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虎倀陰摩羅，酆都城里，隨你百幻千奇，總難逃住房吃飯；血池孟婆店，陰山道上，由他八景十殿，無不是伸手要錢。鬼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子？讓我們跟隨作者，一睹千百年來中國人獨(dú)特而精彩的幽冥世界！
作者簡介：
讀過中文，聊識之無，改學(xué)歷史，蛆知漢魏。本職冬烘先生，忝充出版編輯。為人作嫁之馀，尚有邊角廢料，垂老投閑，補(bǔ)綴成衲，雖捉襟而見肘，卻寧短而不斜。無虱可捫，有鬼可談，湊成一編，共慶升平。目錄：
小序
也談“水里的東西”(夾帶一章)
說僵
避煞之謎
哀倀
那一邊的吃飯問題
陰山八景
恩仇二鬼
髑髏的幽默(外一章)
鬼的死亡
無債不成父子
紙灰飛作白蝴蝶
羅酆山的沉沒
野調(diào)荒腔說冥簿(上)
野調(diào)荒腔說冥簿(中)小序
也談“水里的東西”(夾帶一章)
說僵
避煞之謎
哀倀
那一邊的吃飯問題
陰山八景
恩仇二鬼
髑髏的幽默(外一章)
鬼的死亡
無債不成父子
紙灰飛作白蝴蝶
羅酆山的沉沒
野調(diào)荒腔說冥簿(上)
野調(diào)荒腔說冥簿(中)
野調(diào)荒腔說冥簿(下)
尸變——續(xù)《說僵》
黃泉無旅店
入土也不安
凄慘的“鬼仙”
附·中書鬼案昨天是七月十五，俗稱“鬼節(jié)”。在老家，這一天要?dú)㈦u宰鴨，焚香燒紙，祭祀先人。還記得小時候，放了河燈回家，是一定要聽從祖母的話，在院子前前后后的泥地上，密密麻麻地插上點(diǎn)好的香。為什么要這樣做，祖母是不曾說過的。在為鬼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總是板著臉，露出一副極其嚴(yán)肅的樣子。仿佛她一笑，鬼就會不高興。人在異鄉(xiāng)，這些習(xí)俗自然也就可以偷懶免去了。讓我家的那些鬼祖宗，在“放焰口”時搶奪別人家的饅頭去吧，我且躲在家中看《捫虱談鬼錄》，打探一下死去的那些親人變成鬼以后，怎樣過日子，怎樣吃喝拉撒，怎樣到處尋找活替身投胎轉(zhuǎn)世。我想，這或許會比單純燒紙錢給它們來得更有意義——知道了更多鬼世界的事情，以后孝敬起這些祖宗來，也便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了。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本《捫虱談鬼錄》能讓人看得如此歡樂。本該是一個因懷念親人而心情黯淡的日子，我卻時不時捶著桌子，笑得抽了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欒保群先生的文章實(shí)在是太妙，太有趣了——真不知道我那些鬼親人看見我在鬼節(jié)里的這副模樣會氣起什么樣子——你不孝敬我們倒還在其次，可你笑成這個樣子，實(shí)在是沒心沒肺、做人不知做鬼的苦啊——好在他們雖然生了氣，卻還依舊顧念著我，并沒有起什么把我也一并拉去的念頭，否則這點(diǎn)文字，我是斷斷無法寫在這里的。
——蘇羊
