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古拉家族日記:吸血鬼之契(傳奇家族編年史)》講述了阿卡迪·采沛戌和妻子瑪麗因父親去世,從英國回到羅馬尼亞老家奔喪。在有400多年歷史的家族古堡中,發(fā)生了一系列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原來,采沛戌家族的初代祖先就是著名的吸血伯爵德古拉,400年前他和家族及公國內(nèi)的人訂立過一個契約,不得在家族直系后代中發(fā)展新的吸血鬼,并保證不傷害領(lǐng)地內(nèi)的居民。以此為交換的是,被保護的人們要為他提供食物。訂立契約的雙方一直遵守約定,直到阿卡迪的姐姐愛上了德古拉,進爾被后者轉(zhuǎn)變成吸血鬼,打破了400年來的平衡…… 作者簡介: 珍妮·卡洛葛蒂絲(JeaneKalogridis) 歷史及恐怖小說家,1954年生于美國佛羅里達州,就讀于南佛羅里達大學,直到大學四年級都在主修微生物學,后因興趣轉(zhuǎn)修俄語,并取得語言學碩士學位。目前定居于西海岸,養(yǎng)有兩只拉布拉多犬。已出版四十多部作品,其中最為知名的有《德古拉家族日記》《我,蒙娜麗莎》《波吉亞家新娘》《梅迪奇女王》等。并寫有《星際旅行》(又譯《星際迷航》)劇本二十多集。新的傳說……充滿情欲,卻又創(chuàng)意處處可見。 ——《出版人周刊》(PublishersWeekly) 忠實呈現(xiàn)。 ——《丹佛郵報》(TheDenverPost) 喜愛安妮·賴斯吸血鬼小說的讀者一定也會對珍妮o卡洛葛蒂絲的《德古拉家族日記》大為激賞……書中各種難以言喻的黑暗場景令人又愛又恨。 ——《新女性》雜志(NewWoman)阿卡迪·采沛戌的日記 1854年4月5日 父親過世了。 瑪麗已經(jīng)睡了好幾個鐘頭,她躺在一張滾輪矮床上,那是以前我和哥哥斯蒂芬小時候的床。真可憐,看她累得連燭光都感覺不到,還得睡在斯蒂芬的小小幻影和我孩提時代那些玩意兒旁邊,這畫面很不協(xié)調(diào)。再加上四周的石墻、高聳的天花板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外面的長廊也飄蕩著我祖先的幽幽細語,整個場景就好比是我的過去和現(xiàn)在撞在一起。 而此刻我獨自坐在旁邊的橡木書桌邊,小時候我在這里讀書識字,桌面上有很多凹痕,這是采沛戌家毛躁的年輕人一代又一代累積出的成果?煲炝亮,透過向北的窗戶,可以看到逐漸明亮的灰色天邊有家族城堡的輪廓,叔祖現(xiàn)在還住在那里。我想到自己這驕傲的血統(tǒng)不禁哭了出來,但是沒哭出聲,不然會吵醒瑪麗。然而淚水帶不走悲傷,只有寫作可以撫平悲痛,所以我打算寫下一本手札,一方面記錄這段日子的種種苦楚,另一方面也可以幫我好好記住父親的模樣,我要在心里保持鮮明的記憶,以后才有辦法向還未出世的孩子說一說祖父是怎樣的人。 我一直希望他可以活著看見-- 不行,別再哭了,趕快寫點東西吧!如果瑪麗醒過來看見自己這個模樣,她一定會很難過。她已經(jīng)為了我夠傷心的了。 過去幾天我們馬不停蹄地趕路,搭船、搭馬車,也搭火車,橫越了歐洲大陸。