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雯是個素質(zhì)全面的研究者和評論者,才情、天分、勤奮,使她在所經(jīng)營領(lǐng)地里已經(jīng)煥發(fā)出了與自己年齡不相稱的光彩。文學在她眼里是個鮮活的存在,不是可以用條文來規(guī)定的,不是可以用概念來規(guī)范的,她拒絕教條的框定,與成規(guī)保持距離,使自己眼中的文學世界擁有了開闊的生成可能性。 作者簡介: 岳雯,女,1982年9月生于湖北枝江。2000年考入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2007年起就職于中國作家協(xié)會創(chuàng)研部。發(fā)表了些許評論文章。2013年獲“紫金·人民文學之星”青年評論家獎。 目錄: 序:我們都該發(fā)現(xiàn)自己的沉默所在…………………梁鴻鷹1 氣象開闊,境界始深 ——2007年的長篇小說………………………………1 在路上,回歸與重塑 ——2008年長篇小說掃描……………………………13 “時代”的勝利與“人”的退場 ——2009年長篇小說一瞥……………………………28 長篇小說和它面對的世界 ——以2010年長篇小說的主題形態(tài)為例……………44 所有的過客都到齊了 ——作為證詞的2011年長篇小說……………………55 圖畫、感覺與詞語 ——觀察2012年長篇小說的一個角度………………66序:我們都該發(fā)現(xiàn)自己的沉默所在 ………………… 梁鴻鷹 1氣象開闊,境界始深——2007年的長篇小說……………………………… 1在路上,回歸與重塑——2008年長篇小說掃描 …………………………… 13“時代”的勝利與“人”的退場——2009年長篇小說一瞥 …………………………… 28長篇小說和它面對的世界——以2010年長篇小說的主題形態(tài)為例 …………… 44所有的過客都到齊了——作為證詞的2011年長篇小說 …………………… 55圖畫、感覺與詞語——觀察2012年長篇小說的一個角度 ……………… 66穿什么樣的衣裳,就有什么樣的靈魂——2013年長篇小說一瞥 …………………………… 78恍惚、童心及其他——談紅柯寫作的三個維度 ………………………… 91無法簡化的葛水平 ………………………………………… 104安妮寶貝:無法抵達的追索 ……………………………… 124上海傳奇的另一種寫法——論虹影小說中的都市空間想象 ………………… 128發(fā)現(xiàn)笛安 …………………………………………………… 142對峙與復歸——關(guān)于葛亮中短篇小說的一些斷想 ……………… 152小說家東紫與好人威慧貞 ………………………………… 161傷口的故事——蘇蘭朵論 ………………………………………… 170“兔八七”長大了——霍艷論 …………………………………………… 188懷鄉(xiāng)者說 …………………………………………………… 199漂浮在敘述之流上的“個人”——“七十年代人”觀察 …………………………… 214沉默所在 …………………………………………………… 229氣象開闊,境界始深——2007年的長篇小說在《浮士德》里,浮士德面對浩瀚如大海沸騰如熔巖深邃如星空的生活,懷著幸福的預感,對這一瞬間失聲叫道:“你真美啊,請你停留!”這個被反復講述的故事回響著每個人隱秘的內(nèi)心沖動:讓飛逝的時光停駐,讓流淌的記憶定格。然而,屬于2007年的波瀾壯闊終將翩然而去,能夠把握得住的不過是回望的心。由此,文學承擔起補償?shù)墓δ埽核屛覀兇┰街刂乇硐笈c幻覺,追問時代的精神本質(zhì);它讓我們拂去現(xiàn)實里的經(jīng)絡(luò)交錯,分辨鮮活致密的人格質(zhì)地;它讓我們在茫茫不可知的惘然里,探求深藏于人心的秘密;它亦讓我們在喧囂的話語迷霧中,得以觸摸歷史的溫熱記憶。