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死亡夢魘


作者:時間     整理日期:2014-08-24 22:13:04

一個殘疾人在大半夜被人搬到了冰涼的鐵軌上,幸虧及時獲救,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奇怪的是事發(fā)當晚小區(qū)保安根本沒看見他什么時候出的大門,他的保姆也沒聽見他房間里有任何動靜,甚至連小區(qū)的監(jiān)控錄像中也沒有他下樓的片段,最可笑的是他本人也根本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就到了鐵路上了。
  刑警進一步調(diào)查才發(fā)現(xiàn)事實真相遠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簡單,這個霉運連連的人不僅父母、妹妹全部死亡,連帶著他的好哥們也難逃厄運,為什么死亡總是包圍著他?災禍總是跟他親密接觸?是天意,還是人為……
  作者簡介:
  時間,女,暢銷書作者。曾出版:恐怖小說《蘋果偵探社之詭秘案件》;驚悚小說《陰宅之謎》。
  目錄:
  引子
  第一章奇怪的臥軌自殺
  第一節(jié)火車軌道上的噩夢
  第二節(jié)對白色的恐懼
  第三節(jié)保姆的證詞
  第四節(jié)保安的證詞
  第五節(jié)事發(fā)現(xiàn)場
  第六節(jié)禍事連連的周家
  第七節(jié)鐵哥們
  第八節(jié)初見小梅子
  第九節(jié)軍子的悲劇
  第二章家庭悲劇
  第一節(jié)全家福
  第二節(jié)妹妹的悲劇引子
  第一章奇怪的臥軌自殺
  第一節(jié)火車軌道上的噩夢
  第二節(jié)對白色的恐懼
  第三節(jié)保姆的證詞
  第四節(jié)保安的證詞
  第五節(jié)事發(fā)現(xiàn)場
  第六節(jié)禍事連連的周家
  第七節(jié)鐵哥們
  第八節(jié)初見小梅子
  第九節(jié)軍子的悲劇
  第二章家庭悲劇
  第一節(jié)全家福
  第二節(jié)妹妹的悲劇
  第三節(jié)父母婚變
  第四節(jié)打架和退學
  第五節(jié)父母死亡
  第三章第一次車禍
  第一節(jié)飛來橫禍
  第二節(jié)420號病房
  第四章第二次車禍
  第一節(jié)我的幸福生活
  第二節(jié)慘劇
  第五章金花
  第一節(jié)貼心保姆
  第二節(jié)高僧的告誡
  第三節(jié)小梅子之死
  第四節(jié)夢魘
  第五節(jié)情死焚尸爐
  第六章謎底
  第一節(jié)噩夢連連
  第二節(jié)真相
  第七章解讀悲劇
  第一節(jié)妹妹溺死的真正原因
  第二節(jié)調(diào)查校方
  第三節(jié)精神病患者
  第四節(jié)父母自殺的疑點
  第五節(jié)殘疾人半夜飛到鐵軌上的秘密
  第六節(jié)罐子里乳房的秘密
  ……火爆的驕陽炙烤著幽靜的海灘,這里像是一座無人小島,島上僅有的一棟白房子孤寂地矗立在海灘的盡頭,溫柔的海風輕撫著碧藍的海水,潔白的沙灘上有一串腳印直向海灘延伸開去,海面上一群群白色的海鷗正在逐浪嬉戲,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和諧。
  可是當你仔細地看著那些腳印,你就會發(fā)現(xiàn)每一個腳印里都有些許紫黑的點,不用我說,你也會明白那是被陽光曬干了的血跡。順著那些腳印,你會發(fā)現(xiàn)一個瘦弱的男人正頭朝下趴在海邊,他的腰部以下完全浸泡在海水里,海水像個淘氣的孩子一般撫弄著他身上的白襯衫,此刻他一動不動趴在那兒,看不出他是否還活著,只看得見他腦后夾雜著許多白發(fā)的頭發(fā)被海風肆意地撩動著,在那件白襯衫右手的衣袖處有一大片血跡,幾只蒼蠅毫不客氣地圍著他的右手臂嗡嗡地飛來飛去,那些腳印里的血跡會是他的嗎?
  忽然,一股巨浪掀起,海面上出現(xiàn)了一把直立的匕首,那把匕首似乎是插在什么物體上,露出的半截刀刃被太陽照得雪亮晃眼,頑皮的海浪一下又一下地把那個物體推得離海灘更近了,不對,海水似乎變色了,變成越來越深的紅色,那個物體也終于可以看清楚了,那是一具女尸,也許是被海水作弄的緣故,她的頭發(fā)幾乎全部覆蓋在面部,只能看見她的小半張臉,那是何等可怕的一張臉呀,那把匕首正好刺中了她的左眼,鮮血還在不斷地從那個傷口涌出來,她的嘴巴大張著,似乎還在保持著生前由于極度痛苦而哀嚎的口型,任何看過她尸體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她臨死前是多么痛苦。隨著她的尸體離海邊越來越近,海水也越來越紅了。
  這時候,忽然從白房子里跑出來一個面容丑陋、身材高大的傻子,只見他飛快地跑到海邊,當他看見海灘上趴著的男人,臉上立刻出現(xiàn)惶恐的神色,很快,他發(fā)現(xiàn)了浮在海面上的女尸,他臉上的表情立刻從惶恐變成了悲哀,他一下子跪在沙灘上,嗚嗚地痛哭起來,哭了一陣,他忽然又哈哈大笑起來,然后他站起身來,像只大猩猩般地在沙灘上跳來跳去,嘴里還高唱著:“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地位高,說得到,做得到,帝國主義夾著尾巴逃跑了,全國人民大團結(jié)……”
  幽靜的海灘上,傻子的歌聲顯得格外嘹亮,嚇跑了海面上嬉戲的海鷗,也嚇跑了海水里五顏六色的小魚兒,只有那幾只蒼蠅依舊執(zhí)著地圍著那個趴在地上的男人,它們飛呀飛呀……
  00第一章奇怪的臥軌自殺死亡夢魘00第一章奇怪的臥軌自殺
  第一節(jié)火車軌道上的噩夢
  2010年4月7日。
  嗚——嗚——嗚——
  一陣刺耳的火車鳴笛聲把我驚醒,我驚慌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輪椅上,而輪椅正好被放置在火車軌道上,自從上次的車禍以來,我的雙腿從膝蓋以下就被截肢了,我的生活除了在床上就是在輪椅上。眼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那輛呼嘯而來的火車的車前燈所發(fā)出的刺眼的光芒提醒著我此刻的我處境十分不妙,這輛火車繼續(xù)前進著,并且速度并未減慢,朝著鐵軌上的我直沖過來,我使勁轉(zhuǎn)動著輪椅的手柄,可是輪椅的輪子被卡在了軌道上,我絲毫動彈不得,虛弱的我根本沒有從上次的車禍中恢復過來,我脫下自己白色的外套,把它舉得高高的,拼命地揮動著,我期盼著火車司機可以看見鐵軌上還有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期盼著他把火車停下來。
  嗚——嗚——嗚——
  火車在一步步地逼近,顯然那個司機并沒有看見揮著白衣服的我,我有點絕望了,此刻的我無暇思考我是怎么在深夜跑到這個鐵軌上來的了,看著步步逼近的火車,我拼命地轉(zhuǎn)動輪椅的手柄,由于用力過猛,這個該死的手柄居然斷了。不!我徹底絕望了。我抓起那個倒霉的手柄,把它扔得遠遠的。徒勞地用手搬著輪椅的輪子,可是一個沒有下肢的人將如何搬得動自己所坐的輪椅呢,我痛苦地用拳頭砸在自己沒有知覺的雙腿上。
  嗚——嗚——嗚——
  火車還在一步步逼近,我已經(jīng)看得清火車的整個輪廓了,我用一只手撐著輪椅的扶手,另一只手把我那件白色的外套舉得高高的,拼命地揮動著。
  “救命!救命啊……”
  我扯開喉嚨拼命大喊,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喊聲帶著哭腔,可是眼前的火車像一個毫不留情的龐然大物繼續(xù)向我逼近著。
  “救命啊!救命啊……”
  我徹底絕望了,我哭喊著,我在這個該死的輪椅上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并且望向四周,可是除了我眼前的兩條鐵軌和那列冷酷無情的火車之外,四周只剩下挨著鐵道兩側(cè)的樹林子,夜風拂過樹林子,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音,那聲音似乎在同情和嘲弄著我這個無助絕望的殘疾人,天哪!這附近沒有一個人,四下黑乎乎的,現(xiàn)在是幾點?該死的,半夜一點還是半夜三點?我的腦子里亂極了,我再度絕望地望向兩側(cè)的樹林子,我熱切地希望現(xiàn)在會忽然出現(xiàn)一個人,哪怕是一條狗,總之我渴望出現(xiàn)一個活物,一個能把我這個廢人從鐵軌上救下來的活物!可是沒有,夜風繼續(xù)穿過樹林子,輕撫著我的面頰,樹葉發(fā)出毫無感情的沙沙聲,它們在說什么?它們在說什么?這些該死的樹葉,它們在議論我的處境嗎?它們在等著看一場死亡演出嗎?殘忍的東西!我惡狠狠地罵道!