我覺得這已經(jīng)不像是踏上歸途,反而更像是在時光中倒退,仿佛我將當下留在了英國,飛快地走進我那黑暗的家族歷史里,絲毫不能回頭。我們在維也納搭上了臥車,躺在妻子身邊的我透過拉上的窗簾望向外頭的光影更迭,心頭忽然驚覺之前在倫敦的快樂時光一去不返,除了瑪麗和孩子以外,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將我拉回現(xiàn)在,旣愂俏椅ㄒ坏闹е,她睡得很沉,她的真誠、她的知足、她的信念都不受影響,毫不動搖。懷胎幾個月的她現(xiàn)在只有側(cè)睡比較舒服,碧藍如海的眼睛遮蔽在金色睫毛和白皙眼瞼下,白紗睡衣底下顯露出繃緊的肚子,里頭蘊藏了一個不可知的未來。我伸手輕輕碰了碰,不敢吵到她,心里忍不住感激得想要落淚;瑪麗非常堅強,也非常冷靜,沉著一如平和無波的大海。我一直都隱藏自己膨脹的情緒,深怕我強烈的情感會影響到她;也不斷告訴自己,我已經(jīng)把那一部分的自我留在特蘭西瓦尼亞了--那一部分的我活在過去的痛苦和絕望里,那一部分的我從來不知道什么是快樂,一直到我離鄉(xiāng)背井才結(jié)束。我以前曾經(jīng)用母語寫下很多晦澀難懂的詩篇,可是自從到了英國之后我就再也沒有寫過詩,學會英語之后我只有寫過散文而已。 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生活,但是……唉,現(xiàn)在我的過去卻又掩蓋了我的未來。 從維也納出發(fā)的那列火車搖搖晃晃,我在妻子與未出世的孩子身邊亦喜亦憂地啜泣起來:喜的是她們還在我身邊,憂的是這樣的喜悅不知道能持續(xù)多久。在喀爾巴阡山上的大宅子里,到底會有什么樣的結(jié)果等著我,我不知道。 于是我回到家。 坦白說,父親亡故的消息并不令我意外。從到達比斯崔札鎮(zhèn)(喔,應該說是比斯崔茲鎮(zhèn),這份札記全部用英語書寫比較好,省得我一下子就都忘光了)開始,我心頭就有很強烈的預感,才剛踏上馬車,我心頭就籠罩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令人非常不安--收到祖贊娜的電報已經(jīng)是一星期以前的事情,我們無從得知他的狀況是好轉(zhuǎn)還是惡化。馬車夫的反應完全無法讓我放心,他是個駝背的老人,他聽到我要前往的地點,直瞪著我的臉,一邊在胸口畫十字一邊大叫:“天哪,您是德古爾家的人!” 聽到那個令人生厭的姓氏讓我氣得臉都漲紅了,冷冷地糾正他說:“我姓采沛戌!”不過我知道這沒用!岸己,都好,先生您記得幫我在大公面前說句好話就是了。”老人又畫一次十字,這一次手在發(fā)抖。等我告訴他,其實我叔祖,也就是現(xiàn)任的大公安排了一輛車來轉(zhuǎn)接,他聲淚俱下地求我們等到早上再出發(fā)。 我差點就忘記當?shù)剡@些沒讀過什么書的鄉(xiāng)下同胞有多迷信,多古板,也忘記了身為一個波雅①--也就是貴族--大家是如何表面上唯唯諾諾,背地里卻大肆撻伐。以前我一直認為父親不該在信里頭對這些鄉(xiāng)民表現(xiàn)得非常不屑,但慚愧的是如今我心里卻也有同樣的感受了。 “別開玩笑了!蔽液唵蔚鼗亟^馬車夫,同時注意到雖然瑪麗她聽不懂我們的語言,卻可以察覺老人的語調(diào)中透露出恐懼,于是惶恐又好奇地望向我們,“你不會有事的! “還有我家人,先生,您得發(fā)誓……” “你家人也不會有事,我發(fā)誓!