這不重要�！�
“其實呢，”桃兒說，“如果你從來沒見過他，不管從電視上還是親眼見到，我才會安心。凱勒，這樣會把事情搞得很復(fù)雜嗎？因為我反正可以打電話給那人，告訴他我們不接這案子了�！�
“不必了�！�
“好吧，我討厭推掉工作，因為他們已經(jīng)先付了一半錢。我可以每天推掉工作，星期天還可以加倍推掉兩個；但一旦錢到了我手上，要我退回去我就覺得反胃想吐。真不懂為什么會這樣�！�
“一鳥在手吧。”凱勒提議。
“只要我手上抓到一只鳥，”她說，“要我放手我就恨得要死。不過你看過這家伙打球，現(xiàn)在要干掉他的話，你不會覺得很難受嗎？”
凱勒想了想，搖搖頭�！拔铱床怀鰹槭裁磻�(yīng)該難受，”凱勒說，“這是我的工作啊�！�
“沒錯，”桃兒說，“仔細(xì)想想，就像騰布爾一樣。你自己也是指定打擊，對不對，凱勒？”（譯注：指定打擊“designatedhitter”中的“hitter”在棒球中指打擊者，俚語中也可指殺手，所以“指定打擊”也有“指定殺手”的意思。）
“指定打擊，”凱勒說，此時投手對弗洛伊德·騰布爾投出第二記好球，他站著沒揮棒，“這是誰想出來的？”
“哪個營銷天才吧，”他的新朋友說，“有個活寶拿到研究資料，里頭證明球迷想看更多的安打和全壘打。于是他們就降低投手丘的高度，叫主裁判別判太多好球；然后他們將球制造得更有彈性，又把新球場里全壘打墻和本壘之間的距離縮短。接下來球員開始練舉重，換拿更輕的球棒。所以現(xiàn)在你會看到棒球賽的比分就像美式橄欖球。上星期老虎隊以十四比十三擊敗運動家隊。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命，沒踢進(jìn)那一分的是誰？”（譯注：職業(yè)美式橄欖球聯(lián)盟NFL規(guī)則中，達(dá)陣得六分后，得分方還可緊接著選擇加分踢球，踢入球門后再加一分，通常踢不進(jìn)的狀況很少見。所以美式橄欖球賽的得分�？梢砸姷狡叩谋稊�(shù)。）
“至少國際聯(lián)盟還讓投手打擊�！�
“而且職業(yè)球員不準(zhǔn)用鋁棒。ESPN臺播過大學(xué)棒球賽，我根本看不下去。我受不了球被擊中時發(fā)出的那個聲音，更別提擊中后球會飛得多遠(yuǎn)了�！�
下一球是個地滾球，洋基隊捕手波沙達(dá)一時找不到球在哪兒，但三壘的跑壘指導(dǎo)員生出疑心，阻止了跑壘者推進(jìn)。球迷發(fā)出噓聲，不過很難看出他們在噓誰，或者為什么噓。凱勒前面那兩名男子也跟著噓，凱勒和身旁的男子理解地互望一眼。
“球迷啊……”那名男子說著翻了個白眼。
再下一球在腰部高度進(jìn)壘，騰布爾結(jié)結(jié)實實地?fù)糁辛饲�。整個球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那個球飛向左外野角落，在最后一刻彎出去成為界外球。觀眾發(fā)出一片嘆息聲，三名跑壘員又紛紛回到壘包上。騰布爾一臉不高興，重新回到打擊區(qū)作好打擊的準(zhǔn)備。
下一球他又揮棒，這球在凱勒看來是壞球，不揮棒就能保送了，結(jié)果球擊出后往右邊飛得很高。奧尼爾在球底下移動，然后接到球，結(jié)束了這一局。
“洋基隊的打擊順序又回到最初的棒次了，”凱勒的朋友說，“也該是把比分拉開來的時候了，你說是不是？”
八局下半局大海鰱隊進(jìn)攻，洋基隊已經(jīng)領(lǐng)先五分了，兩人出局后弗洛伊德·騰布爾結(jié)實地咬中洋基投手麥克·斯坦頓的一個快速球，擊到上方看臺。凱勒看著他慢跑繞行壘包，少數(shù)還沒離場的球迷給了他熱烈的掌聲。
“這位老兵職業(yè)生涯的第三百九十三個全壘打，”凱勒左邊那名男子說，“結(jié)果好些人為了要避開塞車而錯過了�！�
“第三百九十三個？”
“離四百個只剩七個了。另外在安打數(shù)上，你剛剛看到了他生涯的第兩千九百八十八號。”
“這些統(tǒng)計數(shù)字你全都背下來了？”