昨天是七月十五，俗稱“鬼節(jié)”。在老家，這一天要?dú)㈦u宰鴨，焚香燒紙，祭祀先人。還記得小時候，放了河燈回家，是一定要聽從祖母的話，在院子前前后后的泥地上，密密麻麻地插上點(diǎn)好的香。為什么要這樣做，祖母是不曾說過的。在為鬼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總是板著臉，露出一副極其嚴(yán)肅的樣子。仿佛她一笑，鬼就會不高興。人在異鄉(xiāng)，這些習(xí)俗自然也就可以偷懶免去了。讓我家的那些鬼祖宗，在“放焰口”時搶奪別人家的饅頭去吧，我且躲在家中看《捫虱談鬼錄》，打探一下死去的那些親人變成鬼以后，怎樣過日子，怎樣吃喝拉撒，怎樣到處尋找活替身投胎轉(zhuǎn)世。我想，這或許會比單純燒紙錢給它們來得更有意義——知道了更多鬼世界的事情，以后孝敬起這些祖宗來，也便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了。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本《捫虱談鬼錄》能讓人看得如此歡樂。本該是一個因懷念親人而心情黯淡的日子，我卻時不時捶著桌子，笑得抽了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欒保群先生的文章實(shí)在是太妙，太有趣了——真不知道我那些鬼親人看見我在鬼節(jié)里的這副模樣會氣起什么樣子——你不孝敬我們倒還在其次，可你笑成這個樣子，實(shí)在是沒心沒肺、做人不知做鬼的苦啊——好在他們雖然生了氣，卻還依舊顧念著我，并沒有起什么把我也一并拉去的念頭，否則這點(diǎn)文字，我是斷斷無法寫在這里的。 ——蘇羊 這本書是隨筆，基本上不理會穿靴戴帽的“論文規(guī)范”，否則許多地方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發(fā)表在頂級的學(xué)術(shù)刊物上，有朋友跟我說，作者虧了。不過假如作者真的端起架子作論文，那吃虧的就是我們這些不大看“什么什么學(xué)報”的“普通讀者”了。其實(shí)作者對自己的每個論點(diǎn)，都下了很大的考證工夫，言必有據(jù)，語不妄發(fā)。從這些簡明扼要的考證中，可以看出作者讀書廣博，用心細(xì)，識見高，很可欽佩。 ——段學(xué)儉 我的看法是，避煞所避的是“自內(nèi)而出”的煞鬼為近實(shí)，而所謂“亡魂歸來”則是一手虛招。什么是自內(nèi)而出的煞鬼？實(shí)際上古人已經(jīng)接觸到并已經(jīng)解決了這個問題，那就是這些煞鬼、煞神多為棺材、墟墓中所出，為“尸氣所變”。而回煞的時間則正如《遯齋偶筆》所言：“陰陽家云：至是日馀氣方散，觸之不祥。”所謂煞鬼也者，不過就是“尸氣”而已！所以再深一步說：避尸氣為實(shí)，避煞鬼為虛。
陶潛《續(xù)搜神記》也有一條與“煞殃”相關(guān)的記載，雖然沒有提到避煞，卻有了可以視為“煞鬼”的東西。該書卷六云：安豐侯王戎，曾參加一家殯殮。主人正在把尸體納入棺中，送葬的賓客們就都在廳堂等候，只有王戎躺在自己車中休息。忽然，他看見“空中有一異物，如鳥”，漸近漸大，竟化為一輛赤馬所駕之車，中有一人，著幘赤衣，手持一斧。馬車落地，那人徑入王戎車中，謂王日：“贈君一言：凡人家殯殮葬送，茍非至親，不可急往！”此鬼所以告訴王戎這些，是因為他預(yù)知王戎以后“當(dāng)致位三公”(王戎為魏晉間的“竹林七賢”之一，到西晉末官至三公)，便有些套近乎的意思。尸納于棺，眾客要向遺體告別了，此鬼也隨客入內(nèi)，拿著斧子騎在棺材的側(cè)板上。自然這些是只有土戎能看見的。有一親屬走近棺材，垂頭湊近亡人，以示訣別之情，那鬼便揮斧朝此人額頭打去，其人即時倒地，為左右扶出�！蠹s只是暈倒而未必是喪命吧。