焙芸煺f完之后,我扶瑪麗上車。老人退到駕駛座上,一鞠躬大聲說:“上帝保佑先生和太太!”面對妻子的疑問和擔憂,我只好說當?shù)厝苏J為晚上不該進森林,好歹這也是一部分的事實。于是我們踏上深入喀爾巴阡山的路途。 時間已經(jīng)接近傍晚,我們經(jīng)過一整天的奔波其實已經(jīng)很累,然而由于祖贊娜的電報看似緊急,瑪麗也堅持我們應該要搭上安排好的馬車,所以我們只好繼續(xù)趕路。 、俨ㄑ牛╞oire)為當?shù)卣Z言的貴族之意。 出發(fā)不久,眼前出現(xiàn)一片坡地,上面樹木青蔥,點綴有農(nóng)舍或村落,旣惪戳税l(fā)自內(nèi)心贊嘆這片鄉(xiāng)間景致相當秀麗--可能也是想令我好過些,畢竟我一直對于把她帶到這人生地不熟的鄉(xiāng)村感到愧疚。而且我也必須坦承,居住在擁擠骯臟的城市太久,其實我忘記了家鄉(xiāng)的美麗,這里空氣清新甜美,沒有都會的污濁。初春時分芳草如茵,果樹上開起一朵一朵鮮花,過了不久太陽西沉,晚霞照在喀爾巴阡山上皚皚白雪覆蓋的頂峰,這等壯麗景色連我看了都不禁凝神閉氣。而我也意識到,心中恐懼雖然越發(fā)強烈,但其中卻也混雜了一股對于家鄉(xiāng)的驕傲和渴望,那是我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感受。 家……如果是一星期之前,我會說那在倫敦。 夜色降臨,一股哀戚氣氛飄過這片山谷,也掠過我心上,于是我開始仔細思索車夫眼神中透露的害怕,還有他的言行舉止所顯示出的敵意和迷信。 外頭風景變換與我的思緒交替相互呼應,我們越深入這片山區(qū),道路就變得越曲折難行,經(jīng)過一道陡峭的上坡路段,我瞥見附近有一片果園,里頭的梅樹都枯萎凋零,在逐漸淡去的幽光中投下一列列黑影;樹干飽受風吹雨打,彎曲如古代婦女身負重擔忍不住彎腰;扭曲的枝椏散漫伸出,朝天祈求憐憫。這片土地緩緩露出丑態(tài),在我眼中,此地的人民也一樣,他們的身體或許無礙,但心中迷信卻更不堪入目。 生活在這群人中間能夠快樂嗎? 再過一陣子夜幕終于垂下,果樹消失后出現(xiàn)的是又高又尖的松樹。黑色的森林,背后是更黑的山脈,馬車不住晃動,我很不安穩(wěn)地入睡。 隨即進入了夢境-- 我回到了童年時代,看見廣闊的常青樹林,還有更高處叔祖的城堡聳立。森林尖端刺入濃霧之中,空氣中有冷冽、潮濕的氣味,糅合了剛下過的雨水和松木氣息。一股微風吹過我發(fā)梢,撥弄了葉片,也在帶著晶瑩露珠的晨光草叢間揚起一片漣漪。 一個男孩的叫聲劃破寧靜,我轉(zhuǎn)身在點點光芒中看見長兄斯蒂芬,6歲的他神采飛揚,烏黑上揚的眼睛閃著淘氣的光亮,瓜子臉緋紅,尖瘦的下巴帶著一抹機靈的笑容,身邊帶著又大又灰的“牧羊犬”--那是半狼半獒,從小和我們一起長大的寵物。 斯蒂芬揮了揮手要我跟他過去,一轉(zhuǎn)身就跑開,“牧羊犬”蹦蹦跳跳地和他離開,沒入森林的深處。 我有些猶豫,忽然感到不安,但是安慰自己說有“牧羊犬”陪著一定不會出事,因為它不僅兇猛無比,還會忠心護主;加上朦朧之間,我隱約覺得父親就在附近,不會讓我們受到一丁點傷害。 于是我追著哥哥過去,一邊大笑一邊又嚷嚷說這不公平,哥哥的腿比較長,年紀也長一歲,自然跑得比我快。