“我記憶力沒那么好，”那家伙說，指著計分板，上頭列著他剛剛講過的那些數(shù)字，“只差十二個安打，他就能加入那個神奇小圈子——三千安俱樂部了。指定打擊規(guī)則只有一點好處——讓弗洛伊德·騰布爾這種人可以多打兩年，夠他拿到進(jìn)入名人堂的數(shù)字。而且他還是可以對一個球隊有點貢獻(xiàn)的。他跑壘很慢，也追不動高飛球，但這狗娘養(yǎng)的還沒忘記怎么把球打出去�！�
九局上半局，洋基隊把分?jǐn)?shù)連本帶利地討回來，先是基特獲得保送，然后伯尼·威廉斯擊出一個全壘打。大海鰱隊在九局下半局反攻無效，洋基王牌救援投手利瓦伊拉三振了前兩名擊打手，第三名擊打手則是游擊方向的近距離高飛球出局。
“可惜騰布爾擊出全壘打的時候，壘上根本沒人，”凱勒的朋友說，“不過通常都是這樣。他打擊還是不錯，但每次安打時壘上都沒人，而且通常是球隊落后太多或領(lǐng)先太多，他有沒有擊出安打根本沒差別�！�
他們兩人走下一連串斜坡，出了球場�！拔覙酚谝姷嚼细ヂ逡恋履玫剿枰臄�(shù)字，”那名男子說，“但真希望他是在別隊拿到的。為了爭取分區(qū)冠軍，大海鰱隊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一個夠好的先發(fā)左投，牛棚里也該添些人手，而不是一個膝蓋不好、老在你不需要的時候才打安打的老將。”
“你覺得他們應(yīng)該把他交易出去？”
“他們很想，可是誰要跟他們換？他可以對一個球隊有幫助，但還沒好到值那筆大錢。他合約還剩三年，每年六百五十萬元。有幾支球隊是用得上他，但沒有人肯花六百五十萬去用。大海鰱隊也不能把他釋出，再去買他們需要的投手，因為釋出后他們還是得照付騰布爾的薪水�！�
“好棘手的生意。”
“職業(yè)棒球本來就是生意。好吧，我的車停在潘特蘭大道，所以我得從這邊出去了。很高興跟你聊天。”
那個家伙走了之后，凱勒轉(zhuǎn)身朝反方向離開。他不知道剛剛跟他聊天的那個人的名字，也大概不會再看見他，也無所謂。事實上這是去看棒球的真正樂趣之一，跟陌生人大聊特聊之后，依然還可以是陌生人。那名男子是個好同伴，而且到最后，他還提供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因為現(xiàn)在凱勒有個想法，知道為什么有人要雇他了。
“大海鰱隊擺脫不了騰布爾，”他告訴桃兒，“他領(lǐng)很高的薪水，他們不管用不用他，都得付那些錢。我猜想這就是有人雇我的原因了�！�
“不曉得耶，”她說，“這一點你確定嗎，凱勒？用這種方法裁員也未免太極端了。費這么大力氣，只為了不想付一個人薪水？他的薪水能有多少？”
他告訴了桃兒。
“那么多，”她很驚訝地說，“叫一個人用棍子打顆球，要付這么多錢？尤其他根本不必出去站在大太陽下。他只要坐在板凳上，直到輪到他上場打擊，對不對？”
“對。”
“好吧，那我想你大概比較了解，”她說，“我不知道誰雇我們，也不曉得為什么，但比起我這個腦袋瓜所能榨得出來的，你的猜測的確是比較說得通。不過我有點緊張，凱勒。”
“為什么？”
“因為就是這種事情，可能害你的牛奶開始凝結(jié)變酸，對不對？”
“什么牛奶？你在講什么？”
“我認(rèn)識你很久了，凱勒。我看得出你會認(rèn)為用這個方式對待一個長年服務(wù)的忠誠員工，實在太可怕了，所以你怎么能容許這種事發(fā)生呢，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我講得夠清楚明白了嗎？”
“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要比其他部分說得通，”他說，“桃兒，關(guān)于誰雇我們，還有為什么，我純粹只是好奇而已。從好奇到義憤填膺，這中間可是有很長一段距離的。”
“好奇心會害死一只貓，我記得俗話是這么說的�！�
“這個嘛，”他說，“我沒有好奇到那個地步�！�
“所以我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啰？”
“沒錯，”他說，“那家伙死定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