那個著幘赤衣、手持一斧的鬼物正是煞殃。但這煞殃并不是亡人的鬼魂，只是在亡人殯殮時出現(xiàn)的煞鬼。這故事中雖然沒有提到“避煞”，可是故事本身就在提醒人們在殯殮之時不要湊近死尸，如非至親至交，最好連殯殮都不要參加。所謂為煞鬼用斧頭砸昏，其實(shí)不過是被尸氣所熏倒罷了。稍晚些的劉義慶《幽冥錄》也談到人死之后會有異物出現(xiàn)：
會稽國司理令朱宗之，常見亡人殯，去頭三尺許，有一青物，狀如覆甕(倒扣著的缸)人或當(dāng)其處則滅，人去隨復(fù)見。凡尸頭無不有此青物者。又云：人殯時，鬼無不暫還臨之。
重要的是最后一句，“人殯時，鬼無不暫還臨之”，既是“暫還”，自然是指死者的亡靈，與北方顏之推說的“死有歸煞”正是一事，只是這歸煞的形狀僅是“狀如覆甕”的一個“青物”，并不具有亡者的形象。而為什么朱宗之說此物懸在尸體頭部三尺之處呢？很明顯，那是告誡吊唁者距離死者的頭部遠(yuǎn)一些，起碼要在三尺之外，也就是要避免為尸氣所中，因為尸氣主要是從死者口鼻中散出的。
而元人雜劇《死生交范張雞黍》第三折，范巨卿見到張元伯靈柩，道：“你眾人打開棺函，我試看咱�！痹刚f：“哥哥不可。已死過許多時，則怕尸氣撲著你也�！笨梢娙藗儽緛砭兔靼钻愂瑪�(shù)日之后就會有尸氣傷人的。
而能證明此說的更重要根據(jù)則是“布灰驗跡”這一民間喪俗。避煞那天，要“掃除亡人所居之室，炕上地下，遍節(jié)布蘆灰”。說是為了看看死者回煞時留下的足跡，以斷認(rèn)老太爺來世投生為何物，這理由實(shí)在只能讓亡屬難堪，因為那足跡除了貓狗雞鴨就是小偷。所以布灰的真實(shí)意圖另在別處。須知在出現(xiàn)“布灰驗跡”之前的很久，早在南北朝時，就有了避煞那天要“門前燃火，戶外列灰”了�；沂遣菽局�，舊時代的馬桶就用它來消解臭氣，所以馬桶又叫“灰桶”，倒馬桶也叫“磕灰”，連廁神也有了“灰七姑娘”的別號�！安蓟摇钡恼鎸�(shí)目的就是要吸收尸體散出的有害氣體，而不是為了看死者下一世要轉(zhuǎn)成什么畜生。不僅如此，據(jù)南京六合的朋友介紹，當(dāng)?shù)貑仕祝绻s上暑天，人殮前要在棺材底部鋪上很厚的一層草灰，然后用布鋪平蓋嚴(yán)，讓上面看不出，那就除了消解尸氣之外，還有吸收尸水的作用了。此一經(jīng)驗不會僅為江南一帶所獨(dú)有，更不是近百年的發(fā)明，所以對草木灰吸收性能的認(rèn)識應(yīng)該是很早的事了。至于門前燃火，熱氣流上升，引起門前低壓，則會形成氣流的循環(huán)，使室內(nèi)的有害氣體盡快地排到室外。避煞那天，全家出避，門窗都要打開，也是為了讓尸氣發(fā)散。巫師所測算的避煞之日，不過是根據(jù)時令而大致推算的尸氣最為毒害的時間罷了。草木灰吸收“尸氣”，會讓尸氣在短時間內(nèi)集中到地面附近，一時不能立即散去，這樣一來，在布灰之后的室內(nèi)將對人更為不利。所以在撒上草木灰之后，人應(yīng)該避開一下，也許這就是舉室離家這一喪俗的真實(shí)原因。全家遠(yuǎn)遁，門戶大開，什么雞犬野物之類嗅到靈前的供品，要不進(jìn)來享用那才是怪事，于是而灰上留下了足跡，但也往往讓這些吃白食的中尸氣而死，即是“草木雞犬往往有遭之而枯斃者”�！吨腥A全國風(fēng)俗志》下編“江蘇”一章記高郵之避煞，稱為“閉殃”(當(dāng)即“避殃”之誤書)，家人出門之前，要把壇壇罐罐全都蓋好，說是怕亡靈回家時掉進(jìn)去。鬼魂掉到罐子中又會怎樣，如果爬不出來，留在家里供養(yǎng)著倒也不錯，所以這奇怪的理由不過是預(yù)防雞犬蛇鼠之類光顧罷了。至于有的地方如在避煞時把雄雞拴在桌子腿上，說是煞至則雞鳴，也不過是當(dāng)做驚嚇不速之客的“報警器”而已。