  嗚——嗚——嗚——
  在我胡思亂想之際,火車一直在前進,我已經(jīng)看得清那輛該死的火車車頭上的標識了,我甚至可以嗅到火車特有的廢氣的味道,我愈加慌亂起來,我更加不安地在輪椅上扭動起來,可是我的下肢,該死的下肢就像鉛塊一樣的沉重,是的,車禍以后,我的雙腿就從膝蓋以下截肢了,我的大腿一直是毫無知覺的,我能活動的只是我的手臂,我的缺乏鍛煉的并不結(jié)實的手臂。火車離我更近了,顯然火車司機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這個在鐵軌上動彈不得的大活人,我看得出,那輛火車并沒有減速的意思,它現(xiàn)在離我有多遠?兩千米?一千米?五百米?不!它越來越近了,那個可以取我性命的怪物,它越來越近了!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幾乎要炸裂開來,等下火車沖過來,我會變成什么?我會不會被壓得腦漿四濺,血肉橫飛呢?會不會變成一個貼在地上的人肉餅?我腦海中立刻閃過許多因為車禍而亡的死者的畫面,那些渾身是血的尸體和極度扭曲蒼白的面孔嚇得我心驚肉跳。
  “不!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我狂喊著,可是我已經(jīng)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因為我聲嘶力竭的聲音早就被火車巨大的轟鳴聲所掩蓋。
  “不!我絕不可以死去!雖然我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不幸,可是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我瘋狂地吼叫著,可是我依舊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該死的火車,無情的家伙,它離我還有多遠?三百米?一百米?也許更近!不!我不能坐以待斃!我使出全身的力氣,用自己的雙手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令我奇怪的是,我的身體比我想象的要輕許多,或許是因為我沒有下肢的緣故)我拼命地往鐵軌旁邊的路基上一跳,然后我感覺到自己重重地摔在了一堆顆粒粗大的石塊上面,疼得我直咧嘴,就在我落地的一瞬間,那列火車從我的輪椅上壓了過去,我親眼看見那輛陪伴我許久的輪椅被壓得扁扁的,卷進了火車輪子里,火車向前滑動了幾米后,停了下來。然后,火車門被打開了,下來了幾個穿著制服的人,他們拿著電筒,朝著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救命啊!”
  我喊了一聲,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比蚊子還要微弱,他們根本沒有聽見我的聲音。
  “這里有一個活人,你們這些笨蛋!我還活著!還活著!”
  “救命!求求你們!救救我!”
  我使勁地喊著,簡直就像是在吼叫,可是實際發(fā)出來的聲音瞬間就被那幫慌亂的列車員所發(fā)出的嘈雜聲所掩蓋了。我太虛弱了,也可能是剛才喊的次數(shù)過多,嗓子已經(jīng)啞了,我還想繼續(xù)喊叫,可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完全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了,此刻的我就如同一條上了岸的魚徒勞地張大著嘴巴。我使勁地抓起一塊石塊砸向車身,石塊碰到車身后,輕輕地彈了回來,可是根本沒有人注意到石塊砸到車身所發(fā)出的聲音,那聲音太微弱了,我沒有放棄,繼續(xù)一塊塊地把石塊扔向車身,事實證明根本沒有任何效果,我的力氣已經(jīng)耗盡了,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巴巴地緊盯著那幾個拿著手電筒的列車員,期望著他們手電筒的光芒能夠有瞬間照到我身上,可惜沒有,我?guī)缀蹩旖^望了,我緊緊地盯著那幾個拿著手電筒的人,看著他們沿著鐵路仔細地檢查著鐵軌。有幾次,他們的手電從我身上晃了過去,我拼命舉高自己的右手,希望他們能看見我,可是誰都沒發(fā)現(xiàn)我,我還想再喊,可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已經(jīng)完全啞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了,我拼命地撕扯自己的喉嚨,可是無濟于事,我還是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天哪!我該怎么辦!我真的絕望了。難道我要躺在這個冰涼的鐵軌旁邊熬到天亮嗎?我身下冰冷的石塊硌著腰部,肘部和臀部估計已經(jīng)擦破皮了,冷風一吹,傷口處涼絲絲地疼,我努力把身體翻了過來,趴在了那些冰涼的石塊上,這樣腰部就好受了許多,可是擦傷的肘部又挨著粗糙的石塊,疼得我直咧嘴。我不得不用右手的手掌撐起自己身體,再次伸出左手努力朝他們揮動著。
  “天哪!看看這是什么?”
  一個女列車員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那被壓扁了的輪椅,驚叫起來。其他幾個列車員立刻圍了上來。幾個明晃晃的手電筒立刻聚在一起,照著我那個可憐的被壓得不成形的輪椅,在午夜寒意正濃的時候,黑黢黢的火車軌道上,一輛被迫停下的火車,幾個急得團團轉(zhuǎn)的列車員,加上我這個趴在路基上的殘疾人,形成了一副極端詭異的畫面,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是這幅畫面上最容易被人忽略的死角,而我那該死的輪椅倒成了整個畫面的焦點。
  “怎么回事?”
  “這個輪椅怎么會在這兒?”
  “輪椅已經(jīng)被壓扁了,剛才是不是因為壓到這個輪椅才停下來的呀!
  “不!這個輪椅的輪子正好卡在火車軌道上了!庇腥梭@叫道。
  “只有輪椅嗎?輪椅上會坐著人嗎?”
  “出什么事情了嗎?”
  “天哪!這里有一個人!”
