繽紛的元曲，有如春來時爭相吐蕊的繁華，有如夜空中騰空怒放的焰火，照亮照花了我們數(shù)百年后凝神觀賞的眼睛。本書作者帶領讀者從時光隧道直達元朝，和元曲作家們面對面的靈魂交流與對話，聆聽八百年前的人歌人哭和弦索鑼鼓的協(xié)奏之聲。
作者簡介：
李元洛，湖南長沙人，1957年畢業(yè)于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研究員，多所大學名譽教授與兼職教授，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在海峽兩岸出版《詩美學》《紅紫芳菲——詩詞經(jīng)典導讀》《寫給繆斯的情書——臺港與海外新詩欣賞》等詩學著作十余種�！稌呵宄亍贰洞┰教圃娝卧~》《風騷百代——詩文化大散文》等散文集十余種。
目錄：
文章不寫半句空（代序）王開林
詩人的自畫像
元朝基本沒有什么文字獄，元曲家們能相當自由地不平而鳴，而直抒胸臆的“自述”之類，就是“鳴”的最直接最痛快的方式。
小漂泊與大漂泊
小漂泊，是指個人的有限之身與有限之生，在短暫的生命歷程中的四處流徙；大漂泊，則是蕓蕓眾生在無盡的時間與無窮的空間中本質(zhì)的生存狀態(tài)。
詩國神偷手
在中國古典詩歌發(fā)展史上，后人偷前人之詞、之意、之勢者不勝枚舉。
鳴冤訴屈的恨曲與悲歌
在前代的唐詩宋詞中，寫到“冤”的，都沒有像元曲這樣集中而強烈，這樣為一個普通的弱女子而擊鼓，為馬牛羊?qū)嶋H上是為處于社會最底層的升斗小民而鳴冤。
黃鐘大呂
八百年后我在江南側(cè)耳傾聽，那鏗鏘，那沉雄，那激越，仍然從遙遠的北方深遠的歲月里隱隱傳來。
浩然正氣
在元代，張養(yǎng)浩可以說是一位亂世完人。他晚年的視死如歸，高風懿范，使他成為了那個濁世的“當代英雄”。
石破天驚
在中國詩歌乃至整個中國古典文學中，《高祖還鄉(xiāng)》是一個異數(shù)，一員另類，一蓬膽大包天的諷刺的火焰。文章不寫半句空（代序）王開林
詩人的自畫像
元朝基本沒有什么文字獄，元曲家們能相當自由地不平而鳴，而直抒胸臆的“自述”之類，就是“鳴”的最直接最痛快的方式。
小漂泊與大漂泊
小漂泊，是指個人的有限之身與有限之生，在短暫的生命歷程中的四處流徙；大漂泊，則是蕓蕓眾生在無盡的時間與無窮的空間中本質(zhì)的生存狀態(tài)。
詩國神偷手
在中國古典詩歌發(fā)展史上，后人偷前人之詞、之意、之勢者不勝枚舉。
鳴冤訴屈的恨曲與悲歌
在前代的唐詩宋詞中，寫到“冤”的，都沒有像元曲這樣集中而強烈，這樣為一個普通的弱女子而擊鼓，為馬牛羊?qū)嶋H上是為處于社會最底層的升斗小民而鳴冤。
黃鐘大呂
八百年后我在江南側(cè)耳傾聽，那鏗鏘，那沉雄，那激越，仍然從遙遠的北方深遠的歲月里隱隱傳來。
浩然正氣
在元代，張養(yǎng)浩可以說是一位亂世完人。他晚年的視死如歸，高風懿范，使他成為了那個濁世的“當代英雄”。
石破天驚
在中國詩歌乃至整個中國古典文學中，《高祖還鄉(xiāng)》是一個異數(shù)，一員另類，一蓬膽大包天的諷刺的火焰。
西北與東南
薛昂夫有如一顆彗星從大西北的天幕升起，落于東南，它劃過元朝的天空，也劃過中國文學史的篇頁。
異數(shù)與奇跡