可是避尸氣與儒家盡孝的傳統(tǒng)是背離的，人們怎么能把尸骨未寒的親人扔在家里而出走呢？于是人們就造出了死人亡靈“回煞”的“鬼話”：鬼魂要回家看看�？墒沁@個“看看”卻不是探望親人，只是對自己的那個臭皮囊以及留下帶不走的遺物表示一下懷舊。這理由實(shí)在很不充分。但既然人家要回來，又不是專門看你的，幽明兩途，人是應(yīng)該讓一讓的，這就給合理的內(nèi)核罩上了荒誕的外殼。然而這還有些不妥，一些孝子賢孫或者伉儷情深的男女竟要沖破幽明的界限，你不看我我卻要看你，而且一些老夫子也發(fā)話了，既然是死者的亡靈回來了，你們大家就更不應(yīng)該離開，其意似以全部留下再照個“全家�！辈磐桩�(dāng)呢。(俞文豹引陳東山的話說：“安有執(zhí)親之喪，欲全身遠(yuǎn)害，而扃靈柩于空室之內(nèi)者？又豈有父母而肯害其子者？”)于是鬼話繼續(xù)改造，那回來的“煞”并不是死者一人，而是被一個惡鬼煞神押解來的，人們要躲避的不是親人亡靈，而是那煞神。這是一種不自覺的造鬼行為，目的就是讓家人躲避“邪氣”，責(zé)難盡管責(zé)難，理由卻有的是。
如此看來，顏之推、俞文豹、陳東山等人用儒家的孝道批判避煞的惡俗，在倫理上似乎是正確的，但從“科學(xué)”的角度上看卻是錯誤的了。而且就是從儒家的角度，也照樣可以駁倒顏之推們。古人很早就把尸氣與煞鬼附合到一起了，而且也不是不見于經(jīng)傳�！抖Y記·月令》后漢鄭玄注中就有“大陵積尸之氣，氣佚則癘鬼亦隨而出行”之類的話，癘鬼就是瘟鬼，大陵積尸，往往是因戰(zhàn)爭或瘟疫而大批死亡者的叢葬，其瘟癘之氣更是容易形成大范圍的瘟疫，這時國家就要在城市各處行儺，所謂“九門磔禳”，就是“禳去惡氣”。這實(shí)際上就是一城一邑的全體“避煞”，只不過此時無處可避，只好用巫術(shù)來驅(qū)邪罷了。
因此，清人劉玉書在所著的《常談》中說：“信死亡之氣、疫癘之氣觸人成疾，不信殃煞撲人、疫鬼祟人�！睂⒀晟放c死亡之氣對言，既不信歸煞，又謹(jǐn)防尸氣，就不能不說是前無古人的卓見了。
至于煞神常被人說成是禽鳥之形，這也不是不可理解。首先，《宣室志》所說的人死數(shù)日，“當(dāng)有禽自柩中而出”，這絕不是屢驗不爽，像在舞臺上變魔術(shù)，掀開手絹就飛出個鴿子來似的。但也絕不是憑空編造，棺材敞著蓋兒，什么東西不能進(jìn)去？食腐的禽類當(dāng)然更要聞到氣味便來“歆饗”，及至主人來了，它沒理由“鴟嚇”，只好鷹飏。而且人在將死未死之時，這些扁毛畜生往往就會逐臭而來，及至停靈之時，則或翔于空，或集于屋。這樣的事出現(xiàn)幾次，就足夠人們當(dāng)成編故事的材料，讓食腐的毛團(tuán)一變而為“羅剎魅”，再變而為煞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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