  一抹微弱的手電筒的光芒照到了我的臉上,我被這亮光刺得睜不開眼睛,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了趴在路基上的奄奄一息的我,我從心底感激那個用手電筒照到我身上的人,我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朝他們揮了揮手,“我還活著!我還活著!”我使出吃奶的力氣大喊道,可是發(fā)出的聲音還是像蚊子叫,無所謂了,他們已經(jīng)看見我了,看見我了!他們朝著我走過來了,我感覺到手電筒的光線越來越強烈了,天哪!我幸福極了!我繼續(xù)揮動著雙手,他們走得越來越近了,我?guī)缀蹩吹们逅麄兠總人的臉了,他們每個人都帶著驚訝的表情,很快,他們走到我身邊,把我圍在中間,手電筒的光線全部照在我身上了,我已經(jīng)聞得見男列車員身上的煙味和女列車員身上化妝品的香味,我努力抬起頭,只興奮地說了一句,“我……”,話沒說完,就一頭栽倒在冰冷的路基上暈了過去,我像是一個在沙漠中跋涉已久的獨行者,饑渴難耐,疲倦至極,忽然發(fā)現(xiàn)前方有綠洲和水源,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沒力氣爬過去了。
  第二節(jié)對白色的恐懼
  嗚——嗚——嗚——
  還是那輛該死的火車向我逼近,逼近……那該死的火車鳴笛聲此刻就如同哀樂一般在我的耳邊不斷地奏響,我頭疼欲裂,可是我坐在那該死的輪椅上根本動彈不得。
  嗚——嗚——嗚——
  火車更近了,那個火車頭已經(jīng)變成了一張巨大的面目猙獰的怪物的臉,火車飛速地前進著,那怪物離我越來越近了,它齜牙咧嘴、嘴角流著涎水向我咆哮而來,它口中所特有的食腐動物的腥臭味熏得我睜不開眼,我不斷地咳嗽,我坐在輪椅上瘋狂地掙扎著,可是輪椅的輪子被卡在了軌道上,我根本動不了。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大聲哭喊道,我拼命掙扎,結(jié)果我的胳膊碰到一個涼冰冰的硬東西,我醒了過來。
  我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病床上,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墻壁,一切都是白色的。我討厭白色的東西,白色是最沒有生氣的顏色,還有我最不喜歡的消毒水的味道。我活動了一下手腕,忽然感到一陣刺痛,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上正插著輸液管。肘部也被細心地纏上了紗布,腰部好像也被上了藥,這顯然是在醫(yī)院的特護病房里,因為這是個單人房間。我怎么會在醫(yī)院里?我不是明明在鐵軌上嗎?那呼嘯而來的火車和軌道邊上冰涼的路基,還有那來自軌道兩側(cè)陰冷的風,這一切都活生生地似乎就在我的眼前,我感到頭疼欲裂,努力地回憶著,終于想起自己的確曾經(jīng)被困在鐵軌上,后來被人救了。我摸摸冰涼的床架才明白剛才只不過是個噩夢,而我正在不停地冒著冷汗,白色的病號服已經(jīng)濕透了。
  這時候,門忽然開了,一個身材嬌小的護士小姐進來了。
  “您終于醒過來了,現(xiàn)在感覺好點了嗎?”她輕巧地替我掖好被角,順便把我手上輸液管重新擺正了,我才注意到自己剛才過于激動把輸液管給弄擰巴了,然后她又看了看表,笑瞇瞇地看著我。
  “哦,這是什么地方?我在這里睡了多久了?”我盡量地想擠出一點笑容。
  “這里是市醫(yī)院,您在鐵軌上暈倒了,被列車員發(fā)現(xiàn)就送到這里來了。您睡了好幾個小時吧,終于醒了!弊o士小姐小心翼翼地說。
  “哦!蔽夷救坏貞鹬。
  “我姓于,今后您就叫我小于吧,一直由我來照顧您。”護士小姐說著又替我擦擦額頭上的汗。
  “對了,門外還有兩位警察,他們想跟您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他們從昨天下午就來了,說您一醒過來就通知他們。那現(xiàn)在您想見見他們嗎?”小于忽然想起來似的說道。
  警察?我皺了下眉頭,警察是我最不想見到的人,加上這次,我一共出過三次車禍,每次車禍之后,警察都會來找我做筆錄,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不清我到底是害怕警察還是害怕車禍,或許兩者我都怕吧,可我還是無奈地點點頭,我知道那是他們的工作。
  小于出去后,很快帶著兩名穿著警服的男人進來了,他們大約三十出頭的年紀吧,都是中等身材,臉上雖然掛著笑,可是看得出他們實際上很嚴肅。
  “您好,我們是朝陽分局的刑警,我叫陳凱,他叫李波,我們是想跟您了解下前天的那個事故。您要是不介意,我們可以坐下談嗎?”圓臉的陳凱明顯地給人一種還不夠成熟的感覺,此刻他正親切地望著我。
  我木然地點點頭。
  陳凱和李波在我的病床前坐下之后,小于知趣地拉開病房的門出去了。
  “昨天夜里,您是怎么到那個鐵軌上去的呢?”方臉的李波說著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準備記錄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等我醒來睜開眼睛,那個火車已經(jīng)朝著我開過來了。”想起昨晚的情形,我感到自己又是一頭的冷汗。
  “您怎么稱呼?”
  “免貴姓周,我叫周建國。”
  “年齡?”
  “四十二歲!
  “家里還有什么人?可以聯(lián)系到他們嗎?”
  “我家里已經(jīng)沒人了,就我自己!
  陳凱和李波有點詫異地互相對視了一下,我明白他們沒有理解所謂“沒了”是什么概念。上了年紀的老人一聽就明白了,他們太年輕了。
  我嘆了口氣,有點哽咽地解釋:“我的家人們都去世了,整個的家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眼淚卻從眼角流了下來。
  “……”
  “他們都去世了,嗚嗚嗚嗚……”一想到我可愛的女兒和溫柔的妻子,我就禁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哦,他們都是什么原因去世的呢?”
  “車禍!
  “車禍?”
  “是的,我一共經(jīng)歷過三次車禍,這是第三次,我的妻子和女兒她們死于第二次車禍,她們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我的聲音如同在夢里一般,聽起來是那么不真切,又像是喃喃自語,淚水像泉水一樣流淌在我麻木的臉頰上。是的,我明白,我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沒有妻子,沒有孩子,沒有雙腿,有的只是這個殘廢的身體。一想到女兒那可愛的小臉蛋,我就立刻后悔那晚自己為什么拼命地從輪椅上跳下來,如果我不從輪椅上跳下來,那么我現(xiàn)在一定就可以在另外一個世界跟她們團聚了。想到這里,我的淚水再次從臉頰上流了下來。
  “哦。那很對不起,讓您想起不開心的往事了。”陳凱拿起床頭柜上的紙巾遞給了我。
  “沒事,已經(jīng)過去了!蔽夷救坏亟舆^紙巾,把臉上的眼淚擦干。
  “那么,您遇到了那么多的不幸,有想過自殺嗎?”陳凱忽然問道。
  “自殺?您是說昨天晚上我在鐵軌上是想自殺?”我立刻憤怒起來,“不可否認,我的家人都去世了,我本人失去了雙腿,對生活我無比絕望,可是我并不想死,我的確想過要自殺,不過昨晚,我絕對沒有自殺的想法和舉動!蔽野崖曇籼岣吡税硕纫允咀约旱膽嵟。
  “那昨天晚上,你還記得見過什么人嗎?”李波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我就記得吃完晚飯就上床睡覺了,一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坐著輪椅在冰涼的鐵軌上!
  “吃晚飯?那您現(xiàn)在家里一定有人照顧您吧?”李波問道。
  “有一個保姆,她一直照顧我呢!
  “那她人呢?”
  0第一章奇怪的臥軌自殺死亡夢魘0“應該在我家里吧,你打這個電話01085825602,她叫金花,是個鄉(xiāng)下女人,外地來的,應該沒地方去的。”提到保姆,我眼前立刻浮現(xiàn)出金花那張黑里透紅的臉蛋和高壯的身材,據(jù)說她以前是搞體育的,她可以很輕易地把我這個大男人從輪椅和床之間搬上搬下,這也是我雇傭她的原因之一吧。
  “那您先好好休息吧,我們會聯(lián)系金花的!标悇P說著,立刻站起來跟我握了手,然后和李波一前一后地離開了病房,
  隨著“咣當”的關門聲,我的病房又歸于平靜了,平靜得令人窒息,我清晰地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我打量著整個病房,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床頭柜,還是滿眼可惡的白色,如果你像我一樣出過三次車禍,經(jīng)常出入醫(yī)院,你就能明白我為什么那么討厭白色了,是的,就連人死去之后,都蓋著白布,你就能明白該死的白色代表著什么了!沒錯,白色就代表著死亡,一想到死亡,我哆嗦了一下。
  第三節(jié)保姆的證詞
  陳凱離開病房后,立刻撥通了周建國給的那個電話號碼,很快有人接了。
  “喂?”電話那端是個甕聲甕氣的女人,說話還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
  “您好,請問這里是周建國的家嗎?”
  “是的,您是哪里?”
  “我們是警察,您是金花吧?”
  “警察?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對方顯然很吃驚。
  “對,周先生現(xiàn)在在醫(yī)院里,他昨天出了事故,我們想去他家里調(diào)查一下,一會兒您在家嗎?”
  “在!
  “住址是?”
  “紫金花園7號樓308室!
  “那一會兒見!
  陳凱和李波很快驅(qū)車來到紫金花園,紫金花園是個回遷小區(qū),所以基本上都是老住戶。小區(qū)里一個善良的老人,知道他們找周建國家,還特意把他們送到了單元樓門口。陳凱和李波很快找到了7號樓308室,敲門,門開了,門口站著的金花與其說是個保姆還不如說是個保鏢,足有一米八身高的她,就像一個金剛一般地俯視著身高不足一米七五的兩個警察。陳凱和李波相互對視了一下,很快鎮(zhèn)定下來。
  “您好,您是金花嗎?我叫陳凱,他叫李波,我們是專門來了解一下周建國在出事當天的情況的!
  “請進來吧!焙谀槺P的金花一臉的憨厚,客氣地把門打開。
  一進屋,陳凱就聞到一股濃郁的檀香味兒,仔細看著屋內(nèi),倒也收拾得十分干凈利落,大紅的沙發(fā),鮮艷的土耳其風格的窗簾和地毯,墻壁被刷成了湖藍色。
  “這個屋子很像個兒童樂園呀,色彩很鮮艷,周建國一定很疼愛他女兒吧,所以特意把家裝修成兒童城的風格!标悇P打量著屋里的擺設略帶詫異地問道。
  “其實是因為周先生他很討厭白色,所以屋內(nèi)所有的家具裝飾都用暖色調(diào),不知道您怎么看成兒童樂園的風格了。而且周先生的女兒死后,他特意把家里小孩子的玩具和畫板都收起來了!
