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字旁》收錄了作者默音的五部短篇小說:《人字旁》、《真實的模樣》、《猶在夢中》、《昨日玫瑰》、《魄繪》。作品文字優(yōu)美,故事內容充滿幻想的浪漫與新奇,植根于我們熟悉的現實世界,卻又讓這個世界變得有一點微妙的不同,小說的主人公有狼人有預言者還有“海女”,他們像普通人一般生活著,卻又經歷著不同一般的感情糾葛,故事結尾往往令人唏噓!度俗峙浴穾覀兇┧笥诨孟肱c現實之間,是一部充滿異色調的短篇小說集。 作者簡介: 默音,女,漢族,1980年生,云南大理人,現居上海,畢業(yè)于上海外國語大學日語系,現為日語翻譯,自由撰稿人。寫作方向側重于科幻小說、愛情故事、青春文學等,以文字優(yōu)美見長。曾在《科幻世界》、《鯉》等刊物發(fā)表小說,散文和書評見于《南方都市報》、《城市周報》、《新京報》等。大陸出版作品《月光花》。 目錄: 人字旁 真實的模樣 猶在夢中 魄繪 昨日玫瑰默音的故事總是界限模糊,她們游走在現實和虛幻的邊緣,無法用一種具體的體裁去限定,卻總能夠在搖擺中找到最迷人的平衡點,盡力往人性的深處探尋。 ——周嘉寧(《鯉》雜志文字總監(jiān) 作家) 默音對“謎”,對“穿越”,對另一個世界的喜好,是沒有野心的喜好,也是不屬于象征域的喜好。她或許是真的相信,在我們看到的世界之外,還有另一個真實世界的存在。我們抵達不了,但是文字的創(chuàng)造也許能夠抵達。 ——袁筱一(法語翻譯家)序/后記 序言 寫給默音 袁筱一 答應默音,為她的小說集寫點什么,好像是今年年初的事情。當時沒有多想就應承下來,純粹是為她感到高興。想到默音是這樣一個把自己的人生壓在寫作上的年輕女子,她終于出了自己的小說集,我覺得自己沒有權利,也沒有能力拒絕。 應該是兩三年前吧,讀到她的《人字旁》,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不太簡單的故事。而偏偏這個不太簡單的故事又有著非常簡單和清澈的文字,讓我在瞬間就失去了抵抗力。這種喜歡是如此強烈,以至于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隨時都能夠回憶起初讀《人字旁》的夜晚帶給我的那種撞擊。 《人字旁》,用我熟悉的語匯來說,散發(fā)著一種“令人心醉神迷的痛苦”。不是故事本身蘊涵痛苦,更不是故事中人物的痛苦,而是隱藏在故事之后的作者的痛苦。海生-小魚-沈婷-麥克構成的四角關系中,真正的主人公卻只是“人”對自我的認知。那種苦苦找尋屬于自己的真相的不得,那種走出姆媽和哥哥的世界就必須直接面對選擇的疼痛,那種像小魚一樣,錯來了一遭人世之后就能夠逃逸的倉惶。我覺得,一定有很多人都熟悉這樣的痛苦,因為不能確定自己,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去找尋,直至消失。 更何況在人世間,我們不能夠確定的,又何止是性別呢。 我本能地感覺到,能夠寫《人字旁》,默音也一定是一個只能夠躲在文字世界里才感到自如的人,因為文字的世界就是姆媽和哥哥的世界,是唯一可以躲開道德選擇的世界,是唯一讓我們能夠感覺“都一樣”的世界。所以我?guī)缀醪恍枰魏卫碛删拖矚g上了默音,同—情吧。還有我固執(zhí)的認為“懂得”之類的感情。如果非要給一個理性一點的理由,那就是在我有些畸形的寫作觀中,我也喜歡將寫作定義為類似捉迷藏的過程:某種無以名狀的東西在什么地方潛伏著,寫作者努力地按照自己事先繪制的路線——我們稱之為“敘事結構”——接近它,但是,越是接近,這東西就越是邪惡地、悄無聲息地逃逸到你的敘事視線之外。我以為,這是一個真誠的寫作者能夠表現出來的最可貴的東西。而在《人字旁》,我讀到了真誠,可貴,還有閃著幽光的靈氣。 幽光,這是一個很適合默音的詞。《人字旁》已經不是一個超乎尋常的故事。它的形式里有一種現代小說家很偏好的“解謎”的因素。從小時候沉在海底,讓海生一躍入海的那個“她”到“人字旁”的“他”,小魚的謎在海生那里,沈婷那里,麥克那里一點點的展開。直至最后,那個殘酷的現實被徹底的交待出來,小說就立即失去了它原本所有的顏色,變得蒼白起來。 待到后來認識默音——當然,這并不是最主要的因素——,又讀到她的其它作品,我更加確定了“謎”在默音筆下所占的分量。拿這個集子來說,集子里包含五個中短篇,除了《人字旁》之外,《猶在夢中》、《真實的模樣》《昨日玫瑰》和《魄繪》里都有“謎”。時空的轉換與跳躍自不必說,謎有的時候是夢與現實之間,在人與魂魄之間,甚至是人與獸之間。而且,并非所有的轉換都如《人字旁》中一樣迷離和清澈,只略微帶一點點殘酷。默音的一些小說里,是聞得見些許血腥的氣味的。 實際上,“謎”可以作為單純的形式存在。