從某種意義上說,長篇小說以其鴻篇巨制,當之無愧地成為這個時代的文體。這么說,并不僅僅因為年均一千多部的長篇小說出版量已然成為文學出版的主要格局,也不僅僅因為長篇小說不言自明地成為衡量作家創(chuàng)作成就的參考指標,更重要的是,長篇小說密布著時代的呼吸,向我們展示著幾代人在精神探索上的諸種可能性。2007年,是長篇小說再次占據(jù)文學生活主流的一年。寫作者們對現(xiàn)實生活的沉著觀照和秉筆直書成為這個年份令人最為感奮的文學景觀。這一年,備受關(guān)注的長篇小說有《啟蒙時代》(王安憶)、《人間》(李銳、蔣韻)、《山河入夢》(格非)、《刺猬歌》(張煒)、《風聲》(麥加)、《桃花》(張者)、《高興》(賈平凹)、《白麥》(董立勃)、《吉寬的馬車》(孫惠芬)、《我叫劉躍進》(劉震云)、《初夜》(唐穎)、《青木川》(葉光岑)、《等等靈魂》(李佩甫)、《道德頌》(盛可以)、《黑白》(儲福金)、《白紙門》(關(guān)仁山)、《輕雷》(阿來)、《所以》(池莉)、《致一九七五》(林白)、《戎裝女人》(劉靜)、《機器》(肖克凡)、《赤腳醫(yī)生萬泉和》(范小青)、《我是你兒子》(孫睿)、《野草根》(徐坤)、《女心理師》(畢淑敏)、《特務(wù)連》(徐貴祥)、《天長地久》(張海迪)、《磨尖掐尖》(羅偉章)等。這些小說的面世,標志著作家們在用密集的語詞編織著這個時代的精神圖景所能達到的深度和廣度,以及他們對小說藝術(shù)所保有的執(zhí)著的熱情。在集中描述長篇小說的年度狀況時,我愿意用“氣象開闊,境界始深”來概括其整體的文學氣韻;我要向?qū)懽髡邆儽硎揪匆猓撬麄兤D苦的創(chuàng)造,使這個匆忙發(fā)展、迅速變革的時代為精神的傳承而駐足沉思。記錄時代的榮光與艱辛在汪洋恣肆、浩如煙海的長篇小說里,先在地潛伏著一個堅硬的內(nèi)核,它幾乎決定了長篇小說這一文體所存在的理由和野心。這“內(nèi)核”,即是對世界的整體性把握與認知。致力于表現(xiàn)“歷史表象中的歷史靈魂”的長篇小說天然地成為時代的投影,它不僅從時代這艘大船的激流勇進中吸取力量,更以自己的創(chuàng)作實踐,有效地參與了新的社會歷史構(gòu)型的完成和文化史、心靈史的建構(gòu)。在這樣的現(xiàn)實語境下,關(guān)注社會轉(zhuǎn)型期間普通民眾的生存狀態(tài),越來越成為當今作家們的一種自發(fā)意識和自覺擔當。2007年,繼《秦腔》以后,賈平凹攜《高興》歸去來,一時間備受關(guān)注,《高興》亦被稱之為“具有時代癥候和文學史價值”的典型性文本。如果說,《秦腔》是寫鄉(xiāng)土中國在現(xiàn)代化進程中瓦解和破碎的過程的話,那么,《高興》可以看作是這一敘事的繼續(xù)與發(fā)展。劉高興和像劉高興一樣的鄉(xiāng)下進城群體是如何在城市中掙扎求生,邊緣小人物的靈魂又是如何一步步靠近城市,這正是《高興》所關(guān)注的時代主題!拔蚁,劉高興和他那個拾破爛的群體,對于我和更多的人來說,是別一樣的生活,別一樣的人生,或許從他們的生存狀態(tài)和精神狀態(tài)里能觸摸出這個年代城市的不輕易能觸摸到的脈搏吧。”這是賈平凹在《高興》的后記里說的話,也可看作《高興》的寫作的初衷。于是,我們看到一雙悲憫的眼睛,猶如一束追光,注視著從清風鎮(zhèn)來到西安的劉高興和他的伙伴五富,注視著他們滿心懷著對城市的向往卻屢屢碰壁,在遭遇巨大生存困境時只得以拾垃圾為生,注視著他們對尊嚴的渴求與維護,也注視著那時代魅影背后普通民眾相濡以沫的溫情。明亮堅實的敘事,卻寄托著作家巨大的蒼涼感!鞍炎约旱淖髌穼懗梢环莘萆鐣涗浂艚o歷史!边@是賈平凹們的宏大的意圖,內(nèi)里透露的是巴爾扎克式的野心。