  聽了金花的解釋,陳凱和李波這才注意到在客廳的西北角上供奉著兩張放大的遺像,一張是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另一張是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嘴角似乎還掛著一絲甜甜的笑容,很顯然那個三十幾歲的女人是周建國的妻子,那個小女孩是他的女兒。遺像被鑲進一個木制的相框里,陳凱仔細看著相片上兩個已經(jīng)失去生命的人,覺得她們的眼神看上去是那么空洞,相框下方兩個精致的骨灰盒上沾了少許擺在骨灰盒前方的香爐里落下來的香灰。
  “周先生為什么那么討厭白色?”
  “他說是因為這輩子住院住怕了,你知道,周先生已經(jīng)出過三次車禍了。每次車禍,他都會在醫(yī)院住很長時間,而醫(yī)院的一切都是白色的,他看見白色就很不舒服,所以在他自己家里,絕對不允許有任何白色的東西出現(xiàn)!苯鸹ㄕf罷,望著那兩張遺像嘆了口氣。
  “剛擦完的,又落上香灰了!苯鸹ú缓靡馑嫉啬闷鹗种械哪ú及压腔液猩舷慊也恋簟
  “你是什么時候來周先生家里做保姆的?”陳凱看著金花那雙粗粗笨笨的大手問道。
  “我來這里工作是在周先生第二次車禍以后,因為他第二次車禍后失去了雙腿,還有他的妻子,他生活不能自理,正好我需要一份工作,所以我就來他家做保姆了。周先生他脾氣有點怪,不過他人真的很好,真的!
  金花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完這番話后,惶恐地看著站在她面前比她小兩個號的警察。那是種鄉(xiāng)下人特有的惶恐,一種夾雜著猥瑣和自卑的惶恐。
  “那你是通過中介介紹過來的嗎?”
  “是!
  “哪家中介?”
  “紅絲帶家庭服務中心!
  “昨晚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自己房間睡覺!
  “沒有聽見什么響動嗎?比如說輪椅被移動的聲音?”
  “沒有,我什么都沒聽見。”
  “昨晚你幾點睡覺的?”
  “十點,跟往常一樣,我給周先生洗完澡,把他放在床上就回到自己房間睡覺了!
  “那你發(fā)現(xiàn)周先生跟平常一樣嗎?有沒有反常的地方?比如嘆氣或者說一些很奇怪的話?”
  “沒有,他看上去跟平時一樣,我把他抱上床,喂他吃了藥,囑咐他睡覺前把電視關好。他看上去很開心,沒什么不對勁!
  “你能帶我們看看周先生的臥室嗎?”
  “可以。”
  周建國的臥室,主色調(diào)是湖藍色,湖藍色的墻壁、湖藍色的床上用品,就連床頭柜和床頭的臺燈都是湖藍色的。此刻臥室被整理得一絲不亂,透過半開著的窗簾,看得見樓下幼稚園的小朋友正在學著唱兒歌,聽不清唱的是什么,咿咿呀呀稚嫩的聲音令人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孩子們粉嘟嘟的小臉蛋在清晨的陽光中顯得格外燦爛。陳凱拉開窗簾望向窗外,幾只停在樓下樹杈上的嘰嘰喳喳的小家雀肆無忌憚地嬉鬧著,小區(qū)的林蔭道上,幾個鶴發(fā)童顏的老人正悠閑地遛著彎兒,他們互相親熱地打著招呼,看樣子彼此之間都很熟識了,偶爾也會有幾個家庭主婦拎著塞得滿滿的菜籃子從附近菜市場購物回來,這里的每個人都很友善,這是個很適合生活的小區(qū),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陳凱收回了目光,轉(zhuǎn)而打量起屋內(nèi)來了,周建國的臥室干干凈凈,可見這個保姆的工作十分到位,除了缺少主人之外,這個臥室也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陳凱仔細地盯著金花那張黑里透紅的臉足足有兩分鐘,沒有說話,金花不知是害羞還是其他什么原因,一直低著頭,緊緊貼著墻邊立著,大氣也不敢出,看樣子是太緊張了,不過一個剛從外地鄉(xiāng)下來的女人見到警察有這種表現(xiàn)也完全正常。
  “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周先生不見了的?”
  “今天早上,我像平時一樣起床后先去看看先生醒了沒有,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床上是空的!
  “大約是幾點?”
  “八點!
  “發(fā)現(xiàn)沒人后你怎么做了?”
  “我很緊張,就去樓下找了一圈,平時我們一起散步的地方,我都去了,可是沒有他的人,我就慌了,正打算報警呢,結(jié)果接到了您的電話。”金花抬起頭來,那張黑里透紅的臉上看不出有什么感情變化。
  “這房間是你今天早上第一眼看見的樣子嗎?我的意思是你發(fā)現(xiàn)周先生失蹤以后有沒有整理過房間?”
  “整理過,我當時以為是他自己一個人下樓遛彎去了,所以就整理完房間下去找他的!
  “那你當時看見房間是什么樣子?我是說當你打開房門發(fā)現(xiàn)周先生不在的時候?”
  “房間倒是不亂,就是被子是打開的,這一點跟平時我?guī)椭芟壬矸块g的時候一模一樣,因為每天早上都是這樣,我習慣了!
  “昨晚你確定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嗎?”
  “沒有,昨晚我睡得很香,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以前有過自己早起獨自出門遛彎過嗎?”
  “據(jù)我所知,沒有,您知道他是個殘疾人,沒有下肢的,他自己出門的話會很不方便吧。每天清早都是我推著他一起去呼吸新鮮空氣的,我不敢想象他自己如何出門。”
  “可以看下你的房間嗎?”
  “當然可以!
  金花說著打開周建國臥室旁邊一個房間的門,那個房間不大,只容得下一張小床和一張小書桌,難以想象金花那龐大的身軀是如何躺在那張小床上面的。
  “你的房間跟周先生的房間就隔著一堵墻,你怎么會什么動靜都沒聽見呢?”陳凱看完金花的房間后,忽然嚴厲地問道。
  “你們懷疑我?”金花黝黑的臉盤上出現(xiàn)一絲的惶恐,那雙不大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你說呢?他一個殘疾人怎么可能自己從床上挪到輪椅上不發(fā)出一點聲音呢!