他只停了一下,轉(zhuǎn)頭看著我窮追不舍,然后就消失在霧氣縹緲的樹海之間。 我繼續(xù)跑,閃躲著低矮的樹枝,以免劃破我的臉頰、肩膀,或者把雨滴灑落在我全身。越深入樹林,四周越昏暗,我的臉還是被一些低垂的枝椏打到,最后我忍不住眼眶泛淚,喘得笑不出來,但是卻越跑越快,揮舞雙手撥開樹枝,好像它們都是伸手要抓住我的食尸鬼一樣。但是我終究找不到哥哥和狗兒的蹤跡,斯蒂芬他鈴一般的笑聲漸行漸遠。 我繼續(xù)跑,心底浮出恐懼,在樹木間橫沖直撞。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哥哥的笑聲在砰的一聲中結(jié)束,變成短促、銳利的尖叫。之后一切靜默,只剩下心跳聲,隨即是低沉、駭人的鳴吼,然后變成一聲怒號,最后哥哥他發(fā)出一聲慘叫。我大叫他的名字,朝那個方向追過去…… 到達那片林間空地,我呆若木雞,在晨霧間的樹林內(nèi)看見那可怕的一幕--“牧羊犬”壓在斯蒂芬靜止的身體上,粗壯的下顎咬住他的脖子。聽見我的腳步聲,它抬起頭,露出森白的牙齒和上面沾著的血肉,嘴角四周的銀毛滴著鮮血。 我望向它的眼睛--蒼白無光。在這之前一直都是狗兒特有的溫和眼神,現(xiàn)在只剩下狼族、狩獵者特有的空白。 一見到我,“牧羊犬”呲著牙齒,發(fā)出低沉、帶有殺意的吼叫,慢慢地、慢慢地靠了過來,然后一躍而起--巨大的身軀輕靈地在空中畫出一個弧形,嚇壞了的我僵在原地大哭起來。 背后傳來一陣爆炸聲,它在我面前發(fā)出哀號墜落倒地。我一回身,看見父親在后面,他馬上放下獵槍跑到斯蒂芬身邊,但是為時已晚,哥哥的喉嚨被一向溫馴的“牧羊犬”咬斷了,我上前時看見絆倒他的樹干,還有他倒地時撞到的石塊。 然后是噩夢中最栩栩如生、清晰可見的畫面:我看見垂死的哥哥。 頭上的傷口汩汩流著血,可是與頸部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他的喉嚨被硬生生扯開,沾滿鮮血的皮膚垂掛在脖子上,下面露出軟骨、頸骨、泛著光的紅色肌肉。 最可怕的是他還沒有斷氣,垂死掙扎要發(fā)出最后一聲慘叫,呼出最后一口氣,充滿驚嚇的雙眼瞪得又圓又大,盯著我無言地求救。 我從這噩夢中驚醒的同時,馬車也正好突然剎住。我應該睡了有一段時間,車子已經(jīng)穿過博爾戈隘口①到了預定的轉(zhuǎn)車處?瓷先ガ旣悜撘菜艘挥X,和我一樣一下分不清身在何處,不過一會兒我們就收拾了東西開始等候叔祖的馬車。 幾分鐘后,遠方就傳來答答的馬蹄聲,一架四輪車穿過霧氣出現(xiàn),4匹漆黑抖擻的駿馬抖動身體,眼睛和鼻孔張得很大,叔祖的車夫下車迎接。老桑杜兩年前過世,這次來的是新人,我沒有見過。他有深金色頭發(fā),平淡的面孔上表情冰冷不悅。我沒有向他問起父親的狀況,他也沒有主動開口,所以我想與其問這木訥沉悶的人,或許還是直接從家人口中聽到壞消息比較干脆。 、俨柛臧冢˙orgoPass)現(xiàn)在稱為TihuaPass,位于今日羅馬尼亞博爾戈山區(qū)(喀爾巴阡山的分支)境內(nèi)海拔1201米處,連接鄰近地區(qū)。 一會兒車子安頓好了,我們上車后蓋了毯子,晚上氣溫降得很快,瑪麗和我一路上安安靜靜,這一次我沒有睡,腦子里回想著剛剛的噩夢。 如果只是一場夢就好了。 