他們清楚地意識到,遭遇這個巨大變革的時代是多么幸運,個人在與社會歷史情境的狹路相逢中碰撞出耀眼的火光。小說家們在生動復原生活場景的同時,小心翼翼地捕捉到了個人內(nèi)在的豐富性,《高興》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立住了。小說家沉潛到生活內(nèi)部,引入了新鮮的材料,使我們對劉高興這樣的拾荒者的看法突破了既有的格式。他愛清潔,有尊嚴感,他還常常在收破爛的間隙吹簫,他用他的智慧試圖解決鄉(xiāng)人們的生活難題……更重要的是,他“高興”地活著,努力接受并追求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如果說,劉高興是在以一種興高采烈的心性活著,那么,本年度的另一部重要小說《吉寬的馬車》則提供了講述“鄉(xiāng)下人進城”的另一套語法。小說敘寫了歇馬山莊有名的懶漢申吉寬是如何在對城市的拒斥中一點點無可奈何地接受了城市的過程。這位喜歡《昆蟲記》、沒日沒夜在坑洼不平的鄉(xiāng)道上轉(zhuǎn)悠的馬車夫,是鄉(xiāng)村生活的忠實擁躉者。在所有鄉(xiāng)村男人都義無反顧地奔赴外面的世界去打工的生活背景下,他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公認的懶漢。然而,許妹娜的出現(xiàn)改變了他的存在狀態(tài)。這個進城打工時被小老板看上的山莊女孩,在回鄉(xiāng)辦嫁妝時與吉寬相愛,隨即又流落城市。吉寬也不得不告別鄉(xiāng)村烏托邦,奔赴城市來尋找他自己的命運。在城市與鄉(xiāng)村的來回遷徙中,眾多人物形象如一棵大樹上的葉子般漸次出現(xiàn),構(gòu)成了一幅層次分明、錯落有致的城市“外來者”的群生相。吉寬的命運是小說敘事的內(nèi)驅(qū)力,在這層命運帷幕遮蓋下的,是鄉(xiāng)村生活和城市生活在人物內(nèi)心深處的糾纏、掙扎與碰撞。這就是孫惠芬孜孜以求的一個人以及更多人的“內(nèi)心風暴”。“做時代的記錄者”不僅意味著對當下中國現(xiàn)存生活境況的發(fā)現(xiàn),更意味著在巨大變革中對某些失去了的價值體系的呼喚與重建。在這個維度上,肖克凡的《機器》散發(fā)出天真果敢的工業(yè)時代的氣息,有著對勞動時代和現(xiàn)代化生活方式熱情洋溢的講述與回望。小伙計王金炳和小女工牟棉花懷揣著對“機器”的向往付出了艱辛的代價,只有在解放后才真正成為“工人”。對勞動的熱情和對“機器”的熱愛使他們雙雙成為“勞模”。“機器”象征著他們的命運,也映照出歷史發(fā)展的軌跡。女兵出身的劉靜在《戎裝女人》以安詳從容的筆調(diào)敘寫了女軍人呂師大校以及她身后站著的一個軍隊世家。軍人的一切優(yōu)秀品質(zhì),都在和平年代的日常生活瑣碎里一一被打磨,放大,構(gòu)成動人的向善的力量。劉靜的筆觸是寬闊的、溫暖的。這寬闊是對雞零狗碎生活中人性寬廣的確證,這溫暖是對經(jīng)歷復雜世態(tài)后人心美好的信仰,因此更具力量。在此,小說家們向我們展示了他們的精神姿態(tài),敏銳地提出現(xiàn)實生活所面對的重大問題,時刻保持警醒,努力深入生活現(xiàn)場,打通血脈,獲得對廣大民眾深切而真實的精神觀照。他們踐行著小說給我們的承諾,即將“這一個”豐富的心靈向現(xiàn)實展開,理解“這一個”的境況,由此獲得對廣闊時代和廣袤生命的深層理解。于是,在時代的大舞臺上,我們看到了一群堅強獨立的普通人踽踽前行的身影。2007年的文學版圖上,正是因為有了這些普通人的存在,才動人,才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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