  “你們居然懷疑我?你們知道嗎?要不是周先生收留了我,我在北京根本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我對周先生只有感激,只有感激,感激!你們能明白嗎?周先生是我的恩人!恩人!你們懂什么叫恩人嗎!我根本不可能做這種可怕的事情,我現(xiàn)在是在報恩,報恩!你們能明白嗎?”金花加重了語氣,甚至于一著急連家鄉(xiāng)口音也沖口而出。
  看著金花一臉的冤枉,陳凱實在想不明白了,據(jù)周建國本人描述,自己在鐵軌上醒來之后感覺是在半夜一點以后了,他本人入睡的時間應該在十點以后,如果說周建國睡著以后被人從床上挪到冰冷的鐵軌上,具體的時間應該是在當晚十點到凌晨一點之間,當然這個凌晨一點也只能是大概時間。周建國家住三樓,要把他這個殘疾人從樓上挪下來必須使用電梯,那么從晚上十點到十二點,乘坐電梯的人會比白天少很多,可是還是有晚歸的人乘坐電梯,罪犯不可能選擇十二點以前乘坐電梯的,十二點以前乘坐電梯被住在同一棟樓的居民發(fā)現(xiàn)的概率會大很多,所以罪犯只可能會在十二點以后乘坐電梯,這樣被發(fā)現(xiàn)的概率會大大降低。不過令人想不通的是這個大塊頭的金花居然一點動靜都沒聽見,是不是塊頭大的人睡覺都特別沉呢?這種結(jié)論顯然是荒唐可笑的。當然也不排除金花是罪犯的同伙,或者是金花本人所為,所以金花此刻就佯裝什么都沒聽見,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墒茄矍暗倪@個如同女巨人一般的金花激動地表示自己照顧周建國就是一種報恩行為,她和周建國并非簡單的雇傭關系,這樣的一個異鄉(xiāng)人會選擇這么殘忍的方式來報答自己的所謂恩人嗎?要知道如果不是周建國在火車來臨之際縱身一躍,恐怕他早就被火車碾成肉餅了吧?想到這里,陳凱使勁皺了下眉頭。報恩?就這個金花剛才的描述來看,金花一直把周建國當成自己的大恩人,看上去她根本不可能做任何對周建國不利的事情,不過唯一讓陳凱沒想明白的就是這個周建國離開房間怎么就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而且更奇怪的是金花居然一覺睡到天亮,什么都沒聽見,按照金花的說法她是跟往常一樣,在早起打掃房間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周建國不見了。這真是夠奇怪的,一個大活人,還是個殘疾人,怎么可能行動起來一點聲音都沒有呢?就算是四肢健全的正常人,又是起床又是開門出去的,也總有些響動吧,何況還是一個殘疾人,這個案子還不是一般的怪,是太怪了。
  “這地你也擦過了吧?”李波看了看干凈整潔的房間問道。
  “是的,我每天早上一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擦地收拾房間,然后推著周先生去遛彎,順便買點菜,回來做飯!苯鸹ǖ吐暬卮。
  “咱們?nèi)ノ飿I(yè)查查監(jiān)控錄像吧,如果罪犯在當晚把周先生挪下樓,監(jiān)控錄像會錄下來的。”陳凱對李波說。
  “行,監(jiān)控錄像里一定有顯示!崩畈c點頭,然后又轉(zhuǎn)身對金花加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昨晚發(fā)生的事情,有情況打電話!崩畈ㄕf完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了金花。
  “其實,我擔心周先生是自己想不開,自從我來照顧他之后就發(fā)現(xiàn)他精神狀態(tài)一直不太好,他常常自己一個人偷偷地哭,你想,他的妻子和女兒現(xiàn)在都不在了,他的心情其實很糟糕,他也經(jīng)常嘆氣說自己不想活了,還說自己一個殘廢就這么孤零零地活著有什么意思,昨晚我懷疑周先生說不定是想自殺,自己跑到鐵軌上去的呢!苯鸹ń舆^名片之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那就是說他有自殺的傾向了!崩畈犃T眨了眨眼睛。
  “對,因為他不止一次地說過活著沒意思,而且他老是在窗前呆呆地看著樓下的小孩子做游戲,你知道,周先生他女兒也跟那些孩子一般大,對了,據(jù)周先生說他女兒還活著的時候就在樓下幼稚園上學,而且經(jīng)常跟那些小朋友一起玩耍的。他總是一個人在窗前看著那些小孩子玩,我估計他很想念自己的女兒吧!苯鸹ㄕf著,眼神黯淡地望著窗外那些正在嬉戲的孩子們。窗外的孩子們正手拉手圍成一個圈,似乎在做著什么游戲,玩得很開心的樣子。
  對于陳凱和李波這兩個光棍來說,他們不太能理解那些有了家庭和孩子的男人究竟在失去親人之后會是什么心態(tài),不過也想得到應該是悲痛萬分的樣子吧,每天看著別人的孩子活得開開心心的,無異于在傷口上撒鹽。
  當陳凱和李波又回到客廳的時候,陳凱的目光被放在客廳壁櫥里的玻璃器皿吸引住了,那個玻璃器皿里盛滿了培養(yǎng)液,液體中有兩個雪白的圓東西懸浮著,那圓東西的頂部是粉色的,最頂部還有粉色的小巧的尖兒,陳凱靠近一看,立刻明白了,那培養(yǎng)液中的白晃晃的圓東西,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一對女人的乳房!并且還是一對美乳,細看之下,陳凱大驚。
  金花發(fā)現(xiàn)陳凱緊盯著罐子里的乳房,趕緊解釋道,“這個是周先生母親的乳房,據(jù)說她生了乳癌,周先生的父親是個醫(yī)生,特意把乳房割下來留給妻子作紀念,大概是想讓她在失去自己的乳房后,隨時可以看看吧!
  “那周先生的父母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早沒了吧,這些事情都是周先生告訴我的!
  “周先生的父親很愛自己的妻子了?”
  “我想是的,周先生也很愛自己的母親,據(jù)說他母親年輕的時候是個舞蹈教師,我見過她的照片,是大美人兒一個呢,周先生一直留著母親的乳房,估計是為了懷念他的母親吧!苯鸹ㄈ粲兴嫉乜粗囵B(yǎng)皿中雪白的乳房。
  “哦,那你先休息吧,我們告辭了。名片已經(jīng)給你了,有情況直接打電話吧!标悇P說著,跟金花道了別。
  第四節(jié)保安的證詞
  陳凱和李波從周建國家里一出來就直接找了小區(qū)門口的保安,保安是個二十出頭的外地小伙子?粗鴥蓚穿著警服的男人向他走來,他似乎很緊張,不過還是禮貌地沖他們點點頭。
  “您好!請問您需要什么幫助?”
  “我們可以看看這個小區(qū)昨晚的監(jiān)控錄像嗎?”
  “可以。您說下樓號吧?”小伙子說著已經(jīng)在電腦里查詢了。
  “7號樓。”
  “那您自己看吧,這個就是7號樓全部的監(jiān)控錄像!毙”0舱f著往后一側(cè)身,示意陳凱自己查看。
  陳凱把整個錄像從昨晚十點開始查,驚訝地發(fā)現(xiàn)從昨晚十點到凌晨五點,根本沒有人推著一個坐著輪椅的殘疾人下電梯!也根本沒有一個坐著輪椅的人自己下樓!換句話說整個監(jiān)控錄像中根本沒有一個坐著輪椅的人!這真是奇了怪了,難道說這個沒有雙腳的周建國長了翅膀從樓上飛下來了嗎?這怎么可能呢?陳凱皺著眉頭把監(jiān)控錄像看了好幾遍,監(jiān)控錄像中十點以后乘坐電梯的有晚歸的小夫妻,還有外出遛狗的小男孩,還有幾個公務員模樣的上班族,可就是沒有周建國!
  “小伙子,昨晚上夜班的人現(xiàn)在在嗎?”李波拍了下小保安的肩膀。
  “這個,他在宿舍睡覺呢,我去把他叫來吧!
  李波點點頭。
  不一會兒,小保安帶著個穿著休閑服的高個子男孩過來了。
  “問他吧,昨晚他值班!
  高個子男孩看上去還不滿二十歲,唇邊的胡須還是小絨毛,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頭頂?shù)念^發(fā)有一小綹翹了起來,他別扭地用手往下壓了壓,臉上呈現(xiàn)出一副不自然的笑容。
  “昨晚你值班的時候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人從小區(qū)大門走出去?大概十二點以后?”李波問道。
  “昨晚十二點從小區(qū)出去?”高個子男孩依舊壓了壓頭發(fā),看樣子他很在意頭頂翹起來的那一撮毛。
  “確切地說,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有可能是他坐在輪椅上被人推出來的!标悇P強調(diào)了下。
  “哦,坐輪椅?沒有?晚上倒是有人出入,不過沒有坐輪椅的。”高個子保安滿臉的困惑。
  “你確定沒有嗎?”
  “沒有,肯定沒有!
  “這個小區(qū)只有周先生是坐輪椅的,每次他出去遛彎都是他家保姆金花推著他的,那晚我根本沒有看見他們出小區(qū)大門!毙”0沧屑毾肓艘幌,又補充了一句。
  “那這個金花跟周先生的關系怎么樣?”
