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森鷗外第一部長篇現(xiàn)代小說,內(nèi)容描述一位心如白紙、矢志成為作家的青年——小泉純一,在東京這個謎樣的都市中尋求自己生存的意義。作者以愉悅的心情、典雅的文字,描繪了一部現(xiàn)代版的社會童話,并沿著主角內(nèi)心成長的軌跡,冷峻客觀地探討“人為何而活”的嚴肅議題。是一部值得大家細細玩味的作品。 作者簡介: 森鷗外(1862—1922),日本近現(xiàn)代文學巨擘,日本小說家、評論家、翻譯家。曾赴德國留學,深受叔本華、哈特曼的唯心主義影響,哈特曼的美學思想成為他后來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的理論依據(jù)。森鷗外的作品側(cè)重于體現(xiàn)他的倫理道德觀,反映了明治時期上層知識分子思想上的矛盾。早期作品文筆優(yōu)美,抒情氣氛濃郁。后期大多數(shù)作品,特別是歷史小說,往往采取冷峻客觀的筆調(diào)。主要作品有《青年》、《雁》、《高瀨舟》、《舞女》、《泡沫記》和《信使》等。初到東京 離開芝日蔭町的旅社,小泉純一手拿東京地圖絮絮叨叨地向路人問路,從新橋車站搭上去往上野的電車,順利地在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的須田町換完車。到了本鄉(xiāng)三町目下車,再沿著一所高中往前走,在岔路處右轉(zhuǎn),然后抵達根津神社外坡上一間名為袖浦館的公寓,此時已是十月二十幾號早上八點的事。 這里的路呈丁字狀,一條是從神社前爬上來的道路,一條是純一自己摸索出的街道,兩條路垂直交叉處就是袖浦館。這是一棟仿西洋式的建筑,木頭建材上涂有油漆,像個火柴盒似的。入口處拉門的橫木上,有許多木牌并排鑲嵌著,上面寫著住戶的姓名。 純一在門口駐足,讀著上面的名字,自己想找的大石狷太郎就在由上往下數(shù)的第二三位—馬上便找著了。 “您找哪位?”一位年約十五六歲、身上交叉系著一條挽袖子用的赤色布帶、正拿著抹布擦拭進門處板緣的女傭,此時停下手上的動作開口詢問。 “我想拜訪大石先生! 出身鄉(xiāng)下的純一操著從小說中讀來的東京用語,仿佛說著不熟悉的外語,一字一句皆經(jīng)過細細思索之后才說出。如此一路走來,尚能順利地得到響應(yīng),純一心中暗喜。 看起來早熟且聒噪的女孩,握著抹布站起身子。映入女孩眼簾的是個有著一對剛孵出的白色雛鳥般雙眼的青年,身穿白點花紋的棉夾衣與厚棉和服褲裙,外罩同一材質(zhì)的外衣,頭上戴著軟質(zhì)茶褐色的帽子,藏青色的布襪上套著薩摩木屐,一副理所當然的學生打扮,從頭到腳都嶄新亮麗,任誰也看不出這是昨晚才到新橋的鄉(xiāng)下人。女孩親切地看著純一說道: “要找大石先生嗎?你現(xiàn)在來的時間不對哦!那個人不到十點是不會起床的,早餐和中餐他也都是一起解決。如果外出,有時要兩三點才會回來,若是碰上休假,就會睡上一整天! “那么,我去散個步再回來!” “好的,麻煩你了! 純一往神社前的斜坡漫步而去,走了兩三步便從夾衣內(nèi)掏出細細折好的地圖,邊看邊往前行。一路上,不斷與形形色色、前往本鄉(xiāng)大道的人擦身而過,有穿著西裝如政府官員的男子、戴著制服帽的大學生或白條紋帽的高中生,還有正要去上課的小學生、女學生等,不過一轉(zhuǎn)入斜坡,半個人影都沒有了。斜坡的右邊是高中校舍的圍墻,左邊則是新蓋好的教堂,從旁邊窩棚般的住家經(jīng)過扯開嗓門招攬乘客的車夫,再往前走一點,所見盡是圍繞著土墻與樹籬的豪邸,其間華麗的車道既氣派又寬敞。 一個人獨自走在寬廣的大道上,早晨冷冽的空氣令人汗毛直豎。純一想著女孩對他說的有關(guān)大石先生的日常生活作息時間;對于這位讓他大老遠從故鄉(xiāng)跑來拜訪的大石,他早已在腦海中描繪出一幅不甚模糊的圖像。剛剛聽到的關(guān)于他的敘述,一點也沒有破壞到這張圖像的輪廓,反而更增添了一層明確感,使得純一心中混合著景仰與敬畏的感覺變得更加真實與清晰。 到了斜坡頂,回顧身后的斜坡,仿佛草率地寫出一個?S?字形般蜿蜒蜷曲著。地圖上雖未明確標示,但從比例上可以看出它幅員甚廣。純一在斜坡頂上駐足停留,眺望著遠方。 灰蒙蒙的天空下,純一浸淫在看來同樣灰暗、冷冽徹骨的空氣里,對面上野的山陵與自己腳下的山岡間隱隱可見一些人家。在此處,僅僅是映照于眼中的一小撮人煙,都讓人認為好像與故鄉(xiāng)街道一般大小。純一眺望了一會兒,深呼吸了幾下。 步下斜坡,轉(zhuǎn)進左側(cè)神社入口處的牌坊大門,純一踩著鋪滿花崗石的小徑往根津神社而去,木屐像磬似的發(fā)出聲響,感覺心情頗佳。古風樸樸的墻垣從大門開始向內(nèi)環(huán)繞著,大門口則盤踞著斑駁的木像。純一心想,在故鄉(xiāng)老家祖母的房間里,有一個錦繪屏風,屏風上畫著的雖然是不知名的神社,但也有個像這樣的墻垣。神殿的外緣坐著一個頭上纏著手巾、棉衣底下背著嬰孩的小姑娘,正畏寒地瑟縮著身體。純一了無參拜之意,出了小門往左方走,有個水溝般的小池子,小池對面有片隆起的樹林,常綠樹間夾雜了數(shù)棵葉色已然發(fā)黃的樹木;鞚岵粷嵉某厮幪幐≈鴼馀。他看到這幅景象,當下心生厭惡,急急出了后門。 步入草叢內(nèi)的小徑,許多鑲嵌著格子門的矮房比鄰成列,屋前停放著做買賣的貨車,純一側(cè)著身子走過。右側(cè)一棟破敗得快不能住人的老長屋,大門緊閉,這應(yīng)該就是所謂的九尺二間吧!他思忖著,一抬頭就看到隔壁橫梁的上面,釘了一塊土氣的木牌,寫著“色川國士別邸”。好像是哪里的議員吧?由于這個姓氏很特別,看報紙時總會稍加留意。純一如此想著兀自經(jīng)過。接著是一棟不甚美麗的別墅與一間看似是花匠家的房舍,左手邊一個狀似丘陵的大樹林立之處,被修剪得亂七八糟,大概是不懂得保養(yǎng)的大別墅主人私下做的好事,純一心里暗自認定,腳下仍不停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