當代的法國作家中,新小說寫手們,包括我最喜歡的小說家之一莫迪亞諾等等都對偵探小說的外殼情有獨鐘。他們和默音的區(qū)別就在于,他們沒有一個真正的謎底等待著在小說的最后予以揭示。 在那些我所熟諳的小說家看來,是沒有所謂預設的真相的。但是默音有。所以默音對“謎”,對“穿越”,對另一個世界的喜好,是沒有野心的喜好,也是不屬于象征域的喜好。這一點,在我讀完了這本小說集之后,便能夠明白了。默音或許是真的相信,在我們看到的世界之外,還有另一個真實世界的存在。我們抵達不了,但是文字的創(chuàng)造也許能夠抵達。 對于這種相信,我談不上喜歡,或是不喜歡。我只是在猜,要什么樣的人生經驗,才會鑄造這樣一種相信。 確認了默音的這一種相信,小說集的序言就變得格外困難起來。我甚至沒有辦法更多地描述默音,雖然在讀過《人字旁》之后不久,我的確與她相識,也偶然會在公共場合與她照面。她與她用來寫作的名字甚是相符,在我們不多的見面里,她大多數時間在沉默,偶然會用照相機捕捉大家的笑容和眼神。 我只知道,她不僅寫短篇小說,還寫長篇;她不僅自己寫,也和我一樣,翻譯別人的小說,這一點讓我多少有些羨慕,羨慕她的勇氣,也羨慕她小小的年紀,初涉寫作,已經可以比較從容地駕馭結構——默音喜歡用對位的結構。 海生在得知了小魚的“真相”之后對姆媽說,不管他/(她)怎么樣,我總是他的哥哥,你總是他的姆媽,這點是變不了的。 所以,在這篇不知道該怎樣結束的序言的結尾,我要說的是,不管默音要怎樣寫一個她固執(zhí)相信的世界,我是她的讀者,這點也是變不了的。 就只是為了當初那一瞬間,偶遇《人字旁》時,那種連接了記憶中疼痛的強烈喜歡吧。其實,閱讀和寫作一樣,也可以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雖然寫作比閱讀要辛苦得多。他走了大概一百米,礁石之間的某些水洼比一個大人的高度還深,水很清,在陽光下呈現溫柔的黃色,能看到底下的每一塊石頭,石頭上掛著沒有被海水帶走的褐色海帶。陽光的折射使這些地方看起來淺得幾乎可以直接趟水過去。潘海生不上當,他小心地避開了那些可能致命的水洼,只在更加安全的巖縫里尋找可能的黑色存在。 看到某個東西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婷婷遠遠地喊:“你看見海參啦?”潘海生沒有動,他站在原地,低著頭,似乎在思考什么重大的問題。接著,他忽然筆直地朝腳邊的礁石之間縱身一躍。 那一定是個很深的水洼,婷婷只來得及看到潘海生的魚躍,他剛才站過的地方轉眼間便空無一人。 婷婷以一個九歲女孩所能發(fā)出的最高分貝開始尖叫。 多年以后,潘海生仍然清晰地記得他在巖坑之間的海水中看見小魚的瞬間。陽光照亮了海水,也照亮了她的臉。她半沉半浮于海水中的臉孔看起來仿佛只是睡著了。她閉著眼,嘴角微微翹起,形成一種沉思或微笑的神氣。 真漂亮。心里浮起這個念頭的同時,潘海生意識到,她正仰面躺在水里。他不假思索地跳下去,抱住這個和婷婷差不多高的女孩,一邊踩水一邊把她往上托。和他預想的一樣,這一處巖縫的海水相當之深。四周的巖石很滑,沒有地方可以抓手,獨力把一個人放上去就更難了。潘海生一籌莫展地抱著那個感覺不到熱度的身體,在水里保持著平衡,這才注意到四周的動靜。百米開外,女孩子的尖叫聲劃破海風,又倏然停止,留存一片空蕩蕩的背景,和天際線一樣高遠,在這背景之上,人們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趕過來,匯成不真切的語聲,模糊而嘈雜。一切都離自己很遠。他的視線被斜逸的黑色礁石擋住了,能看到的唯有遠處的天空,近處的礁石,還有臂彎里的那個人,和她的臉。 她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死了。她渾身散發(fā)著海里的魚蝦的氣味,濕乎乎的咸味兒。 潘海生盯著她看,忘了呼救,也忘了試一下她有沒有呼吸。大人們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在兩米見方的礁石坑里游泳的潘海生。他被曬成淺褐色的小胳膊環(huán)抱著一個孩子,抱人的和被抱的都悄無聲息,仿佛被誰下了咒。大人們從潘海生手里接過那個孩子,把她拖上來,在礁石上放平,又把救人的海生拽上礁石。直到這時,潘海生才如夢初醒地喊出一嗓子:“姆媽,是個妹仔——她好漂亮……我不想她死!” 潘家姆媽撥開人群,在兒子和陌生的孩子跟前蹲下身。人群之外,婷婷的裙角已經被太陽曬干了。她沒有擠進去,而是把臉移開,從草帽的陰影里眺望海和天的分界,這個小小的女孩一言不發(fā),似乎因為剛才的尖叫喪失了全部的氣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