  “這個嘛,應該挺好的吧,周先生這個人很古怪,脾氣不太好,可是每次他和金花在一起都是笑瞇瞇的,看上去他們關系很融洽,沒什么不對勁。”
  “你們小區(qū)就這么一個門進出嗎?沒有別的大門嗎?”半晌沒說話的李波忽然問道。
  “還有一個大門,不過那邊的門到了晚上十點就關門了,因為這個小區(qū)不大,為了方便管理,我們領導是這么規(guī)定的,這里的住戶都知道這個規(guī)定,所以那邊的門平時白天走的人也很少,大家都習慣走這邊的門了,因為離著車站很近,方便。”小保安耐心地解釋著。
  那邊的大門是晚上十點鐘關門,而晚上十點是周建國上床睡覺的時間,周建國離開自己的房間肯定是在晚上十點之后了,因為十點前他在看電視,這點金花可以作證。所以說周建國不論是自己出的小區(qū),還是被人推著出了小區(qū)的大門,都不可能走的是那邊的大門,他出小區(qū)肯定是走的這邊的大門。
  這就太奇怪了,如果說周建國離開小區(qū)走的是這邊的大門,怎么沒人看見周建國出小區(qū)大門,監(jiān)控錄像中也沒有周建國下樓的錄像片段,那么這個周建國怎么就到了離著小區(qū)二三里地的火車軌道上去了呢?這種怪事還是第一次聽說,最令人想不通的就是整個晚上住在一墻之隔的保姆居然什么動靜都沒聽見?這叫什么案子?好在周建國本人當時奮力一跳,否則昨晚真的就做了個不明不白的火車輪下的亡魂了!你要說這個周建國是自殺吧,這自殺的理由倒也充分,妻女喪身車禍,自己失去雙腿,悲觀厭世,他的確有自殺的理由,如果他是自殺的,那他自己怎么從床上挪到輪椅上的,即便他能自己挪到輪椅上,監(jiān)控錄像中總得有他的身影吧,可是監(jiān)控錄像中根本就沒有他!而且值夜班的保安也根本沒看見他出小區(qū)的大門,按理說一個坐著輪椅的殘疾人半夜出小區(qū)大門,保安不可能沒印象的?墒蔷尤贿B保安也沒有看見坐著輪椅的周建國從小區(qū)的大門出去,難道這個周建國真的是長了翅膀飛出去的嗎?還有周家壁櫥里那對放在培養(yǎng)液中的乳房,讓人覺得很奇怪,一般人家是不會在親人得了乳癌之后,還把割下來的乳房放在家里的,難道醫(yī)生就是如此嗎?他們會把長滿了癌細胞的乳房放在家里嗎?應該放在實驗室里研究才對吧,這個周建國的父親看樣子也是個怪胎,那么周建國的母親呢,一個失去乳房的女人每天看著自己美麗的乳房該是種什么樣的折磨啊,這家人有著說不出的怪異,一個出了三次車禍的兒子和一對在家中擺放著長滿了癌細胞的乳房,真是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之感。
  第五節(jié)事發(fā)現(xiàn)場
  陳凱出了小區(qū)的大門往小區(qū)東面的一條小馬路走去,小馬路的盡頭就是昨晚出事的那條鐵路。說一條是不確切的,其實是有三條鐵軌,鐵路的兩邊是兩個社區(qū),一邊是紫金花園,一邊是綠城,緊挨著鐵路兩邊的是綠化帶,種著萬年青和小楊樹,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萬年青被人為地從中間分開,朝著鐵路的方向被踩出了一條小馬路,有幾個拎著購物袋的中年女人正沿著小馬路橫穿鐵路往紫金花園對面的綠城走去。
  “大媽,跟您打聽一下!标悇P急忙上前攔著了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
  “您是警察?”老太太吃了一驚,停了下來,肩上還背著個很沉的購物袋,里面似乎裝滿了蔬菜,袋口露出了幾根芹菜桿兒,翠綠鮮亮的芹菜葉子帶著點露水,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光。
  “對,想問下住在對面小區(qū)的居民要是購買生活用品都得穿過這個鐵路嗎?”
  “沒辦法,住在紫金花園的住戶要方便得多,因為菜市場在他們小區(qū)旁邊,我們綠城的住戶這邊沒有大型的超市和菜市場,平時買菜就得橫穿鐵路到紫金花園旁邊的菜市場和超市購買,的確很不方便,尤其是我們老人家,哎呀,我說這些干嗎!崩先苏f著嘆了口氣,苦笑了一下。
  “那么這鐵路平時一般都是有人的對吧?”
  “那肯定的,因為購物,健身俱樂部都在紫金花園旁邊,住綠城的住戶經(jīng)常會走到這邊來的,平時應該很多人過鐵路。”
  “那這鐵路晚上十二點以后還有行人橫穿嗎?”
  “晚上十二點?不會了吧,那個點的話,居民們都睡覺了,鐵路上黑乎乎一片,即使有想抄近路回家的住戶估計也不會選擇橫穿鐵路了吧,也許會有個別晚歸的年輕人吧,反正老人家是不會那么晚出門的!
  “要是半夜一兩點鐘呢?”
  “那肯定沒人了,這鐵路白天就沒什么人的,除了到對面買菜的住戶橫穿以外,基本上沒有人的。如果是半夜一兩點,那肯定沒人了。這鐵路一到晚上就黑乎乎的,特別背,誰上這兒來呀?”
  “哦。”
  “我家正好住在鐵路邊上,一到晚上看那鐵路都覺得瘆得慌!
  “哦?您家正好挨著鐵路?”
  “是,很吵,平時總關著窗戶!
  “那您昨晚有沒有聽見什么動靜?”
  “昨晚,你是說昨晚有人臥軌自殺的事情吧,那個事情我知道,就看見火車停在一邊,一群列車員似乎是圍著一個趴在路基上的人。好像就在那兒,就在那兒!
  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陳凱看見鐵軌的旁邊一個被壓扁的輪椅扔在一旁的路基上。
  “那個輪椅?以前是沒有的,今天我買菜的時候還聽別的鄰居說那個人可能被人給救了。還有人說那是個殘疾人想要臥軌自殺,哎,真可憐啊。剛才還聽鄰居大媽說那個輪椅保不齊就是那個殘疾人的呢。”
  “那您昨晚看見鐵軌上鬧鬧嚷嚷的是幾點鐘的事情了?”
  “大概一點多吧,我是睡不著發(fā)現(xiàn)鐵路上有亮光才爬起來看的,就看見火車停在那里,幾個人打著手電筒圍著一個趴在地上的人,我就趕緊把家里人都叫醒了。那個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他被搶救過來了嗎?”老人焦急地看著陳凱。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
  “哎,真不懂你們年輕人,干嗎要自殺,連我這個老太婆還貪生呢。你們在查案子吧,我不打攪了,我得回家給老伴做飯去!崩先苏f著嘆了口氣,拎著沉重的購物袋走遠了。
  陳凱看了看扔在路基邊上已經(jīng)被壓扁了的輪椅,又看了看緊挨著鐵路邊上的紫金花園,目測了一下,從紫金花園到出事地點,大約有二三里地,這個坐著輪椅的周建國就這么跨越這二三里地直接飛到鐵軌上來了,甚至連電梯里也沒有周建國下樓的監(jiān)控錄像,就連值夜班的保安也沒有看見周建國坐著輪椅離開小區(qū),周建國就這么突兀地出現(xiàn)在鐵軌上了,這實在令人想不通。不過更奇怪的是住在周建國家的保姆,僅僅一墻之隔,居然整晚什么都沒聽見?這種事情,陳凱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聽說。還有那個周建國,出事之后,一副茫茫然的樣子,似乎并不急于找出自己為何深夜出現(xiàn)在鐵軌上的原因,他那副僵硬麻木的表情深深地印在陳凱的腦海中,說他是因為自身的殘疾和家人的去世而變得麻木不仁也可以理解,基于以上兩個理由,周建國本人絕對是有強烈的自殺動機的,可是他本人堅決否認自己想要自殺,如果真的是他本人想要自殺,那么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殘疾人在沒有任何人幫助的前提下是如何下樓的?他是怎樣讓監(jiān)控錄像中自己的身影消失的?他又是如何變作一個透明人讓門口的保安居然沒有看見他坐著輪椅出了小區(qū)的大門?這一切變得詭異不堪,陳凱搖了搖頭,俯身拾起了地上已經(jīng)被壓扁了的輪椅。
  “要帶回去驗指紋嗎?”李波問道。
  陳凱點點頭。
  第六節(jié)禍事連連的周家
  鑒識科的報告很快出來了,那個輪椅上的指紋除了周建國的就是金花的,根本沒有第三者的指紋,陳凱和李波看著報告發(fā)起呆來,如果沒有第三者的指紋,這說明什么?不就說明這個周建國以及他的輪椅之所以出現(xiàn)在鐵軌上完全是由金花或者周建國本人把輪椅推到鐵軌上的結(jié)果嗎?可是周建國一再聲稱是一醒過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坐著輪椅在鐵軌上了;金花則堅持說自己整晚一直睡得很香,根本沒聽見主人房里有什么動靜;小區(qū)保安也說自己根本沒看見周建國以及任何一個坐著輪椅的殘疾人出了小區(qū)的大門,這還不算,最有趣的是周建國所在單元電梯的監(jiān)控錄像中也根本沒有周建國坐著電梯下樓的錄像,陳凱和李波看著這份報告哭笑不得。
  “這會不會是那個金花撒謊呢?她假裝自己當晚什么都沒聽見,然后周建國本人自己下樓自殺呢?”李波疑惑地說。
  “即便如此,那你怎么解釋監(jiān)控錄像中沒有周建國下樓的錄像呢?一個殘疾人又不可能走樓梯,他只能坐電梯下樓,可是監(jiān)控錄像中根本沒有他下樓的片段。”陳凱顯然不同意這種說法。
  “也是啊,監(jiān)控錄像中不光沒有周建國,也根本沒有金花呀。難道他周建國真的長了翅膀不成?”李波也想不通了。
  “這怎么可能?要不還是再問問周建國本人,看看他還能記起點什么?”
  “還有啊,我剛才仔細查了這個周建國的檔案,他可真是禍事連連啊。”
  “哦,怎么講?”