那可說是斷簡殘篇般的回憶,或許因為嗅到了松林的氣味,于是重新浮現(xiàn)在我腦海。那樁慘劇在我5歲時發(fā)生,其實我沒有真的靠近到可以看見可憐的哥哥渾身是血,父親跪倒在垂死的兒子身邊仰天長嘯時我就已經(jīng)昏過去了。 過了幾年,父親終于稍微走出喪子的陰霾(以及自身的罪惡感--唉,他一直責怪自己太相信那頭野獸),也告訴了我“牧羊犬”之所以兇性大發(fā)的可能原因。他提到:當時斯蒂芬摔了一跤,撞破了頭,血流個不停;“牧羊犬”一直都很乖巧忠心,但是聞到血腥味終究還是激發(fā)了原始獵食本能,也就是狼族的血脈。也因此父親始終認為不能怪罪那條狗兒,該負責的是他自己,他誤以為“牧羊犬”可以克服天性上的沖突。 想到斯蒂芬慘死的意外,我的恐懼感越來越強烈,最后我心里已經(jīng)認定等待在旅途尾聲的必然是糟糕至極的一件事,而我的預感一向靈驗。翻越冗長蜿蜒的山路之后終于抵達了父親的宅邸,車夫和我一起攙扶瑪麗下車(她對于這棟宅子的占地之廣闊、建筑之雄偉似乎相當震驚,這和我們在倫敦的小公寓的確有天壤之別;我之前也默默擔心這會不會嚇著她,尤其明天白天她會看見更壯麗的城堡),我必須承認在那只圣伯納德犬跳下樓梯對我們叫了兩聲打招呼時,我真是吃了一驚,可是一看見我死去的哥哥居然出現(xiàn)在門口,我什么都忘了。 斯蒂芬站在那里,一頭亂發(fā),額頭還是一樣白皙,但整個人呈半透明。明明經(jīng)過了20年,他還是只有6歲模樣,但是表情嚴肅,緩緩舉起手招呼我。我眨了眨眼,可是這鬼魂還在。我隨即注意到他伸出的蒼白手掌以及破碎的麻衫上頭有黑紅色的東西--在月光底下幾乎是一片黑--于是我了解到,他伸手不是問候我,而是想讓我看見血跡。 我一直盯著他,他伸出還在滴血的小小手指指向我們身后的什么東西,我狐疑地回頭,發(fā)現(xiàn)瑪麗和車夫顯然看不見斯蒂芬,而他所指的方向只有一大片黑暗的常青樹林。 我又轉(zhuǎn)頭看看他,斯蒂芬沿著階梯朝我們走過來,靜靜地,不斷朝著森林中做手勢。 我忽然一昏,閉上眼睛并且嚷嚷出來。在我的故鄉(xiāng)有所謂“摩洛伊”①的傳說--“摩洛伊”是無法安息的死者,他們守護暗中犯下的罪行或是不為人知的寶藏,真相大白之前都會在人間徘徊。 ①摩洛伊(moroi)即羅馬尼亞一帶民間傳說中的惡鬼,有時與吸血鬼、狼人同義,有時則是離開墳墓吸取人類精力的亡魂。 我知道斯蒂芬那顆年幼單純的心靈不會有什么罪惡,也不覺得他有辦法知道什么寶藏的地點。我想自己之所以看見這幻影,是因為旅途上壓力過大,又一直擔心會聽到壞消息;畢竟我是個現(xiàn)代人,相信的是科學,而不是神或惡魔這一類東西。 我張開眼睛之后,看見的不是斯蒂芬的幽魂,而是祖贊娜站在門口了。 一看到她,我整顆心揪成一團,站在我身邊的瑪麗也舉起裹著手套的手,擺在唇邊呼出一聲嘆息。我們兩個當場就明白父親真的走了,因為祖贊娜身著喪服,雙眼紅腫,雖然她還想擠出微笑,可是迎接我們的那一抹歡愉卻透著傷感。 唉,我才離開不過幾年,姐姐你怎么老了這么多……其實祖贊娜只比我大兩歲,但現(xiàn)在看來差距好像有15年。她的頭發(fā)和我或者斯蒂芬都一樣是炭般的深黑,可是現(xiàn)在卻夾雜幾絲銀白,面孔不只憔悴,也生出皺紋。我看得出來她有多傷心,也內(nèi)疚自己居然讓她獨自承受一切。 