出身顯貴高居上層的貫云石視富貴如浮云，棄榮華如敝履，是異數(shù)中的異數(shù)，奇跡中的奇跡！
騙你沒商量
元人的上述兩曲雖然年代已經(jīng)湮遠，但它的鑒照作用并未也永遠不會消失。
財神爺與孔方兄
《冬日寫懷》三曲寫得最為沉痛，“黃金壯起荒淫志”，這話罵盡了世人。
柴米油鹽醬醋茶
“柴米油鹽醬醋茶”一語在元曲中是如何聯(lián)袂出場的，它們的來龍去脈又是怎樣的呢？
與狼共舞
“賊做官官做賊混愚賢”一語，說的并非個別的事例，而是以高度的概括揭示官盜如一，特別是官即是賊的現(xiàn)實。
生存還是毀滅
讀書人傳統(tǒng)的進身之階，在元代已經(jīng)被馬蹄顛覆被刀劍解構(gòu)了，不愿毀滅猶戀生存，許多人就浪跡江湖，寄跡青樓，遁跡書會。
臣妾與怨婦
從元代讀書人的臣妾心態(tài)，當代的讀書人不是也可以照照自己的面影嗎？
末世文人的英雄情結(jié)
元雜劇中的歷史劇，為漢民族的英雄建造了一條光彩奪目的畫廊。
悲愴的豪放
元曲家的豪放豁達，骨子里浸透的是由于失落與無望所帶來的苦澀，是看透了生命無常萬緣皆空的悲涼。
喪鐘為誰而鳴
為元朝的滅亡奏響葬鐘的，是記載于元末明初陶宗儀所撰筆記《南村輟耕錄》的無名氏的〔正宮醉太平〕。
翠袖佳人白雪陽春
元曲家贈歌伎之作表現(xiàn)的是一種惺惺相惜的情感，這是元代與元代曲壇所特有的文化現(xiàn)象。
異性之情與同好之誼
元散曲歌伎作家雖只有寥寥幾位，但吉光片羽，也仍彌足珍貴，我們還可以從中隱約朦朧地遠眺一些女藝人的風采。
花開三朵
元代的“曲”畢竟與“唐詩”“宋詞”鼎足而三，成為一個時代的文學的代表而不可替代，向我們演奏的是另一番動人的風景。
春蘭秋菊不同時
元曲向我們展示的是一個大不相同于唐詩宋詞的嶄新的世界，它的語言呈現(xiàn)的是通俗質(zhì)樸之姿與活潑詼諧之趣。
桃李東風蝴蝶夢
有如變幻多姿的萬花筒，元曲中寫夢境之作角度不同，寫法各異，可以說多姿多彩。
好花看到半開時
元散曲中的曲牌既多且美，有如繽紛的落英，不僅可以照花你的眼睛，而且也會聽亮你的耳朵。
語言藝術(shù)的奇葩
元曲中繽紛的比喻啊，有如春來時爭相吐蕊的繁花，有如夜空中騰空怒放的焰火。
美如繽紛的禮花
詩詞曲中的另類算術(shù)是詩意的算術(shù)，在詩人的靈心巧思之中，平日枯燥的數(shù)字有如鮮花含苞而放。
繆斯的點金術(shù)
元代曲家擁有前人留下的價值連城的文化寶藏，他們當然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前去支取，借本生利。后記 好花看到半開時
元散曲中的曲牌既多且美，有如繽紛的落英，不僅可以照花你的眼睛，而且也會聽亮你的耳朵。例如“醉花陰”“喜遷鶯”“人月圓”“塞鴻秋”“鵲踏枝”“滿庭芳”“紅繡鞋”等等，這些美視而且美聽的曲牌之名是如何誕生的呢？是誰的錦心繡口，最早為它們命以嘉名？這真是令人遐想。還有一個曲牌，什么名稱不好取呢，偏偏取名叫做“一半兒”。今日流傳的一句熟語就是“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一半兒”也多表男女之情，又名“憶王孫”，用于劇曲和小令，末句定格嵌入兩個“一半兒”，這個曲名大約就是由此而來的吧？