  “你自己看吧。”
  只見卷宗上寫著:
  周建國,男,1968年生人,現(xiàn)年四十二歲。父親周浩輝是本市著名外科醫(yī)生,母親藍潔是舞蹈老師。
  1974年,妹妹周美惠淹死在公園的小湖里,死的時候年僅五歲,死因為失足落水。
  1977年,父親周浩輝與母親藍潔離婚。
  1979年,父親周浩輝與母親藍潔復婚。
  1987年,周建國因為打架被學校開除。
  1989年,父母雙亡,死因是自殺,氰化物中毒。
  1993年,周建國第一次車禍,雙目失明,經(jīng)過治療,僅僅恢復了部分視力。按照所在企業(yè)的福利,周建國獲準提前退休回家休養(yǎng)。當時年僅二十五歲。
  2003年,周建國結(jié)婚,配偶白菊,并于第二年育有一女周小菊。
  2008年,周建國第二次車禍,失去了妻子女兒。
  2010年,周建國四十二歲,第三次車禍。
  看完檔案,陳凱震驚了,這個周建國可不真是禍事連連嗎?幼年時死了妹妹,十歲父母鬧離婚,不過奇怪的是離婚后兩年又復婚了,陳凱看罷搖搖頭,關于婚姻的事情,至今還是光棍一條的他沒有發(fā)言權(quán),不過早在七十年代離婚的人還在極少數(shù)吧。接下來周家出的可就都是大事兒了,周建國的父母居然服毒自殺了,這是何故?最倒霉的還是周建國,三次車禍下來,他失去的不僅僅是自己最親的人,還失去了自己的雙腿。一個四十二歲的中年男人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痛苦,未免有點太悲劇了。還有周建國家里保存良好的那對乳房不就是周建國父母愛情的見證嗎?這個自殺事件顯然是發(fā)生在切除乳房之后,既然周浩輝都不嫌棄沒有乳房的妻子,那么他們?yōu)槭裁匆詺?他們自殺時,兒子周建國年僅二十一歲,難道他們就這么舍得丟下兒子不管了?讓陳凱極度困惑的是他們根本沒有自殺的理由,這一連串的死亡事件背后,似乎有種讓人說不出的不合理性。此刻陳凱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對完美絕倫的乳房,忽然覺得那對乳房出現(xiàn)在如此衰敗的一個家庭中,有著說不出的詭異之感,陳凱還清晰地記得那對乳房雪白渾圓,乳暈是粉色的,秀氣的乳頭只是個粉色小巧的尖兒,擁有如此極品美乳的只能是人間尤物了,可見周建國的母親絕對是個大美女了。周建國的父親一定是過于鐘愛她才將她的乳房留在家中給她做個紀念,如此可見夫妻感情深厚,若果真的是夫妻感情深厚,怎么會在1977年離婚呢?令人不解的是離婚后兩年又復婚,然后在1989年,也就是又過了十年之后,兩人服毒自殺,按說復婚都十年了,日子應該過得很平穩(wěn)了,就在這個時候,怎么又想起來自殺呢?還是兩人一起自殺,真令人想不通,陳凱又仔細地研讀了下周建國的檔案,越看越覺得這一家人都不可思議,這個周家整個一個悲劇之家,周建國就是一個禍事連連的倒霉蛋。
  病房里,我木然地躺在病床上,呆呆地注視著掛在我床頭的輸液瓶,“滴答”,“滴答”,輸液管有規(guī)律地往下滴著液體,我的右手完全是麻木的,其實我整個的身子都是麻木的,我已經(jīng)兩天沒下床了。那兩個警察又來了,他們還是那樣,身上的警服一絲不茍,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我皺了皺眉。大家都知道,我第一不喜歡醫(yī)生,第二不喜歡警察。只要他們一出現(xiàn),就代表著我又出車禍了。一看見他們,我心里就很不爽。
  “我要說多少次,你們才能相信我,我根本沒想過要自殺,根本沒有!”我的聲音高亢尖銳,于憤怒中夾雜著一點點對自己尊嚴的捍衛(wèi),因為我一直認為自殺是種屈服和示弱的行為,我不是個軟弱的人,也絕不會選自殺這條路的。
  “那晚你是怎么出現(xiàn)在鐵軌上的呢?”那個叫李波的還是不放棄地問。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執(zhí)著的警察,總是打破沙鍋問到底,根本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怎么出現(xiàn)的?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你們領導也不會讓你們反復來查了吧!”我愈發(fā)激動起來,他的話在我看來明顯很弱智,這樣的人也能當警察嗎?我明明告訴他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現(xiàn)在鐵軌上的,他們居然又回來問我。問吧,再問十遍、一百遍,我還是那話,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干脆把身體一側(cè),臉扭向一邊,不想再看見他們,我期待著這兩個弱智的警察趕緊離開病房。
  “不是的,因為我們已經(jīng)查了小區(qū)的監(jiān)控錄像,沒看見你當晚下樓的錄像,還有小區(qū)保安也沒有看見你出小區(qū)的大門,還有你的保姆也沒聽見你房間的動靜!蹦莻更加較真的陳凱并沒有松口,仍然步步緊逼。
  陳凱的話讓我吃了一驚,按他的說法,小區(qū)保安沒看見我出大門,金花沒聽見我外出的動靜,就連監(jiān)控錄像中也沒有我下樓的片段,那我是怎么到那個該死的火車道上去的?難道我是夢游過去的嗎?夢游?我笑了,我連雙腳都沒有,怎么夢游,除非我是長了翅膀飛到鐵軌上,我不禁下意識地撫摸了下自己的肩胛骨,那里除了光滑的肌膚之外,哪里會有什么翅膀呢?太荒謬了,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你再仔細想想,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波繼續(xù)逼問。
  想想,還讓我仔細想想,我都想了N遍,我要是知道不就早告訴你們了嗎?他們的一再追問,忽然讓我覺得煩躁無比,我立刻一腦子的氣,我騰地一下轉(zhuǎn)過身子,幾乎是大聲吼叫起來。
  “我再說一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晚我睡著后,再醒過來就已經(jīng)在鐵軌上了!”
  這時候,病房的門開了,那個小巧玲瓏的護士小于進來了,可能是由于她戴著口罩的緣故,我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不過那對好看的眉毛是皺在一起的。
  “兩位警察先生,你們有什么問題等病人身體康復了再來問吧。目前周先生需要休息,情緒不宜過分激動!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并沒有看兩位刑警的臉色,只是徑直地走到我床頭掛著的輸液瓶前面,查看了一下輸液管。
  聽了她的話,陳凱和李波果然有點不好意思了,他們相互對視了一下。
  “行吧,那你先好好養(yǎng)病,等想起什么來了再給我打電話。”陳凱說著,把自己的名片輕輕放在床頭柜上,然后對著李波使了個眼色,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隨著咣當?shù)年P門聲,我緊繃的神經(jīng)也隨即放松下來,整個人如同虛脫一般地癱在床上,額頭上汗津津的。
  “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等身體養(yǎng)好再說。”小于輕輕地替我擦去額頭上的汗,替我掖好被角。她的手很暖,讓我想起了我妻子的手。
  “謝謝你,小于。”我感激地望著她。
  “別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有事叫我吧!彼噶酥复差^的那個電鈴。
  她說完,就輕輕退出了病房,關門前,她似乎回頭微笑了一下,雖然隔著口罩,我從那雙溫柔的眼睛里讀出了笑意,那一刻,我想起了妻子,妻子就有那么一雙溫柔的眼睛,嫁給我那么多年,她從未抱怨過什么,盡管我是個拿著單位救濟金的殘疾人(她嫁給我時,我由于第一次車禍,曾經(jīng)雙目失明,現(xiàn)在雙眼也只是恢復了部分視力),能夠娶到這樣一個賢惠的女人是我的福氣,可是我并不能使她幸福,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我的霉運也帶給了她,所以她和女兒會死于第二次車禍。關于我的運氣,我多次燒香拜佛,還專門去了五臺山,請高僧給我算過命,那次我記得很清楚,那年我三十八歲,女兒三歲了。在問了我的生辰八字之后,那個高僧閉著眼睛捻了半個時辰的念珠,終于睜開眼睛說話了。
  “你命里注定多劫難,四十歲是一個坎兒。”高僧說罷,又閉上了那一線天似的雙目。
  “那我的妻子女兒呢?”