我馬上朝她跑過去,穿過了幾秒之前斯蒂芬的幻影出現(xiàn)的那個地方。祖贊娜本想走下來,不過我沖上石階一把就抱住她,于是她偽裝出的高興當場瓦解,我們就這樣在彼此懷中痛哭起來。 “卡沙……”她一直說著,“喔,卡沙……”她反復叫著我的小名,我聽著心都要碎了。(這是我和她之間的小玩笑,“卡沙”其實是一種我很討厭的蕎麥粥,以前家里的老俄羅斯廚師動輒就用這個給我們當早餐,而人小鬼大的我也想出很多辦法把蕎麥粥給倒掉,同時又讓廚師以為我都吃光了。)祖贊娜在我手臂里的感覺好輕,好脆弱,仿佛身體里沒有血一樣,所以我不只為父親感到哀痛,也開始擔心她的狀況。姐姐一出生就有脊椎和腿骨彎曲的問題,體質(zhì)一直都不好。 “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姐姐?”我是用母語問的,其實連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不是說英語,感覺好像我根本沒有去倫敦,好像過去4年我并未忘記自己屬于采沛戌一家。 “今天傍晚,太陽下山以后。” 她回答完,我也想到自己在馬車上做的夢。 “中午的時候他就漸漸昏迷,醒不過來,不過在那之前他就要我把這個交給你……”祖贊娜一邊用手帕拭淚一邊取出折好的信。我就先收在背心口袋里。這時候那頭圣伯納德犬走上前到女主人身邊,我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 祖贊娜當然明白,那件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她已經(jīng)7歲了。“別怕,”她彎腰拍拍狗兒告訴我,“布魯特斯①是純種狗,它很乖的!保ú剪斕厮梗拷憬愕降子袥]有想過這名字的弦外之音?)然后她挺直身子一頓一頓地下樓梯朝瑪麗走過去,瑪麗先前都站在稍遠處不打擾我們獨處,不過姐姐開口對她 ①布魯特斯(Brutus)為暗殺西澤的羅馬政治人物之一。 說英文:“我真是失禮,難得我的弟妹來了,我們都還沒見過面呢!歡迎!”經(jīng)過這幾年在倫敦,我不免覺得姐姐的口音很重,而我也看得出來瑪麗有些許彷徨,因為她以前常讀到祖贊娜寫的信函,用字精準,詞藻精美,想必她一直以為姐姐的英語應該與筆下一樣流暢吧。 不過我妻子雖然身懷六甲,卻也落落大方地自己上前,趕緊走到祖贊娜身邊,免得姐姐要蹣跚多走好幾步,旣惈I吻致意后說:“看過你寫信的文筆之后就有種和你很熟悉的感覺了,好像我們認識很多年那樣!真高興終于有機會見到你,不過真遺憾是在這樣的場合! 祖贊娜牽著她的手,帶我們進屋子避開寒風。在會客室那里,她低泣訴說父親的病況和最后這段日子。我們差不多聊了一個鐘頭,她看見瑪麗真的累了,就先帶我們?nèi)シ块g休息--于是我回到了自己以前的房間。把瑪麗安頓好之后,我就和姐姐先去見父親最后一面。 她帶我穿過宅邸東側(cè)的草丘,那里是我們家族用的小教堂;不過這小教堂近年都沒有使用了,主要因為我父親是相當徹底的不可知論者,所以也把幾個孩子都教育成會質(zhì)疑宗教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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