“一半”，這個詞義有多解，但主要是表示居中一半的程度（二分之一）或不完全之意。它和我國儒家的“中庸之道”的關(guān)系頗為曖昧，清代字歌振的李密庵就曾寫有一首有名的《半半歌》：“看破浮生過半，半之受用無邊。半中歲月盡幽閑，半里乾坤寬展。半郭半鄉(xiāng)村舍，半山半水田園。半耕半讀半經(jīng)廛，半士半民姻眷。半雅半粗器具，半華半實亭軒。衾裳半素半輕鮮，肴饌半豐半儉。童仆半能半拙，妻兒半樸半賢。心情半佛半神仙，姓字半藏半顯。一半還之天地，讓將一半人間。半思后代與滄田，半想閻羅怎見。酒飲半酣正好，花開半吐偏妍。帆張半扇免翻顛，馬放半韁穩(wěn)便。半少卻饒滋味，半多反厭糾纏。百年苦樂半相參，會占便宜只半�！边@首詩形象地表現(xiàn)了折中調(diào)和的中庸哲學，知足常樂的人生態(tài)度和人生理想，所以頗得讀者的喜愛，其中也包括林語堂的欣賞，林語堂曾將它寫進自己的著作《生活的藝術(shù)》之中，作為他所理解與認同的“詩意的棲居”。
如果將這種表現(xiàn)了中庸之道的“半半哲學”置之不論，而單說其中“半”字的運用，卻頗饒文字情趣，尤其在古典詩詞中，“半”字還真是能者多勞，不時可以見到它們勇于擔當方面之任；而許多“半”字的運用，的確能讓我們半驚半喜，感嘆于漢字的魔力，文詞的魅力，“半”字的奧妙。如“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半入云”（杜甫：《贈花卿》），“半濕半晴梅雨道，乍寒乍暖麥秋天（宋黃公度：《道間即事》），“小姑昨夜巧妝束，新月半痕玉梳小”（元貫云石：《彭郎詞》），“蕭索半春愁里過，一天風雨盡啼痕”（明沈宜修：《絕句五首》）等等，都是如此。李白當年離開家鄉(xiāng)四川，作有一首《發(fā)渝州》：“峨嵋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發(fā)清溪下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睂τ诠枢l(xiāng)的明月，他用的是“半輪”而非“一輪”，這也許是寫實，但更多的則可能是藝術(shù)的需要，因為未滿的“半輪”比已經(jīng)圓滿的“一輪”，更能激發(fā)作者自己和讀者的審美聯(lián)想與審美期待�！鞍胼啞笔橇粲杏嗟氐膭e樣境界，“一輪”則是一覽無余的水盡山窮，所以李大詩人的后輩同鄉(xiāng)與同道蘇軾，在他的《送人守嘉州》中還要對前賢之作大加稱道：“峨嵋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謫仙此語誰解道？請君見月時登樓�！鼻曛笪胰绱恕敖獾馈敝喯傻摹鞍胼啞敝Z，不知坡仙是否會欣然同意而撫髯一笑？
其實，在唐詩中“半”字的運用之妙，在乎一心，許多詩人對此都是情有“半”鐘。白居易的《暮江吟》寫道：“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蓱z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夕陽秋水的美景歷歷如見。