  高僧不語了。
  往后任憑我再怎么問,高僧再也不回答了,只是閉著眼睛,坐在蒲團上。
  “高僧,求求你,我運氣實在太差了,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求,只求個家人平安!蔽艺f著就跪在高僧面前磕起頭來。
  高僧方才睜開眼睛,緩緩說道:“凡事皆有因,善惡有果報,你回去吧。”說完就又閉目開始念經(jīng)了。
  接下來,我再怎么磕頭懇求,高僧也不說話了,我只好回了家,F(xiàn)在回想起來,那高僧說我四十歲有一坎兒,的確是事實,四十歲我出了第二次車禍,高僧不肯說我妻子女兒的命運,那是因為她們即將在車禍中喪生,這一切在現(xiàn)實中已經(jīng)得到了驗證。那么接下來我的命運將是什么?我顫抖起來,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失去了,我的妻子女兒都沒了,父母和妹妹也早沒了,我是個沒有雙腿、眼睛是弱視的重度殘疾人,即使讓我再失去,就干脆拿走我的性命好了,我不想再茍活在這世上,想到可愛的女兒和溫柔的妻子,我的心感到針刺一般的疼,我忽然一把抓起被子蒙在臉上,號啕大哭起來。空蕩蕩的病房里,只有我撕心裂肺的哭聲和令人恐懼的白色,我有種強烈的預感,死神離我越來越近了,也許他根本一直在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戲,每次他抓住我,可又放了我,讓我重回那萬劫不復的痛苦深淵,又或許他一直在跟我玩賭博游戲,而在游戲中,我永遠是個輸家,我輸?shù)袅俗约焊改、妹妹、妻子女兒,還有雙腿,其實還有我的雙眼,下一步,他該直接取我性命了,因為我已經(jīng)沒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除了我的命。
  “拿去吧,拿走我的性命吧!混蛋!”我望向虛空中的一點,望向那看不見的死神,大聲吼叫道。
  “我討厭躲躲藏藏的,你為什么不干脆取了我的性命!”我哭喊著。
  白色的病房里,空空蕩蕩的,有的只是我的恐懼和眼淚,哭夠了的我,睡著了。
  夢中,艷陽高照,春風輕撫著我的臉龐,我和寶貝女兒小菊在草坪上放風箏,風箏是女兒最喜歡的黃色的太陽,那個可愛的太陽邊上有著鋸齒形狀的邊兒,那代表陽光,這是小菊告訴我的。那只黃色的小太陽越飛越高,越飛越高,小菊高興地拍手大笑,“爸爸,爸爸,你再放高一點,再放高一點嘛!”妻子坐在草地上,笑瞇瞇地看著我們。
  “好啊,好啊!爸爸放高高的給你看!”我飛快地跑著,風箏飛得更高了,可是剎那間,烏云乍起,天空變成墨一樣的黑,我正錯愕間,回頭一看,妻子和女兒都不見了,草地上還留著剛才妻子鋪在那里的毯子,“老婆!小菊!你們在哪里?”我焦急地大喊,可是四下里根本沒有任何人影兒,墨一般的天空給我以厚重的壓迫感,草地上的毯子分明地顯示出一個人曾經(jīng)坐過的痕跡,“老婆!小菊!”我扔掉了手里的風箏,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部,號啕大哭起來。
  “爸爸!爸爸!”忽然從頭頂上傳來女兒稚嫩的喊聲,我猛然抬頭,才發(fā)現(xiàn)那個黃色小太陽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我的妻子和女兒,我揉了揉眼睛,沒錯,的確是我的妻子摟著我的女兒,她們開心地笑著,隨著風在天空中飄揚著,像是世界上最美麗的風箏。
  “不!不要離開我!”我發(fā)瘋一般地追著在空中飛舞的妻子和女兒,那根該死的風箏線,我為什么要扔了它!我飛快地跑向那根在地上急速移動的風箏線,可是它就像在跟我捉迷藏一般,每次當我就要抓住的它的時候,它就被風吹得更遠了。女兒清脆的笑聲在頭頂上回蕩著,這更加刺激我一定要抓住那根風箏線的信念。
  “你跑不了了!”這次,我使出全身的力氣,向前一撲,終于把風箏線又抓回了手心里。女兒笑得更開心了,我看著女兒甜甜的笑臉,正打算把風箏線收回來了呢,可是一陣狂風忽然席地而起,剎那間塵沙肆虐,我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可是當我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風箏線已經(jīng)斷了!妻子和女兒在狂風的侵襲下在空中翻滾著,我聽見小菊在哭,我的小寶貝兒,我的小心肝兒,她在哭,我聽得清清楚楚的,她在喊:“爸爸,救我!爸爸,救我!”
  “不!不要離開我!”我絕望地看著手中半截的風箏線,哭喊道,我徒勞地追逐著天空中飄飄搖搖的兩個人,她們是我最親的人,我的妻子和女兒。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你怎么了,周先生,你快醒醒吧!快醒醒吧!”一陣溫柔的聲音把我喚醒了,我睜開眼睛看著站在我面前的護士小于,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做噩夢了吧?”小于說著,替我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我木然地點點頭,小于又拿起紙巾在我眼角擦了幾下,我明白了,我哭了,我實在太想念妻子和女兒了,在夢里見見她們也好啊,哪怕是噩夢。
  第七節(jié)鐵哥們
  醫(yī)院的病房里,我靜靜地躺在床上,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高大強壯的男人推門進來,這個男人手里拎著個水果籃,細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軍子!你來了!”我一見來人,立馬興奮起來,想從床上坐起來,無奈那只由于長時間輸液而麻木的右手根本使不上勁,所以我只是努力地抬了下脖子就放棄了。
  在這里不得不提一下,軍子原名羅建軍,是我的發(fā)小,也是我的鐵哥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干過很多壞事,比如一起偷鄰居的雞烤來吃,一起跑到農(nóng)民的瓜地里偷西瓜,一般都是我放哨,他下手。童年時,我們穿著比自己身材大好幾號的大背心大褲衩,穿著涼鞋一起玩捉迷藏打水仗,上學之后,我經(jīng)常抄他的作業(yè),考試的時候,我經(jīng)?既嗟箶(shù)第一,他考全班倒數(shù)第二,我們一起被老師罵,被老師罰站,還一起被老師責令請家長,家長會上,他爸抽他的嘴巴,我爸抽我的嘴巴;第二天上學的時候,他腫著半邊臉,我也腫著半邊臉;我們還一起踢球、一起打架,一起議論全班的女生。當然長大之后,我們也常常聚在一起吃喝玩樂,當然是在我沒出任何車禍之前的事兒了。
  “別!別起來,躺著吧!笨粗乙饋恚娮于s緊上前兩步,把手中的果籃放在我的床頭柜上,順手把枕頭墊在我的床架上,然后把我向上托起一點,于是我的背部就舒舒服服地靠在枕頭上了。
  “怎么樣?這樣舒服多了吧?”軍子笑道。
  “你來就來吧,還帶什么東西呀!跟我還客氣。”我看著果籃里脆生生的紅富士蘋果,埋怨著。
  “你看你,也就我這么一個親人了,我再不看你,誰看你啊!避娮有χ痖_水果籃的包裝,拿出一個水果刀,“這個怎么樣?給你削這個個兒大的吧?”
  “行啊,我就喜歡個兒大的蘋果。”
  我笑著看著眼前的軍子,真是唯一的朋友了,自從我的妻子和女兒在第二次車禍中喪生以來,他在我面前就老以親人的身份自居了,看見他我心里溫暖多了。
  軍子在我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他兩百多斤的身體壓得那把折疊椅子咯吱咯吱直響,可是那雙粗笨的手卻極其靈活,紅富士蘋果紅色的果皮在他的手里很快成了帶狀的紅色長條,他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削著,直到最后“啪嗒”一聲,整條的蘋果皮掉在了地板上。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暫時被蘋果的清香氣味所沖淡,聞著蘋果的甜香味,我也暫時忘卻了身上的疼痛感。
  “這活你還是干得這么好。”我看著地上一整條的蘋果皮,贊嘆道。
  “削蘋果的時候,皮是不能斷的,據(jù)說皮一斷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避娮右幻鎻澭鼡炱鸬厣系奶O果皮扔進床邊的垃圾桶,一面煞有介事地說。
  “對了,軍子,大嫂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忽然想起了軍子那精神失常的老婆,我已經(jīng)記不起上次看見她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了。
  “還是老樣子,不過最近好像能認出我了!避娮涌嘈α艘幌。
  “咱哥倆怎么這么命苦!”我話一出口,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
  “你看看你,咱這不都是好好的嗎?”軍子說完這句,眼睛也紅了,我看得出,他是在使勁憋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為什么倒霉的事情總追著咱們?咱們也沒干什么缺德事吧?”我實在忍不住了,把臉埋在手里,放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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