張繼的《楓橋夜泊》吟道：“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他的夜半鐘聲，余音裊裊，引起不少詩人的鐘聲于午夜共鳴，如溫庭筠之“無復疏窗半夜鐘”，陳羽之“隔水悠悠半夜鐘”，許渾之“月照千山半夜鐘”等等，匯成一闋夜半鐘聲鐘聲半夜的交響曲。以致千年以后，我的前輩同鄉(xiāng)王夫之在他的《讀甘蔗生遣興詩次韻而和之》一詩中，還要有疑而問：“剛吹楚水三生笛，誰打姑蘇半夜鐘？”又如晚唐詩人任翻（一作“蕃”）游浙江天臺山巾子峰，宿于禪寺，作《宿巾子山禪寺》之詩：“絕頂新秋生夜涼，鶴翻松露滴衣裳。前峰月映一江水，僧在翠微開竹房�！边@是得到后人“任翻題后無人勝，寂寞空山二百年”的贊譽的好詩，但詩中的“一江水”，就曾被人改為“半江水”，易“一”為“半”，大約是月出東山，山峰遮住了半江水月，這是實有之景，同時，恐怕也是月下之“半江”比“一江”色彩與層次更為豐富多樣，也更為刺激讀者的想象吧？對此一字之師，任翻口服心服，以后他又作《再游巾子山寺》詩：“靈江江上幘峰寺，三十年來兩度登。野鶴尚巢松樹遍，竹房不見歸時僧�！笨梢欢稍伲蘸笏麖妥鳌度谓碜由剿赂惺觥分姡骸扒迩锝^頂竹房開，松鶴何年去不回。惟有前峰明月在，夜深猶過半江來�！贝嗽姷慕Y(jié)句固然有劉禹錫《石頭城》的“夜深猶過女墻來”的流風余韻，但也可見他對于“半江”意象之念念不能忘情。
詩是年長的姐姐，聯(lián)語為晚出的妹妹，但由于她們有嫡親的血緣關(guān)系，所以風景勝地的聯(lián)語用“半”字之處也很多�！八拿婧苫ㄈ媪�，一城山色半城湖”，這是山東濟南大明湖的名聯(lián)，為清人劉鳳誥所撰，劉鶚就曾將它引用在其名著《老殘游記》里�！皟蓸涿坊ㄒ惶端臅r煙雨半山云”，這是云南昆明市郊龍泉山麓黑龍?zhí)豆珗@的聯(lián)語，為嘉慶舉人碩慶所作，令人想起大觀樓上，康熙時的布衣孫髯所撰長聯(lián)中的“只贏得幾杵疏鐘半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而蘇州的“閑吟亭”呢？它擁有的亭聯(lián)是：“千朵紅蓮三尺水，一彎新月半亭風�！币陨蠑�(shù)聯(lián)，可以說都深得“半”字之妙。據(jù)云宋代的開國宰相趙普曾說“半部論語治天下”。天下的詩與聯(lián)當然絕非都以“半”字取勝，如杭州的三潭印月，其聯(lián)語則是：“波上平臨三塔影，湖中倒浸一輪秋�！薄耙惠喦铩敝律梢桑瑧撌菑睦畎椎摹鞍胼喦铩蓖等∞D(zhuǎn)化而來，但它為水中的秋月傳神寫照，廣闊平面之湖與玲瓏團之月大小映照，讀來也別是一番滋味。
宋代理學家邵雍有一首詩，題為《安樂窩》，其中有句是：“美酒飲教微醉后，好花看到半開時�！彼怆m仍是表現(xiàn)儒家中庸之道的哲學，但酒之“微醉”與花之“半開”的意象，也說明生活與藝術(shù)都應該留有余地，不要太滿太溢，如此反而更令人想象，促人追求。我想，元代曲家的〔仙呂?一半兒〕曲牌及曲詞，大約就是深得“半開”的藝術(shù)的奧秘吧？如作者分別為張可久與徐再思的兩首：
海棠香雨污吟袍，薜荔空墻閑酒瓢，楊柳曉風涼野橋。放詩豪，一半兒行書一半兒草。
——〔仙呂?一半兒〕《野橋酬耿子春》
河陽香散喚吟壺，金谷魂消啼鷓鴣，隋苑春歸聞杜宇。片紅無，一半兒狂風一半兒雨。
——〔仙呂?一半兒〕《落花》
|
